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th kohakutodaphne

≣ 綴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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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樹林沒了夕陽映照,在微風中輕輕晃動,幾道細長的殘影穿梭在兩名青少年纖瘦的小腿之間。空氣中,逐漸下降的溫度也在葉脈凝結出微小的水氣,順著尖端滴落在他們途經的路上。

稻梨被漣蓮牽著走在後頭。

就像他們小的時候,小水妖拉著小狐狸到處探險一樣。
總是如此。

「快到了。」

走在前頭的少年這麼說著,語氣裡有些輕快,沒了往常的調皮搗蛋有點不像他,但在身後的稻梨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安安靜靜,只剩徒步步行的木屐在泥地上踩踏出的聲音。
漣蓮桃紅色的眼眸眨了眨,嘴唇微微噘起。

他終究只是個孩子,從前期待有朝一日能跟對方一同生活,此刻終於迎來實現,自然是相當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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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令人惆悵的深夜,私奔一詞對於少年的內心仍有著雀躍和激動——

要是再早些幾年把漢字拚寫學會就好了。

荷花妖甚至還妄想著,這樣就能將這些小心情書寫進竹卷冊裡,永遠的保存這一刻。

那僅屬於他們的日子就要到來。
他回頭瞧著身後,沒了狐狸尖耳的稻梨仍垂頭落寞默默不語,漣蓮連忙拉動那隻牽著的手指,輕輕地晃了幾下。

「等到蒙古包,就把儲藏用具清到一邊。」他這樣說著。

「那樣的話把兩隻腳伸長都沒問題。」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垂著的頭在被拉動手時才突然抬起,他一手抱著不久前整理好的行囊,側耳傾聽周圍樹林的窸窣聲和蛙鳴,心裡仍滿是忐忑。

每每來找蓮,這走了好多次的路,突然變得好漫長。

「那個……你爹那邊真的沒問題嗎?」禮節上過意不去的少爺臉上滿是擔憂,比起能從早到晚和漣蓮待在一起的喜悅,害怕被那位魁武的男人轟出去的焦慮更勝一籌。

「當然。」
「不用把寺裡的規則帶過來山裡~」

漣蓮一口氣沒緩過來,連咳幾聲,又似鄭重地轉身給身後的稻梨雙肩拍打,連帶點心盒碰撞的砰砰響。他雙手按在上面,眼神靈動的轉著。

「而且說不定…爹比你還不介意呢。」
漣蓮猜的並不無原因。

當兩人終於踏到小屋的門口時,那名被孩子懼怕的男子正躺臥在轉角草蓆,一手抱著壺空蕩的酒甕,另一隻手攤開擺在床旁,兩腳不規則的擱在磚台上。
喝醉的漣深就像隻沒了警戒的豹子,呼吸聲裡打著鼾,看上去睡得很沉。

「看吧?」

漣蓮聳了聳肩,身形輕巧的晃進屋子,把那堆平日掃除和整理的手製工具們抱起,堆到旁邊的地面上。然後他拉過自己躺的那張草蓆吹了幾口,清理掉上面的碎草和土。

見稻梨仍佇立原地,少年屈膝跪坐,拍了拍空著的位置。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稻梨看著睡著打呼嚕的男子,輕手輕腳地走到漣蓮旁邊放下行囊,跟著屈膝坐下。

才剛坐下,稻梨的肚子便發出不爭氣的嚎叫。

經歷一整天的的折騰,一休息下來才發現自己多麼疲累。他有些尷尬地按著腹部,把餐盒推到兩人面前。

「我們吃嗎?」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解開包巾,盒內盛滿了稻梨和蓮蓮喜愛的飯菜,他伸手抓起煎蛋捲放進嘴裡,雖已經有點涼掉了,但美味程度仍然不減。

