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推測沒有錯,身為獵人,對獵物本就該瞭若指掌──
擊針撞出高壓氣體後再次被拉開,熱騰的子彈旋轉著深深鑽入他腹側,所幸沒有從另一側貫穿而出。雙方立場對調,克甫斯沒有回頭,沒有停下腳步,彷彿一頭受驚的雄鹿,硬皮靴伴著滴下的紅在雪地上留下明顯的痕跡。
他們又開了幾發槍卻沒有命中,為求穩住手腕而沒有邁出步伐的每秒每刻都能讓獵物跑得更快更遠,雪山冰冷的空氣不會灼痛他的肺,蔓延開來的深漬在黑衣上看起來不過是片髒汙。
他繼續奔跑。
拒絕將那群人──獵戶也好、有勇無謀的莽夫也罷,樞密院那群人更甭提──帶到小屋,那座含納著他與她無數回憶與笑聲的小屋,克甫斯在高聳的針樹林間將腳印擺置得錯亂;噢他流了不少血,他不該低頭查看的。
匆匆足音接著掠過能拐入木屋的土徑,黑髮男人唐突仰頭,一座偌大的宅邸毫不客氣地擠滿眼簾。裡面的燈亮著,裡面有人。
側腹持續的疼痛使他身形微歪──他並非無法忍耐疼痛,事實上,他能承受得比任何人想像得都還多──距離上次被射中已是數年前的事了,怪罪於他沒能習慣槍傷吧。
拖著腳步來到宅邸門口,他禮貌地按了門鈴,隨後便有些昏沉地靠在依然緊閉的門板上。幸運點,說不定來應門的會是個蒼蒼老者,那他便是得到免費兔子的守株人,甚至還有間避風的房子能讓他清理傷口。
在不確定那群人是否能找上門的前提下,克甫斯想,他等等或許該將那些燈給捻熄。
夜晚,大宅的燈總是亮著。
晚上開燈並不稀奇,但看似住家的民宅徹夜燈火通明那就不是件尋常的事。幸而位於城鎮與雪山的邊境,附近人煙罕至、也就沒有那麼吸引人的注意。
這裡就是黛安娜的私人診所。
或許你會在上流階級間聽過這個名字,又或從貧民區之間口耳相傳得知這位特別的醫師。美艷的外表、過於曝露的穿著、甜美低沉的聲音——跟與那引人遐想的外表相反、令人訝異的學識與醫術。
聽說富者只要支付大金,就算想要成為異血也能實現
聽說貧者只要心存善念,就算身無分文也能獲得救治
聽說無論人類、動物、異血、血族,無私的醫師都會伸手
只看她是不是願意救你
這是鄰里坊間的傳聞,也是世間茶餘飯後討論的談資。
畢竟不是到真的走投無路又或是特殊族群,無人會想去查證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如鐘聲般的響鈴讓女醫師正在調製藥品的手停了下來。
「......去看看。」
「是的,醫生。」
黑夜如瀑的髮,修長卻結實的身材,穿著背心西裝的高大男人優雅地彎腰,接著轉身踏出了女人的辦公室。相比明亮的房間,長廊的燈光稍微昏暗了些。也讓他瞳孔的暗紅呈現出更加鮮明的血色——
開門的時候,他明顯地感覺到門板的重量。
「先生,晚上好,」尼德霍格看著眼前靠在半開門版上的健壯男人,濃厚的鐵銹味竄進他靈敏的鼻間,促使他將視線移動到男人的側腹。一般人類的鮮血對他們而言是珍饈般的芬芳,但這個味道聞上去並沒有那種鮮甜而又吸引人的味道。
眼前是什麼樣的生物,答案顯而易見。
「請進、先生,這裡是吸血鬼的診所——」
扶著男人協助他進屋,遇到瀕死或重傷的生物無須猶豫,這是黛安娜診所的原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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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門人道出的話語不禁讓克甫斯一愣,被扶進門後方回過神。他看著自己帶著殘雪的靴底在地上留下的白,一旁依然滴著血點相襯。
