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為何呢?
或許是雨滴灑下時,那股鞋底泛起的涼意、緩緩漫入嗅覺的泥土與青草氣味,還有在水面上來回畫圓的波瀾,都比這片塵世更親切罷。
他早習慣了雨天,無論是綿綿細雨,還是強勁的狂嵐,他都只是拉開大傘,又閒適地繼續前行,風雨也吹不歪他不急不徐的步伐。
濕漉漉的空氣將人間的各種色彩抹在了一起,也將所有掛念與愛憎澆灌沖洗。
雨水啊雨水,或許比歲月和死亡更加懂得一視同仁。
他依稀記得,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好像曾有誰這樣問過自己。
那時他庸懶地倚著亭柱,望著平時餵魚的水池漣漪不絕,將池底魚影覆上一層迷濛。
他沒有回答,過去沒有,如今也沒有。
因為他也沒有答案。
時間儼然就是場不曾停歇的雨,將他作為人的喜好洗刷得模糊不堪。
就當作真是如此罷。
畢竟他也曾經是在雨季出生的孩子啊。
要說這世間與他最親近的事物,或許就是身邊那一場接一場來去無痕的驟雨了。
只要時間一久,滴水匯入圳流,陽光蒸去積窪,誰也不會找到他曾經存在的痕跡,誰也不會記得與他相處的點滴。
緣不牽萬物,過而無蹤。
或許,他自己就是三月落地的一場春雨。
意識到這點時,聞時其實尚分不出神在意外頭的情形。
畢竟他自己就浸在一場熱烈的慾雨中,得咬緊牙關才能把聲音吞回去化作只有自己聽得到的悶雷。
但耐不住耳邊無聲的輕笑,那氣息輕搔耳闊,眨眼間連同熱氣與濕意滲進骨血中。
無論來自裡外的潮意,都促使他想收束指節,捏緊纏在指間的綿線。
是慾望,還是單純的寵他?
有些東西,總是讓人想區別清楚的。
直到他幾乎半掛在愛人懷裡喘息不已,而被人輕輕放倒在榻上時,才注意到自己又被對方,也被自己混亂的感官矇混過去。
細想來自己是踏入盲點了,有誰能在撲拍的狂嵐中分清涼意是風還是雨帶來的呢?再言,早在過了某條底線後,是情慾難忍還是慣著他,差別也不大了。
隨著潮落後的半刻清明,他才得空聽見外頭的動靜。
聞時在此時扛著疲意睜開雙眼,搖曳而溫婉的燭火暖紅了他的視野後,第一個映入眼簾的便是塵不到的側影。
如瀑的長髮滑落對方肩頭,一小部份在情潮中亂了,又隱沒被抓皺的衣襟間。他似是側耳傾聽著外頭的風雨,鬢髮垂下時掩去了他的眉眼。
聞時的目光很快落在他後腦勺的白玉簪上,剛才臂膀環著對方後頸纏綿深吻時,不慎拽歪了,如今半掛著有些搖搖欲墜,特別顯眼。
那抹被燭光烤暖的白玉色,像吹皺一池春水的風雨。
貼近眼前那人,伸手觸碰是他藏在心底十數年,又壓於封印大陣深處千年的執妄。但同時他又把那人供在香案上一拜再拜,就連那紅袍落於他人手裡都讓他難以忍受。
這幾年來,聞時無數次睡在主屋的榻上,但始終無法習慣那種饜足與悖德交雜的矛盾感。
他抬起手伸過去,也道不清是想將簪子徹底拽下來,還是想幫忙扶正。
然而,就在他指節快要觸上那半邊鬆開的髻時,塵不到卻回過了神來,目光掃過了快觸上他的指尖。為此聞時不禁一怔,使勁向前伸直的指節為此抽搐了一下。
可能連他自己都還沒意識到自己為何退縮,但那位做師父的倒是先有所感了。
就在塵不到迎上他的目光,揚起溫柔的微笑時,他後腦勺上那根將落不落的髮簪便消失無蹤了,那本就是以傀術仿著千年前舊物捏出來的暫代品。
失去支撐的髮髻也順勢滑了開來,流水似地灑落於聞時的指縫,使他下意識地翻掌去接。
卻沒能接穩。
因為眼前人眨眼間便傾過身來,撐著聞時伸手時半起身的項背,又交換了個濕潤而綿長的吻。
