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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對他來說一向是無法逾越的。兩個街區的長度僅僅幾百公尺，就已經是他所能接觸到的全部，最遠也不過抵達轉角，他在被扯住鏈條摔倒在地時曾經短暫窺見過另一邊的世界，原來不過是換了一種主題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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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活人的地獄沒有層數之別，也逃不過被三六九等劃分，卡斯提歐依靠自己的觀察，猜測即使是地獄，他所在的也是最不堪的那種：只要是個男的，誰都能走進來撒一泡尿，踢打倒臥地上的破爛軀體；來源不詳的嬰兒甫呱呱墜地，不分性別的會被培養成下一代乘載腐臭性慾的容器，這是一個吃人的地方，尤其吃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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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是個男的，他慶幸自己好歹是個男的。所以在夜幕降臨之後，為了避免他跟不長眼的顧客鬧起來，畢竟卡斯提歐在年幼的時期就差點用鐵鍊絞斷貴客的脖頸；他通常會被關在主街區的隔壁，有時候被推進地下室，有時候被鏈條隨意鎖在街邊，這裡沒有那樣火熱滔天的聲響和淫糜的氣味，更多的是有氣無力的低吟和血肉腐爛的腥臭，徘徊在街道經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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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即便這邊相對隔壁街區安靜與安全，有陌生女子出現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就算她的步伐再輕快，讓人錯覺行走於派對與舞會之中，也與環境相容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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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一顆石子砸到她的腳邊，卡斯提歐收回手，鎖鏈噹啷作響，變聲期的少年嗓音比生鏽金屬還要粗礪，並不好聽：「別再往前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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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停下腳步，站在離少年不近也不遠的距離，暫時沒有繼續前進的打算，無論是出自尊重還是禮貌，她決定多給少年一些空間，笑容並沒有因為少年外顯的敵意而消退。

「別緊張，我不會繼續接近你，除非你願意。」她說。女人說話的時候帶著明顯不屬於本地的口音，為求溝通順暢，她稍微放慢了語速。

「首先，能聽得懂我說話嗎，先生？」

「……」

「你為什麼在這裡？」

少年沒有回答能不能聽得懂的問題，只是自顧自的說下去，他說話語句簡短，斷點也格外明顯，「快點離開，現在。別往前。」

「聽得懂呀，那太好了，替我們省下很多力氣呢。」她得出結論，輕快地無視少年的警告：「我不打算進行這裡的『生意』，相反的，我想對你提出一次公平的交易。」

「只要你願意合作，我可以帶你離開這裡，並且保證你的衣食無虞。」

「要是我們合作愉快的話，說不定能夠促進更多次對雙方都有好處的交易。」她說，「——前提是，在這之前，我們能夠擁有一次友善且順暢交流的機會。」

「……為什麼？」雖然用了交易的名義作為包裝，讓眼前的女子顯得不那麼可疑，但這整件事情還是很詭異——油然而生的不是警惕，而是很純粹的疑惑，那讓他收起了外顯的凶狠模樣，露出些許符合年紀的茫然。

「我並沒有什麼能夠跟你交易的。」可以說是身無分文一無所有，「……器官也不行。」比起離開更重要的是得先活著。

「不，我並不打算從你身上拿走什麼，也不要你的器官，那種東西除了鈔票和某個人的健康之外沒有別的用處。」

「我是一名科學家，來自碧鐸，目前在樞密智典議書院做研究。」她得體的點頭致意，「近年，我們正在研發一種全新的技術，需要受試者協助我們的理論，反覆驗證和調整療程。」

「受試者的部分，照理來說應該透過官方正當管道的募集，不過，我認為你比那些人還要適合接受實驗。」

「由於保密協定內容，我目前還不能跟你太過詳細的解釋我們在做什麼，負責志願人員招募的部門會和你好好解釋，但我能保證，這不會要了你的手腳，也不會摘走你的器官。」

「不過，我想做的不止如此，我不喜歡只做保守的事情，科學需要先行者的大膽假設和創意才能繼續前進。」

「因此，我想邀請你成為我自由研究的課題，這是我們的交易。」

「與國家研究無關，自由研究純粹是為了滿足我的好奇心而已。」

「………」態度稍微好一點眼前這個人就直接嘰哩呱啦講了一大串也沒有要管他聽不聽得懂，卡斯提歐大受震撼。

彼時他還不曉得在交易中展現自己的無知是完全錯誤的談判方式，只是本能的抓住自己在意的東西。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聽不懂。」

「所以，我只要協助你的實驗，你就會帶我離開這裡？你要怎麼做到這件事？實驗結束後呢？」

「怎麼做？我會交給科學，先生，科學回應所有論證，並且永遠平等。」

「等到實驗結束，國家會給你們一個新的身分，新的去處，讓你能夠抬頭挺胸地活著，我們親愛的樞密院一向對這個很有辦法。但我不能完全保證你的自由，還得看你的實驗表現決定去處。」

「請原諒我的長篇大論，先生，將脈絡說明清楚是必要的，如此一來，我們才有可能協調出雙方都滿意的交易。」發覺對方的不耐與困惑，圖琳無可奈何的聳了聳肩，「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也無所謂，我會離開這裡，幾天後，你會忘記我，不會有人特地打擾你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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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中途就偏開了頭不再與女子對視，試圖只依靠聽見的內容來判斷這樁交易到底划不划算，對他來說這些內容有些觸及到了知識盲區，但其實他很明白這一切都可以被簡化成兩點：離開，或者繼續這樣望不到頭的禁錮生活。美好的願景是蜜糖，言語是毒藥，實驗有風險，未來未必能如約抵達。

⠀⠀⠀但為什麼不呢？卡斯提歐深呼吸，問自己，為什麼不？這是一個從天上掉下來的機會，他相信上天不會如此好心，但左不過是踏入下一個的地獄，有什麼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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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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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見自己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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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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