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起身查看，卻發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有些意外，自從上次分別後兩人已經有些日子沒見，他甚至覺得對方可能不會想再見到自己。

「怎麼不走正門。」秦朗有些無奈的看著浮利德，但還是趕緊將人迎了進來，明明浮利德也能直接趁自己不注意直接進屋內，感覺莫名有種委屈感。

秦朗到廚房內倒了杯溫熱水塞進對方手中，這個時間點的氣溫不管是對於人類或血族來說都不怎麼舒適。

「現在過來，是餓了嗎？」

接過了水杯，但一口也沒碰就被浮利德放到桌上。
「站在大門有點不好意思。」
邊說他邊解開斗蓬，對折後隨手掛在椅背上，逕自走進別人的臥室，窩在被窩裡。

「……不餓。」說謊。
「…不咬你、不喝你的血，對你來說比較好。」


血族假寐著，雖然想過不再來這個人的家，但他最終還是喜歡上了兩個人相處的時間，不願再一個人孤伶伶的待在這雪山中。

「……」看著對方的樣子，秦朗感覺自己都有些被氣笑了，原本還有些困倦的腦袋也清醒了不少。

「我不喜歡放著問題不解決。」他的聲音少見的嚴肅，「如果你沒有解決的意思，請去找其他願意跟你一起拖著問題的人類。」

說完後秦朗也知道自己的話說的重了，但也正是因為他重視對方和這件事情，放著矛盾不處理，對雙方都沒有好處，他不想給對方退縮的空間。

「現在，你可以選擇是要起來和我好好說話還是繼續裝睡，然後每次相處只能充滿懷疑和猜忌。」

「蛤啊啊──？」
原本還只是閉著眼睛休息的浮利德，馬上半掀開頭上的被單看著秦，發出質疑又憤怒的迴響。

「明明我才是被牽怒的人，為什麼我還非得被你這麼說不可啊？！！一下說幫你找人就有血可以喝、一下又說不舒服不喜歡！」
「我煩惱那麼多天，想著或許就不要你的血了，其實交換其他東西也無所謂才跑來找你，要跟你說這件事情………………。」

「…結果……………開什麼玩笑…你這愛裝木頭整天只知道找人的臭苦瓜陰沉烏漆嘛黑男……。」
從以前就是這樣，只要太激動，眼淚就會不由自主的噴出來，他用裹在自己身上那條對方的被單擦擦從臉龐滑落的水珠。

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正窩在秦的床鋪、蓋著秦的被子、生氣的罵著這個家的主人。

「…………」他發誓，他只是想逼對方把話說清楚，但把人惹哭這完全不在他的計畫之內，平時冷靜的神色難得變得些許無措。
至於後面那段疑似在罵他的話，想想好像沒什麼能反駁的地方，倒是沒什麼感覺。

「…平心而論，我願意給你報酬跟這會造成我不舒適這兩件事情沒有衝突吧。」畢竟他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後果，只是自己的舒適程度從不在他的優先考量範圍內，秦朗嘆了口氣坐到床邊，原本想伸出手抹去對方臉上的淚珠，但頓了一下後還是將手收了回去，現在要是太接近對方可能又要引起反感了。

「我會感覺不舒服是因為在這之中的過程我的狀態會被影響，確實剛開始我得強忍著不把你推開。」秦朗沉聲緩慢說著，「後來我得 忍著才不會對你做出太過親密的舉動，畢竟那對你來說並不公平，而如果我對你沒一點好感，就算狀態在怎麼樣糟糕我也不會吻你。」對他而言，每一次的吸血幾乎都可以算是在和本能的抗爭。

「要不要繼續的選擇權在你，如果你決定繼續飲血，我可以向你保證上次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上次的事情確實也有些超處他的意料之外了，「當然你有其他想要的要求，只要我能做到，也可以。」

其實還有第三種選擇，結束關係，從此不再相見。
但秦朗並沒有說。

HJK012:

「──？！」
什麼……？怎麼覺得剛才那番話裡偷塞了告白。但他也從中理解了對方正直、認真的性格，不，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只是被一時的情緒打斷了思考。

他想了一下後便繼續開口。
「…如果不會再發生像上次的事情……」
「要喝。」
主動拉近了與對方的距離，伸出雙手抱著秦的側身，額頭貼在了對方的上臂。在與對方親近的這個瞬間，浮利德忽然覺得前些日子還在生悶氣的自己有些小題大作了。

見對方主動示好，秦朗微微鬆了口氣，直接將人摟進懷中，伸手摸了摸浮利德的頭。

「嗯，抱歉，是我不好。」

還是好好地再道了一次歉，確實有在反省有些太自負於自己的狀態了。

HJK012:

往對方胸口埋得更深了些，溫順乖巧的模樣和方才簡直判若兩人。


沒打算簡單放過對方，浮利德起身壓住秦，身上的被單就這麼蓋在兩人身上。「把話說清楚之後就餓了呢。」食指輕挑對方下頷，瞳孔中的橄欖綠注視著黑瞳，「……親吻又怎麼了，我才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就覺得你佔我便宜。」

