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臭已被洗去多日，薇薇克絲的榮光一如昔往。

然而情緒的泥濘卻沒能那麼輕易溶去，
甚至全數堆積在霍桑連幾日提不起的嘴角……

那兩個無用的船員挨在甲板說：
「他和船長絕對是吵架了，
你看，哪有這麼早睡啊！」

「三、四……這是他第四天一聲不響就去睡覺嗎？」

閒言碎語被甲板上發出的嘎吱聲打斷，
長舌的傢伙們在伊瓦爾的身影進入油燈光線以前鑽進船艙。

但在甲板上的其實不只伊瓦爾，
還有那個失蹤好幾天的小傢伙。

「咪！」貓咪精神的呼喚眼前的船長大人！

海貓這種東西，才幾天就能長的不一樣嗎？！

這幾日的夜晚真是一點也不得安寧。
幾乎每一天到了熄燈時間，這隻被自己勒令不准養的海貓都會在房門口爆出巨大的悲鳴聲。
幸虧薇薇克絲船體足夠大，否則遲早傳出虐貓的謠言。

再拖下去只會精神耗弱，必須馬上把這隻貓給辦了！

⋯⋯
話說回來，這真的是同一隻貓嗎？

一路追著貓咪來到船艙的走廊，但伊瓦爾其實不知道怎麼引誘貓咪比較好。
現在長的這麼像霍桑，會不會也喜歡⋯⋯吃麵包？
「小貓咪，快過來，我帶你去吃好好吃的紅豆麵包 ⋯⋯」蹲下來招手⋯

「咪⋯？」看上去對伊瓦爾手上那一坨黏土興趣缺缺的樣子，但即便如此貓咪還是靠近了伊瓦爾⋯⋯！

）） 大膽的蹭蹭伊瓦爾伸出的手⋯
「咪！咪！」到底在講什麼？

oO（霍桑喜歡的麵包連貓都不屑吃！）摸了摸貓咪的耳朵，但因為戴著手套，實在摸不出是什麼觸感。
「你們海貓是會擬態嗎？不然怎麼變得這麼像⋯⋯」跟貓咪說話或許就是人類的本能，就算是打算把貓咪丟掉的伊瓦爾也逃不了！
「你這樣叫我也聽不懂啊，是想跟我求情嗎？但航海是很危險的事情，所以你不可以待在船上！」
「這樣吧，別說我對你很壞，我給你一個機會⋯⋯想要找男主人的話叫一聲，女主人叫兩聲，我會帶你去港口幫你找下一任飼主。」

「⋯⋯」貓咪像是能聽懂一樣的沒有給伊瓦爾任何回應，這擬態連逃避的方式都能模仿嗎？
⋯⋯
貓咪突然往後退了一步！蹲低姿勢！衝刺！！！

貓咪輕巧地鑽過了伊瓦爾的阻擋，奔進了不知為何門沒有被關實的霍桑的房間。

「你跑什麼！！給我過來！！！！」又重回與貓咪的追逐戰，伊瓦爾剛剛可是一路追過來的，他對於怎麼追上貓咪已經非常有心得。
首先要彎腰壓低重心，雙手往前舉以方便在逮到貓咪的瞬間馬上抱起來！

維持這樣的姿態一路跟著飛奔的海貓彎過幾個拐角，感覺到自己似乎撞開了一扇半掩的木門，接著便看見目標鑽進了某張床底。
他下意識就想趴下去把貓撈出來，但⋯⋯床底？

「⋯⋯」一抬頭就和躺在床上的霍桑對上了眼。
「幫我把那隻貓撈出來！我要把他丟了！」喜獲打手真是太完美了！

被巨大的撞門聲給驚醒，霍桑在沒搞清楚狀況以前就先支起身子，卻看見船長趴在自己的床腳下⋯⋯突然在做什麼？
「咪！咪！」貓咪像是找到救兵般，大搖大擺地從床底下跳出，鑽進霍桑的手邊。
「你還想著要丟掉他啊？」這下倒是一瞬間就瞭解情況了。

「知道了，明天靠岸了我會拿去丟的。」說完便躺下側過身去，但沒多久便意識到因為自己都是裸著上身睡覺，這等同把大片的傷疤直接暴露在你眼前。思考了兩秒，霍桑還是轉過身來把被子給拉上。
「咪？？！！！」至於貓咪就不瞭解現在是什麼情形了！

