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續

夕陽的餘暉漸漸消失，天空開始染上深灰色，你保持距離跟在修身後幾公尺移動著步伐，周遭的建築隨著景象逐漸減少。

最終，你來到了港口的另一側的海岸。

海岸線彷彿無盡的黑色絲帶，與天邊的暮色融為一體。漆黑的海水輕輕拍打著岸邊激起了浪花。

影子在昏暗的天色下變得模糊而飄忽不定，你能看到修直直地往海裡的方向前進──。

「…」就這樣在隱蔽處看著修打算幹些什麼，他自然不覺得這傢伙整天與海為伍會想玩玩水就是了，畢竟－－以普通人類來說那不就像是跟空氣玩一樣嗎？
當然，修還沒變異到那種程度，所以雷金只是用著失禮的態度在想著這些事情。

還是想撿貝殼？客觀來說，會計較一兩塊海怪肉或是賣舌頭供人娛樂的修如果想撿點貝殼拿去賣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吧？
無法停止失禮的想法，雷金不斷的在內心冒犯著自己的船員。

好吧，反正再等一會就知道他想在海裡做些什麼了，如果是像個小女孩一樣踏踏浪轉換心情，雷金自然不會說什麼－－誰都有自己發洩情緒的方式，沒人可以對此說三道四，只是會被自己寫進筆記本記錄而已。
想到此，雷金再次小心的拿出自己的筆記本打算寫下今日修的觀察日誌。

你在隱蔽處觀察海岸邊的身影，修走著、走著，把身上的武器和裝備置於岸邊，就這樣腳踏進了海水，直到海水淹沒了小腿。

他低頭看著海面好一陣子後，接著往前一躍，浪花濺起，修就這樣消失在海面上。

一分、五分鍾過去——你始終沒瞧見人影出現。

啊？東西丟著就...這人該知道這世上有小偷這種職業的存在吧？
沒記錯的話，那可是無瑕的武器耶？還有什麼詛咒的鑰匙...雖然我不知道那是拿來開什麼的，不過一直帶著應該很重要吧？更不用說價值是多少了...
...要是我現在上去拿走，他會不會找不到兇手是誰？

隨著修隱沒在海面，時間過去多久雷金的內心就煎熬了多久。

「…」
「………」
「………………」

我X！我看他是發現了要跳進海裡甩開我吧？！

雷金大步奔向前扯去了斗篷、脫下自己無瑕的面紗、詛咒的法冠，還有扔開狂野的法杖，「喂－－！好了！你應該不是溺死了吧？！」

儘管對方因為變異本來就能在海裡待上易於常人的時間，不過誰知道呢？說不定嘻嘻哈哈的隊友也有心碎而承受不住的時刻，雷金還是跳進了海裡打算尋找對方的身影－－應該不至於吧？這傢伙可是很信守承諾的，不過...就這樣關心一下共同航行幾年來的隊友也無妨吧？

海水冰冷刺骨，當你越往下潛越能感受到無數小刀割在皮膚上的感覺，海中昏暗的景象使你只能依靠直覺和本能在尋找，儘管你身體早已變異了一部分，但仍無法在水中長時間搜索，時間無情的流逝著。

突然，你感受到有什麼在靠近——那是一個模糊的輪廓，並且用很快的速度直逼而來，回神間一股力量把你往海平面上拽去。

「噗哈——雷金納德你瘋啦？為什麼你在這裡？！」修吐掉海水喘著氣說著，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你。

「咳－－！咳、咳咳！！！」強烈的窒息感導致離開水面時雷金猛的張嘴深吸了好幾口氧氣，海水自然也就這麼大喝了幾口，直到人被拉上岸、腳踩踏到混著破碎貝殼的沙灘時，他撐在地面上繼續咳著水好一陣子才緩下來。

「哈－－哈、你……」喘著氣翻過身重重的坐下濺起了不少水花，淺淺的浪花不斷的拍打著你們，雷金抹了把臉用他陰鬱的神情看著你，「……你。」喃喃著。

倏地，他直接彈起來撲向你並翻到你身後狠狠的鎖住了你的脖頸！

「我要殺了你！！！你這傢伙！！！！！！」他沒頭沒尾的大吼，攻擊也僅僅是玩鬧的力道，猛力的掙扎起鬨間你們在沙灘翻了幾圈到處都沾滿了沙子又不斷的被湧上的海浪給沖刷掉。

老實說，剛才在海底看見雷金納德時感到非常驚訝，甚至以為是自己看錯人了。
畢竟，他可是雷金納德啊，這個人哪會沒事待在海中？難道這傢伙一直偷偷跟在自己身後，追了上來？

