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斯萊特✧瑪拉坎特 |
9 months ago @Edit 9 months ago


Isolation  w/ moth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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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test #20
「我對花沒興趣。」

冷淡的嗓音沿著佈滿細微棉絮的晨光,緩慢爬向藏書室的另一端。

那是典廳新聘雇的館員。

「百合?不喜歡。」
隨著厚重書頁碰撞的鈍響,自藏書室深處傳出的人聲也帶上些許不耐。

或許是工作進度被干擾到嚴重落後,又或許是實在受不了無止盡的絮絮叨叨,藍色長髮的青年終於捨得往空無一物的窗檯下方瞪去。

「我是多肉派的。」
安甯抱著幾本修復完畢的經典往藏書室去。

大概是裝潢和挑高天花板的關係,應該少有人在的藏書室對談聲被突兀地放大,聽進他耳中的時候稍顯模糊,只分辨出談話人不耐的語調。他原以為是幻聽,不以為意地將手中的書往櫃上塞,直到一聲帶控訴的「花就是要經常澆水——」,自斜前方的窗檯來。

不是多肉嗎。多肉不用太常澆水吧。

安甯半個身子探出書櫃,在書本之間的縫隙中看見他的新同事,一頭藍色長髮的圖書館員,正對著空氣喋喋不休。還有誰在嗎——多肉到底需不需要澆水——他實在是太過好奇,捏著手中還沒歸位的書本安靜地湊近。
總是如此,阿斯萊特想著。

在每個他們輾轉佇足的世界角落,或者說,碳基生物盤踞的領域,總是充斥著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存在

它們的輪廓有時很清晰,有時如同縷縷霧氣般飄渺難視。
唯一共同的地方便是...多話,多話且浮躁。

或許也有著少言寡語的群體存在?反正沉默的那些不會閒著來煩他,無所謂。

阿斯萊特沒有思考過語言隔閡的問題,如同勤學的學生不會在意外頭的市井喧囂,他們只會戴上耳機,將窗戶關起來。

最多就是出去罵人。

「你根本就不懂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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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的步伐被那句罵聲喝止。

新同事聽見他的想法了嗎,可是自己明明只是在心裡偷偷地想了想而已。安甯嚇得不輕,腳步一頓差點撞倒剛整理完的整齊書架,幾本書也差點鬆手落地——幸好不貴,摔壞了還陪得起——他的思緒飄遠一瞬,又敏銳地被朝自己這裡來的視線拉回。

對方在看他。

「對、對不起。」安甯立刻站直身子,自以為鎮定實則嗓音發飄地道了歉:「我沒有養過多肉!」
「什麼叫我才不懂!你是站在誰那邊...」
尚未將被叨擾的煩悶發洩出來,阿斯萊特的注意力便迅速被不遠處書本的落地聲引去。

有人。

阿斯萊特倒是不介意那些被常人視為精神失常的瘋言瘋語被大概是同事的存在聽去,他本來就沒想著要融入當地群體。

於是阿斯萊特起身走向無緣無故向自己道歉的粉髮少年,在對方筆直且僵硬的身軀前蹲下,撿拾散落在地面的書本。

「為什麼...不養看看呢?」
毫無來由的,阿斯萊特抬頭說出了今天與人類的第一句對話。
▋I ▋安甯👁️
9 months ago @Edit 9 months ago
安甯愣愣地接過書。

「可能是因為......我沒有想過?」他試探性朝對方露出一個害羞的笑,沒想過和新同事的對話開始於此,省略不知所措的自我介紹挺好的,但是安甯說完這句話馬上就詞窮了。新同事的身高比自己多出一點,他的頭只好要抬不抬地、以笨拙的方式嘗試參透對方的表情。

應該沒有冒犯到吧,但是剛才明明很不耐煩。

「所以說,多肉需要每天澆水嗎?」對植物栽培一翹不通,求知慾和與陌生人相處的恐懼相比還是直接佔了上風,最初的緊張過去之後,安甯捧著書還是決定問出來了。雖然在某些期刊裡似乎看過以土壤濕度做準則的養護方式,然而和對方究竟在和誰說話的問題同樣,這時候並不適合提及。
「嗯,那你現在可以考慮一下。」
收起剛才充滿怨懟的語氣,現在的阿斯萊特恢復成平時重音不明顯的語調。

畢竟現在安靜了許多,遲來的寧靜使得他願意分給面前靦腆無措的少年一個友善的淺笑。
不僅是一向和自己有默契的瑪拉,連窗檯下面那個沒品味的傢伙也...咦?

很安靜,有些過於安靜了。

阿斯萊特疑惑的重新望向窗檯下的角落,那個還在,只是似乎沒了繼續糾纏的意思。

為什麼?

