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olus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𝐃𝐚𝐲 𝟑𝟏 :離家出走】
| 與 Marinus_PVL

朝陽起升,泛過世界。
latest #33
Carolus
4 months ago
她搖了鈴鐺。

銅質地,被她放在口袋。她不知道為什麼要搖,或許是因為不知道這種時候該如何做。沒有力氣,雙手都是血,房間被自己打爛——這還是第一次。
Carolus
4 months ago
如果是平時,會有人來安撫她,把房間的床分給她一半,全憑自願。那是很可貴的事情吧?通常只在孩子與父母之間,或者互相依偎的情人之間,或者感情深厚的家人什麼的。

但此刻,我是要這個嗎?
Carolus
4 months ago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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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olus
4 months ago


遠方的天色泛出黃也染出紫色,投射到船員與人的卻是一種奇異的藍色。
Carolus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她忍不住 唱歌。
她聽見銅鈴響聲,如牧者召喚、如天使高呼,遼闊的海面缺少了樓房的阻礙,使日光毫無阻礙地照射在這座人造孤島之上。

銅鈴聲響於這甫將燒灼自己的天空之下,她只能以臂膀遮擋刺眼曙光,快步走上樓梯——卡娜很少搖動銅鈴,如果有甚麼事,她其實更偏向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讓自己嚇一大跳。

瑪里努茲猜不到卡娜找自己的理由,不過無論有甚麼緣由,她的工作始終沒有改變。
「卡洛琳娜小姐,我是瑪里努茲。」她叩叩敲著卡娜的房門,而裡頭果不其然的沒有回應……瑪里努茲能依稀聽見些微的喘息聲:「十分抱歉,我進來了。」

門框裡外,隔絕著兩個世界。
「……」
瑪里努茲的腳尖方踏入其中,猶如火山灰一般的羽毛便落在她的皮靴之上,紅的、藍的、黑的、白的,五顏六色的絮羽隨著自己開門時帶入的清風搖蕩著,而黃白色的光落這方凌亂之間,她能看見塵土隨著羽絨一同游動,彷彿它也身在其中。

卡洛琳娜坐在地上,失去力氣的羽絨就這樣落在她的腳邊,隨後藍色的羽絨染上紅色的血跡、黑色的羽絨也染上了紅色的血跡、紅色的羽絨、白色的羽絨……玻璃、白瓷、床單與被套被打碎、撕裂、木質的地板就這樣被各式各樣的碎片所掩埋,而卡洛琳娜——那只黑色烏鴉就這樣坐在其中,口中輕聲哼唱。

如她昨夜日記中的汙點、破繭而出的蠶、破殼的鳥、牛奶中的加入的黑咖啡、石柱中埋藏的鸚鵡螺化石。
如她那暴雨夜中摔在牆上的白瓷杯盞。
「……」
瑪里努茲走近,沒有避開那些碎片,所以有些碎屑踩過時輕易刺穿了她的鞋面,可她沒有停下,直到來到卡洛琳娜跟前,才輕輕跪下,膝邊的羽絨之中潛藏著尖銳的暗器,搔刮、划破,有些發麻。

早上好,卡洛琳娜小姐。」
她說道,用口袋中的白色手帕緊壓住卡娜的傷口,她的傷口又多又小,瑪里努茲只能用她的雙手包裹住那女孩有如白瓷娃娃一般的小手,一邊注意有沒有碎屑卡在其中,如果有,便輕輕將其捏出。
鮮血很快滲出了手帕,就連自己的雙手都染上了嫣紅。瑪里努茲見狀,撕下她白色圍裙上的一角,再次覆上對方的手,用不會傷害到她的力量緊緊握住、壓著傷口,
很痛。
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
瑪里努茲不會問她『痛不痛』或者『是不是很痛』之類的話。

她知道,有時候只有肉體上的疼痛才能緩和心靈上難解的苦楚。
畢竟皮可以割開、肉可以剮去……唯獨靈魂無法撕裂。

唯有靈魂必須承受這完整且無處宣洩的痛楚。
Carolus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歌聲停了,妳說了早安之後。

「他死了。」


她只是這麼對你說,沒有說名字,年齡,與更詳細的一切,只是非常簡單的三個字。
Carolus
4 months ago
盯著妳面龐的眼珠隨著妳的動作轉下,她看著自己的手,像在看一個陌生的東西。像一個女孩看著用水果切成的海盜船,或者用岩漿澆蓋的花,太離譜,太超乎常態,所以只能這樣看著,評斷都很難。

