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舍的住人

𝖋𝖊𝖆𝖙. p112358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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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線: 暮春 . 百年前
地點: 桃木村
幻世 ⛩︎ 小楠花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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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尚未被能稱之為家的房屋附近住上了一戶人家。

只有鮮少妖怪知道的一樣事實:小楠花奈在桃木村也置了產。

目的不詳,她似乎很少回來這處,一年能碰上一次都算是奇景了,這狐妖待妖熱切,與周遭妖怪都抱持著不冷不熱的聯繫,桃木村的妖怪各個都和善,卻不愚昧,知曉這孩子不常回來,卻是逢年過節寄來紀花屋的甜點之緣由,大概是多幫她看顧點屋子吧,這不算什麼太麻煩的事情。

不過花奈倒有特殊的好習慣。

收到鄰里寄來的信件時,花奈興致勃勃地提起裝著最中的甜點盒,愉悅地朝化為狐型的美紀小姐揮手道別,說的是要帶甜點去桃木村見朋友。她晃著尾巴在心裡補充:反正遲早會變成朋友的,現在這麼稱呼也可以吧。

她自喧鬧的夜魁町出發,鮮紅的月低落,彷彿妖怪的瞳孔正注視。

幻世 ⛩︎ 小楠花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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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桃木村時,天空掛起藍月。

紅與藍之月於她並無區別,她擁有很敏銳的一雙眼眸,光與暗皆能看清,明亮與昏暗同等。她有自己獨特的認路法子,桃木村似乎是連光都會緩慢下來的村落,花奈聽見蟬鳴,遠處有孩童嬉笑打鬧的聲響,定下神,往潺潺水聲走去。終於,她在一戶屋子前面停留,她微微偏著腦袋,似乎很猶豫究竟該如何敲門才行。

哎。這不是很有趣嗎?花奈想,新的桃木村住民,是至今距離她居所最近的一戶,就憑這點,她要好好見上一面才行。

也許這妖怪已經發現她了。她不在乎地想,手輕快地敲起門,頗有節奏敲了兩下。停滯一拍。又敲了三下。停滯兩拍。再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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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現世已經好一陣子了,他在幻世四處遊歷,消磨了不少時日,最終仍選擇在桃木村定居。

結弦並不討厭這樣的獨居生活。雖說是村落,但他的住處不與居民緊鄰,距離稍近的一戶人家,似乎也少有亮著燈的時候,人際往來因而淡了許多。拜此所賜,他度過了一段很是清靜的日子。

——至少,還沒有誰會在藍月初升時就來連環敲門。

「有人在喔。」

沒等叩擊聲循環過幾次,結弦便打開了門。等在外頭的是某個素未謀面的狐妖,一雙異色的眼眸清亮,手裡還提著像是食盒的東西。

……他們大概不認識彼此吧。先別提自己本就剛搬來不久,在他認知的範圍裡,也沒有這種會像節拍器一樣敲別人家門的妖怪。

「妳好。」

倒也不介意狐妖彷彿敲著門自娛自樂的行為,結弦臉上笑意未減,將門又拉開了一些,好讓對方能清楚地看見自己,「找我有什麼事嗎?」
花奈心不在焉地想:他將門這般拉開,是不想自己繼續敲打屋門嗎?好小氣哦,她又沒有弄壞!

狐妖身後的三根尾巴左右搖晃著,將鄰居友善的舉動惡意解讀——又或說是任性解讀,但隨後又把這心緒拋之腦後,沒有真的放心裡去。花奈將面前的妖怪大致打量一會,認出對方身上的妖氣屬於哪一種類型,眼眸驟然亮起。

這傢伙大抵是兵器類的付喪神吧。她饒有興致地想。

「你好哦。」她微笑著回答,絲毫不覺得在藍月初升時打擾其他妖怪有何不妥,她自顧自地遞出食盒:「這是給你的。」
「我是小楠花奈。」她簡易地介紹了自己,沒等對方反應,迅速接了下句:「叫我花奈就可以了。」

名字的呼喊在人類社會之中似乎是親近的象徵,但其實這不代表花奈希望對方與自己儘速親暱起來,而是她單純地沒有那麼喜愛「小楠」這個姓氏。儘管如此,她仍只能介紹自己是小楠花奈,這是一種無法棄置的影子,緊跟在她身後,而她唯一能做出的反抗就像這般:以「花奈」本身去面向她接觸的所有人。

「那邊的屋子是我的資產。」她笑著解釋道,指向東北方向,「與你最近的那戶,聽說你搬過來,便想著來打聲招呼。」
並未意識到對方的思緒,他朝花奈微微頷首,接過遞來的食盒;在這個距離下,似乎能聞到其中散發的香氣,甜蜜而濃郁,令人莫名生出幾分熟悉感。那是什麼味道呢?他的指節輕輕扣著食盒提把,不由得有些分神。

思索歸思索,他並未忘記向初次見面的鄰居致謝。望向眼前面帶笑容的狐妖,他於是開口,微笑著回應道,「那我就收下了。謝謝妳,花奈。」

結弦沒有初識便直呼他人名諱的習慣。於他而言,姓氏的距離要更合宜一些——也可能只是慣於如此,某種程度上,人類社會大概還影響著他。不過,那些說到底也無所謂,既然少女以這種形式介紹自己,他對此並不在意,自然而然就更換了稱呼方式。
「我叫作結弦。」

