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空中奔跑、飛翔、墜落，那是什麼樣的一個感覺？他不知曉、卻曾體會過、也深深體會過。

猛的張開眼睛，九沒想過他會做過人類們所說的「夢中夢」。在那個夢裡、他在那藍色白天永無止境的飛翔、闖入了灰色的雲朵中被雷擊落，接著看著冰冷的雨滴們熄滅了森林的烈火，卻也讓土石鬆脫。

九站起了身子，先是晃晃腦袋、後踏踏腳，確認這兒仍是「夢境」後便向前踏步，打算隨處晃悠讓自己好換換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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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聽見了嘈雜聲。

沙灘後一處狩獵場，一場惡鬥正熱烈上演。三隻貓相互糾纏撕咬，尖嘯與飛起的貓毛四散，重拳出擊的貓爪撕開令人膽戰心驚的傷口。

深色的貓疑似處於優勢，他的對手兩隻白貓卻是凶悍不容小覷，打鬥時還夾雜著辱罵咆哮。灰貓雖位於上風處，但他身上掛彩的數量遠遠比另外兩隻要多，叫人難以分辨到底誰才是輸家。

「喂喂喂！再來啊！這不是你們的獵物嗎！」Z吐掉卡在牙尖的白色貓毛，咧著嘴惡笑。他身後有幾條肥美大魚，得以窺見是他搶奪別人的戰利品。

白貓面露怯意，但Z不肯放過持續攻擊。就在此時局面有了變化，深灰的公貓右眼被劃傷，動作出現遲疑，右半身頓時露出破綻。兩隻白貓抓緊機會合作攻擊，把Z按倒在沙坑。

「哈哈哈哈！就這樣嗎？你們就這點程度？」他嘲弄者，一口咬住一隻白貓的吻部，似是瘋狂戀人般的吻，卻是企圖讓對手窒息。

白貓的夥伴大驚，連忙咬著Z的喉嚨，但灰貓彷彿有怪力一般被怎麼攻擊都不放開，一股同歸於盡的氣勢。

沒有過多猶豫便朝著聲音處前進，接著是看到了眼前不遠處的一幕。

oO（……在打架啊。）

絲毫是沒有想幫忙的意思，他看著那兩白的貓兒與其爭鬥、試圖搶奪那屬於自己的「財產」，而灰貓則是一股作樂模樣……誰欺負誰好像是一清二楚。

但令九不理解的是，既然是為了玩樂、那為何還要在身上留下這麼多傷痕，甚至是想連自己都至於死地般的拼鬥呢？他是有看過因狩獵而樂的貓、也看過因受傷而樂的貓，但還是頭一次看見連自己可能快掛點都還不選擇結束戰鬥的「樂子貓」，還真是瘋狂。

隨說這兒是夢境，但眼看事態如此發展，他也只好上前露面、毫不避嫌的來到了三毛所聚的區塊，大概也是老毛病了吧。
接著、眼看那三隻幾乎是沒有自由之身，他便直接繞路然後叼起一條大魚，吸引貓們的注意力。

「喂。」他喊。

「魚不要我就拿走了。」

白貓被突然出現的第三方嚇得炸毛，一瞬間鬆開牽制Z的嘴巴，瞅準機會的灰色公貓狠狠揮了一拳甩開兩隻白貓。鮮血如串珠灑落在地，瞬間消融於柔軟的黃沙之中，Z想再度撲上去，鮮血卻模糊了右眼。他甩了甩腦袋，發出低沈的咕噥。

