ゲ謎父水,紀錄點子用,0607頭髮。
水木拉起一撮白髮,左右端詳鏡子內的自己後忍不住嘆了口長氣。
一旁的咯咯郎見狀蓋上報紙,好奇的出聲詢問水木究竟在煩惱什麼,水木慢慢轉過頭去,便看見剛學會爬行的鬼太郎正朝著摺疊整齊的報紙爬過去,一灘口水即將落到報紙上時,咯咯郎的一撮長髮宛如靈活的手臂般將鬼太郎給騰空抱起。
有時候他會覺得咯咯郎的頭髮還真是方便,幽靈族難道都是這樣的嗎……?水木挑高眉頭,看著眼前的景象撇了撇唇。
「……我在考慮要不要染頭髮,畢竟白色實在太顯眼了,但這樣就要多一筆花費。」
咯咯郎聞言用指腹磨蹭著下巴,直線捲起的銀白髮絲化為數根粗壯的枝條,抱著鬼太郎在半空中像小飛機一樣來回盤旋。
「唔姆,維持現狀難道不好嗎?也有其他人類是白色頭髮吧?像隔壁家那位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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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木聽完不禁拍了拍光滑的額頭,眉頭深鎖,「……你說的那位是老人家,白髮蒼蒼是正常的,但像我這種年紀容易引來側目。」
「是嗎?人類還真是難為,連髮色都如此不自由,老夫可喜歡水木現在的顏色了,跟老夫一樣仿若染上了白雪皚皚的色彩。」
咯咯郎說完便咧嘴笑了開來,他將臉頰貼上鬼太郎,逗得鬼太郎在懷中呵呵大笑,「吾兒也很喜歡水木的髮色對吧。」
看見父子倆無憂無慮遊玩的模樣,水木頓時覺得自己煩惱的根本是無關緊要的小問題,他索性一屁股坐回榻榻米上,手掌撐著臉頰露出不滿的表情。
水木想著與其說咯咯郎的髮色像是窗外落下的雪花,倒不如說像是遙遠天際那輪散發銀白光輝的弦月,既美麗又高不可攀的遙遠,但他只是想想,當然不會直接說出口。
他默默地將目光挪向窗外,方才提到的隔壁老婦人正巧與他對上了視線,對方揚起溫柔的笑靨朝水木點了點頭,水木則回以一抹燦爛的微笑後才朝咯咯郎輕聲說道。
「人類是會排除異己的生物,這點不管哪個地方都是一樣的,白髮是上了年紀的老人或是病患才會有的顏色,代表年事已高、壽命將盡的意思,像我這種傢伙如果頂著一頭白髮,就會引來他人的胡亂臆測。」
高舉著鬼太郎的臂膀放了下來,鬼太郎窩在咯咯郎的懷中抬頭看著,似乎像是用眼神好奇的詢問對方為什麼停下動作,咯咯郎望向水木那張染上憂鬱的側臉,抿緊唇瓣,而後才狀似艱難的開口。
「……壽命將盡的意思是,吾友、也是嗎?」
水木回過頭,平常看慣的朱色頓時變得陰暗深沈,他伸手抓亂一頭白髮,髮絲隨意地亂翹在指縫之間。
「……當然不是現在,但依照平均餘命來看我頂多只剩三十年左右的時間。」
咯咯郎頓時沉默不語,似乎連鬼太郎也感受到了這種沉悶的氣氛,他縮緊嬌小的身子,就這麼大聲的哭了出來,咯咯郎聽見這才回過神來,他趕緊將鬼太郎換個姿勢趴伏在肩窩上,一雙大掌急忙拍著背脊哄騙。
「人生易死,乃曰蜉蝣在世……吾友唷,老夫問你一句,願意成為老夫的一份子嗎?」
