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接近深夜,比起晚餐時間的放鬆感,多數人都已攝取了一些酒精,有人拿起樂器彈奏了起來,端起酒杯的人們圍成一圈,唱起了歌——有幾人甚至跳起了舞。吧檯後的溫斯洛露出淺淺微笑,享受起了這樣的氛圍。
一名男子靠著吧台,享受著樂曲。他約莫三、四十歲,頭戴裝飾羽毛的黑色三角帽,身穿花俏的深紅西裝,像個不倫不類的紳士。他向抱琴彈奏的年輕小夥舉杯。光線穿透玻璃,點亮杯中美酒。
「海絲特,我的海絲特小姐。」男子以吟詠詩詞般的語調說。「你演奏的是她的曲。」
「沒錯。海絲特.萊伊,我的繆思。」年輕人輕柔撥弦,手指和語氣都在哀悼。「我知道她的每一首曲,我將一生為她彈奏。」
「小夥子,你怎會知道她的所有曲子?那麼多沒發表過的樂譜,更不用說被燒掉的那些!」
「你不知道。」年輕人撩動悲傷的旋律。「海絲特把真正的曲留給了摯愛,只在臥房裡為他彈奏。接下來的這首——」
男子將酒一飲而盡,大聲嘲笑:「鬼扯!就連最親密的愛人,也只記得海絲特小姐雪白大腿上的咬痕,還有比樂曲動人的呻吟。難道你要說,下一首歌是她寫給摯愛的曲目?」
「是又怎樣?我就是她的情人!」
「哈,我早料到了。」男子踢翻倒放在地上的帽,裡頭有不少打賞的銀幣。「江湖騙子,利用海絲特小姐的名招搖撞騙!」
遠處安格妮絲聽到他們逐漸放大的音量,正準備上前阻止,卻被溫斯洛阻止:「等等。」他指向周圍人群,似乎都對他們的對話十分感興趣。
「再看看情況吧。安格妮絲太太,你先去幫柯提斯收拾廚房吧。」他不介意一點吵鬧,只要不是惡質的打架或是爭吵,都還在他的忍受範圍,尤其最好不要破壞他的酒館。
⧫ 溫斯洛
6 months ago @Edit 6 months ago
交代完安格妮絲,溫斯洛便被其他客人喚走了,畢竟還是有部分客人是來享受酒精與醉酒後的快意,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熱鬧,而他當然也必須服務這群孤獨的醉鬼,在他們完全失去意識前把人請出去。
大概是過於放鬆了,他沒有像平常那樣關注酒館的全貌,而是只專注於眼前的工作。
附近一桌女士掩嘴輕笑,顯然被這場鬧劇逗樂。醉醺醺的老水手大聲嚷嚷:「唱啊!讓我們聽聽那個該死的曲子!」引來了一陣附和。
角落的老顧客停止交談,豎起耳朵聆聽。他們之中,有人認出了那個穿著花俏的男子,指著他喊:「這傢伙是海絲特的追求者!」
男子挺起胸膛,伸手接下陌生人遞來的一杯酒,進一步挑釁那位年輕人:「我才是海絲特小姐的情人。」
年輕人悻悻撿回銀幣,重新抱好了琴。他撥動琴弦,已經不若剛才輕柔。「你們都知道!海絲特有一首特別的曲,送給她的蠢蛋追求者。那是一首歌謠,倘若你們記得歌詞——」
「還等什麼?揍他啊。」
眾人望向聲音的來源。
科瓦斯獨自坐在角落。他扶著額頭,指縫抓著散亂的黑髮,另一手握的是第三杯酒,藍眼睛幾乎睜不開。
「揍他。捍衛她的名聲。」他笑,「這才是男人該做的。」
醉醺醺的老水手頓時改變了主意,激動地吆喝著要他們打架。酒館瞬間鼓譟起來。
正巧沒有被任何服務員注意到,溫斯洛也正忙著在收拾吧檯上的空酒杯,聽見那邊的鼓譟聲,朝那角落看向一眼,兩位男子為了海絲特吵起架來,他並不是特別在意。
溫斯洛往起鬨的聲音來源看去,一名黑髮的男子獨坐在角落,手裡握著三杯酒看似醉得不輕,但聲音異常冷靜。躁動的人群引起他的注意,但他決定先觀察,並沒有主動管束。
男子和年輕人互望。男子欣然脫下西裝背心,臉上掛著狡猾的笑。年輕人沒有選擇,在口哨聲中將寶貝的琴放在圓桌上。明眼人都知道,勝利已經註定——
「不對,還有別的辦法。」
科瓦斯扶著桌子,歪歪斜斜地站起來。他視線模糊,聽見鼓譟轉為噓聲,覺得好熟悉,感覺像回到真正的家。
「你們誰能回答——」他揉著眉心,「養育那個女人的是誰?」