他少數與同族接觸的時候有聽說過這種地方,但理解程度止步於診所醫師願意幫助受傷的血族和其他生物而已。
本就鮮紅的披風在染血後僅是變得沈重,他一手將其拉起一角接住更多自傷口逃逸的紅色。「我也是太走運了。」他乾笑,卡於體內的子彈隨著移動拉扯出一陣更尖銳的痛楚。他的呼吸短了一拍。「我以為這種地方只存在於流言中。」
見傷口的血液似乎沒有停止的趨勢,尼德霍格大手一伸解下對方的披風並放到自己肩頭。抵禦外頭的冰天雪地是挺有用的,但現在吸滿血的披風對傷者而言只能是多餘的負擔。
「是的,先生,您運氣不錯。」看來意識清楚呼吸也還算正常。對患者的情況做了基本的確認後抽出胸前口袋的白巾按住不停滲血的傷口,力氣不小的尼德霍格實施壓迫止血同時半扛著男人前進,「存在於流言中便好,我們只服務真正有需求的病患。」
太多人前來求醫反而會造成醫師的困擾,診所也不是什麼慈善事業——當然女醫會盡可能的救治有需要的人,就像現在身上的傷口可能會要命的這位先生。即使吸血鬼自癒能力強大,血液像這樣流不用錢遲早會送命。
「醫生,是位患者。」敲了敲方才的辦公室門但並未打開,尼德霍格只是隔著華美的門板說話。「從傷口來看是槍傷,我先將他帶進手術室。」
也不等裏頭回應,就又帶著男人繼續往前,直到他們抵達那間所謂的手術室。
「先生,在醫生來之前,請先告訴我您是怎麼受傷的。」協助男人躺上手術檯,尼德霍格丟了方才止血的小塊白巾和男人的披風到一旁座椅,開始壓上紗布實施更大範圍的止血。
雖然判斷是槍傷,但似乎是沒有打穿身體——手術應該是跑不掉了。那麼得在這吸血鬼因虛弱而失去意識或麻醉藥打下去之前確認傷口的來歷才能給等會兒進來的醫師作為診治的參考。
助手尼德霍格一邊做著緊急處理一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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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片與自己形影不離的紅被解下時,克甫斯明顯下意識地伸手想將其拉回,但礙於傷勢與多花幾秒的思考,他沒有將動作完成,只是在對方於傷口上施壓止血時咬著牙關吸了口氣;不過所幸這槍不是打在腿上,他仍能用餘力──僅剩的力氣和攙扶跟上長髮男性引領的步伐。
噢,手術。記不太清楚上次聽到這詞是什麼時候,克甫斯不禁有些繃緊神經;過去受傷不過是點皮肉上的疼痛,很少有需要手術的時候。他總是有耐心等待它們自己好起來。
「噢,我原本在散步,對,散步,在月色皎潔這時散步是再好不過了!但走一走我突然聽到一陣騷動,你知道,人類的聲音,很多人在雪地裡邊走邊聊天的聲音,」
平時話少的他在某些時刻卻會顯得話太多,根本稱得上是對自己的碎念。「我那時就想說,那我抓一隻走當宵夜,這點子聽起來不錯對吧?那時的我是這麼想的,但可能是我太顯眼,或他們視力都很好,我還沒出手前他們其中一個就對我開了槍,我沒看清楚是誰,我算是背對著他們,但我確定是他們那群裡的一個人。」
他的言語漸顯小聲,儘管克甫斯沒有自覺,但世界似乎繞著頭頂開始旋轉起來。「我覺得我有點頭暈,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有點……」
「我理解您,先生,飢餓的時候總是需要糧食——」紗布換了一個又一個,幸好出血量順利減少,那些被染紅的紗布可以看到的白越來越多。「不過要狩獵還是找單獨的比較好吧,雖然人類之於我們是弱小的生物,但人多勢眾也不是能輕忽的力量。」
