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蘭德與蒂格拉在亞蘭德休假時約出來逛手作市集——準確來說是蒂格拉訊息轟炸亞蘭德，然後成功約到亞蘭德出來。

「放假出來走走不錯吧！」笑著問，今天是對方放假，因此不打算和他聊工作相關的話題——至少逛完市集前不想。

「首先……感謝妳的邀約，其次，下次可以不用傳那麼多訊息我也能看見的……」

回想起幾日前的盛況以及通訊裝置從未停歇的震動，亞蘭德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儘管對朋友的盛情邀約感到高興，卻從未想過她會以如此熱烈的方式。

「不過確實如你所言，平日裡沒什麼機會長時間在市集裡閒逛，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商業區人聲鼎沸，執行官儘管巡邏是經常路過這一帶，卻從未有時間仔細參觀。

「我想給你看我新買的貼圖啊。」蒂格拉壞心眼地笑著「下次我會少傳點的。」

但對方都這樣說了，蒂格拉答應對方下次的邀請不那麼激烈。

「那今天就好好享受這個市集吧。」說著拍拍亞蘭德的肩膀後，指著前方的人潮「分散了的話我們電話聯絡喔⋯⋯？」

我們都大人大狗了，走丟了應該不需要擔心吧？
看著眼前的人潮，蒂格拉又看看身邊的人，很失禮的想著這件事。

「……我只是對於你的收藏數量感到驚訝，並不是厭倦你傳來的訊息，希望我的話沒有造成你的不愉快。」一邊補充說道，一邊順著蒂格拉手指的方向看往那人山人海。

「……按照我們二人的身高，應該不會很難找的。」亞蘭德思來想去，認為應該不需要擔心被沖散的問題，但面對如此洶湧的人潮眼下又該從何開始逛才好？

「這麼說來，蒂格拉有什麼推薦的店鋪嗎？」

「沒有沒有——」聽到亞蘭德的話後搖搖頭「你被我的洗版我才該抱歉的。」感到抱歉，但下次還要的最佳代表。

「嗯——確實不難找吧，你的紅髮。」自己的黑髮就不好說了，看著眼前的人潮，蒂格拉決定等等偷偷在對方身上留下點痕跡好了，真的丟了比在人海裡張望來的快。

「看你想逛哪種，亞蘭德？」聽到對方要自己推薦店鋪，最喜歡拉著朋友逛街的蒂格拉立刻笑得燦爛「食材的、家裡用品的，甚至修繕類的，這條街上什麼都有喔。」

「食材……我並不太擅長料理，在家做飯的機會也不高，或許可以先看看家用品？」亞蘭德看著人潮絡繹不絕的攤販，最後指向擺滿各式餐具、桌椅、甚至手作飾品的區塊。

「蒂格拉經常來嗎？雖然這裡每天都很熱鬧，但攤販的組成應該變化不大才對，不會感到無趣嗎？」紅髮男人看向身旁與自己身高幾乎齊平的女人，好奇對方是如何從一成不變中發掘出新鮮感。

「抱歉，可能因為我沒有什麼拿的出手的嗜好，或許問了個笨問題。」

「家用品啊，那我們走吧。」說著乾脆挽上對方的手，和亞蘭德順著人潮走到他指著的區域。

「也沒有常來，大概兩三個禮拜來一次而已，需要買些小東西會來這裡看看。」

「⋯⋯」用空著的手去捏了一下亞蘭德的臉「不用抱歉。」
「我不知道其他人如何，但對我來說你的問題都不會是笨問題，畢竟本來就要問或是聊天才能熟悉的嘛，就像等等我可能也會問你一些奇怪的問題一樣。」然而這個人的問題可能真的是怪問題。

