+時間點接續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啊
+後台 · 神諭所

啊，感冒了。
這是彌蒂爾第五次試圖起床——準確地說不過是想好好睜開眼——卻完全失敗時的想法。

「好像......沒有發燒。」頂多是低燒吧，應該不至於被送去別的國家急救。

他太習慣這種突然虛弱起來的感覺，以致連自己的體溫是否嚴重異常都略知一二。他仍然沒有張開眼睛，只是躺在床上、用變得比平常沙啞的聲音模糊地自言自語。「喉嚨......咳。」

昨天晚上彌蒂爾在自己出品的貼紙與透明膠帶裡猶豫，難以決定要用什麼將符咒貼在牆壁上。他既不知道符咒用這些東西貼是否合於規矩，也不確定渡假村的牆面是否允許他們胡亂黏貼私人用品。

一想到自己亂貼最後可能會弄壞別人的牆面，他便放棄了這個念頭——反正隔壁的人應該是不需要符咒加持也能白頭到老——彌蒂爾糊裡糊塗地想著，想到終於洗好出來的蒼瀨看到他趴在床邊睡著、把他挖起來推去浴室。

那之後自己是如何把自己洗完全身、躺上床睡死，其實他已經幾乎沒有印象了。現在想想，大概那時候症狀就開始跑出來了吧。

到底是早上躺在雪堆著涼了，還是晚上太晚睡了呢？
他不著邊際地想，人還是軟軟爛爛地癱在那。

「彌？」

蒼瀨作息一向正常得不正常，在意外耗費體力的賞企鵝行程後，他依然能在睡足八小時的那一秒睜開眼睛。

大概得歸功於十多年的相處，蒼瀨在注意到彌蒂爾睡得太沉後，立刻便意識到友人大抵是感冒了，他想了想，牽住那雙露在外頭的手。
他以前也曾像這樣陪在彌蒂爾身旁，那時候他們還很小，他堅持著不肯放手，要陪著他最喜歡的哥哥，記憶有些模糊，但最終似乎是他也跟著病倒了，仍吵著不願意離開彌蒂爾身旁，小手抓得緊緊的，像是害怕小彌會趁他睡著的時候不見。

「彌、小彌，要先起來喝點水嗎？」他從彌蒂爾的行李中翻出常備的感冒藥，與瓶裝水一併置於床頭櫃上，溫柔地撥開被汗水浸濕的瀏海。

陌生卻熟悉的感受，他在稍微長大一點的時候笨拙地學會了如何照顧不小心著涼的竹馬，但再長大一些後，他們無法再成天待在一塊，他也不再是任性哭鬧的孩子，即使生了病也僅止於課後帶著作業與遊戲卡帶的探訪，像這樣照顧可真是久違的事情。

「真是的，昨天不該在雪裡躺那麼久......彌，先起來吧。」他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擔憂，輕拍了幾下棉被。「先吃過藥再睡吧。」

「嗯——」彌蒂爾發出了不情不願的哼聲，勉強撐起眼簾，但卻搖了搖頭，抓著棉被一副耍賴著不肯離開被窩的樣子。「我不想起來啦。」

隨著他動來動去的掙扎，亂翹的藍色頭髮從頭和枕頭的縫隙爭相彈出，顯然就是天生自然捲的少年又不把頭髮吹乾就去睡了才會如此。

「......藥。」蒼瀨的話讓他瞥了一眼床頭的藥和水瓶。「唔......要吃、才會好。」他拖著長長的鼻音說話，聽起來像在考慮不想爬起來吃該怎麼辦。「啊。」

「讓蒼餵我就好了嘛。」他瞇著眼拉住了拍完自己仍沒有離開被子的手，撒嬌地張開嘴巴。「......我想喝水，好渴哦。」

「嗯......不行，先坐起來。」他搖搖頭，伸出另一手捏了捏柔軟的臉頰，被悶得熱呼呼的。「躺著會嗆到，先起來再餵你。」

「晚點再幫你叫一點東西吃......」他起身坐在床緣，轉開瓶蓋、將玻璃吸管放入飲用水中，修長的指尖則捏著藥品包裝。「乖，吃完會好一點。」

「哼......」任性的病人仍然不願和枕頭分離，有些不滿地伸手抓起那瓶插好吸管的水，拿得斜斜的想把嘴湊上吸管去喝。

然而無論他再怎麼努力，新拆封的礦泉水仍然太滿，他沒來得及吸上一口，水便從瓶口倒了出來，不但嗆進了鼻子還沿著下巴和脖子積在了鎖骨的凹陷，硬生生把睡衣也弄濕了一片，變得深色而透明的布料黏在一點也稱不上厚實的胸口。