這也是為什麼當尼德霍格對血包的味道感到膩之後出去狩獵都找落單女性的原因。她們力氣小、就算身上有武器自保、大多也能被尼德霍格制服——或許也要感謝他生得一副不錯的皮囊,還能讓那些人類女性放下戒心。
「確實呢、先生,在月光下散步是件雅緻的事,可在荒郊野外靠近人多的地方不是個好選項,希望您下次還是考慮一下。」
那是稍微有點低沉、慵懶卻又帶點嫵媚的聲線,自一位已著裝手術衣的窈窕女性傳來。
「醫生,止血還滿順利的,感覺應該是沒有傷害到內臟。」尼德霍格站起身看著手中大概只剩下半邊有著暗色血漬的紗布,在轉頭看了看剛進房的女醫後彎腰示意:「我也去換上手術裝。」
得到首肯後助手先一步退室,畢竟他現在身上也染了不少患者的血液,得處理才好協助動手術。
「好了先生,我知道您是槍傷了,看起來子彈在身體裡,我們需要給您動個手術——」聽到吸血鬼完整陳述中槍情形的黛安娜戴上手術帽和手套,即便穿著完整的手術裝,也絲毫不遮掩女醫姣好的身材與面貌。她走近受傷的吸血鬼身旁端詳他的傷口。「等等給您打個麻醉,還是您不怕痛的話想要看我怎麼把子彈夾出來?」
行醫這些年總是遇過有許多特殊癖好的人,黛安娜想起以前遇過的顧客便隨口問了吸血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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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麻醉很好,麻醉很好。」儘管能耐痛,明顯沒有特殊喜好的克甫斯恍惚地點點頭,「這手術很快吧?」他看向走入房內的女性,像是欣賞藝術品般地稍微打量對方,視線禮貌地僅止於對方頸項上。「很快地結束,然後就能把披風還我?」
「下次我盡量挑人少一點的地方散步。」他乾笑。嘴上雖然這麼說,他卻沒打算遵言照做;無論是他自己或其他人看來,原因似乎仍模糊不清。「還有狩獵,對,還有狩獵。」同樣地,他現在只是嘴上說說罷了,畢竟照理來說病患的確是該聽醫師的話。
「沒事、先生,好好睡一覺就行,再費力氣說話您可就要昏倒了。」其實黛安娜並不討厭聽人說話,或許手術過後等這位先生醒了能一起喝杯茶之類的。但再讓他繼續碎碎念下去——雖然好像能節省個麻醉藥,可她也不想在手術途中把人痛醒,那會增加夾子彈的麻煩。
「醫生,麻醉準備好了。」考慮到這吸血鬼出血量也不少,黛安娜決定給他做個全身麻醉,術後還能進入睡眠狀態休息一會兒。黛安娜看著也換好裝束並把手術道具都推來的尼德霍格,戴上口罩後靠近了那受傷吸血鬼的面前。
————晚點見。
隨著尼德霍格協助往吸血鬼手上打入點滴,藥效很快就讓那位先生總算是能安安靜靜地休息。黛安娜重新清洗過雙手並在尼德霍格的協助下找到傷口,在充足的消毒後開始用儀器協助她摸清身體內的情況。子彈沒打穿身體也沒傷到內臟,只希望別卡在太難取的地方。
跟一般人類醫師手術相去無幾,畢竟吸血鬼只是夜視的視力好不代表他們可以看透骨骼皮膚。當初跟在蘿拉身旁時候可沒這麼多精密儀器,能搞到這些也要拜黛安娜的裏門路所賜。在現今這個時代,像兩百年前的蘿拉那樣單純為人診治頂多就是現代的家庭醫師。當醫療進步,受傷與生病的理由也越趨複雜,想救更多人自然得花更多錢,隨著時間齒輪前進的吸血鬼了解這個道理,才會主動踏入這複雜的大染缸。她一邊行醫救治更多生命,卻也同時用雙手熄滅眾多生靈的生命燈火——為換取足夠的金錢支持她的事業。
