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碼頭附近的陰影下，白色的鸚鵡就躺一旁，他不太確定這麼什麼情緒，只是覺得……好像不該這麼隨便就丟掉屍體。

「啊……」

「喂——你也改當海盜了嗎——」
從前面走過眼熟的人，因為之前在海盜的船上見過，所以還特別有印象，那時那個人可還是帶著一大堆部下威風凜凜的海軍呢。

薩菲爾皺眉看向手中的黑頭巾，店裡試戴後覺得很像海盜不想戴、但畢竟套裝一組的丟了也可惜，只好拎在手中看要當抹布什麼的都好，那艘搶來的船實在有點髒。他正思考著要怎麼分配掃除才能讓兩個人收拾好偌大的船隻，這時陰影中傳來人說話聲，薩菲爾覺得這男聲似曾相識……卻又陌生。

「如果你是在向著我說話，那你認錯人了。」

環顧四周沒有其他人在，薩菲爾直覺先反駁，卻也擔心起對方是不是癲狂的海盜，或是受海妖迷惑的詛咒體。

薩菲爾將手放在腰間的匕首，腰桿挺得像是軍人一樣直，他向聲音發出處看去，先是見到鳥屍，旁邊則是一位年輕男子。

「……我不是海盜。」雖然船是意外搶劫來的。

「那……是中年失業的海軍嗎？」

雖然對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中年，但形象真的是跟他之前見過的樣子差太多了，反倒那張像是一直犯著哪裡疼的臉，一直到現在都沒變過。

「你大概對我沒有印象，但我以前在海盜船上被你抓過。」

說抓也不太貼切，堤莫台只是剛好在那人掃蕩的船上做工苟活，當時正愁著不知道怎麼下船呢。

聞言薩菲爾眉頭皺得更緊，提到海軍可以知道是對他過去身分知情的人，但是他完全沒有印象，自己的記憶力有這麼差嗎？

「被抓過？那你肯定不是船長，海軍們會將海盜頭目推上絞刑台吊死。」

薩菲爾所處的海軍會將頭目處刑、以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其他人則是或多或少的關押一陣子很快就釋放了，畢竟有些人也是出自無奈與意外悲劇才會在海盜船上做事，就像自己一樣。

「你還好嗎？那隻鳥……」明顯已經死亡，跟自家船上那隻聒噪的鸚鵡長得有點像，讓薩菲爾有些在意。

「我當然不是呀，我只是剛好那時在那艘船上。」

對方不提堤莫台都忘了那副光景，海賊的船長被海軍架上絞刑檯時，當地的平民們會前來觀賞，人潮圍滿了廣場，窸窸窣窣指點著檯上的惡人，在視線中心最後的抽蓄也停止時，整個廣場發出了欣喜的歡呼。

他們，並沒有侵擾過那座島。

「嗯？牠在我殺夜鬼蝠的時候幫我擋了一次尾針。」
他伸出了手，輕輕捻了撮鸚鵡的羽毛。
「死了。」

「很遺憾……我是說那隻美麗的鳥。」

怕對方誤會遺憾的是沒有將其絞首，薩菲爾連忙解釋。

「聽說他們會學講人話，」

現在可不是閒話家常的場合，或許眼前的青年還在為了鸚鵡感到悲傷。

「剛才你提到『也』……所以你現在是海盜？噢、我不會抓你，我現在不是海軍了。」

薩菲爾搔抓著額角，眉頭糾結在一起，他的胃部習慣性的翻攪並疼痛著。

「不對，不該一直你來我去的，我的名字是薩菲爾，能告訴我怎麼稱呼你嗎？」從口袋撈出削短的鉛筆，在潮濕折皺的小冊子上準備寫些什麼。

「堤莫台，我叫堤莫台。」

他從隨身的背包撈出末端包著布的炭塊，在地板上寫了自己名字的拼音。

「不過問了名字就不會你來我去嗎？」這是個兩人而已的對話呢！

「我現在……應該只是普通的……無根者，這一帶的人好像把在海上流浪的人這麼稱呼，聽起來是滿好聽的。」
話說到這，他本來可說是無表情的面容揚起了笑，似乎是真的蠻喜歡這個名號。
「原本的確還在當海盜的一員，不過一些意外以致我現在在個傻小子的船上幫手。」事實上只是他自己賴著不走。