他說,語調平淡,彷彿陳述一個亙古不變的事實。他還沒習慣這個短促的、不與姓氏相連的名,卻也覺得這樣未嘗不可。

至於來訪用意,他側過頭,順著花奈所指的方向望去,在並不遙遠的距離之外,看見那一戶很少亮燈的房子。

「原來那是妳的屋子。」結弦帶著淺淺的笑意開口,「我是才剛搬來沒錯。因為總是空著,一開始還以為那裡沒有住人呢。」

他的目光落回狐妖身上,這才很遲地記起:啊,這是豆沙餡的香氣。
花奈不掩飾自己眸底的好奇,四處瞧看著鄰舍的院子,她的屋子只簡易裝修過,大多還空曠,一來是她還尚未確定定居的時刻,二來是她想更貼近美紀與自己會喜歡的風格。這樣失禮的打量並未持續太久,狐妖的眼眸又盈盈晃回來,她聽見對方的名字,簡短的名。

「你好,結弦。」她重新問了一句好,稱不上為了禮貌,畢竟未加任何拉開距離的後綴,而對於後面的攀談,她不假思索地回覆:「所以才說是資產,而不是住所嘛,不過大概再幾十年……或是幾百年就會澈底搬過來了喔。」
「我的奶奶年紀有些大了。」雖然對於妖怪,年紀並不是什麼問題,但小楠家可不一樣。花奈話語停頓片刻,嗓音裡沒因思慮而沾染上任何情緒,她聳聳肩,解釋了糕點的來源:「我和她現在共同經營著一間位於夜魁町的店鋪,叫做『紀花屋』,打算等到她願意退休的時候就會過來了。」

「你手裡的是店舖裡熱賣的兩款甜食,雖然不知道你對甜度的接受度是多少……噢、結弦是付喪神,對嗎?」她沒因為兩隻妖怪是初次見面而適可而止,而是繼續自顧自攀談下去:「是什麼類型的呢?跟名字有關嗎?」
「這樣啊。」

他沒有特地打探別人家務事的興趣,花奈既然願意說,結弦也就聽著,只在語畢時點點頭,示意自己聽見了。直到從少女口中聽見有些耳熟的店名,他記起先前的見聞,於是低下頭看了眼食盒,「以前到夜魁町去的時候,好像聽人提過這間店,沒想到居然是花奈家的啊。」

這地方比想像中小得多呢,他想。

話題在句與句間迅速變換,在店鋪的事情上一停,轉瞬間又跳到別處去了。他並不介意,只是微微一笑,順著對方跳躍的言詞,自然而然地說下去,「啊,我是付喪神沒錯。花奈的眼睛很利呢。」
花奈有辦法看出自己的身分,結弦並不算太意外。他畢竟是武具類型的付喪神,有一雙擅長分辨旁人實力的眼睛——至少,就算不論能力相剋與否,眼前的狐妖仍不是他願意招惹的對象。在整個種族當中,花奈大概也能稱得上強者吧?思及此處,他產生了一瞬的興趣,卻也只是抬頭看了眼少女,沒有多說什麼。

「類型……嗯,就是武器那類,很普通的弓吧。所以要說關係,還是有一點的。」

少女的提問雖然涉及私領域,但也沒什麼不能提的,至少在結弦看來是這樣。他一一回答,幾乎都是點到即止——畢竟有些事情真要解釋起來,還是挺耗時間的,不過是鄰居間的閒談,他不覺得需要交代太多。

「還有,我可以吃甜食的,這點不用擔心。」提了提食盒,他笑著接回不知何時被落下的話頭。
「啊啊,果然是武器類型的,好有趣,不過似乎也不是什麼少見的事情,人類對武器似乎很執著呢。」

花奈似乎沒察覺對方的疏離與點到為止,又似乎只是單純不在意,開朗地咧嘴笑了,尖銳的牙袒露在對方面前,情緒激動之下,有一絲很細微的妖氣洩了出來,只是在為了自己猜測正確而感到高興。

付喪神是很有趣的存在,他們證明了人類並非弱小——又或說大多數妖怪的存在都證明了這點,人之意志不容小覷,至少花奈就沒見過自己執著且喜歡的什麼事物哪天變成妖怪活過來的。
「可以吃甜食,那就太好啦,我還是挺常回來桃木村的,雖然沒有回房子裡。」她沒有在意被重提的話題,愉悅地回答起來:「這裡很多妖怪喜歡我們家的甜點,希望你也會喜歡。」

「噢,時間好像差不多了。」再過不久,紀花屋大概就要開門了,她還得回家去幫美紀小姐的忙,花奈撇了一眼天象,微笑著揮手。

「再見了,結弦。」她說。
「人類確實是這樣呢。」

他微笑著回應,語氣平淡,不帶任何褒與貶。人類確實是這樣呢,結弦模糊而遙遠地想——執著並沒有意義,那些弱小的、渺小的生命,即使握緊武器,又能改變什麼呢?即使拚盡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真的改變了什麼,在他們的世界留下過一抹痕跡,那又怎麼樣呢。有一瞬間他幾乎要笑出聲來,就像花奈那樣,露出開朗而肆意的神情,但這同樣也沒有任何意義吧。

說穿了,他自己也是那樣無所謂的存在。

「那就之後有機會再見了。」

沒有多耽誤鄰居的時間,他笑了笑,也朝少女揮揮手,簡單地道別,「希望生意順利,花奈。」

——無論如何,鄰居是個不令人討厭的妖怪,總是件好事。

目送花奈離去,他這麼想著,輕輕地帶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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