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家很大。
約亨尼斯常聽別人這麼說，他喜歡別人這麼說，因為越大的東西就是越厲害，能住更多人，這就是權力。他喜歡母親，還怕父親但也依然愛他。父親的妹妹⋯⋯姑母是位漂亮、活潑的女士，他喜歡家人。

直到姑母結婚為止。

或者說，到他理解結婚是什麼，孩子本身的意義是什麼為止。有個男人帶來了一個男孩，就這麼與姑母結婚⋯⋯他非常有錢，約亨尼斯遠遠看過一次，有一頭白頭髮和平和的眼睛，他不知道該怎麼評斷，但他不討厭。

而父親與母親不那麼想。

而他長得更大一點後，終於明白為何姑母從不離開宅邸。

男孩年紀很小，不說話，也不做什麼。他試著跟對方說話，對方也只是聽，然後眨著眼睛。真的好小，他問對方的保姆，這小傢伙到底幾歲啊？

兩歲。
感覺很小，他想。

時間流逝得很快。據說姑母的丈夫在諾羅曼東部發展的很好，他注意到傭人們託人買回的東西變多了，大家也更願意留在這裡，管家們則是開始送走一些人。

父親與母親還是不怎麼喜歡姑母的丈夫，他不能和對方說話，他總是走在姑母後方兩部的位置，而那個孩子在自己的房間看著他的父母。

他不是很懂。

姑母生了一個女孩，但沒有取名字，只是給了姓。那個女孩很怪，他聽說嬰兒總會哭鬧，但他的記憶中，那傢伙——也就是後來的卡洛琳娜從來不哭，餓了會直接搖自己的床（老天，有夠恐怖），現在想來那大抵是加油添醋後的說法，但他很確信自己沒聽過哭聲。

據說他們讓最開始的孩子挑了一個名字，但因為性別不對，改了另一個。

只是據說。畢竟那真的太久遠了，約亨尼斯不記得，而且這麼怪的事情光聽就讓人不太舒服。說回來吧，他永遠記得老師的錯愕，那個女孩是和他們兩個男孩一起學習的，老師甚至找上母親問這是怎麼回事？母親沒說，只是給了更多的學費，要老師別說出去。

所以他們一起上課。

如果要問白色的那個比較好，還是黑色的那個比較好，約亨尼斯喜歡白色的。因為那個人不可怕，不會死死盯著人看，甚至你當著他的面拿走餅乾也不會生氣，所以那時的他很喜歡白色的孩子，即使偷偷抄對方的作業，對方看到沒說什麼，甚至還把擋到答案的手放到桌子下面。


他覺得對方很好欺負。
所以他這麼做了。

——當初他是真的覺得這很好玩，對方真的毫不在意，會把有的東西就這麼擺上來讓人拿走。他先是好奇，然後拿走，食物，答案，成績與對方拿到的禮物⋯⋯最後就是身體，但這也是最後了，從那次之後他就再也不做。


因為他不懂。他不懂為什麼有人的手臂被剪刀刺穿也一聲不吭。

白色的孩子只是盯著他看，又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孩子沒有喊痛，可就連這麼做的他其實在傷到對方的幾秒鐘前就後悔了——那看起來好痛。他乾巴巴的道歉，希望對方別說出去，可對方什麼都沒說，只是讓血流滿衣服，聽了半天也沒有答應他別說出去，或者說這只是個意外的答覆，只是準備要走。

「你要去哪？」
「我要把報告放到父親的桌上。」

他從那次之後就收斂起來。父親，母親，姑母與她的丈夫從沒問起這件事，只是餐桌上的女孩開始盯著他，在吃沙拉時的手被她的兄長按著，說叉子只能拿來觸碰食物和卡娜的手。

「真的？」
「嗯，真的。乖乖吃飯。」

後來他每天不得安生，花瓶，樓梯，地毯，庭院⋯⋯他常常感覺到一種危機，一種人為的報復在四周盤桓，他沒有證據，只知道問題在那次的錯誤之上——在差點失去自己的左手後，他找上了白色的孩子。

「如果她執意，我沒有辦法。」約亨尼斯幾乎要心碎了，他第一次哭出來，這似乎嚇到了對方，他在眼淚中看見對方的手擱在半空中，僵硬又無措，最後只是把手帕塞給他，説你去準備兩個緞帶。


「那我就不會死嗎？」
「⋯⋯我盡力。」

——那是卡洛琳娜直到離開諾羅曼前都綁著的緞帶，最開始一邊是卡爾米內綁的，另一邊則是約亨尼斯。而約亨尼斯因為綁得太糟，重綁了二十二遍。

約亨尼斯就此成為他朋友中最會綁蝴蝶結的人。

——————————

太睏了要寫的都沒寫到（⋯⋯）之後大概會陸續掉一些奇怪的番外篇（前日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