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以為自己在生活的各種面向都擁有穩固且不易動搖的喜好與審美,足球也該是這樣。照理說,球風優雅、技術細膩、防守穩健才是我嚮往的那種足球,合該像勾選擇偶條件那般,摸到一支最符合心意與想像的球隊,再從容地開始喜歡。結果我的球迷路徑完全不是這樣——當所有人自我介紹時都小心翼翼地嘗試講出一種有理有據又不顯膚淺的入坑理由時,我通常只會直白粗暴地給出三個字:傑拉德。
伊斯坦堡之夜和絕平鐵鎚都是後來的事了,最初我只是非常簡單地被傑隊的球風震懾而已。沒想過有人可以踢得這麼明快、瀟灑、俐落,那真是太撼動人心的力與美。在周遭的人都抱怨足球比賽好悶好無聊的時候,我因為傑隊的長傳、遠射、拚搶狠勁、大步流星的跑動起了整身雞皮疙瘩,從英格蘭到利物浦,我追著他認識阿格、托托、阿靠、嫂、海隊、小馬哥、八寶、雷納……,成為球迷似乎重塑了我靈魂的形狀,下第一刀的人就是傑隊。
偉大的球員都在主流敘事上有一個「說法」,傑隊也是。他成為神奇隊長的關鍵比賽,對我而言都是過去的故事,我真正參與到的時間裡,傑隊正逐漸成為一個不斷把自己燒得更亮的人。他變得容易受傷了,但還是可以遠射;前插的時間少了,依舊能做好拖後的工作;每一年那些著名的奇蹟之役都變得更遙遠一點,我卻還是聽見主播吶喊 ‘It’s Stevie G again’。
真要說起來,我不喜歡看他被當作悲情英雄。我也想念那些不曾親歷的意氣風發時光。球迷能夠做到的極限,就是擺正自己的心態,但我們無法消化球員的執念,甚至我們的詮釋都可能與事實隔著鴻溝。傑隊在利物浦的最後幾年,我不斷嘗試遠離他越來越接近「定論」的形象——剛入坑時那種我不知道他是誰、不曉得利物浦厚重的歷史、對一切毫無概念,僅僅是被瞬間的著迷擊中的幸福,其實才是我努力保護、希望它永遠發光的原點——整個 14/15 賽季,我都想著這一切。我大概只是傷感。
傑隊的時代已經結束將近十年了,足球的鑿刀並沒有停下來,或許我與十年前、十五年前的自己又是不同形狀。那第一刀已經成為谷地,雖然距離拉遠的時候看起來沒什麼不同,但上面的紋理日日被我的生活風吹雨打,細節早已生變。
我寫下這些,還是不斷使用球迷身分向來來去去的人指出那一處凹谷——或許你這一次聽我描述,已經有些偏離最早的版本;或許我會有點反對你用最險的幾道坡概括他——但是你看,那是形塑我成為足球迷的起點,是最初那一刀,也是形狀本身。
文末註:本來是要祝傑隊 44 歲生日快樂,不小心寫得非常個人,但應該也可以見得傑隊在我心中地位之高,就原諒我吧。
Stevie. You. You’re the one and only.
可愛到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