不可能吧──？
修在內心如此想著。

但一把對方拉上岸後，看到雷金納德那狼狽的模樣和神情，修愣住了，內心感到有些心虛別開視線，儘管自己還是不曉得哪裡出了問題。

回神間，脖頸就這樣狠狠被鎖住，修掙扎著「他媽的、你有甚麼毛病啊雷金納德──！！咳咳、咳咳咳！快、放開我！」就這樣跟你在岸邊翻滾了好幾圈。

「哈...哈...該解釋一下你為什麼在海裡了吧.....？」掙扎結束了，修喘著氣有些無言地看著你。

「...我看看你死了沒，死了就撿走你的東西。」又用著那陰鬱的眼神看了你一眼後才起身，渾身溼透又搖搖晃晃地回頭一一撿起自己丟在地下的裝備，斗篷用不到了便胡亂地塞進包裡。
沒打算解釋剛才在做什麼，就這麼背對著修隨意地揮了揮手準備離去，像是在說『晚點見』。

「蛤？哎、等等──喂！」修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你的後領。
「什麼叫看看我死了沒啊？這根本沒解釋到吧！」他一股力把你轉向自己面對面「......下次別這麼幹了，我可不記得你身體變異還長了腮阿。」他張嘴似乎又想繼續說點什麼，但最後還是選擇閉嘴默默把自己的裝備給拾起。

「我知道你現在很不爽，我也是──」他呻吟了幾聲才又開口「好吧更正，是『不久前』。」修低頭往衣服看了幾眼像是在檢查什麼，這才抬眼看向你「不過，我基本上還是會守約的。」

「.........。」
「..............。」
「晚點船上見了。」他沒有留你的意思，看起來還打算暫時待在這裡。

完全沒有預期會被叫住，所以當雷金一被你拉住後領時，那溼答答的衣服瞬間就勒住了他的脖頸並被你轉了過來，「－－！」
「...」只是繼續用那神情盯著你看，就算沒說話也能清楚感受到裡面對修的百分百負評，而海水不斷從髮絲滴落填補著中間的沉默。

「...怎麼？衣服濕透了沒辦法走回船上嗎？」可沒少看船員的身體，難道說修還會對於朝其他人露出自己變異的身體感到在意嗎？

不知為何在雷金的腦袋裡對大家似乎都有著奇怪的臆測。

「基本上又是怎樣...」拍開你的手，「可別破壞我們之間才建立沒多久的那點信任啊，不要說你會因為打輸別人這種意外而沒辦法返船...」

「...」把瀏海往上梳去，「好吧，這聽起來像是你想要我留下來。」哪一句話？

「呃、當然不是——！」修拍了自己的額頭，他停頓了下最後抹了把臉上的水漬「我是想把身上的血漬洗掉⋯⋯」天知道洗衣服有百百種方式，偏偏選了個讓人誤會的走向，但自己還是有其他理由的。

「抱歉，那個⋯⋯但的確在海裡會讓我舒暢一點。」講話開始結巴起來「我的意思是、就是散心！你懂嗎？讓你誤會了真是不好意思啊！」手開始在空中比劃著，即使昏暗的天色下你也能感受到他的表情甚是尷尬，男人嘛，坦承自己的另一面總是很困難。

當然，你的最後一句話讓他的手停在半空。
「蛤⋯⋯？嘿、等等，我的確是心情不好，但——」

本想反駁自己沒要留你，但看著你那漆黑雙眸以及陰鬱表情的臉又改口「啊！算了算了，你要留不留隨便你，真是⋯這傢伙果然喜歡我吧⋯」後半話近乎喃喃自語地說著，他一屁股坐下望著海平面的方向看去，傍晚的海風吹拂在臉上，帶著有些濕冷的感覺。

心想著明明是這傢伙才喜歡我，在內心做著這種反駁後也跟著坐下，開始擰乾衣服，打算順便就這樣把全身衣褲給吹乾。

「...你變異是幾年前的事情了？」過了好一陣子才沒由來的開口，「剛才那種事情也很常...遇到嗎？」頭髮半乾著還是有些濕黏的被海風打到了臉上，雷金懶得動手便試著吹開他。

老實說這種話還真不好開口，也不知道哪些地方會戳到人的傷口。
但...雷金也很好奇這種事情，畢竟和自身相關。

對於你的留下修也沒表示什麼，他只是一昧地看著海平面沈默不語，又或者什麼都沒想，只是發著呆。

而寂靜一時的被打破，他身子頓了下後才淡淡地開口。
「⋯⋯三年多前。」
「怎麼？我沒和你說過嗎？」這才看向你挑眉「你呢？」

「⋯⋯那種事，沒有。」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的回應「應該說，不怎麼發生，不然跟你們這三年也該注意到了吧？」深吸一口氣說著，修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失控。
只是、偶爾的，在打鬥的時候總會有跟平常不一樣的一面顯露，就跟今天一樣。
「哈⋯還是說，嚇到你了？」有點自嘲的語氣說著。