非常、非常難。

手帕被染透,圍裙撕了又綑上,雙手的主人只是安靜的看著妳壓住她的手。或許是瘋把屋子都吹亂了,她也是其中一員,像個線沒綁緊的提線木偶。過了很久,或許幾分鐘,或許一個小時——計時的東西也被砸爛,時針掉在桌下,分針在妳的腳底,秒針鬆鬆的扣在錶面,頑強的卡在金屬的圓框裡。
Carolus
4 months ago


「瑪里。」她又說,語氣跟平常沒有兩樣:「早上好,但我沒想過他會死。」
「太陽不該升起來。它沒有意義。」
她沒有說出口是誰,那句話沒有主語。
但瑪里努茲知道她說是誰,也只能想到那人。
她曾在酒館聽一位老者侃侃而談過,說若是同時生出的孩子,往往能夠清楚彼此的想法。
但她不知道這對兄妹也是如此,又或者他們就該是如此。

他們是如此地依偎著,瑪里努茲都看在眼底,她覺得宅邸中的人們也是知道的。
瑪里努茲的手在顫抖,她不確定自己是否也因此感到悲傷。
為一個沒見過幾回的人,為一個算上自己恩人的少年,為一個她編織過藤毯的孩子。

她想到那名少年自花叢中緩緩坐起的模樣,還有他盪著有些不合身材的鞦韆,讓繩索摩擦的槓桿發出的咿呀叫聲。
雅貝拉•瑪里努茲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理所當然總是在一瞬毀於一旦。
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安慰對方,也許她也根本無法安慰對方。
她想到了那名躺在棺槨中的女子,她猶如黑墨一般的散髮披掛在遮蓋不住她四周的白色花朵之上,安靜的沉睡著。

就像每天晚上一樣,就像每次她們分別之後一樣。
可她再也沒有等到她醒來。
她甚至沒有與她說上一聲晚安,只因那夜她真的真的太累,就這樣趴在桌邊睡去。
明早還要去買白麵包,她的身體需要營養,她想。
明早的奶酪好像有打折,每次去都有個婆婆手腳很快,她不能輸,她想。
兩個街區外的醫生明天要來給她診斷,她得在場,她想。

明早、明早。她想、她想。
雅貝拉•瑪里努茲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我也一樣。」她道「我也沒想過她會死。」

妳看見瑪里層疊包裹卻仍舊滲出的鮮血被暈染開,如同黑曜石的眼珠靈動,妳看見了眼前的女子在哭。
那是在哭嗎? 畢竟她只有單側的眼角留下了晶瑩剔透的東西。
可那些露水落在布巾之上,在血海中開出一朵朵顏色稍淡的紅花。

「嗯,太陽沒有意義。」她回答「可它仍會昇起。」
雅貝拉•瑪里努茲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為什麼?
為什麼太陽仍會昇起?

因我們仍能看見陽光。」她道。

她曾想過,她不應該葬在教堂之後的墓園底下。
那裡潮濕、安靜、還冷颼颼的。
她是那麼的溫柔明媚,像夏日裡趴在廊簷之間的斑點花貓。

她應該在樹蔭之下,讓日光殘影透過木蔭鏤空之間打在她身上。
她應該那樣消溶於昏黃之中、消溶於塵土之上。
可那又如何?

從她閉上眼的那刻,一切對她而言都失去了意義。
畢竟死人什麼都感受不到。
Carolus
4 months ago
她知道。
她的玫瑰瀰漫出謊言的香氣,早晨的招呼沾的不是露水,那更像眼淚殘留下來……去撫摸那蒼白眼角的話,就會懂。會懂謊言與心臟的炙熱同等。

殷切的賭注。他賭她不會拆穿,他賭對了,可她其實可以不賭。

可若是不愛,不甘願受騙,那又為何要待在一起呢。她想到那場婚禮,穿不慣的鞋讓她差點跌倒,要停下調整的手被男人死死抓住,她差點以為自己被鉤子要拉到天上,要因為殺人遭報應了,但那不過是男人的手。褪掉手套的瘀青也讓她明白那人的特別,深深的體認。
Carolus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死該是多輕易的事,尤其當人不期望它發生。
至少妳大概不希望她死。

她想,那些眼淚很溫暖,只是太小了,沖不掉紅色的汪洋。
這種時候她都會伸手去擦掉,或者吻掉。

但她現在沒有手,而瑪里不是卡內。
Carolus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她轉了姿勢,把手留給了妳,把身軀往妳傾斜。
他坐落鞦韆,為了將妳聽清,把頭顱朝妳傾斜。


