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級套房推開的門帶起一陣氣流，堪使玻璃酒杯面上的波紋悄然流動，晃出一環套一環溶至杯壁的圈。
進門的是一名DOM。準確來說，在匹配上顯示這是名Switch。

溫和的琥珀眼眸與來者四目相對，示意著自己對面空置的單人沙發。

「——請坐。」

這其實並不是需要命令的話語。

但與他對話的並非是常見關係的SUB，自己的指令能造成的控制力道能有多少，上揚的唇角勾著幾分的好奇，位處中間線上的人是如何自洽出一套與外界對應的原則、站在DOM的位置又該是如何收下原本足以刺向他人的利器最終墜向自己胸膛？

也許是隨著指令在音節裡逐漸地被抽離？被言語的意義支解分化，像道從中部垮塌下去的斷橋，以至於在多重的非自願性下強硬的轉化又是否會造成理性的崩解。

於是他的聲音變得柔和了一些。

「請別介意我的指令，我是第一次點到Switch。」用著也許與大部分賓客背道而馳的笑意向眼前身著星級紅衣的Bunny解釋並詢問，「能告訴我是什麼感覺嗎，是字符控制了你，還是信息傳遞的方式？」

來自其他DOM的言語通常像個單向不通的水管，指令的字節骯髒淤塞地堵進另一名DOM的腦海中，除卻一地爛泥什麼也流不進意識。

溫軟低沈的聲音狡詐地鑚入耳廓，盡可能地使那些話聽上去沒有惡意。

也許並不直觀的去帶給人痛苦才是一種最糟的詢問，純然的好奇意味著沒有預設的答案。

年輕賓客向著兔子微笑著，他像在尋找某個論點去解釋這段弔詭的解構歷程，有如行走在戰場的攝影者，敏銳地察覺眼前即將產生某種消亡，捧著一個取景器計算著精準瞬間下的偶然，一份獵取下的偶然。

——「請坐。」

原先與指名賓客保持視線相觸的Bunny斂下眼眸，悄然藏起略帶鋒利的眼，他混血亞洲的樣貌看起來依然恭敬而馴順。

達米安是第一次收到這位態度爾雅，語調溫和的賓客指名。塞西爾先生與其他常客的調性大不相同，舉手投足間並無被情慾滾沸過的急躁，更沒有深入巢穴後乾脆棄置文明禮節的粗魯。

看似缺失明確欲求的對方像個謎團，連同他口中的謎語皆尚未被室內微暗的光線撫亮輪廓。

達米安落座於對方指定的位置，他思考的時間不緊不慢，他在衡量、斟酌著回應這句詰問。

這場交談的意圖形似捉不住的霧氣漫延開散，達米安將視線重新投向塞西爾，卻是偏著視角，觀察對方面頰上來自玻璃酒杯的反射碎光。眼前賓客的微笑再完美，都和那些動物特徵的面具並無二致，他不會早早以此作出任何評斷。

於是他開口說道：「那些DOM將字符稍加修改，彎繞了一圈最終都能達成他們想要的；而傳遞方式更為簡單——在輔助些肢體暴力後，輕易就能快速展露出其效率。」

「我想⋯⋯能使我屈服的情況是這樣的。」

他用一種怪異的方式提出自己的使用方案，尚還身為DOM的Bunny，隱性將後續的發展朝自己以往慣性被對待的模式裡帶。

控制與被控制，做決定的一向是DOM，聽命服從的永遠是SUB。然而這間隱蔽的房間裡，現階段卻從缺出了後者。

賽西爾點了點頭。

白緞面的西裝布料在抬手間擦過達米安的面頰，一小縷銀白泛著黑色的髮尾自那蜜色指尖從瀲著眼馴順的臉上撥開，掌心順入長而柔滑的脖頸，冰涼如蛇腹細細纏柱著獵物的喉頸，直到碰觸到鎖骨上一道與滑膩觸感格格不入的浮凸結痂上頓了一下，無須猜測也預料得到的答案停下那雙深探的手。
琥珀色的眼暗了下去，修長的指節回到Bunny的脖頸上，慢條斯理地收束，扼住肺腑命脈的手似乎和撥開髮絲一樣輕巧柔和。

憑空生出的一根刺如獻祭般釘上脖頸，賓客的垂目裡閃爍著善意與柔和，掐在脖子上的力道卻越收越緊，侍弄著打顫的肺部瓣膜，壓按著那瘦削的胸腔一伏一伏地收縮。

隨後驟然鬆了手。

屈服於生理反應近乎窒息的缺氧是他給予這位請求暴力的Switch兔子一個禮節性擁吻。

「也許下次可以試試你習慣的方式。」

亞洲人混血的性徵鈍化在這張臉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彎下的眉眼不合時宜的展現著與隨手使人窒息的野蠻作風格格不入的幼態氣質，指尖掠過達米安的眉眼蹭下點冰涼的體溫。
他並不打算順著這樣輕鬆的方式執行，眼前Dom嗆咳著的乖順眼眉若只拽著脖子順其而行未免過於反被支配。

塞西爾湊近了今夜意外選擇的紅衣兔子，他來到巢穴的時間算不上長，諸如公開調教等拿腔拿調的蠢事倒看了不少新鮮。此刻他重新打量的眼神愉快的像是頭一回踏進美術館，悄悄把玩著平時放置在白線後不可及的藝術品。指腹落在達米安的唇上，從上唇輕輕向下滑動，在略顯蒼白的唇縫間摩挲著。