因為你答應的太過乾脆，害他本來想質問你是不是偷偷餵流浪海貓的台詞全卡在喉頭，又被嚥下去。
「不是直接丟掉，是要幫他找下一個可以對他好好負責的人，不然流浪海貓會破壞生態⋯⋯」悄悄的把呆愣住的海貓抱了起來。
「⋯⋯⋯⋯」
「霍桑⋯⋯我說你夠了沒啊，都耍脾氣幾天了！我只是覺得小傷沒必要讓你知道而已。」

「一個船長莫名其妙手一直受傷難道不會讓他的威望變低嗎？誰知道你會不會嫌棄一個手一直受傷的船長？難道手一直受傷是我的錯嗎？」一隻手捧著海貓，另一隻手開始拉扯你的棉被。

「我耍脾氣？天啊，我都不知道我有資格跟你耍脾氣呢。」就算被揪著被子，霍桑仍然沒轉過身來。
「你還真是讓我意識到自己也做了很多沒必要的事，伊瓦爾。」
「受傷當然不是你的錯，錯在我無能為力，對吧？」不知道是不是待在一起久了，好像也學會一點陰陽怪氣⋯

oO（我平常講話就是這樣子的嗎…？）因為你的陰陽怪氣忽然開始反省自己…。
「只是像破皮一樣的傷有什麼好說的？就算是在五歲的時候，跌倒了我也不會跟帶我的女僕報告我破皮了！難道我身為一名船長還要表現的像嬰幼兒一樣？！」


…
一陣沉默過後，你的背後傳來海貓輕巧的落地聲，以及布料摩擦的窸窣聲。

「比起這個…你沒發現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嗎？轉過來，霍桑。」兩條皮製長手套被扔在了你的棉被上。

背後傳來的窸窣聲確實令霍桑很在意，他好奇著是什麼讓伊瓦爾又把好不容易抓到的海貓放下，但又不想讓對方認為自己可以輕易接受船長受了傷，卻寧願隱瞞而不是和讓船員一起分擔。

猶豫再三後，他還是轉過身來，映入眼簾的是一雙質料上好的皮製手套，和伊瓦爾那已經延伸到前臂的白骨。

原來不只是傷口，連詛咒都在自己眼皮底下蔓延。

霍桑很努力想從喉嚨裡擠出點什麼，不過在那之前早已在一旁沉默良久的少女先是開口了。

「你竟遲遲到現在才發現這一切呀？」
「你不曾詢問他替換掉手套的原因，是因為你自以為你很瞭解他嗎？」
「那你首先要先瞭解自己才行呀，霍桑… 莫非你認為會有人信任你嗎？天大的笑話，你何曾是個值得託付的人了。」

「……他什麼也不說，我能怎樣？」霍桑說著，視線卻不安的停留在角落，也許少女就站在那裡，又也許他無法直面那些刷白的骨節，接近自己認為最糟糕的現實。
「唉呀，那麼我呢？你幾度和海妖擦身而過了？你為何沒有獻上生命請求原諒？」
「也許是因為詛咒？我希望你死。嗯，說不定卡文迪許先生也和我一樣呢。」

……
霍桑最終只是低下頭以雙手掩住了臉孔，姿態萎靡。而對於看不見涅妮的伊瓦爾來說，霍桑發話後至今的沉默維持了像是一段對話那樣久。

「低著頭做什麼？這雙被詛咒的手噁心到你連看一眼也做不到嗎？」嘴上這樣說著，伊瓦爾卻沒有放下捲起的衣袖，他猜測涅妮應當是站在你剛才視線的落點、艙房的角落，於是貼心的坐到了另一側的床邊。
「我不說你不高興，說了你也不高興，船長可真難當……幸好我是一名優秀又體貼的船長，所以願意猜測你的心思，而不是用鞭子逼你全部吐出來。」
「我猜猜…你在計算依照詛咒蔓延的速度，薇薇克絲還有多久就會解散？是嗎？還是在想…要怎麼讓完全轉化成海妖的我帶你去找迪亞波利卡？」

