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琅
9 months ago @Edit 9 months ago
克姆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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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曾無數次安靜地從夢中醒來,按著床起身的力氣也沒有,靜靜的待著直到落入下一個夢境。
偶爾、夥伴們會發覺他的異常,從黑暗中靠近他。
「你在冒冷汗。」
玫瑰眨眨眼睛望著對方,像是在極近的距離看到燃燒的星星。
「不舒服嗎?」
嗓子還有點緊,他短促的笑了,低聲回應。
「沒事,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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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走太遠。」
玫瑰用挑眉回應黑髮青年的交代,純白色的布料微微壓住艷色髮絲,僅有幾縷紅從底端悄悄探出。
他攏攏髮絲,不以為意地提起以兩人久遠以前的孩提回憶。
「知道了,要是迷路,我會在原地等到你來。」
兩點,天光正好,玫瑰和尤里克分別後就一個人閒晃,他踩著不知名白花樹下滿地的細碎光影,看到老太太在小院子裡抱著一只通體雪白的貓,坐在搖椅上順著牠的皮毛,腳邊落了一小把白色花瓣,像是從貓咪身上梳下來一樣。
玫瑰在小攤上買了簡單的沙拉麵包,慢慢吃了一半,捏著沙拉裡的肉片丟進巴在他腿邊,尾巴翹了老高的的大型犬嘴裡,看著開懷地吃相笑幾聲,哼著歌把剩下的麵包全餵了。
四點,不同於白日裡夢幻飽和的藍色,傍晚的克姆鎮是紫色的,嵌著珍珠的粉紅。
涼爽的海風把玫瑰包住頭髮的頭巾吹得飄起,像一面乘風的帆,玫瑰停住腳步打理了一下,在正好落腳的地方挑起遠方國家來的蕾絲製品。
正是適合小小姐的小飾品,他挑的認真,一綹綹揀起來,拎出一小枚綴著珍珠的蕾絲髮帶。
正當他啟口欲問價格時,一雙粗糙的大掌從後面攬上他的腰,臀瓣被抵住,兩邊都頗有暗示意味的來回摩娑,最後指尖撫著玫瑰的手肘不放了。
「真沒想到能在這裡看到你,小玫瑰。」
這句話像場大雨,玫瑰腦內一切鬆弛的想法沖刷得一乾二淨。當男人貼近他時,玫瑰從他的皮膚上嗅到濃烈的酒氣,他茫茫然地看著對方,轉瞬之間就勾起極為嬌媚的笑容──
是阿、好久不見,這裡不太方便……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六點,隨著唇舌交換的黏膩水聲與重物沉悶的倒地聲後,玫瑰靜靜從窄巷中走出。
他來回、神經質的擦拭豔紅的不正常的唇瓣。
情緒回到他的身體,每一根髮絲都僵僵地立著,每一個毛孔都叫囂著恐懼,他左右張望,覺得自己是一片建築裡最倉皇的一只動物。
玫瑰討厭暗巷,讓他想起泥濘、跪在石頭地板上的觸感、髮絲被扯動的疼痛,他曾經能夠平靜以對,平靜得像是徹底被榨乾,如同貧瘠到無法生芽的一塊廢土,可如今卻覺得心裡濕漉漉的,逐漸膨脹起來,直到撐滿整個胸腔。
他走了一陣子,終於在有水的河邊蹲下來弓起背,冷汗在他的後頸閃著微弱濕潤的光,他把頭埋進膝蓋之間、在陰暗處像是快要熄滅的火炬。
往事如潮,他彷彿又聞到血浸透深色的天鵝絨地毯,被撕扯開的皮肉邊緣像是暗紅的海浪,來自東方的薰香也蓋不去空氣裏的鐵鏽味。
玫瑰肩膀顫抖,喉嚨發緊,滾燙的血一陣一陣地沖擊他的太陽穴,他聽見心臟跳動的隆隆作響。
綠色的水清澈見底,死去的藻匍匐水底,玫瑰望見自己的倒影──
「好髒。」
他喃喃自語。
八點,玫瑰搬著一箱水果酒,搖搖晃晃地往船上走。
遠方有零星火光往他的方向來,油燈的光芒映在那雙海藍裡,將擔憂跟額上的汗打上一層柔光。
玫瑰本能地覺得自己要說些什麽,但是又什麽都想不起來,只能別開目光:「這麼晚了怎麼還出來。」
「……在船上沒看到你。」尤里克欲言又止,用油燈換了玫瑰手上的一箱水果酒。
「……。」下意識的緊了緊手中的木箱,最後還是把箱子給交出去,冰涼的手心擦過尤里克的。
「這麼大個人了哪能丟呢。」玫瑰嘆息著提起油燈,帶了點心口細微的苦澀。
「逛得好累,回去吧。」
他提起步伐走在前面,把蔓生的溢出的想法,又壓回腦內的小箱子裡塞實。
離開克姆鎮的馬車票約等於小千金蕾絲髮帶的金額。
他只能買其中之一。
然而那條蕾絲正綴在他的口袋,隨著腳步左搖右晃。
沒關係的。
玫瑰告訴自己別回頭望尤里克的眼睛,對自己說。
到時候再放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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