「聽我的聲音，閉上眼睛。」
指尖沾染著微微濕潤的水氣，淡金色長髮垂下籠罩著宛若一個精美的牢籠，與那暗深色的髮尾交纏。

「——Lick。」

脖頸倏然降臨的壓迫讓達米安繃緊身軀，他違抗著生物迴避死亡的天性，將下意識欲反抗的雙手牢牢按回椅墊。

缺氧使他的視線自邊緣開始模糊，同時泛出生理性的少量淚水。Bunny微微偏仰起頭，自發將要害奉上，而那雙眼眸始終定定望著施暴者。他有意識地讓自己像一個剛被拆標的漂亮物品，一動不動地任所有者賞玩。

時間流逝的速度在幾近靜止的呼吸裡被拉長，秒數之間變得不可信也不可數。於鞏膜上浮出細微血絲的模樣，會使任何人看起來都鍍上了一層可輕易被執掌的脆弱。

塞西爾在一個精準的點上鬆了手，達米安平復呼吸時聽到後一句發言，他微乎其微的蹙眉，下次？他不明白對方為何捨棄了最便捷的路。

他知道有些賓客喜好指名Switch，是因為能享受擊潰DOM性別的過程，迫使他們在自己面前下跪，最後轉化成SUB好滿足其征服慾。他接待過幾次指定這種服務的賓客，無一例外都是把暴力當作催化劑。

達米安靜靜聽從塞西爾的要求閉上雙眼，側耳傾聽後一句指令。

嘴唇上親暱的撫觸力道與細語，讓他體內原先如攀枝植物錯綜複雜的自我暗示又消散了下去。暴力已藉由無數覆面的賓客替他刻印在意識裡，像道暗門左右著他的基因，他是誰全然由這座巢穴的獸類所定義。

在幾個呼吸後，達米安慢慢啟唇探出一小截鮮紅舌尖，機械式地舔舐著對方的手指。他分心想到，少了那些固有步驟，接下來恐怕不會太好過。

身而為DOM自然清楚本能是如何分毫不少地烙在骨子裡，眼前的Switch垂望著黑眸在氧氣的抽離下渾沌模糊，被人操控著命門的反射是從容順服，袒露了更柔軟的角度，帶著一種純粹無節度放任的獻祭姿態，自我意志離他而去，誠然接似成為他人掌心上一個漂亮的死物。

「順服於我。」

指尖如蛇信般沿順筋絡痕跡在鮮紅的舌尖繞了一圈，壓至舌根卻繼續深入地摳挖著喉管的軟肉，任嘴角殘餘的水涎伴著喉嚨間的嗚咽描摹了離心臟最近的腔道。

塞西爾輕聲地重述，含著笑意的音調，柔軟的像一個詛咒。

「——用你的意志順服我。」

立在腰側的膝彎若有似無的在布料之上畫繞制服的褲線，淡色緞面西裝溢著的冷香同時也泛進達米安的脊背腰股，溫涼流動的氣息成了漫入他身上的侵染。

——軟和黏的樹脂傾倒而下，松香的氣息將一切包覆其中，他的話語足以淡化DOM的五官、抹去呼吸、將原有的血脈取而代之，新的血液將完全屬於他。

另一只帶著蛇紋的手輕柔地停在達米安的顴骨上，一點一點擦過眼皮，磨著那雙烏黑的眼隔著薄薄的皮肉在這樣的撫摸下輕顫滾動。

——巨蟒的吞噬也許是一種理想的墓穴，他會吞沒整個獵物，接受一切傷痕與血肉，留下依舊清澈乾淨、完整的象牙色白骨。

DOM泵出的氣息湧進Switch的大腦，輕柔地、扭曲無法舒展的靈魂，彷彿揀起失去提線的木偶，輕聲地讓他為自己獻上意味著操控的繩結。

DOM方的指令蘊藏著如何強力的威壓，身為Switch的達米安再清楚不過，戰或逃的本能拉扯著他，他僵硬地想向後退去，讓背脊被柔軟椅背給圈護，卻發覺自己動彈不得，一點再不能退。

他想戰，將那深蜜色的手臂反折於身後牢牢固定，在淺色西裝上捆縛出手指壓不平的深深皺摺。最後抬起靴底，以足夠緩慢，又令人呼吸不暢的力度踏壓上那鼓動著心跳的胸膛。

他想逃，卻無法忽視屬於對方的淡冷香氣縈繞周身，木質松脂的氣息如琥珀成形，細緻周密地一層層澆淋而下。氣息悄然在兩人距離收緊時驟然攻城掠地，夾著著無法迴避的話語徑直深入肺腑，收束著靈魂。塞西爾的體溫隔著布料傳導進來，暫時被剝奪視力的達米安感覺像燙著了一下。

「⋯⋯」

在柔軟、曖昧又繾綣的引導氛圍裡，達米安不知不覺緊攥雙拳到指節發白，修剪整齊的指甲陷入掌心。自我施予的痛覺帶來一簇火苗大小的安全感。

他任賓客的手指深深進犯，用咽喉的軟肉包裹對方，同時自願撤掉所有反抗。他相信的是DOM的本能，而並非這位 『塞西爾』 。

在貪求、渴望著自毀式的情愛中，自己獻身於什麼人都可以。誰都好——來徹底破壞他吧。

他鬆手讓自己沉入這片溫涼的交界地帶，腦海中原先沈寂的地方傳來細小鈍痛的電流。

——想要被毀壞到無法思考

——想要臣服於他人

這也是一種拆解。

一如手術刀把皮膚與軟骨層層分開，傷害和支解恰恰是讓人感到畏懼與俯首的最便捷途徑，當他的言語加諸在另一人身上，何嘗不是把流淌在這個人身上的另一半人性從體內抽除剝離。

