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告訴你裡頭有什麼。」科瓦斯坐在木椅上，抓著一個重重的麻袋，底部滲出深紅色液體。「因為太珍貴了。為什麼珍貴？因為是我搶來的。為什麼要搶？因為他不願意放手，逃到了巷子裡。你懂嗎？」

每位賭客都聽他這麼說，但是都不懂。科瓦斯等了一下午，等不到有禮貌的傢伙。沒有人拿出對等的賭資，有一個水手傻乎乎笑著，拿出一雙發臭的鞋子。那不夠珍貴，比不上他冒著龐大風險給出來的。

「卡內，那裡。」
「嗯？」

他們是在下午快結束入場的。下午什麼時候結束？等到紫色吞掉橘色，黑夜撲滿夜空。他們來到門口，遠遠看見一個布袋，一個男人，還有隱隱繞著的人群。周圍的人竊竊私語，多詢問些就能知道原委，兩人對看一眼。

「妳想去看看嗎？」
「那個神父。」

「喔，妳覺得那是嗎？」
「我猜是血。我不知道，但我確實想看那裡面到底是誰。」

「或許誰也不是。」
「我不信。卡內，我想看裡面是什麼。」

「好。」他點頭，牽著她的手來到男子面前。卡爾米內笑的很溫和，很有禮：「您好，先生，我想跟您賭一場，當然，夠幸運的話是要賭走您賭資的。」他沒有靠得太近，也沒有伸手去碰，一個禮貌的距離：「想必那是非常珍貴的事物，我也不好掂量它的價值，能不能問一下呢，您希望我以什麼與您相搏？」

「這個。」

科瓦斯指了最珍貴的。那個可憐蟲死抓著布袋，而少年牽著安靜的少女。他的判斷不會有問題。

「在你手裡。」科瓦斯說，「你刻意把她帶來賭場。」

聽完你的話以後——

「我要宰了他，卡內。」
開口的是安靜的少女。她一瞬間似乎從黑禮服內部明顯的縫隙掏出了某種銀光，但一旁安靜的少年幾乎是反射性地握住對方的手腕，輕輕地，在除了你們三人以外的人發現刀之前掩蓋痕跡。

「喔，她不行，這會讓你們都受傷。」他眨眨眼，一隻手從牽變成死死抓住。那個安靜的少女則是看起來只要少年放手，就會立刻與你打起來的樣子：「如果不介意，我可以拿自己與您賭，假使您願意。」
轉會頭，他另一隻手拍了一下少女的腦袋，很輕。
「妳說過出來玩會有禮貌的啊。」
「他先的。」

「您看，她才是那有權利要求來這裡的人，我只是帶路的。」

「那就是她帶你來這裡。」科瓦斯露齒一笑，湛藍的眼彷彿還閃著刀光。「上一回，我去當了奴隸。奴隸是被命令的人，被綁手列成一隊，從船上進進出出。那個人瞪了我，於是我把全身抹得老髒，讓人綁起來，在船艙把他咬了一頓。就算我手頭有錢，也不會買下他。」

科瓦斯笑得越來越張狂。

「我不要奴隸。」

「你——」
「卡娜，噓。」他低語：「別生氣，好嗎？」

「我認為權力實際上是流動的。」他面對你的笑也只是維持原本的樣子，看起來真的不生氣：「您去當了奴隸，但聽起來您比雇用奴隸的人更厲害。而事實上，賭博在我們之間，我猜賺最多的，」少年指了指天上：「也是這裡的主人，不會是我們，其實我們都是替他們賺錢的奴隸，除非我們不願意賭了，離開這裡，不過，您不是想賭賭看嗎？我認為真心對待賭局的人，可以算是朋友。」