「興趣也沒什麼拿得出手拿不出手的差別，自己開心就好。」說著兩人到了目的區域，蒂格拉放開了亞蘭德的手。

「你剛剛問會不會感到無趣對吧？」說著拿起了花紋可愛的小盤子「雖然組成大同小異，但我每次來的時候都會看到新東西，所以我覺得不無趣。」

「旁邊的手作飾品每天都會有新品，所以我很喜歡逛喔。」指了指隔壁的編織刺繡飾品攤「我還剛好遇到攤主把新作品做好擺上來過，然後就被我買走了。」

「啊，我的話就算連續兩天來，但跟不同人的話也不會覺得無趣，一樣的東西跟不同人分享會有不同的感覺嘛。」

「亞蘭德呢？有來類似的地方的話大多會逛什麼？」

「這……」蒂格拉順勢挽住亞蘭德的手在攤位前轉了一圈，似乎是對這樣的距離感不太適應，男人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生硬，只能盡力維持自己的思考能力。

「……就擔心我可能回答不出你的問題了。」見對方拿起上面印著花紋的餐盤，便跟著靠了過去查看，想了想以後補充問道：

「……對你來說，值得享受的是購物的結果，還是發現的過程？我來到市集通常優先購買缺少的必需品，其次是可能會用到的工具……」

「上次覺得有意思而買東西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當時買了個印有東方文字的杯子。」

雖然發現上頭印著リキジャサイ幾個字意為你去吃●以後就再也沒用過了。

「回答不出來就等想到實再說就好啦。」聽到亞蘭德的話哈哈大笑「有些事情本來就不是馬上有答案的嘛。」

「我應該是享受過程派的？」思考了一下「如果以購物的話——除非必需品，沒買到但過程是開心的話我也不會太難過。」

「啊，這是指非料理的東西，如果沒買到我想吃的東西的話過程再怎麼有趣，我都會難過的。」吃貨很誠實。

「亞蘭德感覺就是這樣呢。」將餐盤端詳了一圈後放下「不是不好的意思，而是不會分心、專注目的上這點。」

「那個東方文字刻了什麼？」一臉好奇望著對方，眼裡閃爍著沒有得到答案不罷休的光芒。

「……該怎麼說呢，你確實給我一種時常活在當下的氛圍，我也認同能夠享受過程是一件很棒的事。」亞蘭德並不清楚是自己與一般人中間本就存在差異，亦或是有了交心好友之後才開始了對他人的觀察，得不到答案的男人只能輕輕笑了笑。

「這麼說來，上次講好了要互相推薦餐廳……這附近若是也有你喜歡的餐館，稍後就能過去品嚐吧。」見對方如此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慾望，亞蘭德順勢回答道。

「至於那個杯子……上面寫的不是什麼好話，只能說是吃了不懂外語的虧吧。」回想起自己差點將馬克杯帶進辦公室，紅髮男人眉頭緊皺補充道：

「下回再看到類似的產品，最好還是詢問一下店家再購買。」

「活在當下是享受生活的方式嘛。」雖然活在當下並非單純如此，蒂格拉對自己與一般人的差異有著明確的認知，但這個場所與時機並不適合做出更深入的討論，蒂格拉決定笑著帶過。

「有喔！附近確實有我很喜歡的小酒館，晚點還可以順便喝個兩倍——他們有很好喝的香料酒可以暖身喔。」說到吃的蒂格拉馬上兩眼放光，朝人群指了個方向示意給亞蘭德看。

「⋯⋯我會詢問的，但你這樣我很好奇到底寫了什麼？是什麼不好的話？」看對方一臉嚴肅，蒂格拉的好奇心開始熊熊燃燒「跟我說嘛？」

說著還拿起攤位上的刻著不知道是哪國語言的杯子看著亞蘭德，看來準備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雖然這一帶不乏美味的店家，但酒類……我並不常飲用，並不能確保自己對酒精的承受度符合你的期待。」

亞蘭德思考片刻，決定對友人老實交代自己的酒量，除去必要的社交場合，男人平日裡可謂滴酒不沾，會通過喉嚨的液體大多只有水與濃湯。

「至於你問的，那真的不是什麼好話……是讓你去食用排泄物的意思。」亞蘭德無法阻止蒂格拉的好奇心，見對方的雙眼幾乎要發出光芒，也只能對自己的用詞斟酌再三，同時補充道：「我可不記得東方的文字怎麼寫，別問我。」