妳感覺到臉頰有東西貼上,因悲傷與暴力而燙得嚇人。是的,嚇人,人類,不是屍體。卡洛琳娜用臉頰把雅貝拉的淚水蹭去,不為什麼,或許是因為她是烏鴉,妳是寫字檯。
Carolus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沒有理由。

Carolus
4 months ago

「瑪里。」她還是貼著妳的臉頰,震動與聲音模模糊糊,卻是這世上除卻臟腑與外,與妳最接近的事物:「我沒有床了。」

「沒有乾淨的地板,沒有棉被。」她說:「可以給我嗎?」

她沒有手,不能擁抱,也沒有力氣奔跑,只能用嘴說話。
她不擅長說讓人開心,讓人感到的話語。

所以,就連說出"陪我一起睡,給我一個擁抱"都說不好。
Carolus
4 months ago

卡洛琳娜.貝爾納代洛,十五歲。
她需不需要被拯救?
『她』是誰?

雅貝拉?瑪里努茲?赫米拉?卡洛琳娜?
還是就連主與河母,其實都需要被拯救?
瑪里努茲不知道,但那份名單之中已不需要她了。

她已經獲得的夠多了。
從那座港口中、從她的摯友中、從向她遞出橄欖枝的少年中、從那臉頰溫熱到有些嚇人的女孩中。
雅貝拉•瑪里努茲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好啊。」她說著,用著一種輕巧的,溫柔的,一點也不恭敬的口吻。
靛藍與紫紅的晨昏已向西遠退,白日高昇,青藍色的晴空逐漸從海平線上漫開,日光就這樣透過方窗打在二人身上,如同玫瑰窗下透過的影子。

她鬆開手,本想抽出身後的綁帶作為應急措施綁在女孩的手上,好讓那些被露水暈成扶桑一般的手帕與破布不至落下。

可她沒有這麼做,她也不想這麼做。
這一點都不符合女僕的規矩。

她舉起手臂,輕輕向內彎曲,雙手覆在女孩背上,就如同她朝自己靠近一樣。
「我的房間有些狹小,海風總會越過船艙的走廊吹進來,有些寒冷。」她道。
「可是沒關係。」她說:「因為一切都會暖和的。」

「人與人在一起,一定會暖和的。」

因為我們還活著,我們還有體溫
我們活著,那寒夜必將過去,而暖陽又會昇起
只要我們還活著

瑪里努茲沒有流血,可她留下眼淚,她終能擁有眼淚。
Carolus
4 months ago

骨頭,肉,臟器。血。
好重,她想。她第一次意識到無論是支撐的骨,還是沿著生長的肉有如此的重量。她走是跑得快,跳的高,輕盈的生活與輕盈的靈魂落地後才意識到即使是鳥雀一般的命,也有必須停下來的時候。
Carolus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我的房間有些狹小,海風總會越過船艙的走廊吹進來,有些寒冷。」
「嗯。」她答得很輕。

「可是沒關係。」她說:「因為一切都會暖和的。」
「嗯。」。

「人與人在一起,一定會暖和的。」
「……嗯。」
Carolus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她把自己靠在瑪里努茲的軀體,把重量放在對方身上。瑪里是個大人,她是小孩,所以還能這樣靠著。跟身分或者經歷沒什麼關係,純粹是年齡,還有經歷過的事所造就差異……人總是會因此不服氣,可此刻,這種活著所造就的無法被沖破的差異,讓她很安心。

活著。活著。長大。結實,長高。
「晚安。」她說得很小聲,頭靠在對方肩膀,把眼睛給閉起來。
Carolus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明明是早晨,但好像能看見星星。在對方殘餘水光的臉頰,又或者是不知何處的幽靈把最後看見的景象悄悄的、悄悄的放入腦殼的縫隙裡,被打碎的玫瑰香水混著放進去,看不見身姿。

她會活下來。
她想,我會活下來,和瑪里一起看到諾羅曼的太陽。

那是你留給我的東西。
Carolus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哥哥,維珀利伯港是怎樣的地方?
去維珀利伯港的話,我們譨有個不用跟別人分享的鞦韆嗎?

哥哥,維珀利伯港是怎樣的地方?
哥哥?
卡內?



卡內,我希望你在那裡安然地入睡。
Carolus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就像我一樣。
Carolus
4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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