幸運地,子彈雖然打穿了靜脈而流出大量的血液,但即時的加壓止血加上這吸血鬼本身體質也算強壯,自癒能力快速,所以很快就控制住失血情況。黛安娜在儀器與助手的協助下順利地取出子彈——看起來是打獵用的霰彈,這位先生估計是找上了獵戶吧,只能說是運氣不好。
迅速地縫合傷口後,便將患者推到了休養的病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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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醉帶來的沉睡很平靜,安逸無波,就像意識墜入了無人探索的深海,陽光到不了此地,唯有黑暗相伴。
但那時間彷彿一眨眼便過去,不允許他沉醉其中。克甫斯睜開眼,視線仍顯朦朧地環視周遭──在看到掛在一旁牆上的豔紅時明顯停頓半晌──若說這地方是病房未免也太好看了點,連降下的窗簾都能看出設計的痕跡;雖然沒待過現在人類的急診室,但他記得曾經在戰爭中見過的臨時醫療室,簡陋的帳棚與蔓延鼻腔的血腥和消毒水味;顯然這地方缺少了這些要素;不過一旁倒是有名少女,穿著護士服的她不用開口也能讓他知道其身分。
抬起一手本欲揉揉眼,克甫斯有些意外地發現手背上插著點滴,透明的細管一路延伸到掛在架上的袋上。
「嘿,這個,這個可以拆掉了吧?我已經覺得好多了。」他向女性小幅度揮揮扎著點滴的手,「我覺得自己已經好到可以回去了,真的,我可以站起來走一走。」亮藍視線一直往自己看起來已被清洗乾淨的披風飄去,克甫斯看起來幾乎是迫不及待想將其披回肩上。
「先生,您先等等,我喚醫生來給您看看。」有些手忙腳亂地跑過去想制止吸血鬼,金色頭髮藍色眼睛活像人偶似的小護士按了床頭櫃上的呼叫鈴,通知醫師前來看診。
雖然她們這兒沒有護士站,但通知鈴還是有的,都會集中到女醫的電腦給她管理並確認。也估計是昨日的重症病患就這麼一個,並未送到離辦公室太遠的病房休養,僅僅彈指的時間黛安娜的身影就出現在病房裡,後頭還跟了推著推車的尼德霍格。
「先生,您還真猴急,」經過小護士的說明,黛安娜只是嘆了口氣走近病床。跟她昨日整身手術裝束的模樣大相逕庭,現在的她一襲接近露胸還開高叉的寶藍色旗袍,一點也不像位醫師。只是房裡的助手和小護士看上似乎都習慣了,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您昨天可是被打穿靜脈流了不少血,還又加上飢餓所以營養不良。」從尼德霍格的推車上拿了包血袋塞進對方手裡:「點滴跟血袋缺一不可,把這東西喝了你才好得快——」
「對了,還沒問您的名字。我是黛安娜、這間診所的醫師。那是助手的尼德霍格、旁邊是護士的奧菲莉亞。我跟尼德是血族,奧菲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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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安娜的衣裝讓克甫斯驚訝地眨眨眼,半晌後才意識到對方開合的口正在說話;對方外觀上的轉變即使對近三百歲、見過不少世面的他來說果然還是有點大。
「叫我克甫斯就好,既然都知道名字了,敬稱也就免了吧。」他熟練地回應,但眼神瞥到被塞入手中的血包時,那雙眉頭便微微蹙起。
他不是血包忠實的愛好者,卻亦非激動的反對者,但若能選擇,他的確比較偏愛新鮮的、有溫度的獵物,彷彿那活力可以填補他心中失去的那塊什麼。「幸會,黛安娜醫師,你的助手們反應都很快,我不常遇到人類跟血族相處這麼融洽的──」