「咳、咳嗯......呃、哈，差點嗆死。」他不敢吸鼻子，只好用嘴巴呼吸，一邊比劃著希望友人能替他拿點衛生紙。「鼻子都是水了。」

「等——哇啊？」蒼瀨沒能阻止悲劇發生，慌忙抽起一大把衛生紙往彌蒂爾下半臉壓上，不滿地皺起眉頭。

「剛才就說會嗆到了，小彌都講不聽，下次對你兇一點好了，看看會不會比較聽得進去。」突然變得麻煩數倍的情況讓少年不滿地嘟嘟囔囔，卻仍努力擠出耐心將竹馬身上和臉上的水弄乾，掌心隔著薄薄的紙巾壓在胸前，急躁地來回壓揉。「一定又不吹頭髮就睡覺了。」

「我有吹......嗯，我好像沒有。」彌蒂爾下意識想反駁，但朦朧的印象中他確實沒有拿起吹風機，況且他比誰都還要清楚自己頭髮什麼情況下會變成這個德性。「我應該有擦頭髮啦。」

「對不起嘛......」他被嗆得清醒不少，乖巧又慚愧地對沒有因為自己找麻煩而放下不管的竹馬示弱。他配合地撐起了身體讓蒼瀨擦拭的動作更方便，原本堆在身上的水被一坨紙張吸走大半，只有殘餘的幾顆滾進了衣內更深的地方。

「昨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很睏，洗完澡感覺好不想動，就睡著了。」他軟軟地解釋，像是在偷偷求情。「可能那時候就有點症狀了嘛。」

「我本來以為不要把瓶子拿太平就不會弄出來......我應該要聽蒼的話的，不要生氣啦。」他清楚竹馬不會真的對他發火，只是拉了拉蒼瀨的袖口示好。

「蒼擦得好乾......但還是有點冰冰的。」薄料子襯衫睡衣上的水痕已經不再擴大，布料也沒那麼透明了，只是被捏得紮實而有著指掌的輪廓，少年胸膛上對溫度敏感的兩處因濕涼的觸感瑟縮，在皺皺的衣料起伏間不明顯地突起，本人卻一無所覺。

「......那你要乖乖吃藥。」蒼瀨沒耐心歸沒耐心，終究不是個真正會生氣的人，更何況彌蒂爾已經放軟姿態道歉，他妥協地將濕透的衛生紙堆在一旁，變成一座整齊的小山。

... 「冰冰的......唔、嗯，你要換一件衣服嗎？」蒼瀨迅速將紙巾放好後便回過頭，本是想著要把藥塞進彌蒂爾嘴裡，目光卻隨著友人的話語向下挪去，平坦胸前的兩處突起莫名惹眼，正值容易心猿意馬年紀的少年立刻害羞得紅了臉。

「那裡、有點明顯......你不在意的話不換也沒關係。」他匆促地別開視線，不自覺捏緊了手中藥品的薄薄包裝。

... 「喔、換衣服.......嗯？」蒼瀨語焉不詳地說了就撇開眼，彌蒂爾只得往稍早友人視線所及的範圍看去，不一會就發現了異狀。「啊、啊......」

蒼瀨的反應讓彌蒂爾下意識地用手臂遮擋，低頭檢視了卻覺得小小的挺立並未有過份曖昧的形狀而放下手。

因為那裡感到冷而挺起不算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他擅自認為一定是衣服太過緊貼才會讓友人覺得非禮勿視，便坐在床上慌忙解著扣想要換下，不到十顆扣孔一下就全數鬆開，露出一條冷白的肌色，淺淺的腹溝底下還有著形狀完美的臍眼。

「蒼，幫我從行李箱隨便拿一件衣服......」他傾身伸手指向地上攤開的行李，失去遮蔽的淡粉色乳尖登時露了出來，仍然是充血而挺翹的樣子，主人卻似並不在意。「換掉就不會黏在身上了。」

他是被呼喚名字而反射性回眸，身體比大腦先一步動作，他愣愣地看著裸露的上身，第一件想到的竟是自己剛才迴避得似乎有些多餘，彌蒂爾看起來一點也不介意。

「......衣服、好。」他強迫自己轉開快要往下的、近乎凝視的目光，些許的失落感讓他回神，他輕輕搖頭甩開奇怪的感覺，起身走向打開的藍色行李箱。

「快穿好，藥都要被我捏熱了。」他可不能讓彌蒂爾藥都還沒吃就因為裸著上身病情加重，把乾淨的衣服塞進竹馬手裡。「不是還要讓我餵你吃藥——」他開始覺得反覆催促吃藥的自己聽著就煩，皺著眉止住了話語。

