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分。

路明披上大衣，隨意扣上的紐扣像某種無心的遮掩。夜裡的工作給他肩膀添了幾個曖昧的痕跡，他並非覺得展示戰果有何不妥，僅僅是夜裡的海風有些喧囂，染上風寒就麻煩大了，還是多穿一件更好。

船上的夥計大都睡死了，路明刻意放輕腳步，腳下梯級卻依舊吱啞作響，差不多該修理了，他想，卻沒料到一樓某個房間還亮著光。

「雷？你怎麼還醒著。」

好寶寶的睡覺時間早就過了！……但他也不是那種會對熬夜孩子說三道四的囉嗦家長，因此看見弟弟半夜埋頭苦幹的背影他也只是靠在門邊，輕輕開口問道。

「嗯？」沒料到這個時候還會有人進來，雷迪恩回頭，看到那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哦，是你啊。」

他的視線又回到桌面，上面鋪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像是摔出裂痕杯子、完成到一半的皮包、一些尚未打磨的金屬部件……船上大大小小的問題都堆在這張工作台上了。

「我剛好不想睡而已。你不是也還沒睡嗎？」邊說邊打了個哈欠，隨便說了個理由打發了哥哥，要解釋自己在做什麼太麻煩了。

「你親愛的哥哥晚上要出門賺錢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弟好冷淡哦……都不慰勞我一下嗎？」

平常雷迪恩早就睡了，真是一反常態……不對，今天他回來得有點早。難道他弟一直有失眠的問題只是路明不知道？

「哦，我懂了。」

想太多兼自我意識過剩的腦袋高速運轉。他關上身後房門湊到弟弟眼前，靠在工作桌上硬是霸佔對方的視線。

「沒有哥哥陪你睡，睡不著了是吧？」

「……蛤？？？你腦子壞掉了嗎？」要不是自己聽錯就是哥哥腦子有問題，怎麼想都是後者幾率比較大。

「有你在旁邊只會更睡不著好不好？本來床已經不大了，再加上你和你那根礙事的觸手根本沒地方能睡。」像是要趕蒼蠅一樣向路明揮了兩下手，語氣裡除了嫌棄還是嫌棄。

雷又在傲嬌了。明明就很喜歡抱著他冰冰涼涼的觸手睡，已經到了沒有哥哥就不得不熬夜的程度了啊？

嗯嗯，不好好睡覺可不行，既然是路明的錯，就交給路明解決吧。

「好啦……我的好弟弟，睡覺時間到了，和哥哥一起手牽手到床上吧，嗯？」

路明奪走對方手上的工具，桌上的物件不收也罷，他一把吹熄了光源。房間瞬間落入漆黑，只剩下兄弟二人的變異之色在黑暗中亮著光。這份不尋常是他們獨有的。

「喂！」本想阻止路明奪走自己的工具，結果不僅沒能阻止，還拍倒了桌上的物件，那些物件又碰倒了更多小東西……在漆黑中，各種物品的掉落聲格外響亮。

我的老傑，誰知道現在地上都掉了什麼，釦子？釘子？踩下去會很痛的小方塊？在眼睛習慣黑暗之前，想要讓雙腳安全下地可有點困難。

「睡覺我自己能睡！你走開啦！」雷迪恩摸黑嘗試找桌上的燈台，但只憑自己身上的一點微光，再怎麼摸也是徒勞無功。

物件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他悄悄用觸手一揮，把燈台推到更遠的地方，在黑暗中亂摸可是很危險的。雷迪恩只見那根亮著紅藍色瑩光的觸枝在黑暗中扭動，往他襲去，先是把腰整個捲住，然後用另一隻手把人抬起。

「哎唷喂呀，我19歲的弟弟還要人抱他去睡呢，真是拿你沒辦法。」

只是免得對方踩到地上的小東東才把雷迪恩抱起來，卻又用言語刻意曲解對方的意思，簡直是好事做不了全套，硬要欠打才行。

「要像寶寶一樣，一邊搖一邊唱晚安曲哄你睡嗎？」他打趣道，腳步往床邁去。

看到那抹紅光逼近時，雷迪恩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你——&#$asdq“yn」氣到甚至沒法組織語言，下一瞬間身體已經被抬到半空，即使腦袋百般不情願，身軀卻自然地放鬆下來，任由觸手支撐起自己的身體。
有些習慣在幼年期扎根，長大後想要擺脫變得很不容易——就像哥哥一樣難纏。