逐漸變涼的氣流、隱藏在松葉拍打中零零落落的滴答聲、水滴漸漸匯聚成林、最後形成了清晰可聞的規律,一點一滴浸潤松雲山頂的主屋,正如情潮的來去那般緩慢。
每一絲輕觸與舔舐,都挾雜著春夜細雨的涼意,與掃過鼻尖與眼角的吐息冷熱交替,像極了啜飲入口的松醪酒。
足夠他在倦意翻滾而來時,挾著浸透他骨血與靈相的愛意與夜雨一起入了夢。
聞時是近期才發覺的,當他的傀線同時纏著他們師徒倆時,那種清醒的夢境特別容易叩響他的意識。
就像是自己的思緒被人像髮絲一樣挽起,小心翼翼、如視珍寶的梳理,編織成介於虛與實之間的幻境。
大部份情況,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比如今日午後,塵不到才牽著他的手,撐在同一把傘下,踏過受春雨洗禮的街巷。
連帶著睡前窗外那動靜,果真他入夢時,又佇足在一條將迎來雨水的街道上。
時間彷彿又回到數百年前,那年春天的雨季裡,他如往常步入籠中送走了一個人。
那時他帶著未成氣候的徒弟,藏在畫捲中探向籠主,在一覽籠主的靈相後愣了半晌。
他那一日送走的,是他在松雲山近郊收入門下的第一個徒弟,正確來說,是那人的轉世。
他曾看著那孩子長大,那孩子承襲祖父的健談,就連後來捏出來的傀也吱吱喳喳嘈雜得很。
他看著那孩子修練有成,操著傀線削鐵如泥,傀獸靈動敏捷,師徒倆送走無數困於籠中的迷途者,直到他又送走了白髮蒼蒼的徒弟。
那孩子就像鍾思那般豁達,即便從其他家系的判官們那裡聽聞許多關於祖師爺的恐怖傳聞,回到聞時身邊,他還是一如既往點起線香,有樣學樣地供著那張青面獠牙花紅柳綠的畫像。
那孩子的名字就連在聞時的底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傀術老祖的親徒。他活出了比當代判官們更長壽的歲數,才在睡夢中安然離去。
「那傳聞肯定是假的。」
聞時還記得,那徒弟逝去的當日午後,就好似有所預感,就順口提起了祖師爺的傳聞,刻意忽視了自己師父不悅的冷臉,拍著接班孩子的腦袋自顧自地接道:
「我拜了一輩子,也算不上不得好死啊。所以外頭的傳聞聽聽便好,該拜的還是得拜,聽見沒?」
聞時在那之後送過很多人,壽中正寢的不少,在解籠時受傷或踩入死地的也不少。
那些曾由他親自在指節間纏上傀線,曾怯生生跟在他身後入籠,曾與他朝夕相處的孩子們,好似田裡的秧苗,他無數次看著他們在春雨中萌芽,在蟬鳴中綠了莖枝,在秋高氣爽中結穗,又在死神的鐮刃過後沉寂於朔風。
輪迴之後,他們宛若過客。
有時,聞時會驀然回首,才覺遠處悶雷滾滾,在山頭漸漸掩去一角天光。
起初雨來時,也會不知所措,也會四處探尋避雨處。
再後來,即便山雨欲來,他也視若無睹。
雨水浸濕了他,讓記憶碎散的他依稀回想起師兄曾經教過他怎麼畫避水符。
在那之後,若是四下無人,他連傘都懶得撐了。
有時在戰時解了幾個屍山血海的大籠,修化那些數不盡的塵緣使他精疲力盡睡去後,沒過幾年,他又在無相門中醒來,反正他就是個死不透的異類。
身邊人如過客,有時徒弟們會以為是聞時真做到了無掛無礙。
是不是真的,他自己也難說。
所謂「掛念」有時就是如此曖昧的。
他對那些弟子應不是真無情,每一個孩子他都盡心盡力地栽培過。
只是當身邊談論他們、緬懷他們的人少了,當他發現滿世界只剩下自己記得他們的點點滴滴,就連本人都在輪迴裡徹底洗個乾淨時,被留在原地的人自然就會明白,時候到了。
即便他不會也無法真做到遺忘,過了心的事兒就是過了心。
只是時間就像輪番的狂嵐,該洗刷的躲不掉,帶著斜雨的氣流總會推著聞時前進的。
踏著夢裡的石階前行時,聞時突然頓了頓腳步。
事情不太對勁。
若那些掛念能被洗刷,為何他還是死不透呢?