他把手放下，然後對你伸出來。
「不要奴隸，那要朋友怎麼樣？至少先去逛逛這裡，說不定有比我們，更讓您感興趣的東西，我可以用那個跟您賭。」

科瓦斯轉了轉眼珠。

他沒逛過賭場。那些看門狗什麼沒見過，光是帶著賭資就能進來，但大搖大擺就另當別論。

「無論我要什麼，你都會拿到。」科瓦斯說。

他站起來，刻意甩了下麻袋。誰都不能在賭場搶劫，但誰也不會跟他搶。他沒說話，逕自往賭場更裡頭去。

拿了一雙破鞋的水手還在，從漁夫手上贏了兩條魚。除去零星銀幣，他們的賭資有一樣的味道。

科瓦斯扭了扭脖子。有一整面壁櫃，用以展示財富，還有剛才聽見的新名詞。權力。勒死貴族夫人的寶石項鍊、滴了船長鮮血的紅心六撲克，還有一大幅裸女躺在賭桌上，像是要被分食一樣的畫作。很好笑。科瓦斯差點就要選這個了。

但另一件物品吸引了他。

一把燧發手槍。來自大陸的昂貴工藝，最好的工匠所製作的原型。他懂了，這是權力。那是同一把槍，多管的，發射後得手動旋轉，火藥可能漏出來，不安全而美麗，注定要發射。管理者不夠講究，玻璃太骯髒，他看不見槍身的銀色花紋，可他知道是那一把。

「這個。」

科瓦斯出了神，食指不斷戳著玻璃。

沒被牽起的手並不介意的放了回去。他跟著對方走在賭場中，小心的牽好卡洛琳娜 ，看過了財富，來到了權力，對方看著一把槍，而他看著另一把刀，在思考，直到玻璃被戳的咚咚不斷，他才回神。

「好的。」
叫來侍者，這把槍——他買的起，可權力在玻璃外發揮了作用，一把槍的收入太小、流逝的太快了，所以他們說這把是特別槍，如果您能給出一個更好的價格，更好的激情，那就可以。

「這樣吧，我和這位先生玩用它來賭俄羅斯輪盤，我出這把槍，他出那袋賭資，先生贏了，這位先生就把槍拿走。」
「那……」
「這是您的賭場，我和先生只是來玩的。」他轉向男子：「那麼，可以嗎？」

「……俄羅斯輪盤，他知道？」女孩問。

「就是拿著槍對準腦袋發射，」少年當即：「誰先死，沒死的就贏了，或者我們運氣好，沒有一發射出來。」

「這把槍不會朝我開火。」科瓦斯仍敲著玻璃，頻率漸高，笑容也越來越大。「它沒有殺死過我。」

他記得母親在甲板上。陽光閃耀，金髮搖曳在風中，用食指轉著那把槍，朝地板試射一發，再往旁邊射第二發，彷彿忘了那裡躺著一個大活人。

背叛者的頭一瞬多了個彈孔，然後就不動了。

母親故作驚訝，掩住了嘴巴。

哦！真糟糕，他死了！

她以微笑向旁人表示歉意，接著轉身就走。

母親開槍的時候，他在旁邊看著，就只是看著。

「就這麼做。」科瓦斯沒停下敲打，弓身直盯著它，不知對誰說話。「你要把它送給我。」

「我很確定那把槍不認識你。」少女看了青年，說了這句話，便叫來侍者說明。他看著少年與少女，面有難色——但最後還是在交談中應允，取出了那把槍(期間，一直忍不住看科瓦斯敲打玻璃的手。他為什麼敲？算了，這不是侍者該在乎的)，領著三人到無人的賭桌，把一顆子彈在所有人的面前放其中——

然後，轉動。
槍械發出聲音，現在，沒人知道哪一顆會在第幾發，誰的手上出來了。少年接過了槍，放在少女手裡，少女則握好，對準少年的額頭扣下扳機。

無事發生。
全場在靜默後開始於另一個地方下注，少女把槍放在桌上，滑到對手的面前。

「換你。」她說。

這是來真的。

賭場不會默不作聲。男人打破沉默，邀集所有人來下注，因為這是他的工作。頓時，歡聲雷動，有個女人吹口哨叫好。

科瓦斯沒帶別的賭注，否則他會下在自己身上。

「我不想打在那裡。」他說，「你知道，我喜歡吃。」

科瓦斯端詳手槍。他不記得花紋是不是玫瑰了，但如果子彈注定發射，又不小心打錯了人，他要把它拆吃入腹。

科瓦斯張口，盯著少年，把槍口伸進嘴裡，扣下了扳機。

只有一點燒焦的味道。

科瓦斯將那珍貴的槍吐了出來，又慢又輕地，放在桌面上。

「隨你喜歡。」

女孩走過去接了槍——順便用手帕把槍口擦乾淨。她大力的像在撬開一個頑固的貝類，奮力的像要割斷一個男人脖子那樣。她不是嫌髒，只是如果子彈一定得打在他哥身上，那麼他屍體最先接觸的應該是她，而不是某個男人的口水。