「......我不要催你了，聽了好煩。」討厭麻煩冠軍對自己煩躁了。

「......？」蒼瀨起身去拿衣服之前的沈默彷彿時光流淌的速度短暫失誤，彌蒂爾有些不解突然凝聚的視線，但更不明白在那之後明顯沉下的情緒。

他接過友人為他拎過來的衣服，正擱到一旁想把身上的一件完整褪下，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像是喪失耐心一樣地催促，又自言自語地說著氣話。

彌蒂爾有點害怕這樣的氣氛，神色慌張不已——他自覺沒有穿得特別慢，完全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人會心情惡劣——他無法顧及其他事情，把脫下的襯衫隨手扔到枕邊，急忙抓住了蒼瀨的手。

「唔、如果你趕著做其他事，我自己吃也、沒關係......」

「或是我現在就吃，不要生氣......」他總覺得這幾天蒼瀨的心情不太穩定，卻渾然不知理由。「照顧我太麻煩的話，就不要勉強了，是我太任性依賴蒼了......明明應該也沒有發燒。」

「我沒有在生你的氣、也沒有趕著做其他事。」他立刻否認，他的確是對搞不清自己的狀況而煩躁，並不是在埋怨彌蒂爾。

「我不覺得照顧彌很麻煩、你也沒有太任性啊......」被拉住的手也不打算掙脫，蒼瀨一一反駁著，不自覺又將視線挪向袒露的肌膚，他慌張地想將目光挪開，又忽然注意到這樣反而更容易讓彌蒂爾誤會他在生氣，只好抬頭回望友人的眼睛。

「我、我也不知道在煩什麼，剛才是怕你不立刻換上會著涼，又想讓你快點吃藥。」壓下的熱度再次蔓延雙頰，他瞄了一眼旁邊的衣服，卻不敢再次出聲催促。

他很緊張，但明明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應該要什麼也不會發生，但彌蒂爾好像也覺得他哪裡不對。

「......這幾天一直怪怪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蒼瀨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亂糟糟的，他不由自主地開口，纖細的手輕輕掙脫了束縛，他越過彌蒂爾將替換的睡衣拿起，溫柔地披在他的竹馬身上。

「總覺得......好像是、有點......」他小心地開口，那些被他推向一旁的感受像是又要湧上，不擅表達情緒的少年慌了手腳。「......害怕吧。」少年唇瓣輕顫，一顆晶透的淚珠竟隨著脫口而出的詞彙而滾落。

「唔？我沒事、只是......我不知道，好像從小彌親我之後就變得很奇怪，但你又不記得、那個明明什麼也不是......」他不知所措地抹著接連滑落的淚珠，見沒有停下的跡象，乾脆蹲下身逃避地拉扯棉被，慌忙把大半張臉都藏了起來。「我還對小彌、硬了、嗚嗯、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啊......」悶悶的聲音混雜著鼻音，沒有人出言責怪，他卻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子般辯解著，金色的眼睛垂下直直看著棉被，不敢望向他最熟悉的人。

「我覺得我好奇怪，小彌。」

「唔、哇......等一下、咦？」彌蒂爾未曾料想過這樣的發展——雖然他時常把小蒼不要哭掛在嘴邊，但他上一次看到蒼瀨這樣子掉淚，可能已經是他們還很小的時候了。

他彷彿掉回時光隧道，習慣性想要用雙臂擁抱眼前的人，但哭泣的少年幾乎把自己黏在床邊，他只能讓手覆上一頭白髮，一下一下地梳著想要安撫他最愛護的人。

「對不起、不要哭了、是我不好......」他總覺得不捨，便把所有讓蒼瀨哭泣的原因歸咎到自己身上。「什麼奇怪？那些明明都不是你的錯啊。」

「是我不應該隨便親你、隨便吃你的手，有反應也不是你能控制的啊。就算是喝醉酒了、也都是我在蒼面前太安心了、覺得不管怎樣你都會包容我，什麼都任性地去做才會這樣，全部都是我的問題才對......不要害怕。」他終究還是盡可能抱住感覺縮小成一團的人。

「我不是想要讓小彌道歉、也沒有想要怪你......我不想要這樣。」蒼瀨搖頭，彌蒂爾的觸碰一如既往地讓他安心，他放鬆了繃緊的肩，眼淚似乎也不再不停歇地將布料沾溼。「我只是害怕......做出什麼反應、會被小彌討厭。」