萊伊夫人。他們同時回答,一些客人也跟著複誦。
「最喜歡的花?」
「薰衣——」
「不對,是玫瑰。」男子挺得意,「寫在她的曲子裡。」
「最喜歡的音樂?」
「她寫的,〈德麗雅的旋律〉。」年輕人立即回答,「我可以演——」
「顏色。不,生日。」科瓦斯說,眨著眼睛,總算看清那兩個蠢蛋。「她的生日。」
他們支吾其詞,分別吐出一組日期。周圍冒出質疑的聲音。
「她喜歡的酒,跟——珠寶,對,珠寶。她痛恨什麼事?她在哪裡出生?」他努力想,「她——喜歡金幣,還是銀幣?她跟多少男人睡過?她肩膀的彈痕是誰幹的?她不喜歡香水,為什麼?她最喜歡的那把槍——槍身刻著什麼?」
【PVL】科瓦斯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他們瞠目結舌。他不知道這兩個白痴在震驚什麼,自顧自繼續:「她的夢想,還有活著的目標。她殺人,但是瞄準是跟誰學的?她要去哪裡?待在這裡有什麼不好?她為什麼要——如果,如果你們一題都不能回答。」他的頭又痛起來,「那你們就不認識她,對吧?」
「我認識海絲特小姐。」男子立即接上,「真的,我跟她——」
「那就打架吧。」
他掏了掏口袋,什麼也沒有,便從桌上抄了把叉子、刀子,丟到他們中間。但是不夠,他拿起其中一個酒杯,砸碎在他倆中間之間,玻璃四濺。
「往死裡打。」他說,「打到死為止。」
溫斯洛不在乎誰才認識海絲特小姐,但眼前的黑髮男人越說越起勁,溫斯洛聽見了那段彷彿質問的對話,綠眼掃了過去,那個男人看似醉了,話語間卻十分清晰——只可惜不能讓他如願了。
玻璃四濺,聲音從座位上傳出,驚擾整間酒館,廚房的安格妮絲還沒來得及反應,溫斯洛便從吧檯走出走向中央。
「怎麼回事?」他問道。看向滿地的碎玻璃,眼底閃過一絲不耐,只不過稍微不注意一下,就發生了令他不悅的事。
輕鬆愉悅的氛圍被打破,所有人都在為這場尚未發生的紛爭而沸騰,而溫斯洛的酒館,從來都不是會放任這種事的地方。
幾個熟客向他說明了情況。臉上沒了笑意,溫斯洛朝人群抬手:「都離開吧,酒館要打烊了。」還有人想要與他爭論,但看見他眼底的冷意都打消了那個念頭。
剩下的人在安格妮絲指引下離開,館內突然安靜下來,只剩剛剛還咄咄逼人的男人,那雙藍眼直直望向他。溫斯洛對他淡淡說道:「還不走嗎?先生。」
永遠不會有他的時間,科瓦斯知道。但是酒精太瘋狂了,他看見人群在誰一聲令下離開,好像是轉瞬間發生的事。那兩個白痴打架了沒有?誰死了?他們該一起去死,因為他們不認識她,就跟他不知道答案一樣。他們在說謊,為什麼要說謊?如果他們有人死了,他好像也該去死。不過他沒有說謊。他沒有。
左腿又開始痛了。他忽然沒站穩,以為是桌子的地方空無一物,但有個人跟他說話。他踉蹌抓住那個人衣領,朦朧之際看見一雙綠眼睛。
「你⋯⋯」他忍俊不禁。「長得真像我媽。」
眼前的黑髮男人又在胡言亂語,想起小時候曾因容貌像母親,被一群黑幫嘲弄過有些令人作嘔,溫斯洛覺得這個男人醉得瘋狂。
「我不是你母親,先生。」即便對方沒有站穩,他還是反手捉起對方抓住他衣領的手,冷冷回道。
「你該回家了。」
【PVL】科瓦斯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酒精還使人發笑。
「我沒有。你要帶我回家⋯⋯屋子拆了。你要去旅行。」科瓦斯空著的另一手撫上對方的頰,抓了又捏,拇指在眼睛下方摩挲。「挖出眼珠,然後⋯⋯你是怎麼說的?有一次⋯⋯你摸我⋯⋯跟我拿多少?十個銀幣。我說,我不會上你,但現在可以,無所謂,只要你跟我說⋯⋯說清楚⋯⋯你到底是什麼?母親是——」
他眼前一黑。有人想把他拽進水裡,如果她學會游泳,那天走向大海的是他,真的掉進了進去,她也不會救他。他好不容易站好,沒有往下墜落,海水沒有跑進肺裡。他抓著像是她的人。