柴魚高湯的香氣盈滿口腔,稻梨想起他小的時候總會看著奶娘在廚房裡忙著料理,在正餐時間外偷塞他好幾口點心。

想到這,淚水滴落在草蓆上,稻梨抹抹臉,捏起豆皮壽司接著送進嘴裡。
那明明是他最喜歡的壽司了。

漣蓮還有些恍惚,嘴角張開正欲吃下手中捧著的完好甜品,直到看見水珠滴落打在乾草地上——

酸溜溜的滋味在心底化開,他最終沒有吃掉手裡的圓潤水滴,只是垂下眼簾,聽著悶燒的柴火在劈啪作響,割裂寧靜的夜晚。
樹林裡響起清脆的鳥啼,窗格明亮了起來。
漣蓮也從睡夢中甦醒。
他偏過臉,看見身旁的稻梨熟睡著,頭頂上依舊不見兩叢毛絨耳朵,白淨的臉依偎在自己的肩膀旁,閉著微微紅腫的眼瞼。

昨天他們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已經不記得了。

綠髮少年伸過手撥弄起橘色髮尾,直到沉睡的對方睜眼。

「早安,稻梨。」

「今天要去溪邊取水喔。」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長長的睫毛煽動,稻梨翻了個身,用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才轉過來蹭到漣蓮身邊。

「嗯……」

漣蓮身上的青草香氣讓他安心不少,他揉揉惺忪的眼,伸手也戳戳對方的臉頰。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不能再睡一下麼。」

「姆,最好是早一點。」

少年大幅度歪過頭。他淺色的髮絲隨著動作垂落了下來,兩眼睜大看著貪睡的對方。「畢竟今天開始家裡有三個人要盥洗…水會不太夠。」

「我不想留你獨自在家。」
抬起臉偷瞧著屋內另一頭,正抓著腹部衣布料的父親,漣蓮又低下頭來。

「趁著爹爹還未醒來?」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唔……」

稻梨掙扎了會,總算是坐起身,他看向那個角落,漣蓮的父親確實還在原處呼呼大睡。

他懶懶地爬起身,將草蓆鋪整好並走到漣蓮身邊。

「那要麻煩你教我了。」
漣蓮開心的牽起對方的手。

他們帶著空竹籃跟盛水用的器桶,前往在東丘以南的一處茂密的樹林,那裡有著這一帶少見乾淨清澈的溪水,據荷花少年所說,那兒還長著一些好吃的菌菇。漣蓮走上草坪,率先從樹幹根處拔起其中一朵又大又圓潤的傘菇,然後將之投入背後的竹籃內。
他發現寺院少爺似乎從未親手採拾過這種食物。

「像這樣摸到最底部,然後掰開。」
手把手的教學過後,他們又在爬著苔蘚的樹幹後發現更多形狀不一的菇類。於是稻梨回想書上寫著不可食用的種類,和那些眼睛所見即可分辨毒素的顏色,這也讓兩人在之後的採菇作業十分順利地迴避掉了危險。

倘若他們並肩合作,說不定在這座山上待半輩子都沒問題。
就連漣蓮都不由得滿意的想著。

「話說你吃的那藥,那是什麼做的?你知道嗎?」

放下滿載菇和蔬果的竹籃在山坡上,漣蓮抹了抹臉頰冒出的汗水,好奇的問道。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在採集過程中,不斷地起立和蹲下讓不常勞動的少爺出了一身汗,他用沾滿泥土的衣袖抹了抹臉,努力跟上漣蓮的腳步。

跟著漣蓮爬上山坡,稻梨氣喘吁吁地放下竹籃,一屁股坐上草地。聽聞對方的疑問,他也順手從袴口袋裡拿出藥丸。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為以防萬一,稻梨自昨天起到就決定要隨身攜帶。他打開藥包,拿出半個指節大的紅棕色藥丸,湊近聞還有些生澀的苦味。

「寺裡書房有記載,但成分我看不是很懂。」他搔搔頭。「我也不曉得拿去藥房給人家看妥不妥,如果是寺內的秘藥就麻煩了……」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他指頭忍不住轉動圓滾滾的藥丸,轉頭看向漣蓮。