她又一次站到卡爾米內的身邊，用槍對準頭顱，這一次是耳朵，從耳朵穿過去，你最後聽到的就是我殺你的聲音，我就守約了。

喀。

空的。她放下槍，一樣利用桌面把槍滑了過去。這次她力氣沒控制好，槍一邊打圈，一邊往科瓦斯的地方前進，像一顆小孩子在玩的傳接球，直到停下，才會變回槍。

科瓦斯皺起眉頭。

「這不是玩具啊，小妞。」科瓦斯責備地搖著頭，眼睛瞪得老大帶著警告意味。「我想要拿著這把槍，大搖大擺走出去，把賭資直接送給你。」

科瓦斯撿起了槍，用骯髒的襯衫擦拭，彷彿他不是玷污它的那個人。「可是，」他說。「你們從來不讓我這麼做。」

他轉了轉管輪，槍口指向陌生的少年。周遭有人驚呼罵髒話，更有人掏出自己的槍指著他。他總是破壞規則。

「結局一樣。」科瓦斯說，「你接受嗎？」

「……………………………………………………」

﹁
把
槍
給
我
﹂

少女是這麼說的。

「可以。」

而少年則是這麼說的，他還是笑得很溫和，一隻手握住了少女的手，她看起來一被放開就會衝過去把你的喉嚨割斷。
另一個人……看起來很無所謂，這真令人驚奇，如果賭局雙方都這麼說了，那賭場也不能把槍送到你的腦袋上。

﹁
只
有
我
能
﹂

「只有妳。」他說：「開槍，先生。我很好奇，說不定這一次我能讓你這麼做呢？試試吧。」

「他說可以。」科瓦斯朝少女咧嘴一笑，大肆炫耀地揮舞手槍，從頭到腳又回到頭。「有人說，在賭場，奴隸也可以翻身。他不是你的奴隸。」

包圍的槍械放下的時候，科瓦斯還在思考，自己最喜歡吃哪裡。他想太久了，但這次沒有規矩限制他，所以他花了好長的時間。

最後他說：「我要還你自由。」

他閉上左眼，朝少年的心臟開槍。

這一次連聲音都沒有。

但是科瓦斯知道，食指切切實實地開了一槍。

週遭的人鼓掌、叫好。該隱終於要死啦！哦，港口的小丑，你得吃下最後一發子彈！小夥子，快點結束這一切！科瓦斯盯著手裡的槍，想著：他們幹嘛這麼期待啊？

母親又不會殺死他。

科瓦斯伸出修長的手，友善地遞出手槍。

這次接過槍的是少年了，他接過槍，但還是給了少女，可少女沒有接。
「卡娜。」
「你讓他殺你。」

「他沒有真的殺了我。」
「那是我的權利，就算你不是奴隸，你也一輩子都不能擺脫。我們說好了，你只需要愛，我只需要——」她想繼續說，陳述自己的義務，無視四周的歡呼和叫喊的說完，但他們真的太大聲了，所以她決定讓這些人安靜下來。

