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礙羅倫斯造訪，他打量著面前古典裝潢的木製門框，整間酒館都帶著百年復古建築風味，讓人有種熟悉和懷念的感覺。

推開門滿室的酒香傳進吸血鬼靈敏的鼻腔，羅倫斯環視漆黑的環境，很快被前方牆上一幅畫吸引住視線。

那幅畫很眼熟，甚至乎跟他的筆觸很像。

節慶向來與卡希亞無關，他還是有自己的時序的。

當城市裡正為敬獻祭忙碌著的時候，卡希亞的『Friday』就一般營運著，酒館一如既往地在半顆夕陽沒入雪山之時，讓昏黃的燈光在熱鬧的邊緣亮起。

開店前，卡希亞習慣先在酒館周圍點燈，雖然吸血鬼不喜日光，但煤油燈的光總比日光燈管更讓人容易放下心防。

喝一杯吧！

卡希亞喜歡人們在酒後吐出的真言，坦白的可愛。

而男人的到訪卻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對這個人的印象還停留在如深潭的黑，而這跟澄澈的酒精並不相稱。

卡希亞不覺得男人的故事是可以被酒精掩蓋掉，對方也不會讓酒蓋過自己的理智的那種。

「你來了。」雖然意外，但卡希亞歡迎所有客人。

「對這幅畫有興趣？」雖有過一面之緣，但那次的見面太過劍拔弩張，卡希亞尚未知道眼前這位吸血鬼的名字。

輕輕低唔一聲當作招呼，又或許他的心思都突然被那幅畫誘惑，羅倫斯的視線依舊鎖在那張描繪雪山的畫作，白茫茫的筆觸下只有他才知道的痕跡。

空氣中傳來蠟燭燃燒的味道，片刻後羅倫斯才移向聲音來源。

對方跟前次見到的味道差不多，昏黃的燭光把一室木色烘烤得更溫暖，搖曳的影子隨著火光擺動扭曲掉兩人的身影，也把那幅雪山漆上鮮紅的火焰。

「你買下......多久？」羅倫斯摘下墨鏡回望畫作示意，火光倒映進那雙漆黑的雙眸，他不意外對方認出他，雖然他現在是穿著白天平常出入典廳的普通衣著，他甚至乎沒有矇面，只怪他們血族的嗅覺太靈敏。