「至於你手上的杯子……」

看得懂 看不懂

「我也是看不懂的，快把它放下……！」

「那你照你的酒量來就好。」蒂格拉擺擺手表示沒問題「不喝酒也沒關係，不要勉強。那裡的料理也都很好吃。」

聽到食用排泄物蒂格拉大笑。

「杯子上寫這個還真的是⋯⋯挺惡趣味。」蒂格拉轉為低低的笑，這件事似乎真的很戳她笑點「好⋯⋯我放下。」看亞蘭德嚴肅的樣子，蒂格拉從善如流，難得聽話。

「那你今天有想買什麼嗎？家裡有需要補充日用——」蒂格拉放下後問著亞蘭德，但轉過頭後注意力像是被什麼拉走一般，語氣放緩、字句頓住「你先看一下，我等等回來。」

伸手拍拍亞蘭德的肩後，蒂格拉突然離開攤位，走入人群裡，幸好她的身高在人群裡確實也顯眼，不容易看丟。

蒂格拉在人群裡站定後，低下頭像是在跟誰交談，又伸手做出像是摸對方頭的動作，安撫著對方。

接著她又抬起頭，張望了一下後牽起對方的手，這才讓人看清她是在和落單的小孩說話。

接著她像是篤定孩子在找的人在哪一般，看著某個方向並摸了摸孩子的頭——此時兩位男性匆匆穿越人群，衝到他們面前，孩子立刻放開蒂格拉的手，上前讓其中一名男子抱起來。

他們與蒂格拉再寒暄幾句後便做出道別的動作，蒂格拉又輕鬆地穿越人群，不一會便回來亞蘭德身邊。

「我回來了，你有看到什麼想看的嗎？」

「謝謝，不過請不要因為我改變計劃，你仍舊可以暢飲一番……」剛想讓蒂格拉不需顧慮自己的飲食習慣，就看看見眼前的女人被神秘東方的污言穢語逗得輕笑起來，亞蘭德只得無奈地聳聳肩。

話題有來有往地進行著，直到蒂格拉的視線挪向亞蘭德身後，她簡單交代幾句很快鑽進了人群之中，似乎在與身材比自己嬌小很多的人對話。

「……剛剛的是？」直到執行官看清她手裡牽著一個孩子，又看著孩子在蒂格拉的引導下找到自己的親人，保持有些疑惑的表情，亞蘭德針對方才的一幕開口問道。

「看上去那是一家人，妳眼睛真好，居然馬上在人群中看見他的身影。」

「……這樣的孩子肯定是在充滿關懷與愛的環境下長大吧。」

「謝謝誇獎。」先對對方的稱讚道謝「因為人流裡有個人不動的話很明顯，所以我才能一眼就看到。」

「就是走丟了的孩子⋯⋯他很乖的在原地等，剛好他的家長們也找過來了。」稍微解釋了一下剛才的情況。

聽著亞蘭德的話後蒂格拉點點頭。

「確實呢，家長過來時的慌張跟擔心看得出來他們很寶貝他。」

蒂格拉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麼，但沒有多說，而是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亞蘭德呢？想起來我還沒問過你，是本來就是這裡的人，還是是進了樞密院才來這邊工作？是的話家裡的人還好嗎？」

邊問邊往隔壁攤位走去，看到了慵懶貴婦躺的貓咪造型筷架，順手拿起來給對方看。

「我？嚴格來說並不算本地人，只是我的父母帶著我流亡至此……」說到這裡亞蘭德頓了頓，似乎在猶豫該向對方坦誠多少，畢竟沒有多少人樂意聽朋友的悲慘身世，更何況今天是難得的出遊日。

「……雖然我一個人長大的記憶居多，也不太記得他們的模樣，但也是那段期間使我變得堅強。」接過對方遞給自己的筷架，並不善於使用刀叉以外的餐具，表情有些彆扭的紅髮的男人給出曖昧的答覆，也以此來試探蒂格拉對話題的接受性，避免搞砸了對話的氛圍。