他確實是有掛念的,只是想不起來了,還誤以為是他遺失的靈相。
那一抹曖昧不清的情感確實一直吊著他,就像吊在馬匹前的紅蘿蔔般驅使他不斷前行。
那此時,他「撐傘」步行在雨中,心底那抹被磨損得冰涼的感受,是來自哪兒呢?
這念頭在他心底浮現的剎那,聞時乍然抬頭,視線穿過了雨水拍打的竹林叢,在一片蓊蓊鬱鬱中,識得了涼亭破舊的磚瓦一角。
他追著那色彩快步走去,發現那破損的亭已遮不了雨,卻還是望得見一道高瘦的人影撐著油紙傘,倚在陳舊的亭柱邊望向亭外。
聞時見過那人。
就在張婉殘餘的靈相消散前,半抹前塵舊夢裡的思念殘影裡。
只是那個芝蘭玉樹的小公子似乎長大了些,比那殘影裡消瘦、憔瘁些許。
那個時代裡還沒有那個能扛下世間大量塵緣的仙客塵不到。
這幾年來,聞時問過塵不到許多過往自己不曾開口的事。
但倒也不是每件事都能毫無顧忌地問。
打從知道謝氏覆滅的那段過往,那兒就成了所有疑問與好奇的雷區。
好奇歸好奇,但誰也不會想讓自己的伴侶兼師父不開心的。
不過,塵不到還會不會因為提起那段過往而受影響也很難說。但若有影響了,對方也只會輕描淡寫地帶過,那外顯的漣漪可能眨眼就消逝了。
若是如此,那就更不希望發生了罷。
就著這心態,當聞時認出了眼前那個撐傘聽雨的少年時,腹裡一陣忐忑。
他知道這場清醒夢的成形,可能與睡時纏在彼此指間的傀線有關,這夢裡的不只是自己所見過的種種,恐怕也包含從塵不到那裡流過來的。
那是他安排給自己的?是否他早就聽見了自己壓抑在心底的好奇?
不過,那亂麻般的思緒還沒理清,眼前人似乎就察覺了聞時站在身後,乍然側開了傘緣,回首一瞥。
大多時候,塵不到望著他的目光都如燭火反射在牆面上的暖光,溫潤但卻如山嵐一般看不透徹,也覺察不出輝映於上的光來自哪個角度,只留下把控得宜的溫柔與呵護。
但此時面前的少年,目光卻似琉璃一般,忠實地呈現著周遭的光景,絲毫尋不見源自靈魂的光澤,彷彿倚在亭邊的只是具栩栩如生的傀,裝作了人類的姿態而已。
聞時依稀能感受到眼前人身上還壓著沒能修化的塵緣。
幼年時,他曾問過塵不到為何壓制在他體內的塵緣不會失控?因此獲得了「心定」二字為答。但此時當初出之他口的「心定」二字,卻令人心尖抽痛不已。
忽然,聞時感受到半截指節觸上了他的眼角。那股涼意使他驟然回神,才發現那少年將傘柄斜躺在自己頸側,回首端詳著來者面容,隨即伸手輕輕擦弄著聞時有些泛紅的下眼瞼。
那少年好像開口說了什麼,卻沒能聽清。
聞時下意識抓住了觸上他眼角的指尖,那時少年的手上還纏著綿線,乍看之下更似鏡像。
他試著想將掌中微涼的指尖摀熱一點,還想把指尖微微冒出的黑霧擔走,就像當初某個人設計洗靈陣這麼大的騙局,把他該承擔的東西都攬了過去。
然而,就在那念頭足夠清晰時,少年卻將指節迅速抽走。
聞時尚在錯愕之中,便聽見面前傳來一聲悶悶的輕笑。
只見面色有些憔悴的少年抬起寬袖掩去了別開的半邊面容,輕笑時肩頭微微顫動。
這神情,就算遮去大半聞時也實在太熟悉了。
半會,少年謝問這才擱下了袖襬,但嘴角仍翹著,連原先琉璃般的眼眸,也在彎起而凝出笑意時,萌起了生機。
「只是許久沒遇上你這樣的人了。」
思緒之於言語,好比池水之於落入水底的石子,揚起那些沉靜在深處的細沙,使得清澈的水體因此混濁。
而那些細沙,就順著傀線的牽連,渲染到了聞時的視野中。
他看見那破敗的亭子仍完好的模樣。
那時不過是天氣驟然轉涼,原本倚在柱邊餵魚的小少爺,為此打了個輕如羽般的噴涕,只見身邊的老僕便如沒頭蒼蠅一般在庭院與主屋之間來回跑竄。