他邊說邊解下長大衣，看似隨意但有目的性地朝角落邁步。

看來是打算喝一杯再走了⋯⋯對此，卡希亞勾起笑容，立足在畫作之前，讓自己的影暫時能印在自己的所有物上。

「很久了。」卡希亞收藏了很多東西，他不是管家的料，更多時候他也就是圖個眼緣，就想擁有「我不太去記時間的。」

對吸血鬼而言，時感確實是最荒謬可笑的。

「怎麼？為什麼想知道？」卡希亞看著男子入座，自己便也轉入吧臺之內「這位客人。」

這個時候員工們都還沒來，整間酒館只有他與眼前的男子，還有瀰漫在空氣中的酒氣，這倒不需要顧忌他們要談論什麼話題。

如果客人不點酒，卡希亞只好端出店裡堪稱整個雪國賣得最貴的罐裝水了。

且吸血鬼主要也不攝取水，眼前的男人簡而言之就是會在錢包上吃大虧。

除非他有錢到根本不介意這些。

挑了最邊沿的吧台高腳椅就座，這個座位對平常喜歡躺著的羅倫斯來說並不舒適，但很適合觀察整間酒吧和吧臺的方向。

活了幾百年的吸血鬼最不缺的除了時間就是錢了，但羅倫斯偶爾會忘了帶上通用的貨幣，更別說現今社會流行的信用卡和手機支付軟件。

「我不是客人。」他翻出了幾個古老金幣，不知道這位新認識的吸血鬼”朋友”接不接受幾世紀前的貨幣了。「我來請你喝酒。」

黑眸眨動視線又飄向了那張畫，他沉思了片刻，托著下巴晃了晃頭。

「這幅畫挺古老的。」長指指向畫中雪山的一角，代表小鎮的光源比現在的範圍小得多，赫峰的形狀也有點不太一樣，他張口想繼續說下去，但還是把視線移回吧臺內的老闆。

「你很喜歡？」

現在古硬幣的價值都不知道翻漲到哪裡去了，也就只有古老的吸血鬼可以這樣隨便拿得出手。

「請我喝酒？」很明顯地，卡希亞並沒有把上次相遇的對話放在心上。

對吸血鬼而言，來的人是過客，走的人也是過客。

「如果要請我喝酒的話⋯⋯」卡希亞勾起淺笑，淡淡地，感覺順手一抹就可以散在暖黃的光線之中「你還不如跟我說說你自己的故事。」

卡希亞的酒喝的是一種氣氛，收藏的物品是一種雅緻，裡面包含形形色色的故事。

「不喜歡怎麼會擺出來呢？」他正迎上男人的臉，反問回去「不同時空，同樣的地點，挺有趣的。」

迎望那雙綠眸，羅倫斯的嘴角以不一個不易察覺到的弧度抖動，太過直接的視線以往只有在撕殺中比較常見，低嗓輕唔了聲，他看向老闆身後的各式酒瓶。

「知道故事的人都死了。」低沉嗓音應答得很輕很淡非但不像威脅反而顯得有點事不關己。

只見八字眉毛習慣性皺起，反射著昏黃燭光的黑眸深不見底，沒有了墨鏡和矇面布似乎也看不出來他的情緒。

雖然他們吸血鬼有很多時間，但難保他今年就能死了，留下未完的故事也沒意思。

他伸手往衣衫內掏出一個四周鑲著黑鑽石的懷錶，打開裡面是一張細小的用鋼筆手畫的女性人像畫，紙張已經發黃，墨水也有點褪色。

對方的哀傷宛如一個深潭，光透不進底，誰也摸不徹底。

那是一件多麼哀傷的事情。

「但是你還活著。」這時候卡希亞應該要選擇沉默，卻沒有忍住開了口，打破感覺停止流動的時間與空間「而你是知道故事的人。」

但何嘗不是呢，一個人承載多人份的念想太久，感情會變得麻木的，同為吸血鬼的卡西亞太懂了。

或許這個時候就是應該來一杯威士忌，加點冰塊。

雖然眼前的男人什麼都沒有說，但似乎一切都在女人的人像畫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明朗－這片深淵的底住了一個人。

