ᴛᴡᴏ ᴡᴇᴇᴋꜱ ᴀɢᴏ

佐蘭打開一道白色鐵門，鉸鍊發出的吱呀聲被外頭覆蓋的厚雪吸收，沉入夜色。他走入昏暗的房間，小燈泡發出的紫外線還不足以傷害他。初來乍到時，佐蘭認為這裡確實頗有人類影劇中那種拷問的氣氛。

通常他不會在距離敬獻祭還有些時日的時候來到首都，畢竟只要一靠近就反胃。當然是能拖越久越好。
雖然不想承認，但確實因為瑪麗臨時找他過來，他才能及時躲過西谷山嶺的宵禁。

瑪麗已經在裡面了。同時佐蘭注意到地上還有兩個人影，穿著與瑪麗相似的服裝，嘴裡不斷呻吟著。
「他們看起來比你們的食物還難吃。」

「他們並非以我本意所挑選出來的，不過考慮到目前的狀況…夠你湊合了。」

輕輕用拇指抹去手上的血汙，她的視線沒有從倒地的兩人身上移開，她安靜地看著，就這麼持續了一陣子。

「你還記得謝飯禱告該怎麼做嗎？」在令人不舒服的沉默片刻過去之後，她撇過頭，對佐蘭輕輕地露出微笑。

「你還要繼續這他媽的惡趣味多久？」雖然距離上次來這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但比起充滿藥臭味的人類和詭異的沉默，瑪麗每次開口說到聖母才更令他感到不適。

他抓起其中一個開始因戒斷症狀抽搐的人，張嘴準備咬下。

「惡趣味？把他們弄過來可是花了我不少功夫的喔…這樣講會有點矯情嗎？」勾起嘴角，沒有因為對方的粗口而進退失據。

「不過，要是不說出來，怎麼顯得出我的誠意呢。」她帶著一絲模糊的興致，打量著即將進食的男人和抽搐的囚犯。

即將劃破血管的牙齒聞言停了下來。
「不要說得像你在幫我一樣，別想要我再說第二次那種鬼東西。」這場交易僅是各取所需。雖是這樣說，但孤立的飢餓吸血鬼才是處於下風的那個。

每當這時他都會重新評估不殺瑪麗的利益究竟是什麼？因為樞秘院是共同的敵人？因為她背後未知的勢力？還是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好吃？
佐蘭就這樣停滯了幾秒，盯著頸部已經被他掐紅的人含糊地開口：「我開動了。」這是他少數有印象的人類禮儀。

佐蘭抱住男人，頸部被親暱的舔咬著，他總是很小心不讓血液弄髒衣服。抽搐的男人因興奮而扭動，發出與服裝身分不符的呻吟，讓佐蘭皺起眉頭。

「難吃還這麼吵。」
輕舔變成用力地啃咬，男人逐漸沒了聲音，剛才泛紅的皮膚也轉為蒼白，佐蘭很快把還剩半條命的人丟到一邊，轉身去抓下個目標。

「用餐愉快。」

雖然捉弄對方很有趣，但打擾別人享用晚餐就有違禮節了。她安靜地走遠了些，留給佐蘭一點空間。

「呵呵，不好吃嗎…也許嘗盡人間百味後，再可口的美食也會變得索然無味了吧。」瑪麗至今依然不理解對方對美味和難以下嚥的標準線在哪。

什麼意思？
被激起食慾的吸血鬼這次沒停下來說話，他一樣將另一人的血管劃開，輕柔地把流出的血舔拭乾淨。
另一個神智不清的人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親暱地朝佐蘭的懷抱靠攏，粗重的呼吸及偶爾竄出喉間的輕音，顯示他仍然享受著。

「這才是食物該有的樣子。」佐蘭不著痕跡地勾起嘴角，忍不住懷念還沒長頭腦的人類仍弱小的日子，只要有甜頭就會乖乖聽話。直到他們發明了什麼白癡聖母。

他花了一些時間與獵物共處，感受懷裡的人類逐漸失去意識、溫度，安然地沉睡。佐蘭舔舔嘴角，用對方的衣袖把臉擦乾淨。

「毒品會讓血很臭。」佐蘭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對瑪麗解釋，或許是消除了餓怒症讓他心情不錯。
他把昏迷的樞秘院人員丟到另一位旁邊，終於重新看向瑪麗。
「沒別的事了吧？」

「你想幫忙飯後收拾嗎？真是乖孩子。」

瑪麗望了一眼倒在地上、如屍體般的兩人，思索著是否要現在立刻將他們徹底處理乾淨，以免留下一個在背芝刺…但看了眼錶面上的時間，她便立即打消了念頭。

「但不需要，會有人負責善後的。趁他們來之前走吧…這裡沒剩什麼我們能做的了。」瑪麗並不是很想和善後的人解釋佐蘭的存在。

「嘖。」
討厭對方把自己像寵物一樣對待，但眼見自己才剛被餵飽，佐蘭難得只是輕輕咋舌，便跟在瑪麗後面乖乖離開。

ɴᴏᴡ

佐蘭在黎明前便早早來到敬獻祭場地搭起攤位，擺上凍了幾天但還算新鮮的生肉以及自行醃漬的肉乾，另一張地毯放的是人們會在敬獻祭時特別購入，作為裝飾的白色毛皮素材。每張毛皮都被清洗、整理得光亮，旁邊還有的成堆的白色羽毛以及羽毛製成的飾品。