他抽出按壓著咽喉內壁的手 ，捧起達米安的臉，深色的睫毛湊近了溫順的眼瞼，即使閉眼也能感受到的暈散碎光被全然遮蔽，冰涼的唇貼和在一起，侵入得極慢，他們也許都不是適合給人帶來溫度的人，形同慢鏡頭的延時降格，每一秒都拉成成倍的幀數，像是情人溫存時的撫慰。

「——睜眼。」

衣服貼近的雜音泛進耳畔，汲取彼此依附於皮肉的氣息與體溫，濕軟溫熱的舌尖似有一種冷香氤氳，「告訴我，親愛的Switch先生。」

他湊得很近，眼角彎彎，神色朦朧又專注，一種幾乎可稱之為溫暖的柔光交織的時刻，琥珀色的眼眸彷彿能使人陷入一種相依的錯覺，在他的言語下不會讓誰粉身碎骨，只是下陷，不斷下陷，陷入心神安然的長夢，包括一切源於自我的本能，都將深陷在那一片淡金色的沙海之中。

「——當你選擇仰視我以前，你在想什麼？」

嘴唇被宛若情人的買方以絮語和吐息愛撫，引起達米安後背一陣冰冷的顫慄，最輕柔的觸碰卻讓他越發疼得厲害。微微蜷縮起的四肢彷彿灌滿了鉛，自我隨著對方的話語寸寸消融，淌積成一片失了顏色和溫度的死水。

達米安恍然間睜開雙眼，精神幻痛使沙發成了電椅，他坐如針氈，一瞬間不確定當肉體被指令驅使時，那源自於恐懼的狠戾是否有即時被收好。

「⋯⋯那時⋯⋯我在想⋯⋯」

他垂下眼簾，唇齒間的音節掙扎著。體內於天秤一端傾斜高懸的DOM基因如困獸般哀鳴，心神卻給面前不可撼動的存在禁制又撩撥，思緒於點與線之間緩速下來，他為什麼還在反抗呢？交出去吧——腦中的聲音碎成千百道鋒利的低語重複，交出去吧——每一次迴聲皆震耳欲聾，割得他渾身是血。

——想拒絕這毛骨悚然的溫柔對待。

達米安在緊繃成弦的應激反應裡勾起一線淺淡笑意，解離感瞬間如黑水般向低處湧入，填補了這片暴露在空氣中的舊傷。

達米安再度開口時聲音不再打著顫，「我想著⋯⋯」他抬手捧過塞西爾的一隻手，貼上自己側臉溫順輕蹭，緊接著吐出的話語卻與行為大相徑庭，「想著這雙手被我反折，綑紮在身後的弧度會是如何剛好的完美。」

「這身筆挺西裝又會在我的意志下被擺弄成什麼凌亂的模樣⋯⋯」鼻尖廝磨著，達米安吻著塞西爾的唇角、精緻的下顎線、一路下滑至脈搏跳動的側頸。塞西爾頸窩縈繞的深沉冷香擒住了達米安，他微乎其微地多停留了一陣子，像稍稍陷進這片澄稠的樹脂，才將對方的手牽到自己腰間。

「繩子會深深陷沒，烙下無法輕易用手指撚平的褶皺。」他用牙叼扯下那件淺色西裝外套的領子，讓它自對方肩頭下滑小半段，露出底下平穩起伏的半個胸膛。

臣服者近乎虔誠地用嘴唇描摹掌控者的左胸心窩，低沈暗啞地囈語，「我想要刺穿這裡，讓你為我流血、讓你為我迎來高潮⋯⋯」

無法折射出任何東西的死水蜿蜒，浸潤那片淺透的琥珀色沙海。他放任自己於此地乾涸殆盡，向意識層面的死亡歸順，祭上最幽邃的獻奉。

「這些你全都可以在我身上實做，我想要你這樣對待我。」

這顯然是個沒預料到的答案。

塞西爾愣神了片刻，他垂眸，望著在這一刻臣服於自己的信徒，眨了眨眼睛而後笑了出來，彷彿竊取了一個聖潔的救世主形象，「我不會這麼對你的，達米安。」

年輕的賓客笑得很愉快，似乎這些話取悅了他，混血的面容讓他在含笑時看上去又更小了一些，邊角的銳利被柔和化了，分不清含了幾分真心。

塞西爾拾起了達米安的手，親吻著他的掌心，看起來更為甜蜜，「我會給你更好的，我讓你這麼對待我。」

他低下頭，慢條斯理地扣住了那只剛吻過的手，力道比想像中更加制約，深膚色的手腕上腕骨突出一塊，掌內帶著淡淡的薄繭，這是長期使用下所被定格的產物，或許解釋了他為何能精準的掐掉氧氣。