他張口，覆上對方的唇後，銳利的長牙豪無憐憫刺入薄唇，飲取那緩緩流出的鮮紅，吸吮的力道之重，想必對方也能感受到吧？

「等……」

唇邊傳來的疼痛讓秦朗瑟縮了一下，眉頭因痛覺而微微皺了起來，這並不是一個吸血的好位置，他甚至開始覺得對方是不是為了洩憤才選這個地方，血腥味圍繞在雙方的口中，而他以為會順著臉頰向下流淌的血液也被對方舔拭乾淨。

但很快他便感覺傷口不再疼痛了，彷彿單純就只是個親吻。
秦朗的表情放鬆了一些，於是他伸出手扣住浮利德的頭，開始回應起這個並不輕柔的吻。

彼此加快的呼吸及喘息聲環繞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裡，秦朗看著正認真吸取他血液的浮利德，想著，這或許真是他第一次與誰如此親密。

HJK012:

傷口不知何時已痊癒，不再流出鮮血，但血族沒有停下，依舊肆意勾動口中的粉嫩。

唇間碰觸在最後的挑逗後結束，而這份量的親近，似乎對於浮利德來說仍遠遠不及滿足的程度。他也注意到了窗外撒落的點點光片，意味即將迎來早晨，他可沒有不讓人休息、繼續陪自己親膩的興趣。

「感謝招待。」
從對方身上下來後，很自然地將人以公主抱姿勢抱起，挪回平常的床位。

將秦抱在自己懷裡，呼吸聲趨於平穩。

秦朗有些無奈，雖然有些習慣了但感覺還是跟不太上對方的步調。

以他的身形被抱在懷裡還是有些彆扭了，秦朗挪動了一下位置，並把有些位移的棉被好好地蓋在二人身上。

看了眼外頭的天色，距離平時自己休假日起床的時間還有幾個小時，但對方的到來讓他的睡意已經漸退不少，秦朗拿過床頭的手機，刷了點訊息，回復了幾則郵件，等事情回復完成後時間卻也沒有過多久。

秦朗低頭看向已經熟睡的浮利德，然後將手機放回原位，重新靠向對方。
還是再睡一會吧。

再次醒來時，已近正午。

浮利德爬起身，伸了個懶腰，事實上，這並不是他以往的作息。自從和秦相遇，在見面的日子裡總是特別早起、總是迫不及待地想趕快見到對方。
他未曾像現在一樣，感受到自己如此急切的心情。血族有的是時間，和人類的視界、步調是完全無法比擬的遼闊，然而，現在的浮利德卻被時間追趕著，只因他和一個人類相遇。

看向正熟睡的秦，側了身，將自己上身的重量壓在對方胸脯上，下巴頂在胸間，盯著眼前的男人。

伸手捏住對方鼻子 秒，看他有沒有醒來

感覺到呼吸困難，秦朗睜開了雙眼，然後就看見始作俑者正趴在自己身上笑著看著自己。

「…你在做什麼。」秦朗抬起手將那隻捏住自己的手移開並捉著，另一手則伸向自己的手機打開螢幕看了眼時間。

就連平時的假日他也鮮少睡到這個時間，就算自己不是淺眠的體質，他也未曾想過能在一旁有人的情況下睡得這麼熟。
有些感嘆自己的生活圈怎麼這麼容易就被入侵。

「睡眠妨礙～！」
「你睡得好熟喔，我剛剛還做了『很多』事，你都沒有反應耶～」
有些故弄玄虛，其實剛才就只有看著對方而已，什麼事也沒做。

「不過也該起床了，有想要你陪我去的地方！」
反握住抓著自己的手，順道把人一併拉起來。

對於對方的話秦朗半信半疑，沒有太放在心上，太在意的話反而會被捉弄的。

「？」秦朗有些疑惑的看著浮利德，「你想去哪？」這好像是認識以來對方第一次對他說有想去的地方。

更多時候兩人都是探訪完地點就分別的了。

「現在嗎？」又看了看外頭的陽光，這個時間點街上人應該也不少。

「嗯…………。對，現在。」
他考慮一會後才堅定的回應對方。
「敬獻祭典！從以前就一直想靠近點看看。」
「你會陪我嗎？我自己一個人去不了，所以才想找你一起去……。」
垂下了雙眸，看起來怪可憐的。

「祭典？......啊。」秦朗微微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對這種日子通常不太關心，對方沒提他可能真的沒想起來有這件事。

難怪這麼多天沒見卻選擇今天來找他，秦朗知道對方在人群中會緊張，但卻又對人類的事物感到好奇。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而且總覺得有意地在向自己示弱，他根本無法拒絕，「我收拾一下，你去客廳等我。」畢竟才剛起床，全身都亂糟糟的。