「我覺得是需要的...只是每當我這麼做就會被室友罵。」
增加多肉同好比較重要,阿斯萊特如此判斷著,將目光放回眼前的少年身上。
「說也奇怪,幾天不澆水後多肉的狀態就健康許多...但明明是植物啊?」

他發自內心無法理解其中的因果。
他乖乖地抱書站在原地看著青年東張西望,窗檯下有什麼嗎?安甯跟著轉移視線但是什麼都沒看見,性格使然並沒有要追問的意思,只當對方或許有什麼不想被看見的秘密,而自己的到來造成打擾了。

「我比較喜歡昆蟲。蛾。」稍微側過脖頸讓對方看清自己的紋身,談話間破碎的蛾類翅膀不時抽動,一會兒後又被轉回的姿勢掩蓋,「多肉......牠們會吃掉吧。而且我會忘記澆水。」

蛾類幼蟲會不會把多肉吃掉,安甯其實一點都不清楚,但是不會將注意力放在植物身上的自覺還是有的,有時候過度專注在研究筆記裡好幾天都不會記得澆水,盆栽大概會乾掉,「你說的幾天......究竟是幾天呢?」
「連蛾破爛的模樣也喜歡?」

阿斯萊特不置可否地盯著攀附在血管上的紋身,鱗翅碎片隨著脈搏跳動輕輕顫著,彷彿正在做無用的垂死掙扎。

蛾會死於人類的體溫嗎?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蛾的壽命並不長。

「可能會吧?我們每天都會清理盆栽,或許裡面有蛾卵也說不定。」
阿斯萊特將方才被少年撞歪的書架扶回它原先的位置,攏了攏披肩。
「忘記澆水也沒關係...我想想...」

幾天?究竟是幾天呢?
總覺得每天看起來都差不多,卻又有那麼一點不太一樣?
是哪裡不一樣呢?

「一週...兩週?總之是我想澆水的時候不會被罵的那天。」 完全沒有答非所問的窘迫,他坦然做出了十分具有個人風格的回應。
「只是翅膀碎掉了而已。」

安甯摸摸頸側,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紋身、腫脹發熱的紋路早已隨著時間融入皮肉,現在觸摸到的只有幾條青筋突起。剛開始嘗試製作蛾類標本的時候,經常因為掌握不好力度而將脆弱的翅膀弄破,但是蛾類本身的美麗不僅限翅膀花紋,還有更迷人的東西:「我喜歡蛾,因為牠們活不過冬季。」

退開幾步空出讓對方扶好書架的空間,他將手中的幾本書安置完畢才回來繼續,「為什麼喜歡多肉呢,因為忘記澆水也不會死掉嗎?」

話說回來,多肉植物就是因為擅長儲存水份才是多肉吧。安甯胡思亂想的腦袋裡突然憶起這麼一條從雜誌上看見的解釋。
翅膀碎掉的蛾也是蛾,所以也喜歡,對方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阿斯萊特注視著藏在下頷陰影的紋身,想起曾經無意間從森林苔癬下發現的東西。
「等冬季過去再出來就好了,從卵裡,從繭裡。」
他記得最後和瑪拉一起把那些休眠中的小東西埋回了土室,「這樣就能死在春日。」

嗯...但是對方好像比較喜歡蛾死在冬季?

阿斯萊特有些費力地思考著,對於蛾而言,多睡上幾個月只為了能死在春天究竟值不值得。
他看著粉髮少年將書本歸位的身影,漫不經心的回應道,「因為葉片一塊一塊很可愛,厚厚的,胖胖的...」

「嗯,忘記澆水也不太會死掉,很好照顧。至於蟲害...」阿斯萊特垂眼對上一雙蜜黃色的虹膜,「這片土地只有冬季的樣子。」

只有冬季。
「所以牠們會死在冬季啊。」安甯朝他笑笑,覺得這場與新同事的談話非常愉快,至於要不要下班後去買盆多肉嘗試照顧,他覺得還是算了。雖然那些肥厚的葉片確實非常可愛,但是果然更喜歡薄透如玻璃的鱗翅。

「我聽說,多肉裡面其實都是水,而且可以吃。」記憶逐漸回歸,安甯想起那本雜誌的名字叫做植物世界......還是奇妙的大自然,總之不會出現在藏書區這種地方,或許童書部門的同事會知道,之後再問問他們吧。

「那就不打擾你......你們了。」他再一次朝窗檯望去,依然什麼都沒有看見,不過一定有某些事被自己打斷了。書本已經放完了,安甯覺得是時候將空間還給對方,「我的名字是安甯,之後請多指教唷。」
「是這樣沒錯...」
他們剛剛在談論什麼來著?蛾?多肉?
仔細一想蛾毛絨絨的身軀和某些品種的多肉葉片挺像的,只是蛾的更加...豐滿?