「不過你不用擔心，現在的我生活得很滿足！」

「……我也不希望自己因此受到朋友的同情，儘管我曉得如此經歷或許與你的童年相差甚遠，但如今的我們沒有不同。」

像是避免蒂格拉感到尷尬，亞蘭德連忙補充說道。

「⋯⋯」靜靜聽完亞蘭德的話，蒂格拉難得安靜下來，看著眼前好友表情彆扭的擺弄筷架。

流亡、自己一個人長大、不太記得父母的模樣，從亞蘭德的零散片語裡，蒂格拉似乎窺探到了什麼。

「現在過得很好就好。」靜默了一下後蒂格拉點點頭「我們現在都是大人了嘛。」
看著亞蘭德有些慌張的樣子蒂格拉笑著，伸手輕拍亞蘭德的手臂表示安撫。

「嗯——」說完後蒂格拉低頭看著攤位上的商品，看著它們卻又沒看進去。

「⋯⋯我的童年或許跟你的童年確實大相徑庭，但也或許不像你想的那樣喔。」

蒂格拉的口氣戴著難得的猶豫。

「你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說說看？你剛剛欲言又止的部分⋯⋯不用怕嚇到我就是。」其實蒂格拉有些意外，在說出口時也有些忐忑。

忐忑的來源於對方不曉得會讓自己知道到什麼程度，自己又能回饋到什麼程度。

「……當然，若是你不介意的話。」

不過執行官也再次補充道，希望對方不必因為方才那段聽上去難以啟齒的經歷，而對自己的態度有所變化，似乎非常擔心從此會與蒂格拉產生距離。

「……在我還不懂事的時候，父母帶著我跨過邊境來到貝施科涅茨，聽說為了不被人發現，他們挑了一條非常難走的路。」說到這裡，男人頓了頓像是在思考應該從何啟齒。

「……聽說當時我的父親被逮個正著，留下年幼的我和母親逃進了城裡，但畢竟口音與膚色差異甚遠，工作想當然也不好找。」

「很快，有一天我的母親就再也沒出現過，我不知道她去哪裡，只是從那天起開始了在街上流竄的生活。」抬起眼睛確認蒂格拉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語變了表情，紅髮男子換口氣才繼續說道。

「……過程很辛苦，但等到我大一點的時候，也對於用暴力來解決一切的做法不感到排斥了，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我被強制徵召入伍。」那時的長官狠狠教訓了我一頓，或許你也聽說過，也是在軍中我受到了身為人應有的基礎教育。

「大、大概就是這樣吧，沒什麼特別的。」亞蘭德吐出一句自己也覺得難以相信的總結。

蒂格拉靜靜聽著。
雖然做了點心理準備，詳述的開頭她從之前的對話也猜到了一二，但完整聽完後蒂格拉還是很難不動容，也明白亞蘭德現在這樣拘謹的樣子是因何而來。

「原來是這樣啊。」說著蒂格拉伸手攬上亞蘭德的肩膀後並輕輕拍了拍。

這種時候能說什麼呢？
說什麼好像都怪怪的。
好像也都不怎麼合適。

「每個人都是特別的，不管你的經歷如何，都是特別的。」蒂格拉靜默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如此回應。

「我覺得你很厲害喔，即使如此也是這樣也⋯⋯也走到了這裡。」拍著亞蘭德肩膀的手力道有些大，本來說著的聲音裡帶了點哽咽，但隨即又回復如以往。

「⋯⋯雖然我覺得你很棒，簡直是最棒，但軍隊那個吃太快的習慣還是要改。」像是在轉換氣氛一樣，蒂格拉突然提起了上次叮囑對方的事情。

「不過不鬧你了⋯⋯那你想知道我的嗎？」蒂格拉輕輕說著「我的或許也不像你所想的那樣喔？」

「說實話，我不怎麼提起這段經歷，很大一部分原因來自於……不希望別人改變看我的方式。」亞蘭德頓了頓，他曉得自己的故事必定令蒂格拉有所顧慮——即便那僅僅是出自於善意與理解。