「這很重要，有名字的話、我會記得你。」薩菲爾在小冊子上寫上堤莫台的名字，註記：棕髮、五官較深、表情木然。

「我也只是無根者，不是海盜。」雖說薩菲爾現在也算是船長了，雖然船是不告自取的，但他還不想透漏太多。

薩菲爾伸出手，做握手禮的姿勢。

「相識即是有緣，要去喝一杯嗎？」

「當然好啊。」

堤莫台自然了回握了那隻手，順勢站起了身。

「啊。」

那隻鸚鵡，雖然是死了，但他也不想隨意棄置，只是隻鳥而已，要不是中毒可能還能煮個湯。
「一般這種養過的鳥是怎麼處理的？或是先帶去喝酒應該還不會被趕出來吧。」

「啊。」

差點忘了有鳥屍這事，薩菲爾閉眼，失禮的想著碰過堤莫台的手好像不太妙，待會去洗個手吧。

「我們一般是會先挖個坑掩埋。」帶去喝酒有點誇張。

「是你很珍愛的鳥兒嗎？或許可以為牠立個墓碑。」

光明教派的作法，或許地表的碑或許能為留下的人提供些許安慰。

「珍惜……」他搖頭了。

「只是把牠打了下來，就順勢養了幾個月，就像船長沒把我丟下船的道理一樣。」
想想也半年多了，除了多一張嘴吃堅果，對他們的海上生活也沒什麼太大影響。

「那等等我埋了牠吧，墓碑應該不需要，在我的家鄉連人的都不太有了。」
雖然有屍體的人也不多。

「往裡面走那邊有適合的空地，我陪你過去。」

堤莫台一貫面無表情的反應，讓薩菲爾誤以為是哀戚情緒，雖然提到無根者時他似乎笑了。

「我的船上也有一隻這種鳥，船員還在教他說話，如果你想看鳥，可以來我的船看。」

薩菲爾走在前方帶路，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在遭遇危險的時候那隻鳥真的很有用。」這是實話，他也是鸚鵡被救了一命才活到現在。

他們在空地簡單的埋葬了鳥，堤莫台最後灑上了背包裏僅存的一點隨身瓜子，結束這場簡單至極的喪禮。

「走吧，去聊聊你現在開著什麼樣的船，船上還是有一群部下嗎？」

「很有用？」

薩菲爾睜大眼，接著眉頭又揪在一起；至少堤莫台撒了些瓜子，跟著感到些許哀傷也不算表錯情吧？

「沒事，我們快走吧。」

碼頭附近的空地再走幾條街，就會看到轉角的酒館，那兒總是絡繹不絕的客人，老闆很豪邁嗓門大。

「說真的，這裡的酒太烈了。」薩菲爾逕自又往前走，往杳無人煙的暗巷小店走去。

「烈……？」
堤莫台轉頭看了眼熱鬧的酒吧，那是他跟霧塔常去吃飯喝酒的地方，他還真不知道那裡的酒有多烈。

「如果不習慣喝酒也不用一定要找酒館，餐館也不錯吧。」
他只是推測，推測眼前的人不太會喝。

「醉漢也很多……」

薩菲爾一邊碎念著通過暗巷，兩人來到了一間巷內的小酒館。

「這邊的麥酒很好喝，而且便宜。」

後面的句子是壓低聲音在堤莫台耳邊說的。

麥酒甜度/酒精濃度%

他拿起上桌的酒，挨口就試了一大口，這也讓他皺眉頭了。

好甜，而且幾乎沒有什麼酒精感。

「還有這種地方。」
他開始打量了整個酒館環境，相較之下是比港口那個舒服多了沒錯。一般堤莫台上岸若不是跟著人走，移動範圍就只有港口附近而已，就算賣的東西貴了也不在乎，沒有需要囤積那麼多財產的必要。

「這沒什麼客人。」

淺嚐一口甘甜的麥酒，這令薩菲爾想起老家的金色麥田，那裡是個相對較大的島嶼，農業畜牧都比較發達，但航海依舊還是人心所向。

「剛才你提到我的部下，他們幾乎都在一場風暴中葬身海底了。」海妖與風暴讓船沉入大海，船上的船員水手不是變成海妖就是詛咒體，薩菲爾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沒受到詛咒也未曾產生變異，依然還是普通人類。

「……大概就是這樣，沈船後我與另一位倖存的部下被人救起，但那些人是海盜，所以我與其他被俘虜的海軍在海盜據點被逼迫為他們工作。」

一開始還覺得很屈辱，後來漸漸麻痺了呢。

「還好，只是做些打掃餵食海獸的的雜役罷了。」薩菲爾一口將杯內麥酒飲盡。

「哦……所以現在跟我遇到你時一樣，是在海盜的船上謀生了？真想不到。」
堤莫台又點了些小點心，這裡的酒真是甜到他不太習慣，但不難喝。

「雖然海盜比較有閒工夫收容多餘的糧口，但無根者的船也越來越多了，比起不知道什麼時候直接被推去送死，無根者的船好好相處還能找到其他的出路。」

「我可不是海盜，」

薩菲爾思考著要不要把偷船的事情說出來。

「總之因為某些原因，我們脫離海盜獨立了，現在既不是海軍、也不是海盜。」

想到海妖跟海盜就倒胃口，薩菲爾沒有吃任何東西。

「我和你一樣……算是無根者吧。」舉起酒杯向著堤莫台。

堤莫台舉起酒杯回敬。

「如果在海上遇見了，我想是可以互相照應的……如果你需要的話。」
雖然對他們的小船而言，可能是別人照應他們比較多。

「同樣的、如果你需要協助時，還請不吝告知。」

雖然薩菲爾不覺得在茫茫大海中會那麼容易遇見彼此，但還是客套的回以承諾，略碰對方杯身後將剩餘麥酒一飲而盡，薩菲爾開始覺得有些醉，他是不太會喝酒，但這種場合不就該邀人喝一杯麼？

「……船員還在等我回去，我得先走了。」

薩菲爾掏出剛好的零錢買單。

「願光明神的祝福賜於你。」

這只是習慣性道別用語，薩菲爾會把那些他私下稱為神棍的祝詞都搬來用，但這次卻說得很認真，也許是眼前的這人似乎很需要吧。

「你也是。」那人看起來比他自己還需要光明神的恩賜。

他沒急著離開，只是坐在座位上朝薩菲爾揮手道別，轉身又再點了杯酒

感謝交流（快沉到海底了

把塗鴉跟梗圖放過來

好好笑忘記洗手

摸過鳥髒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