「……」自己竟然還是變異的老前輩，不過變異程度倒不像修那樣，是因為自己是遠遠的看見嗎？
「我只是想再問一次。」
「我…六年前。」說完指向海上遠處露出的一塊礁岩，「大概是這個距離吧，看見的。」

「呵。」聽到這句話轉頭朝你露出了輕佻的笑容，「憑你？別忘記，上次可是我打贏你呢，輕輕鬆鬆的。」

「不過我們對於普通人的確更可怕就是了…」再次看向海平面。
「好吧，至少這也算多一條出路，不然我應該不會來當什麼無根者。」

六年前⋯⋯時間還挺久的，餘光瞥了你一眼，記得對方年紀比自己小，那不就很早就變異了嗎？內心總有些感慨海上世事難料。
修伸長手指，指了指兩人前方的不遠處「我呢，就是大概那個位置吧。」
「看著妹妹被海妖帶走，其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平淡闡述事實的口吻。

接著他聽到你的話反而咂了聲嘴「告訴你，那只是打鬧程度，我認真起來連你也可以吊起來打！」話說的很大聲，但語畢卻還是笑了出來「但你說得對，畢竟普通人不會身體長鰓舌頭變色。」

「⋯⋯如果你沒被詛咒的話會做什麼？繼續當少爺？」他撐著下巴看著你問。

「所以你是來找妹妹的？...你妹長什麼樣子？不...她叫什麼名字？」拿出筆記本準備紀錄。
「...沒被詛咒也早就不是少爺了，」輕聲說道，「我現在也在做。」晃了晃筆記本，「能出幾本書應該挺不錯的。」
「你呢？在那發生之前...你本來在做什麼？」

「嗯⋯⋯可琳恩，他叫可琳恩。」看到你掏出冊子有些訝異「金髮碧眼，頭髮側邊綁著辮子，年齡大約十六歲，身形比同儕還要瘦弱，身高大概⋯這麼高吧。」修抬起手比劃著，有一瞬間他遲疑了下，可琳恩是這個身高沒錯吧？

修無聊把玩著岸邊的小石子，他可沒聽漏你的話，把石子扔的遠遠後才又轉頭看著你手上的冊子「噢、我怎麼不知道你出書了？下港口不是去紅玫就是出版社啊？」一逮到機會就是伸手想抽你的冊子過來看。
「哈、做什麼？我什麼都做，粗活、跑腿、打雜⋯船的知識是船廠學的，打架的技巧是討債學的。」咧嘴一笑說。

「你可真是太關心我的生活了。」寫下可琳恩的資訊後試著畫了張圖秀給你看「這樣？」這是張繪畫技巧，相似度的可琳恩模擬圖。

「原來你還會討債啊？」看向你，「我還真好奇討債的技巧是什麼，或是有什麼SOP可以說來聽聽？」想到修可能用著大眾對於討債人印象的那些低級恐嚇技巧就想發笑，是不是還得裝的兇狠點？

覺得像

「嚄、都還不曉得你會畫圖呢，還以為這是加爾的專長。」他看著你提筆在紙上畫著什麼而調侃幾句，但當你把圖轉向修時他愣了一下，接著笑了，那是充滿懷念的眼神。
「你該去當畫家而不是小說家吧？」一句話肯定了你的畫圖技巧。

接著聽到你的問題修抬起眉毛「討債的技巧？你想知道啊？」

片刻間，在你來不及反應的速度下他的手直接掐住你的頸脖，拇指壓在氣管上，並把整個人的重量將你壓在身下「雷金納德，你有想過自己會在這裡死去嗎？勸你別亂動，手會斷的，如果你還想寫字的話。」修同時間俐落地把你的手扳了個方向，這使你不僅頓時失去氧氣供給還無法動彈「我面對的債主都是社會底層，有的幹盡壞事、殺過人，甚至比自己強壯，不用點『特殊』方法他們是不會乖乖吐錢的。」你的眼角餘光能注意到他勾起嘴角但眼裡沒有笑意，僅僅在闡述事實罷了，接著──他鬆手了。