這個人一定會喜歡多肉———阿斯萊特毫無來由的如此推論,完全忽略對方喜歡的部分其實是翅膀的可能性。
「有道理,既然裡面都是水,沒理由不能天天澆水。」
彷彿是發現了足以推翻某個定律的論點,他不斷低聲喃喃自語著。

「阿斯萊特。」
沒有過多在意安甯所指稱的“你們”,象徵性與初次見面的同事交換完名字後,阿斯萊特重新陷入幫多肉補充水分頻率的難題。

他朝著對方隨意擺擺手,走回窗檯旁的矮桌,準備邊與室友爭論澆水問題邊繼續收拾未完成的工作。

應該要是這樣的。
獲得新同事姓名的安甯非常高興,邊走回方才整理到一半、被自己放置於地板的紙箱旁,蹲地繼續挑選歸位的書籍,邊在腦中盤算回到家裡之後該如何書寫這位新同事——阿斯萊特——聽起來很清透的名字,音節輕巧帶著流暢感,還必須加入喜歡多肉植物的描述。

這是很重要的,他想。

或許下一次得知相關的知識能夠和對方分享,或是阿斯萊特會不會特別鍾愛某個品種的多肉......安甯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仙人掌,那種不可能出現在冰冷雪境的東西。
又來了。
阿斯萊特撐著桌面,睨視著窗檯下瘋狂朝自己擠眉弄眼比手畫腳的東西
此刻的它比早些時候更加聒噪,不僅列出數十種適合在雪境種植的開花植物,還雞婆的介紹販售種子與土壤的園藝店家。
哦,那是它孫子喜歡的女生家裡開的店。

好想下班。
他艱難地閉起雙眼,朝一直旁觀無作為的室友求救。
「剛才明明...」明明能安靜下來的。

為什麼?

「水晶?...什麼水晶?」阿斯萊特疑惑的低語,「我剛剛只有注意到刺青...」

他轉頭望向蹲在不遠處整理書籍的安甯。
「就沒發現...知道了...我試試看。」 為什麼被怪東西吵的是自己,被唸的還是自己? 即使感到心理不平衡,阿斯萊特依然謹慎的盯著窗檯下方,按照室友的指示緩緩朝同事蹲著的方向後退。
注意到阿斯萊特以奇異的姿態朝自己靠近,安甯的第一反應是退後避開,但是手中書本的重量與觸感提醒了他現在是工作時間,同事或許有事想要找自己。新來的,這很正常。他於是朝阿斯萊特露出羞澀的微笑,盡量不去注意對方好像在試探什麼的步伐。

「怎麼了嗎?」已經談完了嗎。

果然還是很好奇窗檯下面躲著誰,安甯站起身活動筋骨,將手中的書熟練地放回附近的書架,同時裝作不經意朝阿斯萊特的身後瞥去,意料之中沒有看見任何身影。大概往另一個方向離開了,或許對方是另一個自己不知道的新同事......畢竟應該沒有人會對著空氣說話吧。他如此猜測著。

但是,也有可能只是自言自語。
那個東西沒有跟上來。

阿斯萊特在安甯身前停下腳步。
正確來說,當幾秒前正緊逼著後退的自己強迫推銷園藝用品時,突然撞上了什麼似的往後滾了一個跟斗,不明所以的它揮揮小拳頭發現並沒有什麼作用後便灰溜溜地鑽回窗檯下方的角落,懊惱不解的眼神一覽無遺。

安靜了。

瑪拉!這真是太神奇了!
他忍不住重新打量面前笑得困惑的同事。
「你這裡比較安靜。」

一如往常的答非所問,阿斯萊特直接在安甯身旁坐下,接著整理堆疊在地面上的書本。

「嗯...不是說你很安靜,但確實也挺安靜的。」
他拍了拍書脊上沾到的棉絮,又補充了這麼一句。
安甯掛在臉上的微笑頓了一瞬,開始思考自己方才是不是回應了不存在的聲音而沒有察覺。

不過阿斯萊特指的似乎並不是這個,是在偷偷抱怨剛才與窗檯神秘對象的對話不愉快嗎,對方太聒噪了所以選擇來自己這裡?他沒有追問,只是隨和地點點頭便繼續整理起剩餘的書,直到紙箱與地板全都空空如也,才終於滿足地舒出一口氣。

「我要拿紙箱去回收,你要待在這裡嗎?」拎起紙箱才走了兩步,阿斯萊特的眼神立刻又看了過來。安甯於是不太確定地開口邀約,「還是我們一起去?」
與安甯待在一起收拾書本的十五分鐘,是阿斯萊特自今日踏入藏書室後耳根最為清淨的十五分鐘。

安靜地彷彿整間藏書室只有兩個...不,三個人。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想起窗檯下的聒噪傢伙推薦的開花植物中有種花形與蛾翅極其相似的蘭花...叫什麼名字來的...
如果用花種作為下次的見面禮,安甯會願意與自己搭班嗎?

畢竟寧靜的工作環境對自己而言實在難得。

阿斯萊特在對方拎起紙箱準備移動時便站起身做好跟隨的打算,他抖鬆披肩稍整儀容,等待安甯踏出步伐的瞬間。
「嗯。」

待會兒鄰近下班時段再繞回來確認園藝店的地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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