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倒我了

前篇

即便安托萬的行為在戴因眼裡偶爾有些脫序，但對方會因為他的反應而做出調整讓戴因認為這段關係還能夠繼續。

他在選擇來往對象這方面並不是個喜歡嚐鮮或改變的人，尤其安托萬已經能夠滿足他的需求，因為一點不愉快而放棄重新去找下一個Dom的心力成本實在太高，因此他將少數不喜歡的點當作是自己必須付出的代價。

為了維繫關係他也得一定程度地滿足安托萬的需求，卻又不能讓對方有所誤會，因此在察覺安托萬未明說的情感後，戴因開始有意識地調整彼此碰面的頻率。

不能在只有自己需要時才找對方，因此他偶爾還是會出席一些無關D/s活動的邀約，與安托萬像是朋友一樣聚餐、交換近況、逛展覽或看電影，藉以維持著他所想要的關係。

接近十二月的那一天也是一樣，安托萬邀請他在周末夜晚到自家作客，嚐嚐看他貴為網球選手的精湛廚藝，戴因在確認那天沒有行程後便答應了下來。

儘管已經在法國待了將近兩年，他還是不太適應這裡的生活文化節奏，因此仍在約好的時間點抵達安托萬的住處，反正安托萬在這點上是會配合他的。

公寓的電鈴準時在約定的時間響起，時間抓得真好，若不是安托萬提早準備一定會在準備料理中途手忙腳亂，幸好他只剩收尾的部份。用對講機跟樓下的戴因打聲招呼後替他按開大門等他自己上來就好，安托萬把料理裝盤擺上桌，門外剛好傳來門鈴通知客人到了。

「嗨！真準時啊。」他開門笑著迎接戴因，眉眼間的喜悅表示他的話沒有反諷之意，是真心高興見到戴因準時出現。

「我剛弄好，已經可以上桌囉。」

安托萬領著戴因進門，對方已經不是第一次來訪他家了他就忽略其他招呼，讓戴因自己將外套掛上衣帽架或是在他家依據需求隨處走動。

餐桌上的料理很簡單，有一看就是安托萬家鄉菜的馬賽魚湯、切片麵包和沙拉，看似少量但魚湯用料豐富，以晚餐來說綽綽有餘了。

戴因應屋主的邀請到餐桌前坐下，先是簡單讚賞入屋時聞到的香味，接著拿起餐具依照他經驗裡對這道料理的用餐方式，將麵包抹上準備好的蒜泥蛋黃醬放入魚湯中泡軟後，在安托萬殷盼的注視下舀起來放入口中。

「很好吃。」入口味道令他稍微瞠大雙眼並以些許意外的口吻發表感想，倒不是客套，而是他原本對好友的手藝並沒有特別的期待。

「雖然我知道你的興趣很廣泛，不過沒想到連料理也這麼上手。」

「那當然，這可是我從小吃到大的料理。」大大的笑容出現在安托萬臉上，他聽起來有點自豪，但還是對戴因的稱讚感到高興。

「不過我媽做得更好吃，你如果吃過她煮的就會覺得我做的很普通。」他自己嚐了一口也很滿意，提起老家這才想到昨天跟他們通電話談到的事。

「你聖誕節會回去英國嗎？如果沒打算回去的話要不要跟我回老家度假，你還沒去過我家的度假村吧，那裡很棒喔。」

那就像將自己心愛的事物分享給親近的人一樣的心態，他當下沒多想帶炮友回家是有點奇怪的，只是想帶戴因回到他熟悉的地方，和他分享喜歡的風景與場所。

「謝謝你的邀請，不過我還沒有確定。」

戴因回想起去年聖誕節返家的狀況便感到煩躁，他並不討厭自己的家人，但有些關心的底層意涵更近乎控制，尤其他的爺爺——這讓他計畫今年找些外包工作填滿他的假期。

「你和你的家人聖誕節通常有什麼計畫？都在自己家的度假村過嗎？」他將話題導回能夠讓安托萬發揮的方向。

「是啊，其實我算是回去幫忙的，度假村聖誕節沒有休息還是有接客，但我們會舉辦派對跟旅客一起度過平安夜跟聖誕節，不過12月開始就會在場內舉辦各種相關活動，他們昨天才在跟我說今年表叔會帶新的家人過來，我媽說要做以前他還在家裡時過節會吃的大餐，意思是她要拿真本事出來了……」

他講了一段稍微停頓，拿起酒杯喝口後繼續說：「你如果有來就可以嚐到她的拿手菜，我還可以帶你去看我的私藏景點。」說起帶戴因回老家玩，他接著又提起他家所在地區的各種特色景點，好像對方已經答應要跟他回去過節似的。