⧫ 溫斯洛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眼前的人除了胡言亂語之外什麼也沒做,看在他念著母親的話語支離破碎,那放任不管的道德觀又悄悄作祟,溫斯洛不想理會一個瘋子,但也送不走他。
他請柯提斯和安格妮絲把男人抬到酒館座位的長木椅上歇著,目送員工離開後,關上木門,自己則是在吧檯上收拾。
【PVL】科瓦斯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時間被分割成不只一半。每一次眨眼,他都錯過了太多事情。
但這裡不是家。科瓦斯挪動身體,卻不聽使喚,倒在一塊木板上。他想蜷縮起來,但沒有地方容納他。
他是喝了什麼。曾經在船上,有人讓他喝那個,然後拿來淋他的傷口。現在他卻全身都痛,這不該是那東西的效果。
「我長大了。」他說,不確定聲音是不是來自遙遠的海上,又有誰聽得到。沒必要睜開眼睛。「你一定看得出我長得像誰⋯⋯」
⧫ 溫斯洛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過了幾個小時,溫斯洛聽到男人喃喃自語,對方的面容跟那個男人有幾分相似,他們都有一雙藍色眼睛。
可他與這瘋子素不相識,即便是特徵再相似的人,他也告訴自己不能因此遷怒。他根本就不認識你。
溫斯洛踢了男人一腳。
「該醒了。」
他以為早就醒來。如果是夢,他會看見另一個孩子的死狀,得到母親永恆的承諾。可是一切亂了套。他什麼都不知道,她是誰不重要。也許他現在才真正醒來,但是他無法自控。即使他睜開眼睛,也無法再找回時間。
「我像他。」他虛弱地呻吟,「我像父親。」
這個傢伙說的話處處刺進自己內心深處。引起溫斯洛不好的記憶,他不打算讓這個瘋人繼續胡言亂語,盡可能保持最後的風度,溫斯洛在男人臉上拍了拍。
「醒了就離開。」
科瓦斯捉住他的手腕。
她說得對。他是在懇求,在時間被另一個孩子奪走的時候,他沒有叫她回頭。她活著的時候,他未做過任何決定。如果他溺水了,他該向她伸出手,她就會把他拉出水裡。他忽然懂了。
他不是真的不了解她,對嗎?
但這不是真的,他沒把話說出口。他以為自己說了,等著她拯救他。
那手握得很緊,綠眼對上藍眼,精神渙散的模樣想起以前的自己,不想再看到這個男人。
完全無法溝通,眼前的男人已經失去了最基礎的溝通能力,連簡單的離開也聽不懂,溫斯洛最後一點耐心被完全耗盡,他抓住那人的手不顧對方從椅子上摔下直接往外拖,直直拖向門外。
「我就不該⋯⋯」他低聲咒罵著自己,把那人直接摔在門外,「就不該收留一個煽動別人的傢伙。」他轉身就要走回酒館。
【PVL】科瓦斯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科瓦斯沒反應過來,只是想起那天晚上。
被拖著的人明明不是他。為什麼?記憶出錯了嗎?為什麼她要——
背脊猛然撞上階梯,疼痛從脊椎延伸至全身,讓他痛得縮成一團。泥土的氣息撲鼻而來。科瓦斯聞到血腥,來自嘴和鼻腔。他已經醒了,面前卻是夢裡癱倒的屍體。
喀嚓。門扉緊閉,拴上了鎖。科瓦斯驚覺不對,慌忙用擦傷的手肘支起上半身,舉起拳頭搥打木門。
「母親!母親——母親!」每一次打擊,木門都發出沉悶的聲響。他近乎癲狂,眼裡充滿恐懼,指節破皮、滲出鮮血,「您不——」
槍響劃破時間。
科瓦斯辨不出方位,也沒看見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母親死了。因為他的頰濺上了溫熱的血液。
他緩緩回過頭。那具屍體還在,距離好像近了一些,面孔血肉模糊,他從來無法看清。
說不定,他搞錯了。
那天該去死的一直是他。
我不知道 我們現在就all in哈拿(all in哈拿)
哈拿阿嬤
⧫ 溫斯洛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