「你倒也提醒了我要吃藥了,我們接著去取水吧?」
「嗯,就在對面而已。」

少年的指尖向著前方,領著稻梨往石子鋪成的水岸邊走去。溪流的水清澈無比,靠近前看似湛藍,等真正以手盛起又是那麼的透明。

幾隻小蝦貼上荷花少年深入水中的手指,當作另一塊乾淨的石頭棲息著。

「我在想,也許我能做出…類似的東西。」
他轉頭看著稻梨,看見對方接近溪水,而他自己只是看著。

「之前做藥草賣到市集時,收過使用的人的回饋。」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稻梨低著頭接近溪水,潺潺水聲蓋過了漣蓮說話的聲音,他就這麼專注盯著溪水裡自己的倒影,接著越來越近,不知不覺,整張臉都浸在裡頭。

「咕嚕……」

浸在溪水的臉開始伸舌汲取水分,他抬起頭抹抹臉,再度將臉整個浸入。

簡直像是一隻在喝水的動物。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待稻梨再度抬起頭,原先隱藏好的獸耳和獸尾悄然竄出,他用衣袖抹抹自己的臉後並舔過唇,一臉天真地看向漣蓮。

只見蓮花少年呆楞地望著自己,他才發現自己又不自覺做了野蠻的行為。

「啊、呃、那個……」稻梨從脖子紅到臉上,滿面窘迫。「我……」
漣蓮眨了眨眼。有什麼東西正卡在他的喉嚨深處,隨著稻梨的動作變得乾澀難耐……他知道那是什麼,也大概知道脫口而出的結果會是什麼,他只能努力將那把聲音按回肚子裡,當作完全沒發生一樣。

面對尷尬騷頸的竹馬,他又能做些什麼?

只見漣蓮偏過腦袋,嘩啦一聲也把臉浸到水中,水面冒出他口中吐露的氣泡,隨後他仰頭用力的把臉上的水痕甩乾。

「哇哈,喝了好多水…!嗝。」

滿是泥巴的手快速潛入水中做起清洗。「果然這個溪流真的很乾淨吧。」
他甩了甩雙手,撈過放在旁邊的桶子小心翼翼的按入水裡。

「多帶一些回去,晚上還可以再煮熱了喝喔。喔,你不能光喝啊?要把藥吃了。」回頭再看向稻梨時,漣蓮動了動下巴叮嚀著對方手中的藥丸。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

稻梨愣愣地看著漣蓮替自己圓場,心裡有些酸澀,但仍是點點頭,清洗過雙手後,一改方才的粗魯動作,將藥丸放入口中並盛起水服用。

「我來幫忙。」

稻梨踩過光滑的鵝卵石到漣蓮身邊,拿起另一個桶子有樣學樣跟著裝水。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回想起來,兩人似乎沒一起這樣進行某種作業過。進了林子,就是漣蓮帶著他冒險;回到寺院,就是他帶著漣蓮學習。仔細思考,幾乎沒有為了同個目標去做的事情。

看著對方熟練的動作,讓他不禁想像起和漣蓮的生活會有多麼新鮮。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裝完最後一桶水,稻梨撥撥髮將狐耳狐尾藏回去。

「對了,你剛剛說了什麼嗎?」他抱起水,比想像中重。

「能做出什麼?」
也許是心情不錯的緣故,漣蓮跟著抱起搖晃的水桶,兩隻腳還能雀躍跳動。

「那個啊,」粉色的眼珠子在轉動,漣蓮的視線注視著桶中的倒影。「有的時候,城邦裡的人會尋求能減低疼痛的藥…」

「也有人稱呼那是快樂藥?」

少年走在前頭,他背後的竹桶也隨之晃動。

「我好像做的出來喔。」

他轉過頭望著稻梨。「不會很複雜,只需要一些藥草,抓準比例,再添加身上的一點血液——醬醬,就完成了。」

「吃一個能忘記一切的煩憂~」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稻梨看著眼前搖頭晃腦的背影,思考著箇中關聯。

「……你的意思是,也許不能抑制獸化,但可以讓我開心一點?」

聰慧的腦袋聽到「血液」二字,遙想起那次和漣蓮初次接吻——那個酥酥麻麻的感覺。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是和你唾、唾液一樣,那個酥麻的感覺嗎?」