一邊胡謅著謊言,他在床上不安分地挪動身子,就是沒打算撕開血包的意思。「我覺得我現在可以回家了,你知道,出院,我回家後會出門狩獵,當然即使不狩獵我相信我還是可以好的快,所以這包血你可以收回去了。」他的視線放在那鮮紅披風上。「真的,我感覺很好。」
「因為娜娜跟一般的吸血鬼不一樣哇!她收留我們這些孤兒還教我們學醫術!」
不等女醫回答,一旁的小護士插著腰相當自豪的挺胸,像是連鼻子都翹高似的。黛安娜無奈地看了一眼奧菲莉亞,接著便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
「那麼克甫斯,既然你叫我醫師,身為病患你是不是該把醫師的叮囑聽進去?」雙手交疊看著眼前似乎就想立刻逃出病房的吸血鬼,黛安娜相當認真的警告對方。「還是你想要我再往你另一隻手上扎針灌血進去,我不介意。」
像是已經設想過這樣的情況,後頭的助手往推車上拿出了頗大支的針筒。不乖乖養病的吸血鬼她可看多了,哄的沒用就要來點威脅。才剛縫合好的傷口就算吸血鬼自癒力強大,但流掉的血可不會那麼快就都製造回來。為了眼前的病患好,女醫很樂意用點小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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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他真的不喜歡血包,但也沒厭惡到會需要別人往自己身上再打一針的程度;克甫斯只是想趕快出院回到木屋罷了,帶著那件披風一起。
「這東西喝起來真的沒什麼味道和活力,我也沒傷得那麼重……」還是忍不住碎念了一陣,克甫斯最終還是妥協地撕開血包一角開始飲下──他在裡頭的沒溫度的液體碰到舌尖時忍住沒皺起眉──但沒過多久那包裝裡的內容物便被清空了,看來他那沒自知或刻意忽略的身體的確需要那些營養。
「是沒錯,但卻是你現在趕快康復的良藥。」幫忙取走剩下的血包殘骸,黛安娜拿了尼德霍格遞來的病歷板就開始往上頭塗塗寫寫,記錄著眼前吸血鬼的病情。這份病歷之後也會隨著其它的同伴一起被收入這棟大宅的某處,作為黛安娜醫學知識的重要財產。
「安靜躺好,頭暈的時候就拿血包喝,其他的我放你床邊那個冰箱裡了。」
纖細的手指著一個黑色的小冰箱,裏頭已經調整成最適合保存新鮮血液的溫度,確保養病的吸血鬼需要時候能夠唾手可得。
「乖乖聽話休養,那你大概再一兩天就可以出院。」食指敲著病歷板,模樣看上去認真且語重心長地開口:「要是亂來害你的傷口無法癒合,那三天你都回不了家。」
現在克甫斯該做的就是好好靜養,讓傷口可以順利癒合、並讓貧血狀態的身體可以恢復原狀。黛安娜的話語不是在嚇人,即便她縫合了傷口,裏頭的血管也需要時間自癒,這段身體重建的時期其實是體內最脆弱的時候,稍有不慎就會前功盡棄。
「不要自以為身體很強壯,吸血鬼也是會受傷會死的。」
「出院的時間就看你的配合度了,只不過你住越久自然醫藥費就越貴。」
short_illusion: 聽到吸血鬼會受傷會死這件事實似乎並沒有讓克甫斯表現出多少情緒,彷彿話從左耳進右耳出,但他也沒打算出聲反駁或多做掙扎;畢竟,對他來說,能早點回家、回到那座木屋比什麼都重要。
不過——
「先說一句,我沒有很多錢。」他稍微舉起雙手像是投降一般。他的生活方式不太需要錢,除了電費水費那些雜事,他總會在要繳錢前先把幾具屍體的口袋掏空。「我看起來應該也不像是有很多錢的樣子。」