「——不，我允許你這麽對我，我喜歡你渴望撕裂我的模樣，刺穿我、束縛我，讓我受制於你，給予我疼痛與歡愉。」

他像個孩子般拉著達米安的手撫摸自己的胸膛，溫柔的按壓著修整規整的指面，尖端劃入肉裡，指引著達米安宛若在手術台上剖開自己般，在心口留下一道細細的血色劃痕。

塞西爾的聲音非常輕，話語像是幻影一樣親暱地掠進耳裡，每一個字句都有如一種具象的砂礫，一點一點埋過他的小腿腹、掩蓋至腰間，扯著他下墜。

「——我要你徘徊在兩者之間，在交界的邊緣一次次選擇低下頭順服我。」

「——我的聲音將烙印在你的腦海，你會記得你渴望暴戾的每一步都將經過我的允許，你的靈魂乾涸嘶啞，而我會予你清水，擁你入懷，我將是你唯一的救贖。」

塞西爾站在他面前，眼神透亮，琥珀的光冉冉上升，分不清他究竟是瘋了還是清醒著。他把達米安的手扣在自己的心口，傾下身泛著冰涼笑意吻了吻他的耳廓。

「——讓我疼痛吧，達米安。」

施予肉體上的疼痛能引起一波波足以癱瘓神智的難耐酥麻，他會就此沈淪於這場難以自持的浪縱。而精神上的疼痛⋯⋯卻會激起自己下意識每每欲遁逃的迴避——每一道珍視的視線、每一次憐惜的觸碰、每一個殘留體溫的吻，都像把直落而下的手術刀，將自我未癒的舊傷生生劃切而開。

為什麼這難以言喻的苦痛就是不肯識趣地止息下來呢？

沒了私下流通的藥物轉圜，失了強制物化的粗暴性愛，達米安開始感覺荒誕的酸澀笑意累積在喉頭，噎得他嘴角不住上揚。

他能看見對方被取悅的樣子，聽見對方朝自己下令的耳語。頸子被套上無數字句凝成的拴繩，將那些太多情緒造成的反胃堪堪勒止在喉結以下。

「您說要我順服於您⋯⋯」達米安從僵直反應裡起身，暫時打斷了塞西爾的俯視角度，並用緊扣於對方胸膛的那條手臂施力，將塞西爾推回正後方，那人一開始端坐並審訊自己的單人沙發上。

紅衣Bunny的力道巧妙，指尖與胸腔只離了幾秒又重新緊貼，他上滑到塞西爾的耳鬢，安撫性質地撫摸。另隻手探到沙發後頭每個包廂均有置放的櫃子，裏頭擺滿能讓消費方盡興而歸的刑具——基礎的麻繩和剪刀當然也包含在內。這時達米安又模糊地泛出一層DOM的壓迫氣質。

「這是理所當然的，我願用我的一切取悅您。」代替輕柔撫觸的是粗糙死硬的繩索，達米安用它托起塞西爾的下巴。明明就是面前DOM的指令讓自己備受煎熬，SUB的病態天性卻不希望對方停下攪動自己大腦的話語。

「請允許我⋯⋯」雙膝觸了地，鬆弛蕩漾的滿足感像一池溫水，臣服的感覺是如此好。

達米安將臉湊近塞西爾熨燙平整的褲管，沿著小腿肚下降、再下降，如DOM所願的徹底低下他的頭顱，將雙唇貼上鋥亮的鞋尖，「我滿懷感激地道謝，因為您允許我為您帶來痛楚與歡愉。」

剪刀鋒利的刀刃在下跪的Bunny腿邊閃著冷冽的銀光，一旁毫無彈性的麻繩似一條勢必會留下啃咬痕跡的蛇。

後背撞上柔軟的深紅色絨墊，下顎滲著細刺的麻癢，塞西爾垂眸看著為他俯首的Bunny，達米安的忠誠像是冰縫裡滲出的黑水，像刀刃冰涼的貼在肌膚上。

純黑的眼眸讓他想起雨後屋簷上盤旋的群鴉，被打濕的翅膀沉沉滴著水，微微凹陷的眼下帶著一抹淡淡的青黑，溫順臣服的愛語間是一種看不見底的錯覺，他被盯著竟有些發怵，說不上何種觸動，稍早飲下的酒液好像在此刻才開始全力工作了起來，那雙眼到底看見了什麼，又能倒映出什麼，而他竟因此感到一種隱蔽的快意。

柔軟的親吻廝磨在鞋尖，一件件攤在地面的刑具，是的、受刑，他感受到自己的胸膛在隨著呼吸節奏起伏，帶著一種盛放前的頹靡，這個吻像是絞刑架垂下的繩結，處刑者每一分溫熱的呼吸都接近得小心翼翼。

房間裡流動的空氣都逐漸趨緩，寂靜輕柔的籠罩而下。

「——還有愛意，達米安。」

賽西爾俯低身子，唇微微張著，幾乎像是要給予一個吻，可他只是探低了些，用尚未被綑綁的雙手捧起紅衣Bunny的臉頰。眼中煌煌地閃著異彩紛呈的蜃影，那麼瘋狂也那麼明亮，他清楚自己映著的是汲取對面內心投射的幻影，而他才是那團空無一物的黑影。

「我不需要無意義的疼痛，你給予我的痛楚必須與愛意相等。」

他輕撫著稜角分明的臉頰，指腹卻漸漸冰涼，染著顯而易見的疏離，彷彿在那倒映下被撕裂了些許死寂的靈魂。

「——你能給予我什麼？」

他是個偶然間得到一個無法理解的字符的孩子，那個音節被劃上一團團看不清的塗鴉，他聽不見、讀不懂，於是逢人張手，給我一點吧。那個名為愛的感受，愛我憐我、庇護我恨我，我允許你的一切作為，所以告訴我你的愛是什麼樣子的色彩。