稻梨有些害臊,但仍努力把話語擠了出來。
漣蓮給予了肯定的點頭。

「下一次遇到了那種草藥,就來試試看吧。」
從那之後,漣蓮經常外出去到山上。
有時他會帶著稻梨一起,如果當日見小少爺爬了整天山腿痠的不行,只想留在屋子裡讀書,那他便獨自前去更高的地方尋找草藥。

尋找的過程很順利,藥品製作的過程也不繁瑣,少年很快就調製出一碗帶有自己青青草味的甜湯,並且在鼓勵與期待之下望著緊張兮兮的竹馬服用。效果如他所預期的很好,令稻梨首次感覺到整個人飄忽忽的,宛如徜徉在藍天白雲之間舒服。

那天後漣蓮便決定他每次都要備妥下一個禮拜的份量。
比較令他詫異的是自從稻梨住進了家裡,原先滿臉不悅,看見兩人形影不離總十分吃味的父親並沒有多問,只是見到他們還會噘嘴,但也就晃了晃手裡剛獵回的羊隻而已,更沒有要驅趕狐狸少年的意思。

漣蓮一直覺得,他應該是知道了些什麼。
那陣子的父親感覺格外的安靜。

有一天,他不小心將製作的草藥誤加入父親飲酒用的酒罈,結果使的那一晚上父親忽然大開話匣子,在飯桌上摟著稻梨脆弱的腦袋搖來晃去,滿是酒腥味的口中讓稻梨「儘管放心待在這裡,要是跑不見了,我兒子會難過的」之類肉麻的話,兩少年這才對看一眼尷尬的憋笑。

當然,漣蓮也從來不曾想過這種事。

對他來說,三人生活的日子令他感到開心和滿足。

只要稻梨按時服藥,那麼這樣的日子就能一直持續下去。
^-ܫ-^いな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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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了一段時間,稻梨總覺得不能一直這樣白吃白住下去,主動提議讓他去採買些必需品。他看漣蓮歪頭想了想,敲了手掌一下便見著他跑去拿了幾串肉乾和幾張手邊草蓆放到稻梨手上,給出肯定的笑容。

賣回來的錢一部分你可以去買你喜歡的!

——於是,稻梨如今就這麼背著草蓆,手掛好幾串肉乾在山腳下的市集漫無目的地的走來走去。

富家少爺對於怎麼兜售商品一點概念也沒有,他有些尷尬地站在街角,猶豫著該怎麼開啟第一步。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呀!我還想說今天綠頭小夥子怎麼不在,原來是是有新面孔來了。」

稻梨聞聲轉頭,看見一個留著鬍渣,身材魁武的平頭大叔衝著他笑。看著他仍不知所措,男子才指了指肉乾和那疊草蓆。

「你是漣深那兒來的吧?這肉乾和草蓆的香氣就是他那兒的貨沒錯吧?」
「啊……是、是。」

稻梨慌張的把竹簍放下,邊數著對方要的商品數量,男子同時也對著街上人們大喊道。

「喂!今兒個肉乾在這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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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onths ago
稻梨拿好商品正要交出去時,便看見許多大人都簇擁上來。他有些緊張地收過對方給的銀子,便馬上被男子用力拍了後背一把。

「嘿!小夥子!」男子露出爽朗的笑,把串串肉乾和草蓆揹上身。「別畏畏縮縮的,像個男子漢喊出聲音來。」

這一拍,像是打通稻梨糾結已久的未知情緒,讓他咳出了聲音。緩過呼吸後他想,不管是離開寺院、放棄繼承,抑或是主動要來叫賣,既然這是自己選擇的路,那根本沒有理由如此瑟縮。

堂堂正正地活出自己的人生吧。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肉乾……肉乾一串十個銀子!草蓆三個銀子!」
「小哥!給我來兩串!」
「嘿!我要五串跟一張草蓆!」

客人的聲音此起彼落,除了忙著收錢找錢,也不乏有人問起他是什麼來頭,而稻梨也只是笑笑地說他就是跟在漣蓮和漣深身邊打雜的,輕描淡寫地帶過了話題。

在這一來一往之間,稻梨手臂上和竹簍內的東西馬上就銷售一空,他向買走剩下商品的年輕女子揮揮手,看著自己兜裡滿滿的銀子,身體湧上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夕陽西下,部分攤車已開始收攤準備和家人團聚。稻梨揹好空竹簍,想抓緊時間逛逛附近的店家。