白貓畏懼第三者的體型，罵咧咧的逃離現場。

「切，逃走了！」Z轉頭看向體型比他大的黑貓，一顆心再度興奮沸騰。

「看來你是我的新對手——」他撲過去，力氣卻突然抽離般軟綿地倒在大黑貓的腳邊。

「哈哈哈哈打不成啦！」對於這副糗樣Z也不覺得丟臉，反而乾脆倒臥小喘片刻。黃澄澄的眼眸卻瞪向不速之客。「勸你還是把魚放下啊老傢伙。」

見白貓們逃走，他將視線轉到了正興奮的較大貓兒上。眼看對方撲了過來，黑貓是躲也沒躲、就這樣看著對方徑直倒在了自己的大爪邊。

「精力可真旺盛。」他道，接著就是如對方所說的鬆了口，讓整條大魚跌落在地面上、揚起了沙塵。
一腳踩上了那條魚，九側眼望向那渾身沾傷的公貓，眼神中盡是不理解和無奈。

「搞不懂你、小子，到底是想搶魚還是單純在玩？如果是後者、那把自己搞的渾身是傷也毫無好處。」

「他們都逃了那魚也還不成，這麼肥美的東西就分個尾如何？看著是挺新鮮。」

「分魚⋯⋯」其實Z並沒有什麼獨佔心，他總是隨心所欲，只憑藉本能行動，聽見長毛黑貓的提議，他沒有多放在心上，只覺得對方雖然年紀頗大但氣度不俗，或許是很好打架的對象。

稍作休息後體力恢復，Z跳起來甩開額頭的血滴。
「那你得先打贏我老頭子！」他笑了一聲，如離弦的箭彈出去，一點都沒有自己處於劣勢的認知，又或者他根本不在乎。

Z的爪尖揮向黑貓的口鼻部，試圖用擅長的重拳打得對方暈頭轉向。

謎起眼睛，他看著眼前只比自己矮點的貓兒彈射上前時並未多麼震驚，先不說是否是同一種心態、但擁有類似鬥爭心理的貓他是看最多的，都看到爛了。

九利用了夢境能好好手持東西的好處，在對方迎面之前抓起踩著的大魚並拋在空中，做了一次「足夠鮮美」的格擋。
接著快速轉了圈身子、那條大尾巴在周遭拋起了一圈沙來逼貓因眼或鼻進沙而退開。好像什麼人類看的方盒子中會出現的場景。

年老卻坐的端正，九綠色的眸子直視著對方，身後是對方方才搶來的不少大魚。

「打贏你？你能打贏我再說吧。」

爪尖的觸感並非想像中的柔軟皮毛，他觸摸到滑滑的表面，隨之被有力的拍擊給震開。Z吃驚，金黃的眸子迸出光，他沒有想到在夢裡的世界對方可以做出這樣的行為，這是他沒有思考過的事情。

塵沙讓他無法輕易靠近，他的瞳孔伸縮，離不開黑色大貓的身上。Z還想知道對方有什麼意想不到的手段，模仿年老的大貓拍擊黃沙，佯攻對方的面孔，卻是肩骨猛地一縮，以詭異狡詐的姿勢攻擊老貓的下盤。

Z是有些無腦，但打鬥過無數次的他知道老貓的肢體大多僵硬，若能使對方基盤不穩，他便有機會壓制對方。

對於氣力Z可是相當有自信，黑灰斑斕的條紋下全是鼓動的肌肉，儘管鮮血直流，他也無所畏懼，甚至想知道在夢裡貓也會死去嗎？

他看的出來對方在觀察、在想些不同於橫衝直撞的做法。直到沙塵再次被揚起的那一刻——他知曉自己毫無還手之力。

老年的皮囊怎能跟年輕鬥盛劃上等號？深知力氣層面無法比較的九在被攻擊的剎那間不高的躍起，接著雙手腳直直的張——啪的一聲、不曉得是有沒有直接將大半部分身體壓在對方身上。