「嘿、你可別生氣啊？是你說想知道的，沒弄疼你吧？」這才從你身上離開。

痛

「－－！」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修壓在了身下，筆記也這樣掉在了沙灘上。

雷金幾乎都能感覺到修的拇指直接壓在了氣管上，那不適感就像他將自己的脖頸開了個洞要刺穿他的脖子一樣，他下意識的想乾嘔，接著很快便感到窒息，修的話在此刻已模糊不清，耳鳴聲漸大，就像有個人在他腦海中尖叫－－直到他突然再次感受到空氣的甘甜，修已經鬆開了手。

「咳！咳咳！！」在對方放開自己後他撫著自己的脖子猛烈的咳嗽，他才慢慢想起了對方在那數十秒間說的話。

「……呼。」好了點他才泛著淚光看向修，「誰要你動手的？我看你是想這樣幹很久了…」他是不是趁機偷吃自己豆腐？
「當然弄痛啦？肯定瘀青了吧。」脖子上是可見的勒痕。

「但…好吧，因為認識你這倒不怎麼可怕，只想著等等要討回來而已。」
「但你的演技還真厲害啊，或許你還能走上演員這條路。」聽不出來是真心稱讚還是在調侃，雷金撿起地上的本子幫你打了個分數。

「額、抱歉⋯⋯。」聽到你的話後摸了摸頸脖，露出有些歉意的表情「哎——寫小說的人不都會想嘗試立身其境的感受嗎⋯」在你說要討回來時還委屈巴巴的應了一句。

「演員⋯哈哈、我就當稱讚收下了？」接著他的視線順著你的動作落在那本冊子上，修猶豫了半晌才又開口「剛才那張圖，可以給我嗎？」

他頓了一會兒，似乎覺得這樣說不對又改口「你那張圖要多少錢？我跟你買吧。」儘管自己不曉得對方會怎麼開價，畢竟——對，剛才他才該死的對雷金納德動手腳，內心稍微的懊悔了下。

「對，就跟你上次跑去和船長告狀我欺負你一樣……演技真好啊。」到底想怎樣？

聽到你的要求有些意外。
「…我再畫一張給你吧，還得幫你留意妹妹呢，我自己也得留一張。」說完他再次翻到空白的一頁，再次以剛才的描述畫下了可琳恩，這次雷金多瞄了你幾眼，把你一起畫進去了。
修的相似度 畫技
可琳恩的相似度 畫技

「……」看著用幾根顫抖的線條描繪的修和精美描繪加上陰影的可琳恩，雷金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拿去吧，你可以裱框掛在床頭。」撕下來放到你手中。

覺得自己相似度

「哎、等等⋯不是，拜託那次就是你欺負我好嗎！！」啼笑皆非的說著「不想想我頭上的包多久才消⋯⋯」嘴邊嘀嘀咕咕。

修朝你的方向望去，只見你又在紙上唰唰的作畫起來，便在一旁撐著下巴看你完成，說起來可琳恩以前好像也畫過圖，但被老爸丟了——一瞬間想起不愉快的回憶而眉頭緊蹙，直到你開口才打斷自己的思緒。

「什麼裱框⋯我倒要看看你是畫出什麼傑⋯」低頭看向紙上的圖時他愣了許久，指尖摩挲著畫像，儘管比對下來自己的樣子拙劣許多，但這是第一次擁有和妹妹同框的圖畫。

要說出海至今不想念可琳恩肯定是騙人的，他想念、他想念著過去，即使他不曉得這一切是不是一去不復返。

「謝謝，我很喜歡。」他吸了吸鼻子回應「不過你下次畫我可得再多用點心！這像是兩個不同人畫的。」將紙小心意義的收起來，接著抹了把臉站起身。

「該回去了，夜晚的風很涼的。」朝你伸手似乎要拉你起來。

「……」見修沒有生氣竟然還有些感動的樣子，雷金反而感到了些許不好意思。

他撇過了頭有些後悔。

「…這關心對於長年在海上討生活的人來說是有點多餘了。」他伸出手拉住了你的手腕－－

「我們來打個賭吧？」
雷金抬頭看向你，在你還沒來得及提出問題時，你似乎看到了他勾起的嘴角。

「－－最慢跑回船上的人要請對方一餐！」快速的說完就用力將你往下一拉，自己倒是順勢的彈起來了！
雷金轉身就往碼頭跑去，留下濺起的細沙灑了你滿臉。

「額、什——」話還沒說完，身子被你往下一拉踉蹌了幾步，修抬起頭粗魯的抹開臉上的細沙，這才發現你早已往碼頭跑去。

「嘿——！搞什麼鬼！？你這是犯規！犯規！該死、這傢伙是腳變異了嗎跑的那麼快幹嘛！？」這才在你後方罵罵咧咧的跟上腳步。

兩人在夜晚裡追逐著，最後究竟是誰請客又是另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