走過幾個賣小食的的攤位,他發現路邊有間墨莊。翻開門簾,稻梨細細挑選了筆墨紙硯,在結帳時想像著教導漣蓮念書習字對方那懊惱的樣子,他就覺得有趣。

「多謝啊!下次再來!」

與老闆別過,走出筆莊時太陽幾乎不見蹤影,黃昏天空呈現火紅的橘黃。他把文房用具放進背後竹簍,準備踏上歸途。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街道只剩下零星燈火,唯一最明亮的就是天邊僅剩的光亮。稻梨走到街道盡頭,正準備轉彎往山裡走時,瞥見窄巷內有群聚的生物竄動著。

靈敏的鼻子嗅到些腐臭味,但奇怪的是他卻沒有「噁心」的感覺。

不知怎地,身體率先動了起來。它帶領稻梨接近那群生物,正確來說是一群在啃食腐爛肉塊的老鼠,而在老鼠們意識到有其他生物接近想逃跑時,早就為時已晚。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一切發生得很快。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稻梨蹲下身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向老鼠,力氣大得指甲幾乎能刺穿皮毛。少年的表情異常漠然,就只是專注地盯著那可憐掙扎的生物,或者該說是「獵物」。

他徒手撕裂沾上髒汙的毛皮和尾巴,血液和肉沫馬上噴濺上他的衣服和臉,然而他也不在意,就只是一心一意地,想把手上的生物剝除乾淨。

「公子!公子您剛剛忘了找錢……」

墨莊老闆氣喘吁吁地拿著零錢跑向稻梨離開的方向,停下腳步就看到這怵目驚心的景象。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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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眼中,是一個外表和人類無異的少年,正要把血肉模糊的動物屍體送進嘴裡的畫面。

夕陽照耀下,男子雙眼對著那金色雙瞳時覺得頭有些昏,但他很確定,他確實在窄巷的磚牆上看到了野獸的張牙舞爪的影子。

「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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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慘叫讓稻梨回過神看向對方,下意識抓著屍肉塊想靠近男子。

「不、不要過來!你這妖怪!」
「怎麼了這是……」

妖怪。

這兩個字轟得稻梨的腦袋嗡嗡作響,讓他僅是抓著屍體呆站在原地,直到附近的店家老闆紛紛湊了過來,交頭接耳的聲音此起彼落,這才喚回了稻梨的意識。

搞砸了。

他迅速將手中的屍塊扔掉,拔腿就是往山上跑。靈敏的耳朵能聽見身後的叫罵聲和驚恐的呼喊,但他依舊頭也不回地,不停往前奔跑。
^-ܫ-^いな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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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狂奔,腳踝和手臂被樹枝劃出好幾道傷痕,疏於鍛鍊體力的少爺喘得好幾度差點跌下山坡,夜晚正式來臨,黑漆漆的森林也無月光照耀,枝葉之間只能窺見那雙憂傷的發光的金色眼眸。

他能聽見有老鼠,有兔子,有野鹿掠過草叢正在遠離他,更可怕的是,他也能感覺到內心有股衝動想追上去。

胸口兩顆心臟瘋狂跳動,他執意聽從右邊的心音,往蒙古包的方向繼續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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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onths ago
森林周遭漸漸轉亮,稻梨能看見漣蓮所在的家亮著燈火。他顫抖著伸手想去拉開門帘,手心手背的鮮紅血跡刺痛了他的視線。

「……!」

稻梨被自己嚇得縮回手,他忍住哭泣的衝動,丟下裝著紙筆的竹簍和錢袋,往溪水的方向跑去。
哐啷聲掉落在柔軟地上,本熬煮著藥湯的漣蓮回過了頭,走出門扇左盼右看,卻只見到那只竹簍和錢袋。