──大氅您得披著。
──伙房給您備了薑湯。
──少爺,保重身子啊。
那些圍著兩人轉的殘影來來去去,最後在亭中慌張逃竄,陷入垂死掙扎。再眨眼,那些殘影成了扒拉著他們衣襬的怨靈。
那些吶喊,是他們都聽慣了的東西。有怨念有妒嫉,也有不捨與寄託生者的希望,那是他們都背慣了的沉重。即便原主早擺脫了那些又遁入輪迴,有了新的邂逅與牽掛,那些塵緣卻似鎖鏈般,將他們箍在原地。
他們孤立於塵世外,卻擔著塵世捨掉的所有。
吶喊化作了墨色的狂嵐,拍打著破敗的亭,還有少年掌中的油紙傘。他見聞時毫無遮掩,便傾過傘面,將人也罩了進去。
此時,少年謝問側耳傾聽著傘外的暴雨,似乎從中捕捉到了什麼,突然斂起了笑意,垂眸深深看了聞時一眼。後者倒是心知肚明,為何對方變了臉色。
因為,那裡面混著不屬於少年謝問的記憶。
──師父,何苦來哉?
──祝您早日解脫。
──聞哥,您有什麼放不下的嘛?
那些與兩人結緣的過客混在暴風雨中,時而交錯時而重疊。
──少爺,您這是喜歡雨天麼?
──聞哥,您這是喜歡雨天麼?
聞時從沒有正面回應過這個問題。
但在夢中另一個人的感受流到他這裡時,他有些訝異,原來塵不到也沒回應過。
只要世間還有一點生機,橫豎都能找到一點樂趣的。
如此一來,喜歡與否重要嗎?
若看起來是如此,那便如此罷。
反正雨中的樂趣也不算少,世外仙與地縛靈差別不就在此麼?
他們不約而同地望向傘外,好似在怨煞的風雨中尋找著什麼。
在那瞬間,吊著聞時的掛礙彷彿不存在,悲喜皆被磨平的風平浪靜也彷彿不存在。
此時傘外的暈輝,化作淵底最刺眼的存在,令他們不自在地眨了下眼。
總有那麼一瞬間,會浮起消極等待的念頭。
等到了當然好,等不到也罷。
聞時清醒時,外頭的雨快停了,只剩下零零星星的滴水聲,以及外頭枝葉上的殘積沒被清風抖盡。晨光漸亮時,他忍不住想把眼皮往更暗的方向藏起,正巧被一張溫熱的指掌輕輕掩住。
昏暗與暖意,確實讓人起了再多睡一會兒也無妨的舒適感。
但此時,他明顯感受到隔著泛起微微松香的指節之上,落著一道沉重的視線。
聞時因此忍不住拉開了掩在雙眼上的手指,抬眼迎上枕邊人的目光。
幾個月前,他曾和卜寧在外頭配著酒賞過名華府後院的白梅林,那時他們都喝得有些微醺,便聽師兄談起了當初,塵不到剛從死生不明的狀態清醒時的情景。
那時距離聞時被拽出無相門,時差不到一小時。
沒過多久,那股因聞時而起,卻哪兒都發不了的怒氣,卻因為自己沒長大的身子又堵了回去。
他們四個孩子的師父向來是標準的神仙脾氣,即便不悅也是不動聲色。那或許是出身世家而刻在骨子裡的教養,也可能是種接近靈魂本質的淡然。
只是,卜寧也是在數千年之後才知道,原來一個克制到極致的人,動真格地氣憤或悲慟時,那股沒能顯現在臉上的情緒,是會隔著空氣傳染的。
那股沉痛足以撼動旁人的肺腑,聞時始終是有所耳聞,卻沒能真正見過。
這回倒是得窺視一二。
許久以前,塵不到確實隨口提過,親徒們沒必要走他這條道。
心定而強大的人,不代表事事過了心不會有情緒。
他說他們不用走上他這條道,但天譴暴發的那天,他的徒兒們卻紛紛陷於黑霧之中,莊冶和鍾思在塵緣的侵蝕下壓制千年,卜寧削下一半靈相封於松雲山沉睡,而聞時──
那道沉痛的目光泛著悲慟,即便此時塵不到臉上的神情很淡,但自他斂起笑意後,就足以讓與他朝夕相處的人眼眶發痠。這一刻,聞時不禁回想起夢境中,那個倚在破敗的亭邊望著傘外的少年,幾番風霜肆虐後,心思收斂得目光宛若琉璃透澈。