「但這也是無法消除的過去，那這日子雖然過得荒唐，卻成為了現在的養分……」

被對方拍了拍肩膀，男人聽見朋友的聲音略帶哽咽，然而一切都在他思索自己是否說錯話時，被蒂格拉以下一個話題悄悄帶過。

「吃飯的習慣……雖然我沒有為此設定計時器，但我想確實是有所改善。」

「……如果是我的身世讓你感覺太沉重，不必為了交換而特意——呃、我的意思是，希望你不要為此有壓力。」

在聽見對方也打算分享自己的過往，亞蘭德有些著急，似乎擔心蒂格拉打算以此方式來照顧自己的情緒，於是有些笨拙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如果你願意與我分享，我自然願意洗耳恭聽，只是希望這不是基於壓力或同情……」

越說越覺得自己很失禮的亞蘭德眉頭緊皺，語畢甚至無奈地拍了自己的額頭。

「⋯⋯我大概是能明白你的顧慮。」說著拍拍亞蘭德的肩。

但她不打算跟對方說什麼「我不會改變看法喔」或是「對你我也不會變喔」之類的話，做得到遠比說出來實際。

聽著亞蘭德說著有所改善，蒂格拉輕笑著把手抽離他的肩膀。

「有改善嗎？那晚點吃飯讓我驗收一下。」想起上次那暴風般的速度蒂格拉還是心有餘悸「雖然沒有改善我也不會怎麼樣就是了。」

「⋯⋯」

靜靜看著亞蘭德著急又笨拙的解釋，到後來的懊惱扶額，蒂格拉只是笑著。

實誠的大狗狗。
對他的蒂一印象直到現在都沒什麼變，亞蘭德可以說是表裡如一的人。

「不是壓力跟同情。」蒂格拉終於開口。

「就只是朋友聊到了，你講了，我也想講。」蒂格拉邊說邊又拿起攤位上的冰箱小磁鐵，但這次沒有遞給亞蘭德看，只是讓它在指尖輕晃，只論動作的話，她像是用各種角度般地觀察這個磁鐵。

「是我想講，所以講喔。」
「你也知道我不想講的話，現在就算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說的。」說著把磁鐵放到亞蘭德手上，又拿起了另一個。

「你剛剛說我眼睛真好對吧？可以看到走丟的小孩。但其實是我會下意識去看有沒有這樣的孩子。」

「小時候我跟家裡的人去了祭典，那時的人比現在還多，我們被人群沖散了。」現在想來，或許沖散自己與家人這件事本身就是計劃好的「接著，我就被綁架了。」

「啊，你不是本地人所以大概不知道，我好歹還算個貴族，所以當時這件事情有上新聞喔。」語氣雲淡風輕，但手上的磁鐵卻一再從指間滑落，她也一再將其撿起「總之，我被綁架後就遭受了一段時間的虐待，疤到現在都還留著。」

說著她用空著的手將長髮撥過肩膀，露出了領子與頸圈都遮不住，有著一條直型疤痕與隱約看得出來是煙燙過的圓型疤痕的後頸。

「其他地方也還有啦，有機會去泳池的話你就看得到了。」

「之後我就被救回來了，也有好好長到現在這樣了喔，雖然是很任性的模樣就是了。」這點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所以我每次來這種人多的地方都會稍微注意一下有沒有走丟的孩子。」

「大概就是這樣。」說著又把手上的磁鐵塞到亞蘭德手上，蒂格拉一臉輕鬆「雖然現在講了好像有點晚，但我也不希望你改變對我的態度或方式就是了。

「我們兩個沒什麼區別的。」

「…………」沒料到會從對方口中聽見如此衝擊的事實，男人瞪大了雙眼，臉上是驚訝的神情，儘管嘗試斟酌用詞卻半天說不出話，只能靜靜聽蒂格拉說到最後。

「……你我年齡相仿，當時的我對於新聞的敏感度不高，實在很抱歉聽聞這樣的消息。」思考片刻後緩緩開口，年幼的亞蘭德為了生存在街頭遊蕩，未曾想過即便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也有著如此悲傷的過往，更沒想到對方願意對自己全盤托出。