曾經佐蘭認為自己不需要害怕人類，但差點被殺掉的結果證明食物比他想的聰明。這樣的生意讓他能在目前人類建立的社會下繼續生存，用錢財維持他是人類的假象，現在他會說服自己蟄伏需要一點犧牲。

時間接近正午，即便是雪國的太陽也讓佐蘭微微不適，他昏昏欲睡地想著前幾天遇見的舊識對他說的話，一邊應付站在攤位前的客人們。

「……1000元。」
就在佐蘭準備好面對新一輪討價還價的攻防時，附近傳來的騷動讓他們都停下動作。

「……？」
在附近巡邏的警員很快來到現場清出一個空間，這時蹲在攤位陰影裡的佐蘭才得以看見騷動中心的情況——是兩週前的那兩個人。他們渾身赤裸的倒在雪地中，被救護人員帶走。

佐蘭在他們經過時聞到了，淡到幾乎不會被發覺，但那確實是自己的味道。
為什麼會這樣？他們不是死了嗎？會被發現嗎？還是自己被背叛了？

他快速掃描尚未散去的人群，想要找到那個白色的身影。

當瑪麗一聽說敬獻祭典的街道上有恍惚的不明人士遊蕩，便立刻帶著人手前往查看了──在幸運女神的垂青下，他們總算找到了兩周前那一晚意外逃走的囚犯。

她遠遠地在有些距離的地方，望著救護人員按照她的指示，將那兩人束縛並強制送上車。隨著騷動的源頭離去，廣場再次漸漸恢復正常的喧鬧。

細小的芒刺終於被拔除，擲出的硬幣落在了正確的一面。工作已經結束了，但在即將轉身離去前，她因為看見一個蹲在攤位角落陰影的熟悉面孔而駐足停留。

和佐蘭對上了視線的瑪麗朝對方微微一笑。

佐蘭在忍不住要拿雪敲自己的頭之前，終於看見了瑪麗。

第一次佐蘭沒有別開視線，而他現在也無心在意瑪麗臉上的表情，直直朝對方開口喚道：
「過來。」

被困在陰影裡的吸血鬼希望自己看起來還足夠冷靜。

在聲音範圍外讀出佐蘭的嘴型似乎是在對自己呼來喚去，瑪麗不以為意，她保持著臉上的微笑走了過去。

因為以往明明不是裝作沒看見自己，就是面露慍色。要說自己對對方反常的行為沒有一絲疑惑和好奇，那肯定是騙人的。

「東西賣得還順利嗎？」

「那是怎麼回事？」佐蘭沒給時間寒暄，他稍稍壓低音量對人質問，「那兩個人為什麼在這？」

「唉呀，你發現了？」

佐蘭的反應實在太好讀懂了。她立刻就從對方的發問中找到他焦躁的原因。

「那只是個意外罷了。如果讓你有了不切實際的焦慮感，我感到很抱歉。」她輕描淡寫地給出了答案。像是薄薄的一張紙，可以被隨意地翻過頁。

可惡，還是被看穿了。
「我要怎麼相信你？」問出口的瞬間讓佐蘭覺得自己有點可笑，他現在甚至需要信任一個人類來保證自己的安全。

「算了，你滾吧。反正別讓紅徽章那些人來煩我。」佐蘭馬上裝作無所謂的態度別開了眼神。

「現在又要我離開了？」看對方被哄兩下就立刻故態復萌，瑪麗覺得好笑的同時，又不禁在想，對方似乎比自己預想的還要信任自己？

「至於你的問題…我能告訴你真相，但我沒辦法讓你相信。信任與否，決定權一直都在你身上才對。」

「不走開難道你要買東西嗎？」沒有回覆瑪麗的話，佐蘭直接把話題帶走了。

反正若是得死，他也絕對不會忘了找她墊背。

「不買。」還要自己帶回去太麻煩了，喝茶時間讓佐蘭自己帶過來比較快。

「啊，差點忘了。我有東西給你。」

說完，瑪麗暫時離開了佐蘭的攤位，不知道走去了哪裡。一會兒後，她又出現了，手上拿著一件做工精緻的披飾。

「這是我和利利特參加活動時親自織的，就送給你吧…不成敬意，但是絕對是真誠的禮物。」

「你到底有什麼毛病？」佐蘭看到披飾上那一大塊十字圖樣，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他一點也不想去碰那個東西，但也沒心情再跟人吵架，他隨便指了指攤位棚子上的某個地方。

「隨便看你要掛哪。」說不定等等能靠這東西賺一筆。

「哪裡，你就不用客氣了。」兩個人對話完全沒對到頻率。

瑪麗用雙手展開披飾，墊起腳尖將它掛上棚架的邊緣，直射進佐蘭攤位的少許陽光被垂下的布料全數遮蔽了起來。

「那麼，保重。」

「……」

瑪麗離開後客人漸漸回流，佐蘭度過了忙碌的一天。期間拒絕了幾次詢問披飾價格的路人，直到太陽下山，他才在收攤前賣給最後一位客人。

（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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