「……總之會很有趣的！你如果沒安排回英國就跟我回去玩吧。」

安托萬所描述的情境聽起來既熱鬧又溫馨，戴因專心聽著的同時卻被內容被帶出另一段回憶。艾菲亞也曾這麼介紹過她的家人，儘管她與安托萬的家世背景截然不同，卻有著相似的家族氛圍。

事實上戴因也參與過艾菲亞家的聖誕節，雖然他對那樣的環境並無特別嚮往，但他並不討厭那樣的氣氛，甚至十分樂意進一步了解深愛之人所愛之物——而現在的戴因只期許能獨自一人待在住處感受寂靜，而非在不屬於他的地方花費心力進行無謂的交際。

「如果我沒有安排的話會再和你說的。」徹底的拒絕會打壞氣氛，於是他最終這麼笑著回應安托萬。

晚餐結束後戴因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與安托萬窩在客廳的沙發上喝著酒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此刻作為背景音播放的電視節目並沒有特別有趣的部份，於是戴因透過關心讓安托萬分享起他前陣子的賽事以及在練習場上的感觸。

長時間往來下他發現安托萬並不常提起負面的情緒或看法，這和戴因為了進一步了解互動對象而調查到的經驗談不太一樣。除了去了解網球賽制以外，在競爭激烈的運動界中作為選手要注意的東西也很多，撇除最基本的健康與體力維持，賽積壓力也是他們要面對的心理課題，而戴因卻鮮少聽見樂於分享的安托萬提及這方面的事。

原因有很多可能性，或許安托萬知道即使說了戴因也不一定能理解，又或者對方面對這種事情時是採取獨自消化的模式——總之雖然注意到了這點，戴因也不打算多去過問。

『……擁有第二性別的人和普通人結婚後的離婚率在統計上特別突出這是事實，就別說最近發生的三起情殺案了，過去這樣的例子也不少……』

『人與人之間本來就可能有各種衝突，您的意思卻好像是擁有第二性別的人沒資格與普通人在一起……』

安托萬正與戴因談到他覺得有趣的話題，電視裡卻傳來令他在意的討論，他的朋友圈前陣子發生過類似的事讓安托萬也關注起第二性別者目前遇到的境況，但是他現在只想專注在與戴因的相處上所以刻意忽略心裡的在意，繼續跟眼前的人提起在俱樂部練習的趣事。

『他們那種生理需求跟正常人的性需求不一樣，如果沒正常排解會造成身心病態反應，但為了滿足需求而跟某人進行調教又會建立親近的心靈關係，而我們也知道進行那種行為的人造成不少傷害與糾紛。』談話節目的討論中出現一道激烈的答話，說的人最後高喊：『那是一種病！』

他提出觀點後現場忽然聒噪爭論起來，有人提到民間有政府認證合法營業的D/s主題會館，無論如何都有解決問題的辦法。有激進的反對人士在混亂中說了難聽的詞彙反而讓主持人安撫眾人，把場面拉回冷靜的討論。

安托萬不知不覺停下與戴因的對談，專注在螢幕上繼續談起的第二性問題。

「戴因，你還記得自己分化第二性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嗎？」安托萬開啟話題，先說起自己：「我最初沒什麼感覺，因為我的家人態度都很正常，我哥哥陪我聽完醫院的說明後回家也只是告訴我只要我能控制好自己就能安全地給人指令，所以我一直覺得第二性不會給人帶來太多的影響。」

「後來發現不是每個人這麼覺得啊。」

還有遇見你之後也……
安托萬心底迴盪不敢說出口的話。

「是嗎？我也沒印象有太多感觸，只覺得多了一件事情要處理。」

畢竟第二性別不像原生性別那樣一出生就定案，那是必須透過學習去適應和習慣的，可是因身體發育而面臨不同的狀況也不是只有他們才有。

這樣的題目看在戴因眼裡就像是常見的男女議題、異性戀與同性戀一樣，因應當前社會氛圍的不同而在群族間有了強弱勢之分是很正常的現象，他們只不過是「不幸」成為擁有第二性別的少數人。

「我家人也沒有預設或希望我是什麼，所以我也是年紀大了之後才偶爾會覺得：如果能當個普通人的話應該會比較輕鬆。」

戴因當然也明白安托萬在說什麼，Dom擁有掌控慾的特性雖造就了不少英雄領袖，但麻煩的案件卻也不乏他們的參與；相較之下，服從性較強的sub雖然在社會案件中多半作為受害者的身分，可綜觀歷史依舊能找到幾位特別突出的sub。