「不是錢也沒關係,你應該是比較習慣在雪山上生存——」轉身看著牆上被清洗乾淨並烘乾的披風。「那麼就每隔一段時間來給我說說雪山上你遇到什麼了吧,如果有你進食後留下的東西,也帶點來。」
不外乎是動物、或是人的殘骸。
那些對現在的黛安娜來說都是很有利用價值的經濟原料。
當然,還有情報——為了生存,無論是城鎮或是雪山內的情報她都需要。
即便跟這個世界的大小比只是一隅,但這個診所是個吸血鬼和人實現了和平共存的地方,她必須用盡一切手段來保護才行。
「好了,現在好好休養吧。」女醫站起了身離開原先的座位,「想早點回家就多睡點覺多喝點血包。奧菲沒事就會來巡房,除了咬她之外你可以跟她聊天什麼的。」
只見一旁的金髮小護士故作誇張的將手舉到太陽穴附近行禮表示理解,似乎一點也不害怕自己是人類而她照護的對象是個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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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髮小ㄚ頭的舉動淺淺地勾起他一段美好的回憶,他熟識的某個人也喜歡做出些出乎他意料的動作,那時的木屋裡還住著另外兩個人——
克甫斯很快便將險些湧起的情緒壓下;那段記憶彷彿屬於另一個人。「當然,當然,那樣的話我做得到。」他點點頭,稍微伸長手從冰箱裡拿出另一包血,讓自己習慣碎念的嘴有別的事情做,也同時讓他的注意力能移動到別的、更現實、他能伸手抓握住的東西上。
他的休養期很平順,他沒有再嘗試拔針逃跑,只是一天到晚出神似地盯著掛在牆上的紅披風。
看來當初的威脅還算有效,男人乖乖地安靜了幾天直到傷口完全自癒也補回了那些流掉的血液。
「我想你全都好了,就算做些強烈的運動——比方狩獵或打鬥,也不會隨便就傷口裂開。」
又是一個安靜的夜晚,運氣不錯的天空上只有滿天星點,吸血鬼夜視能力好,黑暗點的日子更適合行動。月光明亮的話反而會有很多生物出沒,獵人也會上山,會給即將踏上歸途的吸血鬼增加麻煩吧,黛安娜如此想著。
「好好保重,克甫斯,」眼前的男人已經換上了那件大紅色的披風。據每天都會去巡房的奧菲說、他似乎非常珍視的樣子。每個生命都有故事,黛安娜並不會過問太多。但她喜歡聽,這也是她為什麼跟吸血鬼條件交換的原因。
除了對她收集情報有利,也是讓她可以傾聽更多故事的方式。
她是個矛盾的存在。
救治生命、也奪走生命,
寫著自己的故事、也聽著別人的故事。
「期待你下次帶來的
醫藥費。」
女醫的嘴角勾起微笑。
short_illusion:
熟悉的重量與毛絨重新落回肩頭,就像他永遠不會放下的思念,克甫斯在臨走出大門前往後一望。
「謝謝,我不會忘記的。」
刮起的風路過他的衣襬,那雙亮藍轉回朝雪山望去,閃耀的星子排列出他熟悉的、彷彿指引著他回家的陣列。
他踏上歸途。
黛安娜和黛安娜中是最好的人 謝謝救了笨笨被槍打到的克叔和很久沒跑交流的克叔中
感謝克叔跟克甫中交流,逞強的克叔好可愛、不喝血包的克叔也好可愛、看著披風發呆的克叔也好可愛,我整個就是迷妹尖叫不停(吵死
很喜歡克甫中的文字跟克叔的故事,有種哪裡帶點淡淡溫暖卻又憂傷的地方,還能藉此寫到一點娜娜診所的光明與黑暗我也很滿足,是一場很棒的交流,再次感謝克甫斯跟克中
尼們才是最好ㄉ人
你們的交流好好看謝謝招待,謝謝天謝謝地謝謝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