「你在我身上留下的每一道痕跡都會烙印上你的名字。」

他望著那雙深淵般的黑眸低喃著。

「我要你記住我是誰，達米安，看著我、記住我、擁抱我———讓我吞下你的謊言與僥倖。」

愛
意

達米安被帶起低伏的頭顱，他像隻給主人扯動牽繩的犬隻，光是跪立於此，逐字傾聽掌控者的話語便下意識從喉嚨逸出一聲滿足的輕嘆。

落在他頭頂的低語穿透肉體而過，如圈圈刺棘收束，帶著抑遏的重壓愛撫著精神，兀自引發陣陣漲潮似的酸軟快意，猝不及防從四面八方拍擊著他。

被愛意這個詞割傷的Bunny陷入極端恍惚的處境，親密感化作的刀刃在久潰未癒的爛肉裡翻攪，本該對此生厭，抗拒並掙扎的他，卻在SUB的屈從天性下，硬生生被扳成相斥異物間接枝般，詭異又錯置的釋放感。

精神上的創口是否等同於生理上的呢？

達米安不確定自己是否在不知不覺間將心中所想脫口而出。千瘡百孔的自己可否將這份泛濫成災的苦楚以愛為名奉上？

繩子於西服上縛緊的聲音微乎其微，卻在闃然空間裡震響著鼓膜。痛苦所造成的腦內雜音戛然而止，達米安不再向對方保留其中情感，他直視著那片掏空自己的澄金沙海，略為上勾的眼飽含尖銳的狠戾和成癮的貪求，全都混雜在一起成了深不見底的邃暗。

「⋯⋯深嵌進皮肉的繩子是我嚴絲合縫的擁抱，一寸寸於皮下綻裂的瘀紫紅痕，更是我無數錯落的吻痕。」對方被緊縛的模樣漸漸與自己的理想畫面重疊。

「不多不少⋯⋯這剛好是我所有能夠給出的總和。」

所以——請別停下那些宛若咒語的話語。

Switch體內的兩股本能在指令下兩敗俱傷，對方的存在是唯一能夠讓自己繼續維持這隨時都將崩毀的平衡。達米安拆下剪刀的其中一片，以食指抵住那片帶鉤的刃背，將下刃對準塞西爾心口那道自己早些時候以指甲劃拉出痕跡的地方。

「我會向您展示——如同您在我精神上挖刨出帶有你名字的血痕⋯⋯我也將在您溫熱鮮活的肉體上剮出我的愛語。」薄薄的銀刃重新壓入塞西爾短暫暴露出片刻真實的裂縫。

利落又筆直的衣面被拘捲的麻繩陷入皮肉直抵神經中樞，髮絲零落地遮蔽了部份的神情，蹙著眉倒也沒刻意隱忍得不動聲色，然而相比浮於表層的疼痛，更為影響意識的下墜感是源於本能的畸變，達米安烙下的傷扯著他像個吸飽了水的布偶，拽著彼此被以天性為名的離岸流捲走。

——他未曾允許誰如此待他，這是挑釁，他不該被誰掌控。

賽西爾垂著頭，盡可能輕淺的呼吸，他得維持住一些正常穩定的情緒。

——讓他下跪，讓說出口的詞彙成為沈入每個細胞的慢性毒素。

喉嚨乾渴，他得抑制著自己即將揚起的聲音。

——讓他毫無反抗能力的向自己雌伏。

他閉上了眼睛。

銀刃剖開的口子內是柔軟的血肉，賽西爾的手不自然的蜷縮了一下，垂下的睫毛抖了抖。
血從滲開的肌肉組織裡湧出，刀刃下淌過暈染的痕跡，剐蹭在淡灰的西裝上似一朵在荒漠裡開到靡爛的花。

胸膛起伏著深沉疼喘的呼吸，鏽跡與血液同流合污，隨著時間流逝理智似乎正在離開他，在昏沉前他向眼前的人低喃著。

「——觸摸我，丟下你手上的東西，用體溫感受你鞭笞的暴行，確認你割開的胸膛下有沒有心。」

他的聲音有些不穩，似在這場與本能交惡的爭鋒中也有一瞬走失，漫漫地彌散著的疼痛不足以成為他的根，他要他的傷口被那蒼白的指節翻攪，沾染的紅似匯合不到一處的扭曲紅線，如流動的火焰攆入血肉中延燒。