「所以，其他人的觀感會讓你討厭起自己的性別嗎？或想做點什麼來證明自己不是那樣的人？」他順著安托萬的話這麼提問。

「你覺得我需要證明自己不是『哪樣』的人呢？」安托萬笑著說。

他是Dominant（支配者），教科書上說有這種屬性的人會想支配、懲罰、獎賞，守護某人，想被人依賴與信任。他該證明自己是有能力給人依靠的人嗎？還是要特別證明自己沒有瘋狂的控制慾？他好奇在戴因眼裡Dom是什麼形象。

「你認為Dom是什麼存在？我符合你對Dom的印象嗎？」

「或著說......你對『主人』這種身份有什麼期待嗎？」他裝作漫不經心把視線望向戴因，內心真正期待的是他自己。「我有符合你的想的樣子嗎？」

「按照你剛才說的話，你似乎不覺得第二性別會帶給其他人多少影響，那麼當你發現別人不這麼認為的時候，你會想去證明嗎？證明擁有第二性別的自己和一般人沒什麼不同——我想表達的是這個意思。」

戴因回答安托萬，停頓了一下後順著對方的問題繼續道：「但對我來說，你不用特別證明什麼，即便你符合Dom在大眾既定觀念下的特質、又或者不符合，那都不影響你身為Dom的事實，就像通常情況下你不會要一個男人證明自己不是女人一樣。」

他迎著安托萬的視線，試圖摸清楚對方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答案。

「至於『主人』……我以為我已經用行動告訴你了？」戴因對他勾起友好的笑容，「如果無法達到彼此的期待，那這樣的關係不是早該停下了嗎？」

「噢──？意思是你很滿意我？」刻意拉長的語調充滿詼諧的打趣，張揚的笑容中玩笑的成份比較大，他笑完後回歸正題說道。

「關於『證明』我會想向我正在交流的sub證明自己是可以依賴的Dom。普通人對Dom或sub會有自己的想像，不同Dom跟sub對期待的對應身份伴侶也會有自己的標準，我只有餘力顧著當下正與我進行交流的sub有什麼想法，因為我也有需要向他需求的東西，D/s關係應該是互惠、互相的，在我期待得到對方的信任時我也得成為他能信賴的形象，我是這麼想的。」

這也算是他對戴因表態他對他們關係的想法，安托萬觀察了下對方，看見戴因如往常聽他講述看法時一樣安靜聆聽，便繼續說下去。

「各取所需，互相幫助，如果這麼想就會變成很單純的事，我一直希望把這個會帶來生理影響的性徵控制成簡單的事，指令與服從就像進食飲水一樣是為了維持生理需求，一旦產生過多的期待......」

他往電視的方向看去，用眼神示意。節目仍在討論過激的D/s行為導致的傷害事件。

「就會變成那樣。」

安托萬的口氣裡摻入不確定性。「我不想讓自己對D/s關係中的sub產生太多期待，不能期待sub變成『我的東西』，我不行也不想因為嚐到慾望的甜頭就失控，不論是行為或心態上。」

他將視線放到戴因身上，無奈的目光在看著他時柔軟下來。

「但是我認為我沒做得很好，我做不到當初警惕自已的事。」

「呃、你說這些是……要結束的意思嗎？」

聞言戴因有些詫異，或許是從安托萬性格去考量的關係，他預想了對方可能會為了推進關係而說些什麼，卻沒想過他會坦承不足，而說出近似放棄的話語——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如果是他面對難以有結果的事情或許也會出做類似的判斷。

「我倒是認為我們很適合，至少……嗯……」戴因的視線因思考而飄向桌上的酒杯，他抿著唇斟酌即將說出口的話。該怎麼做才能留住安托萬，又能維持自己希望的距離呢？好不容易和眼前的Dom配合到這個程度，戴因實在不想輕易放手。

「我其實不太明白你想要什麼，但我很滿意現在的狀況——」若從討好人的角度來說，或許這時候湊近牽起對方的手更能達成效果，但戴因並不認為那是最合適的作法，因此他只是望著那雙翠綠的眼眸說道：「安托萬，我需要你。」

隨後又將視線垂落在對方的手腕上，戴因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當然，我也不想強迫你配合我，你是很好的主人，我……」雖然臉上掛著微笑聲音卻聽起來有些失落，「會祝你找到更適合的sub。」

一句「我需要你」就輕易抓住他的心，安托萬現在的心情高昂得激動，他希望自己能相信戴因所說的，他想告訴他「如果你真的需要我，那我就會是你的，因為你就是我唯一想要的。」

高談D/s關係多麼複雜危險的節目音量作為背景，『危險』、『衝動』、『不明智』種種評價交錯在安托萬耳邊聽進腦裡卻沒落在心上，他的心被戴因的話語套牢，剩下得到他的渴望。