「有你在更沒法睡覺了，快放開我啦！」邊說邊使勁拍打觸手。

像養狗的人只要狗狗翹起屁股就知道他要拉屎還是撒尿，作為養了雷迪恩十幾年的人，自家弟弟是真的不情願還是嘴上說說路明都看得一清二楚。雷迪恩沒有掏起錘子敲爆他的頭，只是用可愛的小手手拍打根本就不算拒絕嘛。（歪理）

「哥哥馬上就把你送到柔軟舒服的床舖，稍微忍耐一下啊。」身體被攻擊而不斷-1-1地扣HP，卻被路明當作是撒嬌行為而毫無反應。

幸好的是工作間與休息的地方只有幾步距離，他把弟弟拋到雙人床上，自己則跪在床邊認真地掃視了一番。

「剛剛你說床不夠大是吧？」直接曲解對方的意思，「也是，你也長高了不少，雖然是雙人床還是有點勉強呢。明天我到市場再找人上來改裝成更大的好了。」

雖然不是自己自願的，但摸到床的那瞬間覺得床真是個好東西，在無情的大海中只有柔軟的床褥不會背叛你，啊，好想睡覺……
……不行，在趕走哥哥之前可不能掉以輕心。誰知道這個人會在自己閉眼之後做出什麼事來？想到這裡雷迪恩又硬是撐起了眼皮。

「我是說加上你就不夠大。」強調礙事的人是哥哥之後，隨即擺出了大字躺姿勢。
「你看，我一個人還是很夠睡的。」只有前臂稍微突出了床的範圍，像是一個工程師算對結果一樣得意的笑了笑，這下應該沒話可說了吧。
「省省那改裝的錢吧，我們船隊哪有那麼有錢。」要是有這閒錢，他寧願去找雀利傾訴個3小時。

……但，我們船隊很有錢啊？

雖然很想直接糾正，不過類似的對話已經進行過太多次了。不管路明再怎麼解釋他們有隱藏小金庫，裡面的金幣多得可以躺著睡再連打三個跟斗，雷迪恩都當作是哥哥想錢想瘋了在吹牛。算了，那就等他的金山堆成另一個高度時再讓雷嚇一跳吧。

看著眼前大字躺的弟弟，怎麼看都是一個討抱抱的姿勢。於是他——一個188公分的大男人——直接倒在對方身上，臂彎與觸手一同圈緊對方。

「這不就塞得下，還很夠睡嘛。」他還有辦法抱著弟弟轉半個圈，空間足夠有餘了。

「不過確實有更大的空間會更好吧？哥哥今天賺的錢夠買個兩倍大的了，不用擔心！睡好吃好很重要，不能省啊。」

「WHAT THE F--」實在是個沉重的擁抱，雷迪恩肺裡的空氣被瞬間壓出一半，最後一個字只能勉強發出氣音。

有時候雷迪恩也忘了為什麼自己很不想跟這位親生兄弟搭話，現在他再次切身體會到了——因為這個混帳從來不聽人說話。

兩個超過一米八的男人擠在同一張床上，那感覺就像兩個男人共用一個小便斗，也不是擠不下，就是距離有點尷尬。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路明很快就帶著雷迪恩翻了身，至少現在能呼吸了。

「你是想壓死我嗎？！」發自真心的吶喊。

「只要你下去空間就會立刻變大了，給我走開……！」好不容易使勁推開了環在腰間的手臂，可一旁的觸手越使力推反而越容易手滑，像是徒手抓泥鰍一般徒勞無功。

充分發揮著體魄103軟體生物的力量，讓對方不管是打是推都只是白費氣力。而伸手抓水母更是愚蠢的人才會幹的事，畢竟下場就會像現在的雷迪恩——被路明幾根觸鬚纏得滿身都是。