她拿出了另一顆子彈，沒人知道它放在哪(除了卡娜與卡內)，或許是她衣服上的某處(是卡內放的)，她放進男人想要的槍裡(卡娜放的)，然後扣動扳機(卡內允許的)。

槍聲總比人聲大。
血噴了整張桌子，還有他站的地方。這一切太突然了，沒人反應過來。

「這把槍卡了彈，妨礙賭局。」她惡狠狠地說：「三流賭場，就連提供的設備都有問題，叫負責的出來，我們要拿賭資，這把槍給那傢伙。」

她把槍又滑過去，這次又快，又乾脆，只是沾了一點血。她也跟著槍走過去，跟男人比起來，她真的好小好小，但她的槍法又快又準，而且她的槍大概和母親很不一樣。

「我聽過你。」
「你媽媽對你很重要，那他對我而言就那麼重要。」

「如果你有天真的殺了他。」她說：「那我就把長得像你媽媽的人，你說像你媽媽的人，全都殺掉。」
「槍他們會給你，我們要拿走賭資。」

說完，她又走回少年身邊，不看你了。

開槍那一瞬間，科瓦斯的眼神震了一下，但臉上保持著微笑。

「你該朝我開槍。」科瓦斯說，用跟剛才一樣的動作，輕輕拿起槍擦拭。「而且，你殺不死她。會被殺死的不是我的母親。」

圍觀的人們意識到，這場賭局作廢了。有一個火槍手押炸膛，因為沒看過那樣的槍，但是沒有人想到和局。他們開始抱怨，負責賭局的男人也沒有想到，使眼色呼喚壯一點的人過來。男人得維持秩序，歸還所有押注，然後請來當家的主人，見證這一場賭局結束——

「他不在。」

女人步下階梯，聽起來興味索然，沒與任何人對視。高壯的男子跟在她身後，如果他是女人的保護者先下樓的應該要是他，但他看起來真的是——因為他緊盯著她的後腦勺。

「我是雷文娜．德洛爾。」步入人群中央時，她終於抬起頭，綠眼珠盯著科瓦斯。「而你是找我麻煩的人。」

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活得太安逸的女人，會是她那樣的長相。金髮蓬鬆細軟，皮膚乾淨無瑕，然而，她卻穿著過時的紅黑色洋裝。不，在維珀利伯港，有可能成為新的流行。

雷文娜的視線釘在他身上，勾了勾食指，命人去拿那兩件珍貴的賭資。她自僕從手中搶走那個麻袋，乾脆地打開來看。

「你們為了一條⋯⋯巨大的死蜥蜴。」她的嘴角抽了一下，不知是忍住恥笑，還是隱藏不悅。「賭上了所有身家。」

雷文娜禮貌地朝人群微笑。他們不敢發出聲音，也許害怕怕被聽見愚蠢。而後，她走向不知姓名的少年，還有他身旁的少女，遞出了沾血的麻袋。

「我聽說賭博的是你。」雷文娜說，「不過，你們誰拿走都可以。」

「蜥蜴長得跟恐龍挺像的。」
「男孩都喜歡恐龍。」

對於這份顯人沒什麼人喜歡的賭資，他們看起來倒是真的喜歡，所以乾脆的拿走了，看起來並無任何不滿。女孩拎著麻袋，看起來就像裡面裝著一袋新鮮的玫瑰，或者在滴血且充滿鱗片的新裙子。

「謝謝您，槍是那位提出的條件。」他眨眨眼：「我仍願意買。」

「我不希望你破費。」雷文娜無所謂地說，「但你當然得這麼做。」

她裙擺一甩，拿起桌上那把手槍，大膽地敲了敲彈巢，三兩下就搞懂構造。

「有創意，我喜歡。」她說，「出自一流的工匠，得有一流的使用者。」

沒人知道她在諷刺誰。

雷文娜望向科瓦斯，拿著槍走向他。科瓦斯伸出右手，另一手背在身後，微微欠下身子。他做得很完美。

「我——」

「慣用左手。」雷文娜遞出手槍，「你的，幸運兒。」

科瓦斯從善如流，換成了左手。人群裡傳來笑聲。雷文娜不以為意，抬抬眉毛，沒去握那隻手，只是把槍交到他手上。她嘆了口氣，像累得半死。

「您很像我的母親。」

他在她旋身時說。

「哦。」她這麼回答，「是哦。」

她要保護者先上樓，這不符合禮節，而他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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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謝謝謝謝謝謝謝謝
這裡是兄妹樂園跟戀母樂園（喔）

不倫天堂的大門由這裡展開

救命我剛回完這句隔壁就在敲我牆

Carolina0607: 救命⋯⋯是誰在敲打我窗 是誰在撩動琴弦（不倫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