千年間,那少年在與自己格格不入的塵世獨行,相較之下聞時似乎機運大不同。冥冥之中,還有人在背後倚著門窗守望,始終有個非解不可的籠在等著自己。有條線始終牽著自己,也牽著他沒能斂起的心思。
關於聞時在無相門往返的那千年,塵不到鮮少過問。一方面是聞時的答覆總不超過十個字,另一方面則是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什麼滋味。
聞時抬眼端詳著戀人眼裡的痛,就像是想將那股難受勁都轉移到自己身上來。
說來弔詭,或許他們師徒倆直到現在都還沒習慣,苦在己身,卻又牽連至另一個人的感覺,畢竟他們都當了千年的浮萍,在風雨漣漪中漂盪。
就在這時,風動之際,晨光透入窗櫺。
滴水聲已遠去,雨後日光的澄澈,也映入了室內。
那一絲微不足道的念頭,卻隨著仍然纏在他們指間的傀線共鳴起來。
他們兩人同時望向窗邊,隨即塵不到勾了勾食指,窗聞風而緩緩敞開,清風挾雜著潤意掃過他們的髮絲。
等到了當然好,等不到也罷。
或許他們都在消極地等著這一刻到來。
一等就是千年。
或許,他自己就是三月落地的一場春雨。
但就在狂嵐的盡頭,他遇上了另一場雨。
那是挾著冰雪的冷雨,但觸上掌心而化開時,卻泛著暖意,不可思議的冷雨。
不知為何,他們的感官好像被什麼東西牽連在一起。
他聽見那人的周圍,也有人曾經問了同樣的問題。
「您這是喜歡雨天麼?」
那人抿了抿嘴,也和他一樣沒有開口回答。
但那人心裡的答案,卻不知不覺地流淌過來。
他們不大相同,那人是有明確答案的。
比起雨,那人更喜歡雨過天青的世間。
那樣的世間有許多看點。
比方屋簷滴著水時,家燕與雛鳥探頭的模樣;
比方積著窪的山道、仍滴著水的枝葉,都在日光下晶亮閃爍;
又比方泥地滋潤後,春筍之類迅速冒頭的生機。
他透過那人的視線望見雨後的喜悅時,不禁愣了愣神。
他總有種感覺,或許冥冥之中,總在雨中漫步的他,其實一直都被牽引著。
他們都曾在無數個雨夜裡孤身前行過。
他走了千年,才窺見了傘外不在被雨幕遮去的輝澤。
彷彿站在傘下的凝視都是種蘊釀,為了在雨中找到那人而存在。
他發自內心地揚起了笑意,沒頭沒尾地輕聲說了句「我也是。」
終於停了呢,這場雨下了好久、好久。
這篇原本預計應該是要在4/15-4/16發的祖師爺生日賀文艸
但是我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大遲到
首先先上作業BGM 跟靈感來源曲
April Showers是Aimer女神的April Showers
祖師爺的生日好像算在農曆3月初七, 大約都是陽曆四月左右
剛好就是雨季, 而且番外又有寫到他出生時雨剛好停了一段時間
在靈感發想整理筆記跟大綱時, 我才得知這首曲子的歌詞靈感來源應該是一句英語諺語: April showers bring May flowers.(四月雨攜來五月花綻)
基本上這句本身就有苦盡甘來 不放棄希望的意思
知道這層意思時就覺得這首歌無論意義上還是曲風上都好適合給祖師爺寫生賀啊
然後我的情況卻是四月雨直接帶來五月病 然後我就卡文卡了半個月才寫完
自從讀完判官 喜歡上這個角色以後 就想幫師父寫賀文了啊
不知道臺灣到底還有沒有機會買到繁體版小說嗚嗚
還是覺得在松雲山渡靈那一吻太美
又美又虐又酸酸麻麻的
可是簡體版不能寫
整個感覺大打折扣
啊啊 好喜歡寫文的時候偷偷意淫師父喔 哈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