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中瀰漫著蒸氣,薰衣草及其他草藥的味道淡淡地混合其中,自學生們的大釜裡飄出。
白槑身前的大釜也正冒著煙,帶著咕嚕咕嚕的水聲穩定地熬煮中。
她傾身輕嗅幾下,這種熟悉的氣味和熬製魔藥的聲響讓她心情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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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入學前便擁有製藥經驗的她很快便完成安眠劑的調配,等待熬煮的過程中她開始觀察同堂的其他學生。
大部分同學正忙著按照教程在大釜裡加入藥材,少部分則認真地研磨薰衣草和標準配料,教授也穿梭在教室中確認情況並適時給予指導。相信再過不久,所有人都會來到自己現在的步驟,變得有點無所事事。
不過現在,應該不會有人去注意她在做什麼──大概不會。
白槑簡單地看過一圈、確認教授背對著自己後,重新面向自己的大釜和長桌,隨手拿起一枝沒用到的薰衣草,迅速地塞進嘴裡,靜靜地、小幅度地,慢慢咀嚼著。
濃郁的花香在融進昏暗的教室中,午後的學習時光就像一種大型的、用恰好舒適的溫度烘烤著麵包的爐,不曉得那些年輕的巫師是被魔藥的氣息醺出一陣睡意,還是放棄了繁瑣的課程乾脆趴著打盹,直到教授終於發現,給予棒喝。
帕波拉幾乎是在教授還沒講解完就調配完了藥劑,本來她應該要受到責備,但或許是留意到她的步驟毫無差錯,所以教授也只是給了她個眼神就沒有多說什麼。確實聰明很重要,但作為學生的身分也要注重禮儀,顯然帕波拉不是個懂得尊師重道的人,如同她現在正趴在桌上毫無遮掩的張口呵欠。
當她轉過頭,正好看見身旁的女孩將桌上的藥草往嘴裡塞,還津津有味似地細嚼慢嚥。帕波拉見到對方已經將藥劑條配完,心想她應該是個聰明的女孩。
「妳為什麼要吃那個?」她沒有向對方詢問許可,而是徑直地挪了些距離好讓她們靠得更進一些,帕波拉低頭打量,女孩的藥草應該只是很普通的薰衣草才對。
聽見身旁傳來的話音,她下意識地停止咀嚼、轉向發話者,檸檬金的腦袋瓜隨即映入眼簾。
噢,是同桌的史萊哲林。
她記得她,事實上大部分的新生白槑都記得──在分院儀式時記下的。
湊到附近的是同為新生的帕波拉.威廉斯,她看起來比自己還我行我素,且十分熟悉製藥。
帕波拉在課題揭曉後便開始流暢調配的姿態讓白槑心癢癢,也想馬上開始觸碰杵臼、研磨藥材,讓大釜裡的水被藥材浸染,逐漸轉變為製作者所期望的模樣──不過,她不想在剛開學沒多久就被教授以這種方式「特別記住」,或是收到咆哮信……雖然收咆哮信感覺也挺好玩的。
看著朝自己發問的帕波拉,白槑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把嘴裡的薰衣草繼續嚼碎,接著吞下肚。
「嗯,普普通通。」
呢喃般地吐出評語,女孩再次看向長桌,接著以對方能聽見的音量開口,「大家都說霍格華茲是最棒的學校之一,我很好奇這裡準備的藥材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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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是個雷文克勞,而她相信那頂會唱歌的老帽子的判斷。