卡希亞把酒往前推「給你。」

醉人酒香捲起了食欲，黑眸穿透金黃色的酒液看向吧檯另一人，八字眉毛又皺了皺，他動了動唇但吐出口只是一聲低沉的道謝。

他仰頭淺淺嚐了一口，他喝酒的姿勢跟握杯的方式都帶著舊世代貴族拘謹的禮節，在現今世代顯得過於優雅甚至有點格格不入。

「很快就能結束.....故事。」隨著烈酒滑下喉嚨，一聲像讚美又像解脫的嘆息自黏膩的唇齒間逸出，羅倫斯瞇起漆黑的眼睛直視被燭光映襯得像染了一抹晨光的白髮。

故事太長了，他也不知從何說起。

「換你。」抬起下巴示意對方身後的酒，隨後他拿出了裝有深紅液體的小瓶子，雖然並不是很多吸血鬼能欣賞羅倫斯的過期人血。

來者的憂傷太沉重了，藏得深深地，是卡希亞觸及不到的地方，被獨自消化。

他捨不得繼續掀開。

「是嗎？」卡希亞直直地看向眼前的人「那希望是個好結果。」

「完結之後記得再來喝一杯啊。」他拿起起剛剛新開封的那支酒，衝著男人莞爾一笑「你購入的酒要負責喝完喔，這位客人。」

看來卡希亞是完全沒有把男子之前說『自己不是客人』的話放在心上了。

未經適當處理的人血，聞起來有些許冷凍太久又解凍的味道，冷媒劑與血液本身的濃鏽味讓人不禁皺起眉頭。

「你都喝這種劣質品嗎？」卡希亞疑惑，拎起小瓶子在光線下端詳。

濃血幾乎瘀在瓶底，晃動時，過期血液附在瓶壁上似乎還可以看見不透光的一點咖啡色。

「不、」皺起的眉目還在盯視著老闆手中那瓶酒，黑眸眨動片刻才把視線掃向說話中的人，再瞥向他手中的小瓶子。

修長的手指摸著玻璃窗酒杯杯緣輕輕劃著圈，像是在評估對方話裡的真確性，剛剛的否定硬生生中斷聽起來有點困惑。

曾經他也嚐過新鮮的血，當然也是盛裝在玻璃杯中，從小的教育讓他對進食禮儀比較講究，彷彿少了這種形式的擺弄就能讓裡面裝的是什麼也不重要了，他還是能夠像個人類普通地渴和喝。

甚少被直接評擊也可能只是他太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接觸過同族，除了互相撕殺之外他不太習慣跟同族談討”食物”來源。

出神的黑眸盯著那瓶陰鬱的血瓶，似乎不太確定該不該附和對方口中的劣質品，那也要他先嚐過美味才能判別有多惡劣，但這個想法閃過又很快地消失，現今美味的人血得來的途經太過血腥。

「習慣了。」八字眉毛挑起一個古怪的弧度，他又淺淺喝了口威士忌濕潤一下乾澀的喉嚨，深長地呼了口氣，隨後把懷錶收了起來。

「今晚有遊戲？」

眼前的人話少得可以，但面上的表情卻是富饒趣味。

「喔？」卡希亞托著頭，勾起單邊笑容，這個男人看起來冷漠得可以，居然會對 『遊戲』 勾起興致「沒有，但你想玩嗎？真沒想到。」

沒想到想要獵殺吸血鬼的人，居然也會想玩『遊戲』，看來是民以食為天、吸血鬼終究也是以血為天。

陸陸續續進來了幾位客人，卡希亞淡淡地掃，其中卻沒有參與過『遊戲』且值得信任的人類⋯⋯

「真是可惜⋯⋯」

卡希亞把那罐褻瀆吸血鬼味蕾的過期血液推至一旁，眼不見為淨。

「別喝這種東西。」他從暗櫃裡的冰箱裡拿出今天早上才剛送來的血包「喝這個吧？但不是免費的。」卡希亞衝著對方笑了笑。

八字眉毛輕輕皺了皺，眼見酒館多了些人味，但面前的血族似乎沒有太忌諱讓人類知道有這種遊戲。

對方臉上的笑容看不透背後情緒，或許是因為常年混在酒精裡？空氣中飄散的味道讓他想起在畫室嗅到的顏料和稀釋液。

「我當裁判。」羅倫斯握起酒杯卻因被推離的血瓶而停下了手，黑眸追蹤著那雙帶笑的綠眼睛，簡短的解說著他對遊戲的興趣似乎只在於對方的行為是否合乎他的"標準"，只是對方會不會會錯意就另當別論了，然而當他望向那包冰涼的血包，眉目只是皺得更加難看。

「……常溫。」低沉嗓音咕嚕著，似乎沒有在意要價多少，視線掃過後方看起來很高級的高腳雕花玻璃杯盯著不放，他雖然不會直接取食，但對用餐的格調可以說是近乎偏執的強烈儀式感。