「......彌應該要先把衣服穿好，會變嚴重的。」即使在情緒中仍惦記著友人身體不適，蒼瀨卻捨不得將彌蒂爾推開，他貪戀著這樣的溫柔。

「不喜歡一直想太多事情，感覺不像我自己了，我覺得這樣好麻煩、想要當作都沒有發生過，但我做不好......」少年迷惘地低語，好像有很多想說的話混在一起，但他還分不清楚。「抱歉、突然這樣子，嚇到小彌了。」

「嗯？」彌蒂爾難以理解對他來說有些太過抽象的敘述，他想要努力解讀，卻覺得還是捕捉不到這段話背後的意涵。「做出什麼反應......但是我又不會討厭蒼啊。」

「不是才說會一直在一起嗎，哪會隨隨便便就討厭你啊......」他刻意稍微把蒼瀨的頭髮搓揉地比平常還要再亂一些。「不如說就是仗著這點所以才會這麼任意妄為吧......蒼也沒有討厭我吧？」

「雖然不知道蒼想了什麼讓你這麼煩惱，但你又不讓我道歉，自己也不要一直道歉啦。」他覺得再繼續順手把頭髮揉得更亂七八糟可能就要讓摯友發火了，安撫地順毛摸了兩下就急急收手，把披在自己肩上的衣服迅速穿好。「發生的事就是發生了啊，假裝不記得也沒辦法怎樣，可是被我討厭這種事根本就不可能嘛。」

「唔、嗯。」他乖順地點頭，頂著紅紅的眼眶望著彌蒂爾發呆，繞呀繞的思緒依然複雜得煩人，但已經不那麼令他感到急躁了。

難以讀懂的目光中帶著許多情緒，大部分可能連他自己也還沒弄懂，唯有濃濃的依賴不曾被少年藏起。

幾乎像是明目張膽的獨佔欲。

「啊，差點忘記要讓彌吃藥。」蒼瀨猛地抬頭，顧著說話差點連正事都一併拋諸腦後，他起身坐在床緣，拆出一顆藥放在竹馬嘴邊。

「乖乖吃藥睡覺，啊——」

... 「......啊。」彌蒂爾凝視著蒼瀨，隨後聽話地張開嘴讓摯友把藥塞進他嘴裡，撈過了稍早隨手放在檯面上的水配著吃下，又再次摸摸看起來終於恢復心情的白色長毛貓咪。

「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好像還想要摸頭的樣子。」溫而乾燥的手在漂亮的髮旋輕輕搓揉須臾才放下，他的神情不再因為擔憂友人而緊繃，動作中滿是不自覺的寵溺。

「雖然蒼不會不吹頭髮......但餓的話要記得吃飯，不然你免疫力不好也會感冒喔。那我要睡了，小蒼晚安。」他抓起棉被一角把自己塞進被窩裡，還不忘叮囑著不愛吃飯的好友不要跳過用餐時間，才向辛苦的照顧者提早道了晚安。

精神一旦放鬆，病中應有的睏倦感便捲土重來，帶有明顯褶子的眼瞼慵懶地垂下，隨後睫毛們重新交錯著依偎在一塊——漂亮的少年側躺著面對床邊的人，睡得安穩而恬適，連嘴角都有著淺淺笑意。

寢室靜了下來，僅剩蒼瀨走動時細小的聲響，與彌蒂爾均勻的呼吸聲。

他要了一份營養均衡的餐食，沒有要求加上過量調味，也讓廚師大叔準備一些適合補充營養又便於入口的食物，在該吃下一次藥時喚醒迷迷糊糊的彌蒂爾，用他不太確定是否存在的食物香氣哄著他的竹馬用餐。

不太嚴重的症狀最需要的就是休息，蒼瀨也不多打擾友人多睡眠，抱著遊戲機在沙發上玩了一個下午。

「嗯？」他眨了眨痠澀的雙眼，依稀聽見彌蒂爾喊了他的名字，但含糊得讓他懷疑只是錯覺。

蒼瀨起身走近，虛弱的彌蒂爾明顯還沈浸在夢鄉之中，但看著仍不太舒服，漂亮的眉間有著小小的褶皺，他擔心地抬手，是想撥開額前的碎髮，卻先碰上了放鬆攤開的那隻手。
少年的指頭本能地相互勾起，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

蒼瀨感到一陣睏意，昏昏沈沈的大腦讓他不想再考慮更多，少年掀開棉被的一角，任性地擠進溫暖的被窩。

就這樣，房間再次安靜了下來。

好像......終於有一點點開竅了......

哭哭好笨

有人強勢表示他要睡在竹馬床上

record_3: 他們睡了（造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