既然她沒有把薰衣草視作食物、而是藥材,估計是個懂藥理的孩子,在她面前那盛著漂亮色澤藥劑的大釜也恰好證實了這一點。
「也許把最上等的薰衣草用於一年級生的練習課程是太浪費了點。」帕波拉拿起桌上用剩的花草,並不劣質但確實也不是她所見過最好的,同時她也能夠想像這裡的園丁如果知道自己費盡心思灌溉的花卉因為孩子的無知而被糟蹋要是一件多痛心的事。
嗯,作為一個有原則的人,她深信這裡的園丁會親手澆灌花兒,而不是圖便利揮動魔杖了事。
就像是也想嚐嚐味道似地,帕波拉從長袍內側的口袋摸出一劑試管,裡面搖晃著金黃色的通透液體,隨著她旋開瓶蓋的動作,蜂蜜香味在周遭飄逸開來。
她捏了些花草沾上糖蜜,塞進嘴裡咀嚼。
聽見帕波拉的話語,白槑會心地倒抽一口氣,看著對方附和道:「沒錯,妳說得對!」
正如帕波拉所說,換作是她也不會那麼做,那太浪費了,不論是浪費了資源還是栽培者的心血。
雖然無法肯定對方的話是出於何種心思,但能馬上想到藥材的分級配用,已讓白槑覺得眼前的女孩思緒敏捷又懂得適材適所,心想或許這是她身為史萊哲林的原因之一,而懂得珍惜資源也讓人心生好感。
當史萊哲林的女孩拿出試管,白槑隨即靠她更近一些,讓相觸的長袍能遮擋來自後方的視線、又不阻礙她的動作,並迅速地瞥過後頭。嗯、沒事,教授正忙著指點同學研磨藥材的技巧。
她接著觀察那管色澤美麗誘人的金黃液體、聞嗅飄散的蜜香,再接到女孩將沾上蜂蜜的花草送入口中的行徑,感到有些意外又雀躍,待女孩咀嚼片刻後輕聲詢問:「如何?」
白槑將臉湊過來時,帕波拉正意猶未盡地舔著嘴角的糖蜜─ ─儘管她的表情甚至沒有一絲抽動,要她所說,就是普通的花果蜜餞的滋味,酥脆跟柔軟交集之中有著香甜的蜂蜜味,像極了小孩子常吃的零食點心。帕波拉打量了一眼白槑上下,認為她不大可能是個連糖都吃不起的姑娘,所以她想必不是單純在詢問滋味方面的話題。
「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不會那麼乾巴巴的,比較好入口而已。」想著這些已經被學生把玩過的花朵等會也是被扔進垃圾桶收拾乾淨,她就覺得挺浪費的。
帕波拉將那管蜂蜜擱在桌面,又摸了摸口袋拿出另一劑試管,只是不同於方才那陣柔和的氛圍,這是一管散發著刺激酸味,鮮綠色的溶劑。
帕波拉小心翼翼地沾了一朵薰衣草花苞,遞到白槑面前,睜大眼睛咧嘴笑著:
「妳要不嚐看看?」
聽了帕波拉的感想,白槑輕輕笑著,附和了聲「也是」和「可惜了那麼好的蜜」。
畢竟眼前這些花草的品質先不提,它們原本的用法便不是生食。做出嚼食行為的自己才是異常的那邊。
正因如此,帕波拉的行動才讓她感到驚喜——她竟然沒有指出自己的異常點,反而還掏出蜂蜜沾食花草。
白槑看著對方遞來的薰衣草花苞,那鮮明的綠色和帶著刺激性的氣味,很快便讓人聯想到某種巫師們的惡作劇糖果。
她眯起眼睛,也咧嘴笑了,「我就接受挑戰吧!」
悄悄確認過治療藥的位置,白槑就這樣張口吃掉帕波拉手上的花苞,在它接觸到舌頭時發出高而短促的哀聲,並迅速將藥錠扔進嘴裡。
在口中高速融化的藥錠護住了本該被燒穿的舌頭,即刻產生療效並跟綠色溶劑結合、轉化為甜味,讓女孩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甚至逐漸露出微笑。
品嚐完嘴裡刺激的變化後,白槑往口袋裡掏了下,接著朝帕波拉攤開掌心,秀出一顆桃粉色的圓形藥錠,綻開笑容發出邀請。
「要不要試試看?」
短促的悲鳴瞬間就如同肥皂泡泡一樣在空中破開,帕波拉因為面前的雷文克勞以藥錠自衛的反射動作睜大了眼睛,同時對她產生了不小的興趣,看來她不僅僅是聰明,更是有備而來。