卡希亞自認手上血包的品質比那罐濃稠、姑且可以說是食物的血液好得多，他挑起眉，把身體靠上吧檯，向男子傾身。

「這位客人，你很挑剔嘛。」

他沒有意識到身上的酒氣有多重，反正古老的吸血鬼與古老的酒，總是般配⋯⋯卡希亞在說話時並沒有看著男子，就單純的把臉放在對方的臉旁，徒留酒香。

「⋯⋯」然而，他沒有停留太久，就這樣得出結論「這樣是不會受歡迎的。」

卡希亞重新把身體站挺了，並沒有要把對方的話聽進耳裡，兀自地打開血包，一邊盯著男人，看著對方近乎不帶任何表情變化，一邊把血液倒入另一杯熱好的紅酒裡。

「給。」卡希亞再次推出另一杯酒「致挑剔的少爺。」

這就是一句調侃的話罷了。

在對方迫近之際強烈的酒香惹得黑眸瞇了起來，來自對方身上的味道彷彿帶著微醺的醉意，讓羅倫斯本應被烈酒濡濕的喉嚨再次乾澀起來。

這就是他甚少進出酒館的原因，這裡往往充斥著昏黃的燈光和迷離的味道，酒精對吸血鬼靈敏的鼻子嗅多了會麻痺了神智——更加渴了。

或許是被酒精蠱惑，又或是那聲熟悉又陌生的稱呼，黑眸飄向推到面前的另類＂調酒＂，只是偶爾小喝一杯慶祝他交了新朋友也未嘗不可。

大手伸過撫摸著杯邊，指尖輕點著玻璃杯感受到冰涼帶熱的不同溫度，他的指甲還殘留著顏料的痕跡，透過七彩的色澤看過去深沉的紅，埋在血液裡那雙綠眸依然帶笑，扭曲的波紋把那張臉變得極具誘惑，他多少了解到吸血鬼為什麼得要離群獨居，因為同族之間的影響力會致人於死。

酒精彷彿點燃了那份慾望，把冰凍的佳餚更加昇華，血花在紅酒中浪盪飛舞，像洗進稀釋液裡的紅色顏料，也像雪地裡的血花。

混雜著冰涼血液的紅酒溫度錯綜複雜層次分明獨特，滑過舌根齒間溫潤順滑，腥甜酒香逐漸化開浸沒放大每個感官，羅倫斯輕唔了一聲，他忍不住張開了唇，捲起的舌渴求更多以至於幾絲艷紅沿著唇邊溜出，他抿著唇急地吞嚥下去，趕上血滴落下時反手用尾指抹掉，看上去從容優雅又不失態。

血色滲進尾戒的紋飾刻痕裡，羅倫斯沉默片刻後才慢慢抬眸，半瞇的眼睛深邃透著淡淡閃爍。

「你知道我？」他不確定好喝的是溫熱的紅酒還是冰冷的血，放鬆的視線讓那雙黑眸看起來昏昏欲睡似的。

優雅的人連酒醉都是沉沉的氣質。

卡希亞勾著笑看著眼前人的儀態萬千，搖了搖頭「怎麼會？我可是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如果要說，就是他有個準到讓人發毛的直覺，也或許是身為吸血鬼，連帶得到的好處⋯⋯嗎？