「稻梨?」

「稻梨———」「稻梨——你在哪裡?」

夜色渲染天際,四周連蟲鳴都消失了。有點不對勁……
他丟著斜倒的竹簍,跑入房內拿走裝有藥湯的壺,用力拴上蓋子。
他在草叢中奔跑。

喘氣聲貫徹了密林中的深夜,越是接近,血腥味就越是濃烈。他聽到了溪水流過石縫的聲音,走近一瞧,幽紫色的光映照出草地上黑色的墨點,漣蓮認為那應該是血。

但他還是沒看到稻梨。

「我沒有動物般的視力阿…」

漣蓮停下步伐手掌按膝,大口喘著氣。
^-ܫ-^いなり
5 months ago
稻梨狂奔到他們一如既往在晨間取水的溪邊,跪倒在有些泥濘的草地上捧起水就往臉上潑。

夜晚的風漸大,雲霧飄散才讓月亮露了臉,此時的稻梨能在水面上的倒影看清自己。他眼淚不斷滑落,與臉上的水珠一同滴落到水面上,打散了那張蒼白的臉。

陣陣酸楚和委屈最終化為梗在喉頭的那聲嗚咽,他顫抖著肩膀,禁不住聲音不停啜泣。
細碎的聲音引起漣蓮的注意,他轉過頭向著聲音的源頭,開始慢慢向那靠近——
伸出手在不見五指的前方摸索。

直到碰到那熟悉的布料。

「稻…」

漣蓮輕聲喚道,酸澀的感覺爬上他的鼻梢,使得他嘴角微顫。

「沒事了。」
他用手掌在那顫抖著的肩膀上按摸,像個看不見象身的瞎人摸到背脊,然後側頭貼靠在那張背上。

「我來了~我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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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onths ago
感受到背後的暖意,稻梨猛然抬起頭,他轉身找到漣蓮的身軀,一把將人緊緊抱住。

「抱歉……我什麼都做不好……抱歉……」

稻梨攤倒在漣蓮肩上泣不成聲,只管不停重複著道歉的話語,抓得對方的衣料都皺了起來。
漣蓮用力搖了搖頭,他忙著從底下拿出剛剛裝藥湯的壺,將蓋子打開。

「沒這回事…」

「來,先喝一點?」

他手握著壺口接近稻梨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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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onths ago
匡噹——

狐狸少年用力甩開對方遞過來的藥壺,藥水飛濺,壺也在滾動了幾圈後停在兩人不遠處,汁液泊泊流出。

「喝了這些,我還是不會停止獸化!」稻梨撕扯著嗓子吼道,語氣中帶著滿滿的不甘和怨恨。「每天喝這個讓自己飄飄欲仙,我的腦袋卻一點一滴在腐爛。」

他抓著漣蓮的手壓上自己右心房。「我每天、每天都覺得身體漸漸被這個心臟控制,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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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現在了結自己算了?」
「不…不是這樣。」漣蓮著急起來。

「這就像是、就像人類一樣…!人類也會衰老,變得行動不便,變得思考越來越緩慢,但他們接受自己有一天會變成這樣。接受自己變老。」

他沒有抽開被抓住的手,反而施力輕壓著對方胸口,粉色的眼瞳在適應黑暗之後逐漸能看見周遭的一切以及稻梨的混亂。

「……我不希望你整天傷心難過。」

「不想看見你剩下的日子都這樣受苦,但,也不想你離開。」

「我才是那個什麼都做不到的人……」

漣蓮低下臉。
綠色的葉脈貼著他的面頰,細長的兩條花苗被微風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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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onths ago
其實,稻梨相當明白漣蓮這一切的心意,他甚至認為漣蓮比自己更在乎自己。

有時,他會發現漣蓮在天還未明的時間起床,偷偷地磨好藥草之後,再將自己手腕上的脈磐割開放血;夜間一同讀書時,漣蓮也總是疲憊的直打哈欠,卻總辯說是書裡的內容太無聊。

那咬著牙忍痛、疲倦不堪的表情,稻梨看過太多次了。

「你做得夠多了。」他垂下肩膀,鬆開對方的手轉而緊緊擁住他的親密愛人。「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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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他們僅是牽著彼此的手不發一語,進到蒙古包內和漣深對上眼,對方也只是淡淡地說聲「飯要涼了」催促著倆妖吃飯。