帕波拉以微笑回應了白槑的請帖,她不加思索地捉起那枚藥片就往嘴裡扔,用來拌著吞嚥的甚至是她還握在手裡的綠色溶劑,與先前不同的是,她並不僅僅是淺嚐為止,帕波拉在鄰座的女孩眼前咕嚕咕嚕地將試管裡的液體一飲而盡。
露出一副皺的難以書裡的表情後,帕波拉輕快地呼了一聲,不考慮儀態與形象地對白槑伸出她的舌頭,顯然從同學手中得到的藥片讓那管酷酸果溶液變成了比巧克力、蜂蜜加冰糖混在一起熬煮還要更甜的令人牙疼的可怕糖漿,此時此刻帕波拉的舌瓣上雖然沒有被變成月球表面的模樣,但是從齒間殘餘的黏液就能得出一個結論:如果是普通的學生喝到那東西,早就已經不顧教授的臉色,在座位間亂竄、大呼小叫了。
「這太好玩了!」帕波拉發出與反應完全不同的驚呼,黏牙的糖讓她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她突如其來的貼近白槑的臉,直到兩個人的臉幾乎就要撞上。帕波拉像是變魔術一樣地從袖子裡拿出一片葉子說道:「你猜這是什麼?你敢不敢吃?」
當帕波拉接受邀請時,白槑是興奮的;當帕波拉豪邁地喝下一整管酷酸果時,白槑心裡不禁一驚。
並不是對藥錠的效果沒信心,只是驚訝於對方的大膽。
——帕波拉.威廉斯似乎一直帶給她驚奇。
白槑毫不掩飾地讓小嘴微張的驚訝表情在帕波拉展示成果時轉變為燦爛的笑顏,接著更輕笑了起來,用笑聲回覆帕波拉的驚呼。
她接過史萊哲林手上的葉子開始端詳,觀察葉片正反面的外觀和觸感,再拿到鼻子前嗅幾下。
然後白槑也朝帕波拉的臉貼近,讓鼻頭輕觸對方的鼻尖後退開,將葉子舉至彼此面前。
「如果是我猜的那樣,我很樂意在下課後和你一起吃並開懷大笑,帕波拉。」
女孩微笑說道:「我猜這是阿里奧特,對嗎?」
「人們說分類帽從來不會出錯,我現在相信了。」
再一次地,白槑向她展示了身為一位雷文克勞的睿智,縱然她沒有膽大包天的將它吃下這點令帕波拉略顯失望,但這並不影響她對女孩的印象,至少到此為止都是相當令人愉快的談話。
何況,白槑也沒有說她不敢吃。
「我們將這東西偷偷跟其他學生桌上的材料掉包,或是磨碎了放進他們的藥水,怎麼樣?」帕波拉附耳用輕柔、略為甜膩的嗓音誘勸著同學參與她的惡作劇計畫。
「我聽到有些人在說他們打算把藥水帶回去晚上試試安眠效果,如果他們穿好睡衣躺上柔軟的床鋪,在夜深人靜時不知所措地瘋狂大笑......這一定會很好玩的。」
白槑對帕波拉的稱讚輕聲道謝,並豎耳傾聽這位小女巫的悄悄話。
從方才的相處來看,她不太意外帕波拉會出此計畫、也不想在彼此正興奮時潑冷水,但她有必須當個「好學生」的理由。
雖然最追根究柢的,或許是她對造成他人的苦痛不感興趣,而無法安睡似乎恰好被她歸為苦痛。
「你真調皮,帕波拉。我還以為我們可以獨享。」
輕快地說出半開玩笑的話,白槑接著思索幾許,再看向對方的雙眼。
「未來我想租借教室做魔藥實驗,這對低年級來說或許有些困難,但如果一直維持著良好的表現就有可能——」
女孩小心地摩擦食指與拇指,讓阿里奧特在兩人面前輕輕旋轉。
「所以……你比較想要到時和我一起做各種有趣的魔藥實驗,還是來場秘密的惡作劇?」
她勾起唇畔,朝女孩遞出另一封邀請。
「哼恩......」帕波拉發出了一聲不以為意的悶哼,瞇起眼睛噘唇陷入沉默,在旁人看來她大概是對白槑感到失望了,然而她僅只是因為聽見有趣的提議,正在謹慎地評估兩者的性價比。她是發自內心想要知道惡作劇會招致的結果,但是假設要在這所古堡待上七年歲月,確實她會想要一個有著充足配備的空間來調製各式各樣的魔藥。