「我看你應該是沒膽子去想這些事吧？」有的話你就死定了！霍桑！
「也可能是…你正在軟弱的想，為什麼自己沒發現？或者面對這種情況自己卻無法做什麼？」說到這裡，伊瓦爾調整了坐姿，將身體向後傾斜，以讓自己看上去更自在些。

「……我想過這種事，明明詛咒在身上蔓延，卻無法做點什麼阻止它…身為船長不該露出這樣軟弱的一面給船員知道的，但我現在說出來了，所以你有兩個選項，霍桑。」
「一、放下你那該死的手好好安慰我，二、跟我說晚安，我就會滾出去，但是明天開始不准再鬧脾氣！」

「……」

是因為待得足夠久了，所以心思也被摸透了嗎？但是他怎麼能那麼說？變成海妖可是非同小可的事，就算自己再怎麼想見迪亞波利卡，也不會將伊瓦爾作為籌碼押上賭桌……嗎？

霍桑的視線穿過手指間的縫隙，在伊瓦爾持續談話的同時一邊窺見著蒼白的少女，而她的神情就像看穿一切，像她察覺了霍桑求助的懇切。

「…可憐的霍桑，我建議你先搞清楚自己的賭注。」
「並且提醒你，在賭桌上，不應畏畏縮縮。」

……

有幸於伊瓦爾提出了道簡單的選擇題，那雙該死的雙手放下了。緩緩抬眼的霍桑再次將視線放回那雙已看不見任何血肉的白骨，並伸手輕輕地將手腕圈起攒緊。

無論詛咒如何蔓延，他絕無可能嫌棄向他慷慨施予恩惠的雙手。

況且，這不依然還實實在在保留著屬於人類的溫度嗎？
…那麼涅妮說的，他的賭注……

「對不起……」小小聲…
…… 「……對不起！！！」

「我好該死……我今晚可以守夜，我的床讓給你睡。」
「不會偷懶，我會老實待在旁邊的。」
「咪！」
「跟他一起！」把不知何時趴在床沿邊的貓咪抱起來！

身為詛咒體，伊瓦爾內心隱密的自輕自賤差點使他下意識抽回手，
但他發現自己似乎已經想不起上次在沒有任何阻隔的情況下與別人接觸是什麼時候了。

「我要的是安慰，你道歉做什麼？」
「難道是因為我第一種猜想說中了，所以才想道歉賠罪嗎？」他就像之前逼問你任何問題時一樣湊近了臉，「……如果不是那樣，有什麼好抱歉的？你並沒有做錯什麼，我讓你知道也不是為了得到你的抱歉。」
「是我的問題，明明上次你最後也老實地跟我說被卡浬寇怎麼了…我卻連詛咒蔓延了這種事都不敢開口。」

「不過未來我會做的更好，你最好是不要跟皮豬他們偷偷嫌棄我…」
說到這裡，伊瓦爾才把手腕抽了出來，並且掀開棉被躺上床。

「我可以允許找到適合的飼主再把這貓丟了，但不要想他可以永遠的住在船上！守夜有皮豬他們，你也睡吧，既然你連安慰我都做不到，至少還可以在早上的時候替我綁頭髮…留長髮真是麻煩死了！」

「我才不會嫌棄你！不過說得對，希望你千萬不要再有下次，卡文迪許先生。」敢用這種口氣發話，這船員真是過得太滋潤了…
「哇，不用守夜嗎？那太好了，照顧這頭長髮可是我最樂意的事。」其實很想提議該把那兩個冗員給踢下船，但這種時候能派上用場確實又令人輕鬆不少，果然一艘船這樣的人數不多不少剛剛好。一邊這麼想著，霍桑用腳挪動床尾堆疊起的棉被，讓被子能確實好好蓋住船長的腳。
「咪…咪…」至於被霍桑揣在懷裡的貓咪，似乎還想努力爭取自己的權益……

「嗯……這麼說來……」
「伊瓦，你為什麼要把這貓打扮得這麼像我…？」
貓咪也轉過頭看著伊瓦爾。

「我看起來像有那種閒情逸致嗎？」居然懷疑到我頭上…「比起蓋好被子，你先去把門關好吧。」
「今天看到他的時候他就長這樣了！也不知道是去哪弄的…你聽說過海貓有擬態的習性嗎？」擬態可以擬到連髮型都一樣嗎…伊瓦爾忽然就感覺到自己航海知識的不足。
「話說回來，你明明跟他感情這麼好，卻還是一直都只叫他『貓』嗎？」