手掌上的血漬已洗淨,稻梨接過木碗,看著冒著煙的清湯再轉頭看向漣蓮,對方一如既往給了自己一個肯定的笑容,也跟著開始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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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日常,究竟能持續到什麼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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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數日,在稻梨服過藥後準備看書的時候,漣蓮揹起肉乾串和竹簍準備出門。兩小妖起床時父親也不知上哪去,因此幻化成人類姿態的荷花少年叮囑稻梨好好看家,酉時他就會回來。

「蓮。」稻梨起身,用力抱住對方,並大膽地在漣蓮的薄唇上落下一個深吻。「路上小心。」

他微微一笑,手輕輕擺動。
漣蓮愣了好一會,才從脹粉的臉中回過神。
好像已經很久沒見到小少爺這麼主動了。

「嗯…我出門了。」

害羞地前往山下,他時不時就想起那張輕輕微笑盼著自己回家的面容,兩隻小腿就不由自主的蹬著草坪,製造出沙沙作響的聲音。

然而很快的他就放慢了速度。

回頭往家的方向望去,那已經幾乎看不見頂的屋簷被茂密的樹林給遮蔽。

沒事的,他告訴自己。
沒事的。

稻梨不會跑掉的。漣蓮暗自說服著內心的聲音。
就算有什麼狀況,他也把藥壺裝滿了,放在觸手可及的爐子上。

而他出門的時候也提醒過對方記得喝。

沒事的。
柔軟的雜草被踩在竹製拖鞋下,漣蓮停下腳步,空氣裡有徐徐風聲,耳邊有蝴蝶在翩翩飛舞。

那顆被懸著的心思在寧靜的環境中撲通撲通跳著,顯得格外刺耳——

怦怦。怦怦。

怦怦。怦怦。
萬一再也看不到他了呢……

「唔。」

漣蓮被自己擔心的念頭嚇出一身冷汗,他隨即扔下身上的兩只重擔,手腳飛快的往回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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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漣蓮離開後,稻梨轉身將自己幾件衣服、書本和所剩不多的藥丸放進包巾中綁好,站起身環視這個小小的空間。

他們曾在這一起就寢、一起看著彼此的臉醒來、一起笑著搔弄睡到打呼的漣深的鼻子、一起幫彼此批改作業……雖然生活的時間不長,但稻梨快樂到幾乎忘了他的身體因為獸化而逐漸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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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謝謝。」

他視線停在那瓶斟得滿滿的藥壺數秒,接著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揹起行囊,轉身撩開窗帘往反方向離去。
「哈…哈…」

「稻梨!」

頭頂綠色髮絲的荷花少年急匆匆推開門,卻見屋裡空空蕩蕩。
他邁步往裡面走去檢查著物品,確定屬於對方的東西不見蹤跡後,又拔腿往門外跑去,蹲下身體在草叢中尋找著足跡。

「你去哪了……」
憑藉著父親多年狩獵經驗的教導,漣蓮在土地上發現了新的鞋印和撥開草叢的痕跡。
他順著腳印的方向往前走了幾步,跟著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而天空中的灰雲似乎也跟著他在前進。

等到漣蓮意會過來時,他尋找的痕跡已經被幾束雨水打濕,直到最後的痕跡也被抹除。
他左看右看,在陰陰細雨中找著任何熟悉的身影。

「稻梨!稻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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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著綠色的短褲膝蓋貼地,漣蓮放聲大喊。「稻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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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徹底擾亂稻梨的聽覺、浸濕他的衣料讓他寸步難行。他抹了抹濕透的臉,睜開眼隱約看見眼前有座大樹洞。

「呼……」

他踏過泥地,越往大樹走,才發現眼前矗立的是座巨大神木。伸手扶向粗糙的樹皮,稻梨踩著碎步躲進樹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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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咿……!」

雷聲巨響讓稻梨嚇得隱藏好的獸耳獸尾竄出,他拿出方才抱在懷裡的行囊,整個人縮到裡邊最角落看著這滂沱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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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這麼大,不知道蓮怎麼樣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漣蓮渾身濕漉漉的走到山崖邊,巨木佇立在眼前,他幾乎有些洩氣了的靠近樹木,只想在這裡等雨停了再繼續尋找。