賽西爾微仰起頭，乾涸的眼眸望著眼前的Bunny，對方的臉此刻終於在他眼中蠕動著拼合在一起，褪去了灰沙泛起了血色，逐漸構成了一處清晰的碎片。

塞西爾突兀地笑了兩下，勾起的弧度上點綴著一抹紅。

「我喜歡你的愛，達米安，你的愛是從你的傷中剝離出來的。」

指尖給倒勾刺破，逐漸變得滑膩熱燙，暖意向下滑落，摻揉於泛上一層血色的蜜色沙漠，對方緊蹙的眉頭證明了這不單只是一片拂沙錯映的海市蜃樓。

累蓄熱度的下腹傳來被緊拘的扼制感，達米安身陷豪奪與授予的深鴻疆界，卻自神經漫出一波波充盈至緊繃的飽脹。

濡羽色的視線緊緊追隨著此刻染血的虛假愛人，生怕漏掉一丁點反應。達米安嘴角噙著笑，他嘗試將失控束之高閣，面上神情卻仍隱隱顯露出令人悚然的陰鷙。

對方好似拎持著自身所有本能反應的天秤，那盛滿黑水的秤盤隨塞西爾的意志左右傾頹，晃盪迸濺起的點點墨色沾附於對方向下給予的那隻手。

「——塞西爾、塞西爾⋯⋯ 你扯出了我所不能自拔的愛慾（黑暗），你怎麼能呢？」

那些濕黏濃稠的死水並未向下流淌，而是向上攀延，似神經毒素紮根、開散，無孔不入地鑽入在自己侵襲之下，褪成灰白色的空曠沙地。

沾了血腥氣的刀具被達米安隨意棄置於一旁，他的身軀下意識隨對方的命令而動，指掌並用地感受著這具本該在巢穴千篇一律的無名肉體，如今卻被以愛為名的暴行給鐫刻上自己的名。

如同對方將自身的存在，親手植入自己淺意識那般同等地深刻。

「您現在能看清 我了，清晰而誠然地⋯⋯完全坦承。」達米安手指一勾鬆開了塞西爾身軀上的繩結，靜止的時間開始順轉，血液重新回流到四肢百骸，帶來破水而出又似層層失墜的釋放感。

達米安伸手環住開綻出荼蘼之花的沙漠，不容置喙地摟近擁緊，將只消說出口，一觸碰到空氣便會化為謊言的愛——以吻封緘。

——冷。

漫回的血液並沒有使他恢復暖意，指尖幾乎失去知覺，愛意啊，直直地墜進了交錯的深淵，名為愛的刺寒是場漫長而陰魂不散的無期之刑。

輕微的傷蜇痛著神經，又似風穿透了胸膛，——倒比無知無覺好。

達米安從上方居高臨下地俯身，消滅了他們相隔間最後一點距離，冰涼而鏽跡斑斑的擁抱鉗進皮肉裡，似乎腐蝕了賓客精美的胎衣，裂出了不自然的細紋。

塞西爾仰起頭感受這個吻，黏稠得滲不透，猶如置身於晦暗深水，水沈重地擠壓著他，進入他的靈魂，融入他的骨髓，肩胛抵著椅面，舌尖如蛇交尾般糾纏在一起，彼此之間情欲和施虐欲都大膽地盛在眼裡，明晃晃的吞噬著兩人。

紅得有些頹艷的蜃影晃在眼前，越是襯得裂縫下的他淡漠空乏，他在唇上咬出了血口，磋磨著舔舐著那道精神上撕裂的傷，腥氣漫在唇邊，不知道是誰的血進入了誰的胃。

冰涼的手勾上達米安的脖頸，他靠在耳畔低語。

細微的呼吸帶起極輕的風，松香略帶甘苦的氣味仍在彌散，指尖揉進細軟的髮絲之間，慢慢地梳理了幾下，屈膝的關節頗為慷慨柔軟地徘徊揉蹭著對方的下腹，宛如情人間旖旎的引誘。

他看清了面前深暗的眼眸，像是碰觸到了某一瞬時間的偏差，在這樣鋪天蓋地洪水沒頂的時刻——

「那麼你敢嗎？讓我一次次撕裂你的舊傷——」

達米安喉結滾動，自被留下輕微瘀痕的喉嚨發出一聲曖昧不明的輕哼，耳畔熱癢，他腦海迴盪的笑聲越發歇斯底里。

「多麼狡猾，多麼貪婪的您呀——」

深色髮尾帶著柔和的弧度貼上塞西爾的皮膚，柔韌地彎折，以兩人的血勾勒出鮮紅色的弧線，描摹這朵花的虛影。

交頸而訴的話語代替有型的刀刃，替達米安沿著略低於常人體溫的皮膚上游移，挑揀著對方更深層的破口下刀。

「名利、地位、權利⋯⋯您都已經擁有了，那麼能讓您感到匱乏 （成癮） 的東西又是什麼呢？」

「請告訴我吧——在我被您拆吃入腹之前，請告訴我吧。」

塞西爾嘴角上揚，抬手再次鉗向他的脖頸，手指一路粗暴地掐過去，不像是在對待什麽人，更像在對待一種獵物，拇指抵在喉結下，尖銳的指甲陷進蒼白的皮膚裡。

「你的憤懣、冷漠、極端⋯⋯我喜歡你刻薄的眼與討巧的話語，以及你暗燃著翻湧交織的矛盾。」

想要這張臉被逼著適應，又被逼著擴開傷疤，長久以來凍化的暴戾成了銹化的刃，一下下鈍砍在舊印的痂痕上。

「是什麼把你鍛成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呢？」

塞西爾直直地望著他，像一條醞著毒液的蛇，頸上的血從他的指尖緩緩滲出來，帶著火舌燎過的輕微刺癢。

另一手握住了達米安的手腕，暗色印記蜿蜒著爬過他的掌心，緩慢地收攏著手指，指節如銅製扣環般一節節扣在一起，牽引著他將手背蹭在自己的臉側，被緊扣的手投下凌亂的光影。

「當這樣的你對我流露出愛時，我又能感覺到什麼？」

他還是在笑，鬆開了頸上的狹迫，拉長的音節帶著惑人的親暱，眼神卻是幾乎無光的空無，交扣的手以完全相反的緊繃力道握得生疼。

「我 什 麼 也 感 受 不 到 啊。」

透過混濁的死水，透過腐枝爛葉的間隙，輕柔的聲音從被禁錮的手延伸至兩片肋骨間，從血液到內臟全被淌下的樹脂浸透，穿過沾黏的肉、穿過暗紅的靜脈、去裹住那顆跳動的器官，在近乎透明的蜜色皮膜下散出靈魂的弧光。