「好！」
露出開心的表情後馬上又安定下來，有些踟躇的開口。
.. 「……總覺得還是得跟秦道歉。對不起，罵你是陰沉的黑色苦瓜男……。」
濃縮了原話，可能連自己都忘記剛才到底說了什麼。睡一覺起來後，思緒清楚多了，為了以後能相處得更長遠，他還是想和對方鄭重的道一次歉。
「要快點喔！」
「不然祭典要結束了！」

…他其實並沒有把被罵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而且他也明白那是對方一時氣憤的氣話。

秦朗看著對方的背影，決定將這件事情就此帶過。



「真的沒事？」秦朗牽著站在身側的浮利德，因為祭典的關係街上人潮比平時要多，甚至有不少觀光客慕名而來，給以往有些寧靜的城鎮增添不少喧嘩。

太多新奇的人事物了，他看得目不轉睛，而且身邊有秦陪著，似乎忘記自己原先有些害怕人群多的地方，聽到對方問話才回過神來。
「沒事！」
「廣場那邊好多人，我想去那裏看。」
兩人剛好對上編藝競技的時間，現在正巧是推舉最優秀作品的環節。
浮利德看了一眼廣場上的聖母像，側身開口問了身旁的秦。
「秦聽過聖母像的故事嗎？」

「如果你說的是最廣為流傳的版本，有。」畢竟身處樞密院，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聽過不少，其中包括因流傳而有不少改編的，也有些被少數人所認知為『真相』的。

「但總覺得……」秦朗看著聖母像，難得有些遲疑，「我似乎還聽過別種說法，但大概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想不太起來。」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只是覺得，現在的秦應該能理解我的想法、相信我說的話。」他看了看身旁人，輕輕勾起嘴角後，又看回廣場中央的聖母像。「在我的家族裡流傳的、關於聖母像，是這樣的故事──……。」

浮利德講述的，和現今流傳的版本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故事。
『……血族母親養育人類嬰孩成長大，卻因孩子的無心之言害死了母親，最後不敵心魔，成了瘋癲痴傻的遊蕩者。』

「很久以前，我對這個故事不以為意，認為這就只是個床邊故事等級的逸話。頂多是認為『母愛』這東西真是偉大又不可思議。」
他停頓了一會，繼續說道。
「不過，凡事都要遇到了才會知道該做出什麼選擇，不管以前預設多少立場都沒有用呢。」

「……後來我就想著，這說不定不只是個故事。」
「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也不一定。」
聽起來中間省略了一些細節。
「樞祕院一定不會講這個版本的吧？他們一向如此，無所不用其極地守護人類的歷史，想將不利於人類的史實掩蓋掉。」

「……」

「我不反駁你說的話。」他進入樞密院也只是為了自己方便而已，並沒有什麼認同感，他人對樞密院有什麼想法也不關他的事，「不過有些話在公開場合還是別說的那麼直白好。」

「除非有切確的證據，不然我不會否定任何可能性。」秦朗說著，但心裡頭卻覺得有些不對勁，照理來說他應該對浮利德所說的故事感到陌生或是荒謬，但秦朗卻沒有一絲一毫意外感，就好像他曾經在哪裡聽過這個故事一樣。

他不是沒有產生懷疑，但現在不是個適合深入的時機。
「我也可以告訴你一些關於我的事。」秦朗猶豫了一下，最終開口，「我曾經差點死於血族手下，所以我很難對大部分血族抱有好感，但這大概不是少數人類才有的體驗。」

「可我認同，兩族間的矛盾從來不會是只有一方的問題。」秦朗不想說的太直白，加上目前的場合，他的音量不大，聽起來更像是在喃喃自語。

「……沒想到居然發生過這種事。」
「……那你怎麼逃────。」
語音未盡，便被突如其來的吵雜聲打斷，動靜相當的大，連編藝競技的評審講評都被打斷了。

望向源頭，這才發現有兩三個穿得鮮少、看似神智不清的人在街頭大吵大鬧，說得話沒人聽得懂，就是在糊言亂語。
過沒多久，警察以及樞祕院的人便出現，且上前慰問盤查。

他壓低了帽緣，靜靜看著一切發生。

「……」秦朗沉下臉，將人往自己身後擋，然後默默遠離人群聚集處。

因遊蕩者造成的混亂，廣場已經吸引樂不少民眾的目光，更有甚者不斷靠前想要一探究竟。
不說浮利德的身份敏感，他自己也不想待在擁擠的地方。

感覺不是他的錯覺，最近發生的事情越來越詭異了。

「還想逛嗎？」他嘆了口氣，看了看周邊的攤販，有不少攤販被突發事件吸引樂目光，但也有些依然努力招攬著客人。

搖搖頭。
「想回去了。」
很習慣被對方護著了，雖然很安心，不過眼下還是早些離開較為妥當。

離開前，浮利德回過頭看了一眼廣場上來來往往的人潮、準備祝祀的人員、熱鬧的攤販，眼神有些落寞的回到返途中的景色。
要是還有機會，他仍舊想和身邊的人繼續體驗人類世界的所有，他邊這麼想，邊往秦的身側靠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