直到他發現底下有一塊顏色特別不同於山林的東西。

湊近一看,原來是躲著雨的小少爺縮在角落,不知是睡著了還暈過去了,總之正閉著雙眼將一頂橘色毛髮和耳朵縮成一團。漣蓮見狀靠了過去,碩大的雨水掩蓋了他的步伐,使他能自然的移動到稻梨身旁坐下。
他本來想罵人,卻忽然失去那股力氣。

望著天邊閃過的幾道閃電打雷,漣蓮往後靠在樹幹身上,兩條滿是泥巴的腿伸直擱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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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onths ago
稻梨的腦袋晃呀晃,碰上某人的肩頭才猛然睜開眼睛。

「?!」

樹洞外依舊下著雨,但他能清晰聽見依偎在身邊人兒的呼吸聲。

「蓮……你怎麼在這?你不是該……?」
聽到聲音的漣蓮眨了眨眼轉過頭來,茫然的臉上露出疑惑,細微的表情在情緒越漸強烈的催化下慢慢融化,原本澄澈的瞳孔變成斗大的淚珠,從他的眼周和眼角盡數掉落。

「……都是你啦——嗚嗚嗚呃,嗚嗚嗚!害我、我找這麼久、久啊嗚嗚嗚——

「哇————」

眼前雨勢漸大,加上荷花妖的哭聲變成二重奏,在樹洞底下用力迴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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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onths ago
這下換稻梨慌張了。

第一次看漣蓮如此傷心,他兩隻手無助地擺在胸前,嘴一張一合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索性就抱上那濕答答的身軀。

兩副身體貼在一塊,他感受著如此纖細、感覺再抱緊一點就會碎的身驅不停往胸腔傳遞悲傷的情緒,一邊輕拍著漣蓮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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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onths ago
「好、好了,我在,我在嘛。」他蹭過漣蓮柔軟的髮絲。

「我只是覺得,你沒有我可以過得比較輕鬆,比較快樂。」
「所以,你就這樣跑掉…」漣蓮還在啜泣,淚水和雨水弄濕了稻梨的襯衣。但他可沒空閒管這麼多。

「你不想要我留在身邊嗎?」

「你想要我過得快樂,但身邊沒有你嗎?那我怎麼還會快樂呢!

握緊的手搥打著稻梨的胸口,然後又似乎緩下來,抓著稻梨被扯動的背脊攀爬向上緊緊的抱住。
「別再離開我好嗎……」

「別再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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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onths ago
「唔……」

漣蓮的話語字字扎心,他跟著收緊手臂。「我……我只是不想繼續這樣躲躲藏藏的日子了。」

「而且我現在只能待在家,偶爾只能幫忙汲水和採採藥草,什麼都做不了……」

稻梨不甘地咬住下唇,抓住漣蓮的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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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onths ago
「雖然你父親什麼都沒問,但我知道我的身體狀況。」他說著說著有些哽咽。

「我不想漸漸變成你們的累贅。」
「那我跟你走…。」

漣蓮吸了口氣,收回摟抱的手抬起臉來,抿著的嘴透露出了下定決心的意圖。「你去哪,我就去哪裡。」

「我選擇跟你一起走。」
他抹了抹臉。
雨勢漸漸減小,剩下幾點雨露從樹幹上的縫隙掉落,在他們身邊滴滴答答。

漣蓮接上一些水抹在手中清洗,洗乾淨後牽緊稻梨的手掌。

「我不會成為你的累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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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onths ago
看著漣蓮堅定的眼神,稻梨一時也說不出反駁的話。

「……這樣,我是不是也害得你得離開你父親了呢?」

眉目低垂,稻梨話說得很輕,心情卻極其沈重。
「嗯……」

漣蓮仰頭看向漸明的陰雨天空,眼神微微泛光。「之後我會跟他解釋的。」
畫了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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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起來長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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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好好笑你竟然最後還是分開放嗎XDDDD我以為你會放在劇情裡
kohakutodaphne: 沒有阿我都放在這噗裡呀
哦 我懂了(好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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