雖然動作是有點矬跟愚蠢，但眼下他卻是想不到其他辦法、這顆腦袋已經不好使了。

嘛總之、有壓到對方就會叫，沒壓到自己就會被反過來壓制吧。

他對自己的體重挺有信心的。

「喵啊！？」Z的爪尖差一點就摸到老貓的毛，對方這招餓虎撲羊、壯士斷腕的招數，讓Z始料未及。他被沈沈壓到地下，發出被扼住的咪嗚聲，向來豎高的尾巴軟趴趴垂地。

看見這動靜，遠處的X吹了鬍子，漫步走過來。

「放開他吧老傢伙，魚分你了。」X把魚用爪子粗暴的撕開，丟在一旁。

他也就在旁忙了一下，沒想到Z好端端的單挑白貓，怎會變成被別人壓成貓餅。他瞧的出來這隻黑貓並無惡意，全是Z自己沒事找事挑釁。

啊、叫了叫了。

好像全在他意料之內般的「輕鬆」，眼看還正想準備做些什麼、一聲叫喚讓九停下了動作，望向另隻前來的貓兒。

聞了聞氣味的相似、看來他不用操這顆老心了。

「你比這傢伙好說話多了。」

起身放了身下貓透氣的機會，大黑貓漫著步伐來到肥美魚兒前方就開始大快朵頤起來，鮮美的甜味在都市可是算種山珍海味。

X見對方肯給面子也沒有在說什麼，指不過盯緊對方的橙紅眼眸有些狐疑的光打探著。他總覺得這隻黑貓給人的感覺很像他曾聽說過的傢伙，說話的口吻⋯⋯？或是臉上明顯的傷疤？

「咪嗷。」Z可憐兮兮的舔了一下兄弟的腳掌。X沒好氣的舔淨Z臉上的血漬。
「就算是在夢裡，誰也不知道死了會怎樣。」
「喵哈哈哈不小心玩過頭。」

「我叫扎各，他是我兄弟尚，老傢伙你叫什麼？」他自顧自化敵為友（？）蹲到旁邊開始吃起魚。

嗯、好吃、超級好吃，不知是在夢裡的因素還是魚真的過分鮮美……但總之、果然生肉才是最能嚐到味道的食物。

不到三兩下、那張如獅子般的大嘴就將半條魚肉全吞進腹中，滿足的當下他也有注意到自己在進食時那審視般的視線……真不舒服。

「打過架就成友軍了？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這是一篇來自倫敦的吟遊詩貓所說的故事。

水岸沖刷聲、郵輪鳴笛聲、遊客交談聲。

「一個偉大的關於傳說大貓咪的故事、咳、就由我帕立姆艾拉克霍爾斯德三世來告訴你們！！」
​
還有一隻橘貓。

「從前從前——有一座森林，裡面有一隻黑貓！
聽說、牠原本被人類圈養著、過著超級超級超級幸福的生活——直到黑貓不幸的傳言在人類中傳出。」

「那濃密的黑色毛髮啊！被拋棄在野生的森林中，牠悠悠晃晃，彷彿這一切難不倒身為野獸的牠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哇！！有隻龐然巨獸從樹叢間出現！接著兩隻、三隻、四隻……包圍住了黑貓，接著一擁而上！想要把這隻貓貓給啃的一乾二淨，但是——！」

「被人類套上詛咒之名的黑貓啊、在那一刻睜開了牠的眼睛。綠色的瞳孔就像那座森林一樣，安穩、寧靜、包容、永無止境，同時對外來者展現敵意。一陣狂風突然吹起了牠的毛髮，樹葉吹散了敵人，牠身體底下的傷痕遍佈、但卻又美麗無比。」

「吸收自然之力的牠身體開始瘋狂長大！那副身軀快速、重重、果斷的解決了所有敵人，或是趕跑了牠們。」

「日後、我們稱這隻大貓咪為——來自夜晚的九先生。」

……

「故事結束嘍！現在——帕立姆艾拉克霍爾斯德三世要回去跟自己的主人吃罐罐了。」

——「拜嘍！」

故事結束了。

「別叫我老傢伙了，叫我九就行。」他說。

「嘿嘿小九，這麽無情啊！」完全無視對方冷淡的態度，他擠過去，就算個頭比他高也不在乎。然而Z對朋友的定義也只不過是玩具而已，在他的觀念這僅僅只代表一個詞彙。

說到九X就完全想起這段故事了，他皺了一下眉頭，有些嗤之以鼻那段故事，他倒認為是誇大了。只不過夢境這麼巧？還能碰見傳說中的九。

「原來你就是九。」姑且還是記住這隻黑貓，他彈了尾尖，要兄弟和他一起離開離開。

「小……」再怎麼說他都不小、無論是身子還是年齡，就算對方跟自己比起來也沒差多少也不能這樣吧？
想當初唯一一個這樣叫自己的還不是那個飼主，而是一隻貓奶奶……

面露些微震驚的表情立刻就重回冷淡，被擠了擠的身子讓後腳往旁挪了幾步，他看起來是一臉煩心。

嘆了口氣、九看向了另一隻貓，聽對方像是認識自己似的道，他感到有些疑惑。

「原來？你在哪個地方聽過我嗎、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