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宋辰熙:「你看不懂城隍爺的指示?」
陸少卿呵呵一笑:「看得懂啊,他老人家要我們不要管嘛。」
「看得懂你還要招魂?」
「當然,不然這樣,杜娘的冤魂就太可憐了。」看著宋辰熙一副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陸少卿掏出紙筆一派輕鬆道:「等待天時地利人和,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既然我們就在此,何不直接出手相助呢。」
坐在一旁聽兩人對話的祝鞏此時也插話道:「我剛好也知道一些招魂之術,有沒有什麼是我也能幫上忙的地方呢?」
陸少卿抬起頭,他看了一眼祝鞏掛在腰間的笛子,笑的眯起了眼睛,「那真是幫大忙了,我不如兄長那般擅長術法,到時候就麻煩你了。」
「哪裡的話哈哈哈。」
不是的。看著不知天高地厚的兩人已經著手準備招魂之術,宋辰熙沉著一張臉,在心中如此想道。
天下有那麼多類似的冤魂渴求像這樣的幫助,他們不是神,只是尚在修行中,有一點小本事的人而已。
宋辰熙鬱悶地離開道觀,他在附近的樹上找了個位置坐下,忍不住想,陸少卿這樣做,又能拯救多少冤魂,難道這天底下每一抹在苦難中的冤魂,他們都要一一去管嗎?
宋辰熙認為答案是否,可是如果是陸少卿,說不定真的會打算一個一個去管。宋辰熙直覺陸少卿這樣的行為不太妙,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現在的宋辰熙,頂多覺得兩人的觀念不一樣而已。
太陽西沉,宋辰熙想今晚必定是無眠之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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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之術並不是很順利,雖然有祝鞏的配合,然而那個不知名道士顯然早已先他們一步下手,將杜娘的魂魄給囚禁住,使他們無法順利召喚杜娘的魂魄。
就在祝鞏與陸少卿第五次嘗試召喚失敗時,陸少沂終於喊停,提出另一個辦法。
「黃符上有杜娘的血吧。」陸少沂伸向腦後,他解下矇眼的布條,睜開那雙流光溢彩般的雙眼,「我來透過這血漬,看看杜娘的魂魄被引去哪裡了吧。」
「師兄不可!」
「大哥不可!」
陸少沂剛解開白綾,陸少卿及寧霜便雙雙大喊出聲,寧霜更是搶先一步繞到陸少沂身後,並從袖中掏出折扇,唰地一聲攤開,直接動手遮擋陸少沂的視線。
在仔細確認陸少沂沒有看見陣法中心的小甕後,寧霜急切道:「師兄,師父不是說過你的天眼剛開,還不穩定,暫時先不要使用嗎!」
陸少卿跟著勸道:「就是說啊,而且師父也說過,在摸清楚天道的規則前,我們不知道動用天眼的代價是什麼,非到必要時候萬萬不可使用嗎。」
陸少沂作為三青派的大師兄,上要代替師弟妹與師父溝通,下要代替師父教導。因幾人年紀相近,陸少沂鮮少擺出高高在上的架子,平常也是個好說話的人。
陸少卿跟寧霜說的話,陸少沂也是明白的。在明白天道的規則前,動用天眼干涉凡間之事不知道會付出什麼代價。輕則減壽,重則失去性命。
修道走到天眼這一步,意味著距離圓滿飛升只差臨門一腳。是以多數修士都認為,為了壽命不過百年的凡人付出這種代價,一點都不值得。
陸少沂卻笑了,「你們兩個,都忘了門派的宗旨嗎?」
陸少沂尾音剛落,便使二人戛然止聲。
而陸少沂則徐徐說道:「三青派認為,若不能將一身絕學回報於世間,要這一身功夫何用。如若不能用天眼拯救飽受折磨的靈魂,留著這對眼珠又何用。」
語罷,陸少沂伸手撥開了寧霜的傘,他不顧所有人的反對,義無反顧地走到小甕前站定,輕輕彎腰捧起小甕,就像對待情人那般小心謹慎。
「讓我看看,你在哪裡呢?」陸少沂摩搓著小甕上的黃符,一絲絲紅色的痕跡慢慢浮現,陸少沂順著痕跡的延伸方向抬頭往窗邊望去。
然後他一步步踩在木造地板上,跟著痕跡往窗邊行走而去。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地跟著陸少沂的動作,慢慢將視線一點一點移到窗外。
等到陸少沂在窗邊站定後,他看著眼前由各種絲線、痕跡以及路徑重疊折合而成,紛亂且繁雜的世界,從中分辨出那抹微弱的幾乎要消失的紅色痕跡。
陸少沂聲音放的很輕很輕,他看著越國首都臨安城開口,危險地開口。
「原來你在那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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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杜娘魂魄的位置後,四人不再耽擱,決定隔日一早開城門時便進城尋找。
宋辰熙沒有拒絕這次的行動,但他表示會跟在四人身旁,護他們左右。