「不是你進來沒把門關好的嗎……」雖然這麼說但還是爬起來關門。
「擬態？你是說他可以變成更多樣子…？嗯…那種事我還真的沒聽說過。」不過如果真的有這樣的習性，他接下來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咦，不能就叫他『貓咪』嗎？」
貓咪的臉都皺在一起了，是不是想要歸屬感……

「這可考倒我了，我不太會取名字耶，我連自己的名字都是在港口的船隻上找字母拼出來的……」
「你幫他取吧？」ｏＯ（這樣的話責任更重大了，還能輕易的為他找下一任主人嗎？）

「明明就是你門沒關好貓咪才鑽進來的！」剛剛才和好馬上又要吵架了。
「我跟他又不熟，幫他取了名字他會想要嗎？我看你自己取名字就取得蠻好的啊⋯⋯」這樣說起來，涅妮這個名字又是⋯⋯嘴巴上這樣說，但內心已經開始在思考要叫貓咪什麼了。
「既然他現在長得這麼像你⋯⋯嗯⋯⋯霍霍？」
「⋯⋯」貓都無言了

「哈⋯⋯」聽到這名字也是無言⋯
「我想想⋯⋯」
「他都咪咪叫的，叫他咪咪好了？」
「！」貓咪看起來對這名字有滿意

貓咪伸出有蹼的貓掌痛扁了一下霍桑。
「⋯⋯⋯⋯」好痛⋯

「奇奇？」把貓咪先抓遠一點！（表符完全是狗）

「咪嗚——咪嗚——」開始大聲悲鳴！！

「⋯⋯」被貓扁了，看來這名字取得比我還爛。
「我想想⋯⋯這隻貓咪做成食物，打包應該要分三包，就叫他三包怎麼樣？」
「咪⋯⋯」貓咪看起來對這名字有滿意。

「咪！咪！！」看起來像是不知道這名字的殘酷真相一樣非常滿意的湊過來蹭伊瓦爾的臉。
「果然還是得交給我！」摸頭摸頭⋯⋯

真是殘忍⋯但又對伊瓦爾這種逐漸冷酷的變化感到有趣⋯⋯
「那就這樣吧！得到喜歡的名字就不可以打擾船長先生睡覺了。」把貓咪抓到自己這側。

「沒關係，他想睡哪就睡哪吧！以後就叫他三包·奧古斯都·默里·卡文迪許！」伊瓦爾真的是一個非常好取悅的人。
「聽說明天酒館有活動，我們也許可以繞去看看…三包！以後晚上不許再亂叫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拉起棉被蓋到下巴，只有這樣才能制止自己停不下的碎碎念。

「……晚安，霍桑。」

對兩位成年男性和一隻海貓來說，一張小小的單人床確實顯得有些擁擠。
然而，伊瓦爾並不感到排斥。

從接觸面傳來的體溫、或者黑暗中另一人和緩的呼吸，都讓他回想起從前兄長返家時的夜晚。
短短的幾天卻有整年的瑣事要分享，他只得充分利用每個睡前的時刻。

但伊瓦爾與霍桑並不缺這幾個夜晚，於是他選擇克制自己不再出聲。

船體發出輕微的吱呀聲，隨著海浪起伏，木製船身在壓力下發出規律的聲響，偶爾，微弱的海風會吹進船艙，帶來些許涼意和淡淡的鹹味，與木材和船舶的氣息交織在一起。
難以想像，在海上漂泊這件事，居然也有能讓人感覺心安的時刻。

曾經看似迫不得已出海的決定，如今似乎也不像他所想的那般糟糕。

× × × ×

海貓表符非常謝謝 崔西中♡

快笑死真ㄉ看到你們叫他三包我快死了
T_T同性戀同性戀！！！逼欸樓逼欸樓！！

hosi_o0O: 三包剛剛船長已經說過晚上不可以再叫了

......

那你們海狗要叫捨 我好期待 (靠杯貓叫三包我笑到崩潰

Polar_day: 既然⋯⋯⋯你都這麼問了⋯⋯（怎麼樣

...？

......？

好愛你悶用這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