卡希亞收回原本盛裝著酒與血液的高腳玻璃杯，有種刻意把影子拉得更長的感覺。

「既然如此，要不要跟我說說更多關於你的事情？」卡希亞覺得眼前的人有趣得緊，還好其他員工陸續上工，其他客人也有得照應，讓他可以好好把心思放在這個⋯⋯

曾經想殺了自己的吸血鬼身上。

權當成一種代價交換了。

背景音樂是古典的樂章，大提琴的拉出長長的低音，讓屬於吸血鬼漫長的歲月故事釀得更有味道。

「還是你需要再一杯特調？」

低沉嗓音輕哼著一個疑惑的音節，倒映著酒館內昏黃燈火的黑眸追著那個高腳玻璃杯，半閤的眼簾緩慢眨動著，再移向吧台後的男子，輕輕點頭卻不知是回應哪個問題。

一群鬧哄哄的人類推開了酒館的門，那些急速的呼吸聲和快活的心跳吸引黑眸偏過了視線，掃過吧台另一邊的顧客手中那杯特調，修長的手指舉起示意。

迎上那雙神秘又彷彿看透一切的綠色眼睛，右手撫上了左手尾指上的家徽戒指。

「羅倫斯 羅撒 西爾維斯特……利雲度夫斯基。」平緩的音節隨著古典音樂流出，像唸詩又像唸咒似的，嗓音停頓片刻像在思索什麼似的才又續道：「羅薩華里侯爵。」

尾音帶著一絲一易察覺的冷硬，像一聲低嘆又像自嘲。

似乎聽過這個姓氏的故事，卻因為年代久遠，卡希亞的印象模糊，在人類得口耳相傳之中變得似是而非。

「果然是少爺啊⋯⋯」他的聲音很淡，近乎跟背景與人類的笑語聲相疊隱沒，卡希亞想起第一次見面的場景，才發現事情與古老的故事結合在一起，所有都有了解釋「你早說。」

他挑起眉發現了羅倫斯語氣裡的自嘲，想著這個人被家族的使命束縛多久了呢？

卡希亞吸血鬼漫長的時光與隨心所欲的靈魂，並沒有讓他繼續想下去，而只是又新調了一杯酒往前推。

額外加了點檸檬，添增一點酸澀。

只是都是吸血鬼的他們，味覺上並不需要。

羅倫斯把視線從尾戒移回眼前新的特調酒，再抬眸看向面前的酒館老闆。

「不再是。」如雲淡風輕的低嘆隨著滑進喉間的烈酒沖淡得消失無蹤，對味覺麻痺的吸血鬼來說，比起味道，酒液的質感更為觸動。

不確定對方知道自己多少，知道得太多也未必好事，偶爾一些道聽途說各種傳言關於他那沒落了的家族，他也曾遇過部分吸血以他為恥甚至視他為血族的叛徒引以牽起不少腥風血雨的紛爭，這樣子心平氣和興同族閒聊喝酒實在寥寥無幾。

對於那些指控他也從來沒有否認過，那些來尋仇也有找錯對象的他也沒有放過任何一個。

古典音樂突兀地傳來幾聲單調的琴音打斷了詩人的思緒，黑眸飄向酒館角落一處被酒客隨意敲打又被遺下的鋼琴，那座鋼琴一如酒館的裝潢古老典雅，看起來也很有歷史，但聽得出來有維持調音。

他握著酒杯站了起來朝鋼琴走去，放下酒在琴板上，大手撫過琴鍵就自顧自彈了起來，首先是輕輕的音色，隨後慢慢加快了速度。

一個音接著一個音，卡希亞在這段旋律裡消化著羅倫斯『不再是』這個詞。

不過他不是那種會糾結這種事情的人，無論是傳言還是羅倫斯沒有細加解釋的東西。

卡希亞走過去，半倚在鋼琴的琴蓋上，他招了招手讓其他店員把古典樂的背景音關小，好讓現場演奏的聲音可以更流暢地流進他的耳裡。

腦海裡。

或許是時候拿出自己的大提琴，剛好這首卡希亞知道怎麼伴奏。

多久沒有拉琴了呢？或許一個星期？一個月？一年？他不是那種具有時感的吸血鬼。

不過可以確定是，角落裡拜訪的大提琴是需要演奏前調音的。

「等等。」卡希亞輕聲開口，並把自己的大提琴搬來，拉了高腳椅坐到旁邊「一起嗎？」他對著羅倫斯笑了笑。

飛舞在琴鍵上的手指停下，羅倫斯望向那把大提琴稍稍挑高了眉，漫長的吸血鬼生涯有太多時間，音樂是他們古老一族的語言之一，某種溝通的方式。

大概是酒精和酒館內的氛圍所致，一向平淡表情的臉龐此刻在昏黃的燈光下彷彿變得柔和放鬆，沒了墨鏡的阻隔更能清楚看到黑眸裡的情緒，也許是認識以來第一次看清楚那雙帶笑的綠色眼睛內裡的"言語"，他張了張唇，但能說的只有一聲輕輕的好。