「——我想感受你的疼痛，我要你 想 死 在我手上。」

熟悉的壓迫似飲鴆止渴，達米安隱約期盼著，再失控些吧——這張臉又會露出什麼表情呢？

對方逐字逐句剖析開自己，塞西爾幾乎沒說錯什麼。奇怪的是，達米安發覺自己並沒有因這段揭破本質的話語而感到冒犯，他只感到⋯⋯一種詭異又平穩的寧靜。

兩頭懷藏缺損的獸皆在某個瞬間，除去了外皮，揭下表情所鑄成的面具，一瞥雙方的相似與缺陷。

能為了誰而死亡⋯⋯達米安被本能想要取悅主宰方的慾望給推動，被劃開的回憶滿溢而出，侵蝕著潰堤邊緣。

使用我、傷害我、苛責著我⋯⋯

不
要
原
諒
我

——翻覆的車輛、起火的駕座、將自己推出車外的雙手⋯⋯和最後倖存的自己。

此時，象徵點檯時間結束的通知音不大不小地響起，在室內裡反覆撞響地清晰。

達米安倏然回過神，冷汗早已濕透了後背。天秤已毀，秒針不斷向前推進，處在模棱兩可的的意識從凝結的琥珀裡絲絲抽離。

水能浸染萬物，此時凝滯的深水卻失了向外延伸的流向，深墨色沿道緩慢退潮，沉積回深不見底的心底。

喉頭的緊縮感消失無蹤，身體的掌握感重新回到手上。銀髮Bunny想收回那隻被握得生疼的手，他窺得塞西爾眼底的空洞，那裏就和自己一樣空無一物。

情緒被安置得迅速又確實，達米安早就這樣做過無數次。畢竟，不易摧折的兔子才能在巢穴中長久倖存。

他視線低順而標準地下移，不再看進那片炙烤著精神的沙漠，用輕柔簡潔的語調，一件件披回符合他身份的偽裝毛皮，將千篇一律的結尾語向對方恭敬遞上。

「希望您能滿意今晚的服務，可惜接下來的時間還有其他賓客指名。希望下次很快能再見到您，塞西爾先生。」

達米安低頭致意，讓表情被陰影剛好糊化，同時感受一切名為自毀的方向又回到正軌。下一位的賓客偏好既粗魯又殘暴，總是能讓自己徹底忘掉任何事情，無論好與壞。

然而一陣清冷的松脂香氣始終縈繞著他，達米安只想立刻洗掉這場太過失控又赤裸的接觸。賓客沒有動作，他自然無法失了禮儀地先一步離開。達米安對自己若有似無的焦躁情緒毫無發覺。

如蟲鳴般令人煩躁的通知音打碎了這場意識的擱淺，黏滯且麻煩的情緒漸漸退潮，不大的聲音在逼仄的距離響亮得有些刺耳。

視線交錯開的瞬間所有的失序都被迅速收斂在了慣性表象之下，陰影與光亮的邊線也變得清楚了起來。塞西爾抬起頭，若有所思的望著達米安，「我在想⋯⋯也許我可以加時。」

他的眼神很明顯的在對方的神色上停留，賓客朝著此刻仍留在房內的兔子靠近了一些，幾乎能把那片黑眸倒映出了少許淡金褐色。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和達米安的呼吸在幾乎曖昧的距離交織，只差一些就能將那截脆弱的喉管咬碎。

「——讓你決定要不要這麼快再見到我。」

此時的達米安看上去和他一樣並沒有過分的情緒起伏，他們之間流動著一股無比熟稔的疏離，在對方眼中流轉過的粗糲而毫無章法的愛欲，輪流施予荒唐狠戾的親吻彷彿在玩一場糟糕至極的賭命轉盤，將槍管推進口中，讓擊錘敲響在彈巢上，在扣下板機前看清是誰的心臟騰如擂鼓。

他又看了一眼達米安低垂的神情，征了征，微微揚起了眉。

「開玩笑的。」

淡金色的髮絲垂拂在指節分明的手上，用一個落於蒼白手背的輕吻即時打斷了自己尖刻的意想，塞西爾垂眸，淡色的唇輕柔的貼上達米安的手背，溢滿了一種帶著涼意的溫柔，隨後鬆了手。

「我也期待再與你見面。」

鬆開手時塞西爾有種微妙的衝動想去再次扣住他。

他希望落在那手背上的吻更柔軟更綿長一些，確保能刺痛他，給他留下疤痕，如同自己身上被劃開的傷一樣。

僵直反應有沒有讓自己看上去平靜已不得而知。達米安下意識迴避著塞西爾極近距離的接觸，重獲自由的他取出手機輸入房號，讓專業的醫護人員再幾分鐘後進入包廂，好替賓客包紮，以及提供任何可能需要的後續服務。