那些觸鬚看似幼細卻該死地堅韌，黑暗中的藍紅色細繩湊到雷迪恩眼前，玩笑般戳了戳他的臉顎。

「好啦，哥哥不逗你了。」他鬆開雙臂，卻沒有要從床上下去的意思，畢竟這本來就是他睡覺的地方。路明托著腮看身旁的弟弟。

「你今天一整天就在船上做手工？」

關心也是作為船長兼家長的職責。

逗？？整個人壓過來算是逗？？雷迪恩雖然很想吐槽，但為了不刺激哥哥再做出更多奇怪行為他決定把話吞回去。

「……算是吧。」稍微撐起身子，歎了口氣，反正也趕不走了，乾脆趕快滿足對方讓他自己走吧。

「最近大家都用船用得比較兇啊，好多小部件不定期保養會壞得很快的。」明明只是艘商船，怎麼最近天天在火燭灣開炮。

「……反正剛好老毛病發作也睡不好。」雷迪恩一隻手摸上脖子，纏在上面的觸手摸著冰涼，像是摸著海水。這情況並不常見，但發病時足夠讓你一晚上沒法好好睡，

就算睡得著，夢到的也是溺水的夢。

「嗯～最近的紅頭蒼蠅是有點多，沒辦法啊。」他想了想自己也是日日開炮的人員之一。

「會過勞的話就跟哥哥說吧，資金還夠我們多抓幾個苦、我是說，多招聘幾個新人。」

看見弟弟的動作，不難想象他睡不好的原因為何。

也許是兄弟身處的環境與經歷都過於相似，他們不僅睡在同一床鋪，也深陷於同樣的夢境中。

在無盡的汪洋越沉越深，水壓不斷迫使他們吞下一口又一口的海水，直到他看見了光。

「雷，你知道嗎？」他如夢中把弟抱進懷裡，雖然那小孩早已長大成人。「你哥我現在不僅游得強還游得快，就算我們再掉進海中央，也保證十分鐘就能把你送上岸哦？」

路明的體溫隔著衣服傳來，像他身上的紅藍光，雖然微弱但足夠照出周圍物品的輪廓。
小時候的事情早就記不清了，不過雷迪恩總覺得這個擁抱似曾相識，有點像嘗回兒時最愛的糖果一般。他忍不住閉上眼睛，任由自己回味片刻。

不過那又如何呢？大海無垠，就算把世上所有的燒開水倒進海裡，大海還是依舊冰冷無情。身上的變異部位依然從內部滲出一絲涼意，像是在提醒雷迪恩，問題還是沒解決。

「對對，你很快這個我知道。」只覺得哥哥在說幹話，之後輕輕推開了路明，雖說是親兄弟，一直抱在一起多少還是有點抗拒。

「就算淹不死，要是遇到了海妖，上了岸之後也不一定有好日子過。」誰知道下次又會變成什麼樣子？看著哥哥的觸手，一言難盡。

路明也不是不明白弟弟在擔憂什麼，或者說他實在太了解他弟對變異有多敏感了。在海上生活無疑是與名為海妖的炸彈相伴，隨時喪命也不奇怪。噢，又一個無根者栽在海妖手裡了——你的死甚至不值得在人們心中停留10秒。雷迪恩偶爾會有些反應過度也是合理的。

「不過，人啊……其實比我們想像中要堅韌得多吧。」

「還記得我們在碼頭遇到的海怪大叔嗎？他就算臉變成觸手啥都看不見，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嘛。而且——我們有自己的船，誰在乎岸上那些帶著有色眼光的白痴？你在哥哥的船上啊，誰因為你是詛咒體就對你不好，我把他踢下去喂鯊魚。」

他始終相信能給予自己自由的不是環境而是心態。

「好啦～不要想太多了快去睡吧！明天早上還得打魚呢。」他用觸手拉過棉被蓋到弟弟身上，催促對方趕緊入睡。

「嗯啊對，你覺得是就是吧。」類似的安慰已經數不清聽過多少次了，聽說別人家媽媽都很愛叨嘮，要不是路明是位有根者，雷迪恩可能會認定他是自己老媽子。

有時候雷迪恩也覺得，在這片海上生活意外連連，沒人知道明天自己會不會變成下一隻海妖，少根筋反而活得比較自在。
看著眼前哥哥燦爛的笑容，不禁想這人少了多少根筋才能過得如此逍遙……反正左手的筋肯定是都沒了。

「……那我睡了，你記得關門。」趁機抓過被子，翻身背對著路明。

什麼關門啊，雷是以為他會滾出房間嗎？好哥哥怎麼可以丟下受失眠困擾的弟弟呢！

於是，明知道會惹雷迪恩不爽，路明也依舊賴在原地。他盡可能地不打擾對方，悄悄地縮進邊角的棉被之中。直到背影的起伏變得平穩，他才緩緩闔上眼。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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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耶終於讓兄弟對了一下交流
弟弟中還臨時畫兩張美麗CG太扯了

耶！！！！謝謝哥哥欺（關）負（愛）弟弟！！！！中之爽吃糧！！

Raydiant_LL: 笑死謝謝欺負是怎樣啦 我在等著弟弟打死路明耶，他就欠打

Lumin_: 弟弟用力打了，但哥哥血太厚了怎麼打都像撓癢啊

Raydiant_LL: （遞上高效的末日海神無限蓄能槍）拿去捅死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