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來到這裡服侍夫人已經過了三個月了。

夫人很少在大家面前走動，偶爾她會在白天出門，但更多時候她會在房間裡待到夜幕低垂，然後離開宅邸。

關於夫人的身份，宅裡的僕人們全都心照不宣，待遇好、能夠吃飽穿暖，光是這一切就已經足夠，我們的主人究竟是什麼？這問題似乎也顯得不重要了。

在宅邸裡能夠服侍夫人用餐是一項殊榮，她用餐時除了指定的家僕之外其他人都不被允許靠近飯廳。

而我，在待了整整三個月後終於獲得了機會，天曉得當女僕長叫到我的名字時我有多麼激動。

平時我們不被允許與夫人對視，但聽曾服侍過夫人用餐的前輩們說，那是夫人最美麗的時刻，倘若被夫人選上那更是人生中至高的榮耀與歡愉。

但҉̭̣̖̟͒̀̆̓̄͢͡ͅ我̵̡̙͖̱͈̈̀̉͋͡搞҉̧͇̦̣̓̄̇̌͡砸҉̢̗̭̭̭͎͂͌͡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搞的，只知道等我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趴伏在地上，手中的水盆翻倒在地毯上，被月光照得反射銀光的裙擺也濕了一小截。

我猛然抬起頭，墨藍色的雙眼幾乎吸走我的魂魄，淺淺的微笑勾在她的嘴邊……啊……夫人的確很美。

「怎麼了？妳很緊張呢！」

夫人慵懶的聲音把我從自己的思緒裡喚醒，然後我才注意到……那對勾人的雙眼中沒有一絲情感。
忽然間我覺得那盆冰冷的水是淋在我身上的，凍得刺骨的寒意從脊椎蔓延而上，那瞬間所有我對夫人曾抱持過的嚮往、慾念全都粉碎了，赤裸裸的恐懼支配了我的身體。

「親愛的，妳叫什麼名字？」
她的指尖冰涼，猶如死亡。

「對、對不起……我很抱歉，我很抱歉……」
夫人問著我的名字，而我卻只能不停道歉。

搞砸了……我搞砸了……

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我搞砸了——


我搞砸了。

從來沒有人見過夫人生氣，不論僕人們犯了什麼錯，不論管家與女僕長是否顫抖著聲音道歉，夫人總是笑著揮揮手要我們退下。

她從未動怒，即便是像我這樣愚蠢至極的廢物把水盆打翻在她的裙襬上，她也只是輕聲叫我好好休息。
但是，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並未逃過一劫。就算已經有心理準備，也不代表我能夠在聽見女僕長的指示時保持冷靜。


「夫人要妳去照顧孩子們。」


那是一句宛如死刑宣告的話語。

「等等！女僕長……我錯了，求求妳……」我的雙腿早已跪在地上，眼淚也不聽使喚地掉落，「妳打我吧！懲罰我吧！不給我飯吃也沒關係……拜託妳，不要讓我去那裡……」

「妳聽到了，這是夫人的命令。」女僕長從我手中把自己的裙襬拉走，我在她的眼中看見憐憫。

喀噠――喀噠――喀噠――

我被換上了一身純白色的洋裝，金屬器具整齊地擺放在金屬盤裡，我發抖的雙手讓它們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我的雙眼因為哭得太過頭而發疼。

男僕打開了地下室的門，我瞪大滿是血絲的眼轉頭看了他一眼，他看起來似乎在可憐我，但與我對上眼的那刻他卻很快地低下頭，好像自己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

我走下階梯的瞬間，身後的門重重關上了。我沒有回頭路了，唯一的光源來自階梯的盡頭，也是我人生的盡頭。

我一邊走一邊哭了起來，陰冷的笑聲傳來，黑色的人影在燭光下搖曳。

「是母親……」 「食物……」

「母親送食物來了……有吃的……」

「好香……」
「好餓……」

「嘻嘻嘻嘻――」

我不確定我看見的是什麼。

那不是人類，也不是吸血鬼。
那是一群畸形的怪物，瘦弱卻駭人，他們的雙眼突出眼眶，朝著我咧起嘴露出缺牙的微笑。

在我的腦海裡，我放聲尖叫，手中盛著刀刃的金屬盤砸在地上發出尖銳的聲響，與那群怪物的笑聲融合在一起。我拍打著厚重的門，瘋狂地用指甲抓著門直到它們從我的指頭脫落，滴落的鮮血讓怪物發出愉悅的聲音。

然而這一切是否真的發生？還是我就只是嚇得無法動彈？

我想我永遠也無法弄清楚了。

========（以下可回）=========

補充：

夫人在地下室眷養了一群年齡各異的血族，她稱呼他們「孩子們」(children)，這群孩子們與夫人毫無血緣關係，只是她從育幼院裡挑選出來的血族孤兒或是曾得罪過她的血族。(一個孩子死去夫人就會去尋找新的替補)

孩子們會在經歷酷刑後被拔去犬齒，失去作為血族的覓食手段，他們的心智破碎、精神失常，然而所有孩子們都將安莉蒂雅視為母親，是唯一能夠控制他們的存在。

通常孩子們被囚禁在地下室，安莉蒂雅會將犯錯的僕人送到地下室「照顧孩子們」，被指定照顧孩子的僕人會換上一身白色的服裝，端著尖銳的刀刃前往地下室。因為孩子們失去了犬齒，他們只能用僕人帶來的刀刃劃開僕人的身軀獲取血液。

但孩子們都有玩食物的壞習慣。
只有穿著白衣的人會被當成食物，孩子們雖然無法正常思考但夫人會讓他們幫忙馴犬。

宅邸裡所有的僕人都知道被派去照顧孩子們的人沒有一個人回來過，於是當有人被指派這項工作，所有人都明白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