性別本能不完整的運行和發洩，讓身體狀態變得糟糕和絮亂，達米安感覺呼吸有些困難，並且頭疼的厲害。他亟需止痛藥，或乾脆同時吞服下兩個性別的抑制劑。渴望藥劑改善狀態的Bunny坐立難安。

達米安輕巧避開了見面與否的問題，只是溫聲說道：「待會會有專業人員來替您包紮，請您再稍等片刻。」

自己或許是該把戲演完整，讓結尾不至於就這麼生疏僵硬，但情人間的遊戲早該在鈴聲響起後徹底落幕。

醫護人員推開房門魚貫而入，達米安最後深深向塞西爾施了一禮，退出了這個短暫將真意暴露無遺的空間。

塞西爾目送著達米安離開房間，讓醫護人員簡單收拾身上的傷處。

他拒絕了醫護人員詢問休憩過夜的提議，轉了轉棉質繃帶包紮好的手腕，將已然離開的兔子在手機上加入隨時可查詢點檯時間的位置。

他很少在俱樂部過長的停留，即使是淩晨，也更樂意把時間消磨在煙與漆黑的車道上。

太陽穴突突地跳，塞西爾不清楚這是性別本能對他今晚的逆行提出的抗議又或者是什麼莫可名狀的情緒，另一種肺部缺乏氣體的空虛感倒是更為熟悉，從內裡湧出撓著他的喉嚨。

兔子所呈現出的形象是極其矛盾而複雜的，在巢穴編織出太多遮蔽真容的情欲，構築出自己也認不得的模樣。
而今夜的共享超過了某種界線，他們都被引導出一種難以逃脫的境地，而即使在鈴響前，達米安也沒有回應自己的話語。

方向盤迴轉過去，駛離了俱樂部的車庫，轉向的動作無意間拉扯到了胸前的傷口。

啊、真的挺痛的。

叼在唇間的橙暗色火星在瞬間亮了起來，與引擎的嗡鳴聲一同向鋪天蓋地的夜色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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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先感謝達米安中答應這次的交流，有榮幸和羅浮宮特展等級的神仙文筆共寫真是三生有幸⋯⋯我就是在門口的熱狗堡車希望大家走過路過都能進來看一下這美好的藝術品

很開心有機會在交流中逐步看見兩人在精神上的共鳴與破防，這點真的是始料未及，當然中之對此無比快樂⋯⋯塞西爾回去估計後悔了兩個星期，他並沒有喜歡疼痛，復原時期麻癢的傷一直在讓他分心（也因為分心而多輸了幾場賭局（再玩啊），但如願以償窺視到對方的動搖又同時得以剝離愛的情感讓他得到幾乎荒誕的滿足

真的非常喜歡在來回間稍微窺探了對方的內核，同時又能精明得拆解掉每一縷裂縫間透露出來的傷痕和情緒，拉扯著誰都不願白白當那只被溜的驢這部分，達米安中真的太會了我每次！每次！看到回文嘴角都流下喜悅的淚水，如此盛大的精神之糧我真的配吃嗎！！！！！

其中兩人的概念幾乎是以精神圖景的意象來進行（到底在DS企劃裡面偷渡什麼）微妙的只在性的邊緣擦邊，在鈴響前探究與破壞欲甚至高過於此，塞西爾對這樣無法取代的愉快不得其解（？）而有著自毀傾向的達米安我真的⋯⋯誇爆⋯⋯矛盾的靈魂與不知何時會掉落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都是極其瘋狂又令人沈淪的，達米安中能將創傷記憶描寫的如此乾淨鋒利⋯⋯太神仙了⋯⋯我愛⋯⋯

最後感謝取了如此優秀標題的達米安中，我要把您沿著塞納河高舉一圈（獅子王？）火山爆發式比心！

原先因三次元忙碌，時間安排上較緊湊，預計只能借小孩來寫。結果和C中聊一聊發現這個題材和方向，雙方用對文的方式似乎會有更為完整的展現，於是乎就⋯⋯就這樣衝了！ （萬分感謝C中包容這邊的慢烏龜速度

原本雙方中人只有大致討論一個粗擬的大綱，沒想到隨著劇情推進，意外一層層剝開兩人的偽裝與面具，發覺兩位角色在某個地方上無比相似。中人很喜歡他們互相投射又相互制衡，衝突間各自暴露出陰暗又私密的資訊破片。

於前段劇情，在柔軟、曖昧又繾綣的誘哄與引導中，會讓達米安克制而自發性地演出應該要出現的迷亂與配合。他信任的是塞西爾身為Dom的本能，而非塞西爾這個人。

達米安對自身自我暗示（被物化）已成每次接客的下意識，像想要這些苦難更容易地被施加在自己身上，又像是想要妄得一個最終的解脫。直到被塞西爾用指令和一層層引導，剝離掉這些偽裝，才得以讓讀者一窺到其中真實的心理活動。中人非常開心能夠寫到這些！

C中&塞西爾每每下的指令和話語間的強大控場力，都讓這邊無比佩服！怎麼這麼會寫字！？ 這不是熱狗堡，而是米其林高級法餐了吧！ （直接把展場撤出去把餐桌搬進來

而且中人一定要告白C中所設定的塞西爾香水香調，松脂木質調完美貼合到琥珀的意象，好色！怎麼這麼色！

私心使然，標題同時讓兩人都高光了一下，感謝C中這幾天的配合和合作！這個企劃我簡直可以光榮結企 （醒醒你還有要寫的東西

最後萬分感謝看到這邊的所有人！愛您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