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特別寒冷的冬天,我們發現了他。
一如往常那樣,總有人將孩子丟棄在孤兒院前。
只不過這次是年紀更小的嬰兒,幾個月前我們還認為莎絲是院裡撿過最小的孩子。
「這比莎絲還小吧?院長知道了肯定很生氣。」約妮兩手一攤,擺出無奈表情。
每當有孩子送過來,院長總是會生氣,氣那些不負責任的父母。
我抱起孩子,嘗試用手測量他的溫度。
「體溫很低,不知道在這裡多久了。」
其他孩子也紛紛跑過來,他們拿著早報,好奇的湊在我們周圍,墊高腳尖想看新的家人。
「他能說話嗎?」
「他是弟弟還是妹妹?」
「晚點再看看吧,現在得先把他抱到暖爐前⋯⋯」忽然,我的手指像是被咬了一下。
我看向懷中的孩子,他正在吸吮我的手指。
約妮看到後很興奮:「呀!好可愛!」
「我感覺像是被咬了一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觸碰到了牙齒之類的東西,但這種年紀的嬰兒已經開始長牙了嗎?
「哎呀,他應該是餓了。」約妮推著我趕緊進屋,我也只好放下疑惑,朝著房間走去。
院長理所當然的發了一場脾氣,要不是約妮和麥特努力安撫,估計班的父母都會被找出來毒打一頓吧。
班是我們替他取的名字,不知為何他總是不吃我們給他的牛奶,卻沒有消瘦的樣子。
平時裡非常安靜,莎絲明明都吵鬧了好幾回,班卻從來沒有被影響一樣繼續睡覺。
老實說,省了非常多的麻煩。
幾個禮拜後就是我和約妮一起去教會實習的日子,我們夢想成為修士的一員。
豐厚的薪水足以繼續支撐孤兒院經營,而且也隨時能抽空回家,我們當時認為這是非常划算的職業。
為了讓我們有足夠的精神力,麥特和西亞會幫忙學習如何照顧這兩位最小的弟妹們。
雖然班幾乎不用照顧。
我們感情非常深厚,我們都愛著這個大家庭。
某天夜裡,我遇到了那個人。
因為閱讀聖母經文,我比平時還要晚回房間。
在接觸了樞秘院後,我開始發覺班的不對勁之處。
為何他總是無法下嚥食物、為何他無法站在陽光下、為何他總能聽見些細微聲音?
這些種種跡象都在暗示,班是血族的孩子。
在認識戴歐後更能確定這個猜測,我相信約妮肯定也有所發覺,只是我們都沒有說出口。
一旦身份曝光,不只是班,整個孤兒院會被冠以藏匿血族的罪名受罰。
但這不是班的錯。
絕不是他的錯。
「貴安,孩子。」她開口。
月光的沐浴更顯得她那耀黑的長髮璀璨,她那溫和的金眸從班的身上轉移,看向我時讓緊繃的神經不自覺放鬆下來。
任誰看都會覺得,她就是班的母親。
「孩子受了你們很多照顧。」她撫摸著班的臉龐,而班此時卻睡得很沉,彷彿沒察覺有人進房一樣。
若在平時,他早就醒了。
「是妳一直在餵他吧?」班一直無法進食卻依然能夠活動,這和戴歐說的不同。
幼年血族無法支撐這麼長時間不進食。
「如果是他自己出去覓食呢?」金色眼眸依舊看著我,我卻無法讀出她的情緒。
「不會的,班不會做這種事。」連我自己也聽得出來,我猶豫了。
我無法說我不曾懷疑過,只是我不願去面對,不敢去面對。
若是班日常的一切只是偽裝,若是他每個晚上總會出門覓食,若是他殺了人類⋯⋯殺了我們。
「抱歉,孩子。」她站起身,慢慢朝我走過來。
「我不該如此對你。」她蹲下身,牽起我的手。
冰涼的體溫讓我打了冷顫,但她依舊牽著。
「我每個夜裡都會來。」她低聲開始講述:「我能看見孩子真的很愛你們,他絕不會傷害你們。」
「他能遵守他的承諾,也請你們⋯⋯不要拋棄他。」直到現在,我終於明白她為何出現在我面前。
「妳以後不能來了嗎?」
她沒有回答我,轉而將一張卡片放入我的手中。
「你們可以到這個地方索取食物,但要小心別被看見。」交代完後,她推開我背後的門走了出去。
「等等,你不和班說說話嗎?」
「他需要的從不是我。」留下這句話,她消失在了黑暗的走廊。
計畫失敗了。
我們想告訴世人,血族是可以和人類和平相處的。
但托里亞斯的行為暴露了蹤跡,他們有了理由來審判我們這些異音之人。
也包括我們藏匿的血族。
看似好心的慈悲不過是屠殺的藉口,他們要求我們交出一名血族殺雞儆猴,背地裏卻在計畫如何一網打盡。
特力亞斯為了兄弟自願犧牲後已過了一個禮拜,為了把托里亞斯送出碧國,我暫時把他帶回孤兒院。
但一個禮拜過後他卻消失不見了,戴歐得知此事後也沒有任何動作。
為什麼總是這樣的結局?
回想當初審判現場,我比誰都要明白戴歐的心情,卻也是最無法接受這樣結局的人。
我無法對班動手。
所以孤兒院才變成了他們的目標吧。
看著烈火不斷侵蝕,院長為了保護我們而犧牲,我讓約妮從密道內帶走孩子們。
他們會消滅一切異音,至少我的死可以稍微爭取一些時間吧。
班,我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雙眼。
這世上還有很多事情值得去關注。
或許你會接收到各種惡意仇恨,但肯定也有人願意對你伸出手,包容你。
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吧。
「為何來阻擾我們?」
「我欠了孩子們一個人情,希望你們就此收手。」
「卑劣血族有何資格談判?」
「若是如此,研究我族之血的你們也未必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