因此隔日一早,所有人便跟著陸少沂的腳步,走走停停地來到梁家搬遷到城中的新家。
之所以走走停停,是因為陸少沂當真是第一次使用天眼,他的眼前有太多繁雜又瑣碎的資訊不斷往眼前湊,尤其來到人多的臨安城內更是如此。結果他帶著所有人迷路了大半天,才終於找到杜娘魂魄的所在地,梁家。
走到梁家門口時,陸少沂已經因為天眼帶來的副作用而過於不適,只能先找地方歇息,無法參與後續的行動了。
幾人安頓好陸少沂,便依事先計劃好的那樣,由陸少卿佈下結局,再隱去身形悄悄入府。
豈料陸少卿才剛佈下隔絕外部空間的封閉結界,祝鞏卻突然拿出一張紙筆,在上面塗塗畫畫起來。
陸少卿還來不及開口問祝鞏一個瞎子是怎麼畫出來的,就看見在祝鞏畫筆落下,一隻活靈活現的老虎立刻嘶吼一聲,從紙面一躍而出,首先朝陸少卿這裡撲咬過來。
「小心!」
寧霜很快反應過來,她用力提著自家師兄的衣領往後拉,緊接著從袖中抽出佩劍,迅速往劍中注入靈力後,毫不留情地刺進老虎的頭部。
然而從畫中騰出的紙老虎並沒有想像中的實感,寧霜那一劍彷彿刺進棉花裡一般,她只得訕訕地收回手,不解問道:「祝鞏,你在做什麼?」
祝鞏站在原地,他神色溫柔地摸了摸在自己身邊重新塑型的老虎,嘴裡溫和道:「感謝幾位帶我來到這裡,接下來就是私人恩怨了,還請各位成全。」
成全個屁。陸少卿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心想這個王八蛋跟梁家有恩怨就有恩怨,沒事放老虎咬他幹嘛。
寧霜又問道:「你騙了我們?」
「我只是沒有說實話而已。」祝鞏依然柔聲道:「放出老虎,原本是想讓他們死的痛快一些,但如果諸位執意阻撓,我只能選擇讓他們痛苦一點的死法了。」
說完,祝鞏從儲物戒中掏出三四卷畫卷,他攤開畫卷,只見上頭已經事先繪製好數隻形狀可怖,滲人異常的人面鳥身怪。
就跟召喚老虎那時一樣,祝鞏剛攤開畫卷,那畫卷中的鳥妖立即從畫中翻騰飛出。祝鞏留下一隻鳥妖在現場,其餘數隻則迅速往梁家內院而去。
陸少卿對祝鞏使用的術法相當有興趣,只是此時實在不是詢問的好時機,他攏了攏袖口道:「你跟梁家不是舊識吧,你到底是誰?」
祝鞏笑了,他道:「我不是梁家的舊識,但梁家有我的故人。」然後他頓了頓,才斂起笑容道:「杜娘離世五年,如今魂魄無法召回,官府不願處理,如此一來,便只能私刑報復了。」
此刻,幾乎是同一時間,一陣劃破空氣的尖叫聲連連從梁家內院傳來。
陸少卿及寧霜紛紛往內院的方向看去,聽見裡頭開始傳出救命、有怪物、不要過來的呼救。只是很快的,這些呼救聲慢慢變成懇求饒命的哀嚎聲。
寧霜抿起雙唇,提著長劍的手緊緊握起,顯然已經已經聽不下,焦急地想要衝進內院救人。
陸少卿不鹹不淡地看了寧霜一眼,然後舉袖按下寧霜提劍的手。
寧霜睜圓了一雙杏眼,有些錯愕道:「二師兄?」
陸少卿沒有管寧霜,他對著祝鞏,既像是勸說又像是警告一般地涼道:「殺人者必墜入地獄。」
祝鞏偏著頭,溫聲回道:「地獄冥府不管事,陽間官府草結案。既然誰都無法為杜娘作主,那麼我入地獄又如何。」
如此一說,便是要玉石俱焚了。陸少卿想道,然後他又想起抽得的籤詩,那是兄長和寧師妹去抽的,怪不得抽出一張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合的詩籤,原來是因為會落得這般境地。
這下可有點麻煩了,因為是他們帶著祝鞏來到這裡,還為祝鞏設下隔音結界。從因果定律來看,雖然是不知情而為,但他們確實已經成為殺害梁家的幫兇。
陸少卿的思緒在腦袋裡轉了轉,不一會就有了新的打算。
只見陸少卿拱手道:「是嗎,那我們也就不打擾您了。」說完陸少卿便強拉起寧霜的手腕,也不管對方意願如何,徑直朝結界外儘速走去。
祝鞏似乎在他們身後說了聲多謝,但陸少卿此時沒有心思去管這種事情。他帶著寧霜半推半拉的來到外面,才放開寧霜的手。
寧霜被陸少卿強制性地帶離現場,她正握著紅了一圈的手腕,欲向陸少卿發脾氣,就聽見陸少卿急切問道。
「越國天壇對於首都裡術士的尋仇滅門血案,一向如何處置?」
在聽到陸少卿的問題後,她不由得一愣,然後才道:「自然是由神官親自介入調查,逮捕為非做法的術士歸案⋯⋯!」
寧霜話說到這裡,立刻就想明白陸少卿的意思,「二師兄是要我即刻回天壇通報嗎?」
就知道自家師妹不蠢。
陸少卿勾起淺淺的笑容,他點頭道:「妳知道怎麼做的,去吧。」
寧霜說了一聲是,隨後便打了個響指,就地施展縮地術往天壇而去。
寧霜前腳剛走,待在結界外面保護幾人的宋辰熙倏地現身。
「裡面發生什麼事?」
宋辰熙在外面感覺不到結界裡有什麼異常,但見陸少卿面色匆忙地拉著寧霜走出,出來後交談不過片刻,又看寧霜迅速離去。宋辰熙第一個直覺,就是裡面可能發生了什麼事情。
陸少卿見宋辰熙迎上來,他長吁口氣,將雙手按在宋辰熙的肩上,賣慘道:「慘了哥哥,我們被算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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