嘴角輕微地扯動，但羅倫斯很快又把視線放回掌下的琴鍵，周遭特意為他而調小的背景音襯托出每一個音色更為突出。

那是首大家都熟知的經典古典曲目——月光，羅倫斯挑了個放緩的章節，單音琴聲在酒館裡響起空靈的迴音，幾個節拍譜成一首幽怨綿長的序章。

某方面來說也很適合吸血鬼，對他們來說，月光是他們的太陽。

黑眸眨動，淡薄中帶著一絲波浪，隨著音樂泛起一陣又一陣漣漪。

所謂的月光在此刻被拉得很長，很長。

重複輪迴的和弦在大提琴的伴奏下，宛若時間的魂在附在來客的耳邊低語，縈繞。

此刻卡西亞跟羅倫斯共享同一首曲調，他們在同樣的一片汪洋上漂泊、晃蕩，這個時候才懂得，其實都是吸血鬼的他們雖然經歷雖然各有不同，卻一樣瞻仰月光。

這是一般的客人可能無法讀得懂的情緒，畢竟，人類的生命太短了。

最後一個是沉沉的低音，卡西亞感受著粗弦從指腹傳遞過來的顫動，他轉頭看著羅倫斯黑眸裡的波瀾，然後店裡炸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卡希亞其實並沒有注意到剛剛演奏時，店裡的人都停止交談，全神貫注地聆聽著，他向聽眾們微微頇首，然後把大提琴收回琴盒內。

「如何？」他一邊詢問羅倫斯的心得。

震耳欲聾的掌聲持續了好一段時間，羅倫斯把視線轉往朝他詢問的酒館老闆，眨動的黑眸流淌著難得躍動的神彩。

耳邊彷彿還停留著大提琴最後綿長低音的餘韻，沉浸在幾百年回憶的情感都化成音曲，用他們吸血鬼才能領略的無數歲月訴說著感受。

「無與倫比。」拿起剛剛放下的酒杯，羅倫斯舉杯朝知音人示意，在音色和昏黃燈光籠罩下，羅倫斯的八字粗眉看起來比往常更顯得愜意寛容。

「你該弄一個舞池。」烈酒過喉使得沉嗓變得黏膩，瞇起的黑瞇再次陷入一種難解的迷濛之中，拎著酒杯的手伸長遞給對方，杯中剩下最後一口酒液。

曲畢，似乎把羅倫斯飲下肚酒釀地更沉醉了一點，看著那雙黑眸，比初見時更柔和幾分。

所以卡希亞笑了，感謝他們一同身為吸血鬼，懂得領略夾在音符之間的幽遠長夜。

「不了。」他向來對舞蹈沒有興趣，接過羅倫斯手上剩下一小口酒的杯子「我比較想要弄個撞球檯。」

Cheers.

卡希亞纏過羅倫斯的手臂，點頭交杯。

My friend.

黑色粗眉稍稍挑起，黑色眼睛仍半瞇著，漆黑中彷彿閃爍過一點點躍動的繁星。

對方飲下酒時也沒有抗拒順著動作接近——能刺殺的距離、能聽到心臟血液震動的聲音，能嗅到此氣息的片刻，與同類安然相處到這種程度對羅倫斯來說可以說是非常稀奇。

「不錯。」再次沉聲丟下簡短得不明所以的評價，嗓音聽來顯得更慵懶含糊，確實醉了。

在閤上眼眸之前，羅倫斯伸手指向那張畫，在那張雪山背後隱藏著另一張畫、一首討，當然還有他的簽名。

致有緣的朋友
讓我們緊靠彼此，讓世界在我們腳下
讓歡笑圍繞我們，讓生命隨時間流逝
直到最後一天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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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來一打酒給全場客人!!!!!!!!(大叫

好喜歡吸血鬼叔叔們用音樂交流太棒了，老闆太有風采謝謝卡中讓羅叔交到朋友（還有酒喝

兩人個性好反差好有戲暈死

我也超超超超喜歡羅叔的！怎麼說～帶著一種神秘感的寶貝真的是太可愛了！容我說一聲少爺（還有一種落魄的感覺，真的很喜歡這種反差！！老闆也很開心可以交到好朋友～好酒友！這麼有藝術氣息的吸血鬼他們一定可以產生共鳴的吧？太喜歡他們的互動了～再次謝謝羅叔中帶羅叔來找老闆玩！

Cassian_00: 救命還喊少爺！！！！ 　交流下來覺得羅叔有點少爺脾氣，而老闆意外地細膩很會洞察心思（果然是酒館老闆閱人無數
再熟了就可以一起喝酒畫畫拉琴打怪（最後那個不要

老闆真的各種戳到萌到一塌胡塗，再次謝謝卡中！！！！

kidokid1419:
老闆太任性感覺就沒有人來喝酒了！！我很期待最後老闆迫不得已抓去打怪的部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