「不！我不是要結束，你不需要祝福我找到更適合的sub。」

他看著戴因不住加速心臟跳動，他的心已經被這個人控制住了。

「你就是我需要的sub，我想要你，我在你面前會控制不了自己，我做不到當初給自己限制的要求，我變得依賴跟你的關係，但我還是渴望你。」

他彷彿聽得見自已的心跳，臉龐發熱讓大腦緊張得整理不出整齊的思緒與口條。

「總之，」確定戴因看著自己安托萬深吸口氣說出心裡的想法：「我沒辦法成為只維持指令關係的Dom，我想跟你有除了D/s以外的親密關係，我喜歡你。」

「……」

雖然是預料之中的事，但卻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究竟是哪一步做錯了，才會讓安托萬認為自己的告白是有希望的？

戴因低下頭沒有說話，良久，他才抬起視線來對上安托萬攀升出不安的目光。他張開口，聲音既清晰又沉穩：「對不起，我沒辦法接受你的感情，我需要的只有純粹的指令關係。」

要麼接受並繼續維持，要麼現在就結束關係——戴因沉默地給予安托萬兩個選擇。

原本懸吊的心頓時跌落谷底，安托萬原本滿頭熱情的腦袋被潑了冷水恢復冷靜，想起戴因之前疏離又遙遠的態度果然不單只是個性使然，而他對自己親近示好的地方應該只是友好的表現，作為朋友，作為D/s關係的友好交流。

「……我知道了。」他擠出乾澀的聲音，胸膛被什麼梗著讓發聲都變得難受。吵雜的電視聲似乎也變得好遙遠。

「我只是想既然你滿意跟我的指令關係，我們也許能更進一步。」胸口與腦袋被抽走情感和思緒，空蕩蕩地讓戴因剛才的回答不斷在體內迴盪，他感覺自己變成空虛的。

「如果你覺得我很好，而且你需要我，那為什麼……」安托萬不甘心地看著他追問。「還是你不喜歡包含D/s的親密關係？對你來說，D/s關係與戀人身份必須分開嗎？」

「……你問這個有意義嗎？」戴因的態度溫緩，語氣似是安撫。

他知道安托萬需要理由來放下，但他給不了真實的答案，也不想讓人有戳破謊言的機會。

「如果我回答是呢？你就願意放棄，並和我維持現在的關係嗎？」

「我──」我可以放棄跟你的D/s關係作為普通人追求你。

差點脫口而出的衝動一開頭就被扼殺在喉頭。先不論戴因若是解除這種關係會不會繼續跟他交流，安托萬被戴因吸引的各種因素會不會因此消失，連他對自己的喜歡都產生怯步了。

輪到他沉默思考片刻，勉強堆起笑容對戴因說：「我明白了，給我一點時間忘記對你的喜歡，我可能是昏頭了，這會好起來的。」

都被拒絕了還想抓著這種關係，明知道這麼做不理智，他還是不想失去與戴因見面的藉口。

「你不需要的東西我不會勉強你收下，但你需要的部份我還是可以給你，所以我們……維持原樣好嗎？」

「嗯，」戴因看著安托萬點了點頭：「下次等你聯絡？」

「好。」

好，那麼然後呢？現在真是尷尬，而我真是個笨蛋，為什麼要這麼衝動？他真的還會接我的電話嗎？就算再約我能藏得住我對他的喜歡嗎？但即使懊惱『早知道就不要說了』也無濟於事，我怎麼知道我得瞞多久才能正式跟他告白？

千頭萬緒在腦子裡翻滾，安托萬不知道還能對戴因說什麼，但也不好意思就這麼請他先回去。抬頭望向電視螢幕，剛才的節目已經結束進入廣告，但現在安靜地看著電視也很奇怪，他的視線停留在矮櫃上的遊戲主機，腦子還沒清醒的安托萬指著機台轉向戴因問：「你……你要玩馬力歐賽車嗎？」

好像不太對。

這下換戴因愣住了，他原以為安托萬還有話想說才佇在原地等著，沒想到他這次倒是結束得乾脆，搞得向來以不變應萬變的戴因也有些尷尬。

「不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我想先回去……今天晚上謝謝你的招待。」語畢他便起身去取回自己的外套，向安托萬道了聲晚安後關上門離開了。

如果留下來玩馬力歐賽車的上手度

因為是跑完一陣子才發出來的交流我在貼的時候自己被馬力歐賽車無言到了

那剛被甩的安托萬馬力歐賽車的比拚度

超白癡好好笑，幹嘛逞強！

幸好戴因沒有留下來combo安托萬

原本前面看得心情忍不住沉重結果後面的骰子 安托萬加油啊！！！（各種方面（？？？

piccadilly2020: 骰子精準地呈現了他們的心情呢(?
戴因也會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