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香氣從睡夢中緩而淡地圍繞。

羅溫於傍晚時分醒來，斗篷兜帽將細小的身影包裹。他進入居民們的視線中，一臉疲憊，彷彿下一秒就會睡著一般。普通人會認為孩子玩了一天累了，事實上這嬌小的血族才離開床榻。

居民們看一個孩子坐在樹下發呆，親切地給予蘋果。

「唔，蘋果。」羅溫喃喃地道。

「⋯⋯啊、

啊！

啊！！！羅溫？」

勞克倫從居民身後竄出，一臉驚詫，連聲呼出幾個毫無關聯的驚嘆，才道出眼前之人的名字。

自從古堡一別，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日子，勞克倫依稀記得，他向窗外的喜鵲道過兩聲早安，又在老椴樹下的鞦韆盪過四抹斜陽，最後還在佩圖爾姊姊的美麗笑靨下目睹一樁驚心動魄的晨曦⋯⋯日子一天天過去，他都不記得多少天了。

勞克倫提著一大籃沉甸甸蘋果，果籃上坐著一隻沉甸甸的烏鴉，當他把籃子放下時，謙遜的蔓草又壓得更低了些。

「你也在這裡幫忙嗎？」他在羅溫身側蹲下，遞出一片微涼的藥草片，「辛苦了，晚上回去要好好休息，可以把這個香片加一點熱水、喝一小碗湯，晚上睡覺能放鬆很多，還有你一定要記得不要加太多水，不用拿燉菜的深盤，也不用拿熬南瓜的大鍋，找一個差不多可以裝進一顆洋蔥的碗就可以了，啊，加些炒過的洋蔥丁和迷迭香，味道也很——呃啊！艾瓦？！」

勞克倫滿是委屈不解地看向用翅膀搧掉一顆蘋果的小烏鴉。

仍在游離中的羅溫除了喊他名字的部分甚麼都沒聽到，像是仍在被窩裡的狀態。視線被掉落的鮮紅果物牽引才轉頭。

「啊、勞克倫，早上好。」羅溫輕柔柔地打招呼。

「數日不見，你過得如何呀？」他道，彷彿尾音都帶著甜味。

看來人還活得好好的——不枉費這些日子以來吃好睡好，沒有虧待自己。

「我們都挺好的。」勞克倫伸手握住羅溫的上臂，試圖把人拉起來⋯⋯唔，有點費力。

艾瓦搖頭晃腦了一番，衝著不遠處發出難聽的鳴叫，佩圖爾當機立斷舉起手——中的蘋果，大有艾瓦繼續發出這種奇怪的聲音，她便會義無反顧塞進那張擾人的嘴裡。

艾瓦瞬間噤聲。

這小烏鴉也不是第一天被無情對待了，怪就怪自己吃得太多，搞不清楚自己吃進了什麼，弄啞了嗓子，本來就不算多好聽的嗓子更是一開口就招人嫌。

勞克倫仿彿心有靈犀般拍了拍小烏鴉的腦袋，輕聲安撫：「別難過了，回去給你做點好吃的。」接著他將目光轉向被拉起身的羅溫，「你要往哪走？我們要往西邊，沿著森林邊緣慢慢走，哪裡看見一棵巨大的老椴樹，樹下還掛了一個鞦韆，我們就住在樹下的小屋！還有，小屋的旁邊——或者說是左後方，還有一個小水井，井裡的水不多，每次都淺淺的能看到底下的石頭，掉下去都淹不死一個艾瓦，但我想肯定會摔傷腿腳⋯⋯或者摔傷翅膀？因為艾瓦牠在——」

「慢著。」佩圖爾及時趕到，一手搭上勞克倫的肩，阻止幾乎看不見盡頭的長篇大論。

她收的這個小徒弟，什麼都好，聽話乖巧、懂事任差遣，唯獨這張嘴總是不知道該停下來，一旦遇到認識的⋯⋯一旦他想說點什麼，不論對象是什麼東西，都能道出一堆別人想知道跟不想知道的事情，非常浪費時間。

在勞克倫長篇大論期間，羅溫的視線被黑色小烏鴉吸引，他不禁在想這小東西揉起來如何，邊想手已經伸出去將小烏鴉——名字好像是艾瓦，撈過它抱進懷裡。

接著張口，將臉埋進艾瓦羽毛堆中。

「唔嗯……」嘗試在羽毛中咬幾口，宛若球的體型與鳥類油亮的羽毛卻好好地將尖牙阻擋在外。

吃不到。

試過幾次後羅溫傷心地抬起臉，小聲又可憐地說：「我想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