「說實話，我很敬佩你，能夠在經歷那些事以後回歸正常生活。」成年人也未必受得了如此折磨，更何況當時的你還不過是個女孩。

「……同時，或許因為深知某些地區的治安確實如你所言那麼敗壞，我也更確信這一切該有多不好受。」

執行官把玩著手中的磁鐵，儘管難以傳達心底對於綁架與折磨的不適，卻只能笨拙地對蒂格拉的經歷表示感慨，同時對她振作的姿態感到佩服。

「……我自然不會改變與你的相處模式，如同你對我所說的，這些事情形成了我認識的你。」

話雖如此，亞蘭德的表情仍舊相當複雜，似乎難以想像綁架犯對年幼的友人帶來怎樣的折磨，與慣用暴力解決問題的自己不同，對方仍有餘力甚至願意為素未謀面的孩童付出。

「不過，仍舊很感謝你願意與我分享這一切，儘管不是很好的回憶，卻讓我更加了解你。」將磁鐵放回攤位上，一路與對方走走看看，駐足在街邊閒聊的話題比起想像中更加殘酷，亞蘭德絞盡腦汁擠出一句略顯無力的結尾。

「⋯⋯」靜靜看著亞蘭德臉部表情的各種變化，語氣裡的擔憂以及有些笨拙但真誠的話語，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自己的臉。

「敬佩什麼的，我會害羞啦。」笑著又拍了拍亞蘭德「我只是剛好看到了就順手幫忙。」
至於回饋正常生活，蒂格拉不在這個話題多做著墨。

「更認識對方這點，這點來說我們是彼此彼此吧。」蒂格拉看著川流的人潮，卻又像在看遠方「雖然話題開啟前我沒想過今天可以聊到這樣的話題。」

「啊，不過這樣的話，除了更了解之外距離也變近了，之前說的有需要幫忙的話就更不用客氣了喔。」

「話說回來，這次這樣逛也沒有買到什麼東西耶，亞蘭德有看到需要的嗎？還是我們要去吃飯了？」

「……確實，這不是一個能夠隨便與人討論的話題，在被你詢問以前，我也未曾思考過分享自己的過去。」被身旁的好友拍了拍肩膀，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接觸，卻令亞蘭德的眉頭放鬆不少。

「不過仍然要提醒一句，雖然你的能力出眾，若是碰到什麼一個人難以解決的事，也千萬不要勉強。」執行官清了清嗓子，儘管對友人的了解仍不算不多，卻深知對方擁有毫不猶豫執行善舉的性格，如不稍加阻止彷彿就要深入險境。

「……總覺得認識你以來，我總是嘮叨一樣的話。」有所自覺的男人嘆了口氣，為自己的囉嗦感到有些羞恥。

「購物的話就暫且不必了，還得麻煩你推薦幾家適合的餐廳。」

「我不會勉強的，我不行的事情都有找人幫忙的。像是上次跟納納去參加活動，繡不出花樣時我就有好好求救喔。」然而人家說的並不是這種事情上的不要勉強，蒂格拉完全沒有自覺。

「這不是嘮叨吧，要說的話或許是我的問題比較大。」蒂格拉聽完大笑著，非常有自知之明「畢竟我有時是身體動的比腦袋快的類型——你會操心好像是正常的。」但很抱歉，她沒有要改。

「不用覺得你嘮叨或囉唆，我反而謝謝你這樣擔心我跟提醒我。」至少真的有什麼事情的話這段話會出現在腦海裡吧。

「你也是啊，我也會擔心你遇到事情不講，自己默默解決或承受著——雖然或許跟你以前沒什麼人可以求助有關，但現在不一樣了。」又拍上亞蘭德的肩膀，還捏了捏「你現在樞密院的夥伴跟朋友，也要記得別勉強自己。」

「餐廳啊——」說著乾脆帶上對方往剛才提到的小酒館方向前進。

「這邊很多好吃的餐廳。」說著手指伸向招牌「那間的話我推薦他們的濃湯，麵包也很香。這間的話義大利麵很好吃喔，不管是清炒的還是肉醬的都很好吃，記得他們的佛卡夏是一絕。」

如數家珍滔滔不絕地將這條路上喜歡的餐廳推薦老了遍。

「亞蘭德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