咯咯郎歪著腦袋,微微垂落的前髮底下露出了平時難以窺見的一對朱紅雙眸,那抹如夕陽般的赤色餘暉與水木那雙湛藍如晴空的眼眸揉合在一起,頓時變成深邃到化不開的濃紫夜色,他緩緩瞇起眼睛,與臂膀中好不容易停止哭泣的鬼太郎一同細細凝望著水木。
「……什麼意思?是要我也成為妖怪嗎?」水木皺緊眉頭問道。
「——有何不妥?不用為了錢財四處奔波賣命,亦無需煩惱道德倫理與病痛纏身,最重要的是,如此一來吾等便能永遠在一起。」
咯咯郎的嗓音聽起來輕柔悅耳,水木靜靜凝視著那雙白皙細長的手臂,猶豫了許久才伸出手來,揚起嘴角的咯咯郎原本想要直接回握,但水木咬了咬牙,下一秒居然硬生生拍掉朝他伸來的掌心。
水木看著咯咯郎一臉茫然的神情忍不住咧嘴大笑,他從懷裡掏出一根香菸,橘紅色的火光在指間燃起,水木張開薄唇深吸一口,輕輕地抱過鬼太郎後才將灰白色的煙霧直接吐在咯咯郎的臉上,咯咯郎沒有料到水木會如此反擊,沒有防備的他直接被嗆了滿口煙。
「……哈哈,才不要吶!這樣未免太無趣了,你說對吧?鬼太郎!」水木笑得一臉開朗,用夾帶煙味的唇瓣親吻著鬼太郎柔嫩的臉頰。
「怎麼會呢?老夫擔保,絕不會讓吾友陷入乏味的生活。」咯咯郎慌忙說道,水木咬著香菸有些口齒不清的說著或許如此,他聽完欲再補上幾句,卻被水木率先打斷。
「咯咯郎,縱使再怎麼可悲我也是一名人類,以人類的身份經歷戰爭與諸多事情才造就了現在的我,假若今日撤換了我的肉體,那麼我這身人類的思維也將不復存在。」
咯咯郎聽完水木的想法後一雙大眼浮現微微的水氣,他哽咽著勸說一切將會變得更好,水木將會擁有比現今更遼闊的視野、更寬闊的胸懷,還有無需懼怕壽命將至的悠遠生活。
但水木垂下了眼眸,平靜無波的口吻底下隱藏著的是許多無法親自訴說的情感。
「……咯咯郎,正因為人類有所缺憾,才會耗費一生追尋自己欠缺的那份情感,就算身為妖怪的我變得再好,屆時我將不再是現在的我,不是與你們共同生活至今的水木。」
語畢,咯咯郎便起身跨出大步,腳步在水木跟前停了下來,緩緩垂落的髮絲彷彿理不斷的銀色綢緞般不停地延伸,直到將水木與鬼太郎兩者包覆其中才停歇。
「……嗚嗚,水木、水木唷,為何拒老夫於千里之外?老夫只是想與你一同見證吾兒長大成人的模樣並把酒言歡罷了。」
水木抬起臉來,斗大的眼淚便砸在眼旁,晶瑩剔透的水珠順著頰邊滑落頸項,他輕呼一口氣,鹹澀的淚水便與煙草的苦澀混成一片不符時節的煙雨迷濛。
不禁笑彎一雙眼睛的水木伸手掬起咯咯郎的淚珠,在濛濛細雨的陪襯下倒像極了企圖摘落弦月的愚者,「真拿你沒辦法,那我只好再設法多活個五年、十年了。」
水木話還沒說完,咯咯郎倒是拼命搖著腦袋,眼眶溢出的水氣頓時變成了大雨滂沱,「……吾友呀,幽靈族向來成長緩慢,不到一世紀的時間實在太短、太短了吶!」
水木聞言後一張俊臉垮了下來,他咬緊牙關,額際似乎有青筋在暴跳,「別隨便逼人跨越壽命與醫學的極限啦……!」
「……那就與老夫一起成為妖怪嘛!」
「你剛剛到底有沒有認真在聽我說話!」
咯咯郎抱緊水木與鬼太郎後哇哇大哭,看來這場爭執短時間內不會有個結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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