圖書館是個好地方,不會因為學習的評價好壞就禁止學生學習新知,但要獲得教授許可的教室租借就不同了,有可能她可以蹭白槑一杯羹,在對方租用教室時溜進來討一個角落完成自己的工作,可就白槑的口吻聽來,她很顯然地在用這似有若無的疑問,試探彼此是否能夠達成共識。
「如果妳一直都夠好玩,我可以至少在妳身邊的時候做一個教授眼皮底下的好學生。」帕波拉狡猾的提出條件,她不打算為了一個剛認識的女孩而改變自己的志向,但是僅僅是要不讓麻煩波及到對方身上這種程度,遠遠是比喝下一罐酷酸果糖漿還要容易的小事。
「所以當妳獲得教授的許可時,妳會告訴我的,對嗎?」
白槑很高興帕波拉有達成共識的意願,而且帕波拉腦筋轉得很快,很快便理解她的背後之意。
她不禁想像未來兩人各自或一起調製、實驗各種魔藥的畫面,不過僅沉浸一瞬便回到現實,對方話裡的意思她可沒有錯過。
「當然。雖然可能需要不少時間,不過到時候一起玩吧,帕波拉。我叫白槑.芬德拉爾,喊我的名字就好。」
她答應並道出自己的姓名,稍作停頓才回應另一件事。
「至於我好不好玩……」
她眯起眼,欺近帕波拉,讓壓低的話語清晰地落在女孩耳畔。
「我只做我喜歡的事,如果對你來說剛好很好玩,那我們可以一起當秘密的小夥伴。」
白槑並不覺得自己能影響一位剛認識的、行為大膽的聰明同學,但也沒打算為了嶄新的友誼違反自身意願或影響評價。
所以,她也站穩了自己的前提——她相信帕波拉和她都有辦法讓兩人都喜歡的、無傷大雅的小秘密,永遠都是秘密。
如同自己並未展示所有的籌碼,睿智的女孩也為自己保留了退路,曖昧不清的文字可以有很多解釋,是既神秘又誘人的安全牌。秘密,口口聲聲都是這個詞彙,但究竟白槑.芬德拉爾的底線將在哪一個時刻抵達盡頭,他們之間所能共享的「秘密」能夠累積到什麼程度才算飽和呢?
在帕波拉繼續思考這個問題以前,教授宣布下課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學生們的談話聲很快像是滿盈的潮水在耳邊漲開,來自各方的腳步聲疊加著讓她確信,要像先前那樣輕聲細語地談話是不可能了。
「我們可以離開這裡了。」離開這無聊沒趣的新生課程。
帕波拉收拾屬於自己的物品,率先站起身來,但她並沒有徑直往大門邁步,而是在原地等待他的同期跟上她的節奏,新生的課表總是塞得很滿,一個下午他們還有數堂課得面對,她盤算著也許下一堂、下下一堂,甚至整個午後的課程他們都還能並肩而坐。
又或者他們會在哪個節骨眼產生歧見,導致失去這剛萌芽的關係,誰知道呢?一段新的生活就是如此無法被預測,而這正巧也是它有趣的地方。
至少這一天不會太無聊了,帕波拉很慶幸她在一個鐘頭前選了這張桌子坐下。
就像白髮的女孩選擇了與她談話那樣。
年輕學子歡快的笑語很快便充斥整個空間,彷彿連空氣也被注入活力那般,喧鬧著宣告這場密會的結束。
白槑自然沒讓她的新朋友久候,俐落地替熬製完成的魔藥裝瓶,拎起隨身包站到帕波拉身旁。
兩人四目相對,她忽然覺得眼前的帕波拉.威廉斯和手裡的「阿里奧特」有些相似。
──它能引發無數的笑聲,卻也能讓人陷入瘋狂。
白槑隱約明白兩人有相異之處,儘管如此,她相信共通點和歲月的積累也能引導她們達到平衡。比起走到分岔路口,她更希望兩人能一起踏上花路,在名為「人生」的旅途中相伴。
不論這份平衡能維持到何時,她都想珍惜這段情誼,就像她珍惜著與金髮女孩在這張長桌上相識的緣分。
於是小小的雷文克勞牽起史萊哲林的手,執起阿里奧特,盈滿微笑。
「我們走吧。」
女孩們拉起彼此的手,朝教室門口邁步。
現在,她只想和她一起陷入略帶瘋狂的歡樂之中,如慶祝般,用笑聲替這段初綻的友誼拉響禮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