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昨日執行指令的出錯以及最後那刻黑川都往一宮湊臉上猛砸的衝擊性告白之後。
這一次,他們對黑板的指令沒有分歧。
湊拿著棍子走在減少許多雜音的長廊上,剛才經過昨日為了執行任務而一位難求的廁所間此刻空蕩蕩的,但噴濺血跡與水漬造成的痕跡還是疊加在室內鞋踏過的地板,形成醜陋的現場證據。
他的鼻間能聞到似有若無的燃菸氣味,湊將臉轉向了可以看見外面的窗,第四天的天空依然烏黑,窗上玻璃倒映著少年的側臉,獨處的時候,他的嘴角不需要對誰露出安撫人心的笑容,此時此刻的一宮湊是周圍人都少見的面無表情,他像是個被按下暫停的人偶一樣,抓著提袋的細繩,漆黑的眼瞳視線低垂,透過窗戶望著外面,耳朵靈敏聽著樓梯間誰點起打火機的啪擦聲,一來一往的細小低語聲大概是在確認著指令的需求。
視線往著窗外延伸,他看見了有個男學生像是不怕被誰瞧見,大咧咧地站在室外空間點起了火,坐在那裡咬著菸的模樣肆意張狂。
――他們都瘋了。湊在內心裡評價著自己從離開地科實驗室去往廣播室取得任務用道具後,整趟路程給自己的感受。
盯著火堆一會後他收回自己觀察的目光,湊想起第三天早上之後自己好像沒再跟除了黑川以外的人交談過。
……不曉得誰還在。
腦袋閃過的念頭讓湊不自覺地看了一下手掌,修剪整齊的指甲邊緣什麼都沒沾上,但他還是覺得自己的手有著不該有的觸感,那就像沾上漂白水之後難以去除的滑膩,沖洗過幾次之後仍然還存在於掌心。
他記得自己讀過這樣的書,那是一種幻覺,就跟手機的振動一樣。
雖然他和小都昨晚一起牽著手入眠後,這樣的感覺消失了大半,但現在獨自一個人的時候,昨天完成任務看見分數的瞬間產生的纏繞與滑膩感又像條蛇一樣重新攀上自己的手腕。
小都在等自己。湊用這樣的提醒打斷自己的幻想,他深呼吸一口氣後推開了門。
「黑……小都,我將東西拿回來了!還有早餐,這次我看到飯糰了。」
湊從喉間發出充滿朝氣的聲音,儘管那聲音隱隱帶著疲憊,但對兩人而言,依舊是失控的日常中少數沒有改變的事物。
「歡迎回來,湊同學。」
黑川都就和前一天早上一樣,坐在窗邊裹著窗簾布。她懷裡抱著另一團半小時前還蓋在湊身上的窗簾,本就比大部分人還短的瀏海凌亂翹起,耳根與臉頰泛著有些狼狽的紅暈。
她看起來像是睡得有些不顧形象,但事實上兩人早在十點整便一起清醒過來,還一起討論了會黑板的課題,當時的黑川都看上去比現在還要整齊一些。
在湊的目光下,黑川緩緩爬起身,將被兩人充當兩天寢具的窗簾布仔細疊好,這才帶著笑容走向桌邊查看散發香氣的早餐。
「飯糰……有什麼口味呢?」
相當尋常的、尋常到顯得有些異常的,再普通不過的話題。
如果無視關上門也無法隔絕的燒焦氣味、無視窗外一片詭異的黑暗與紅光、無視被靠在牆邊的那把帶著深褐色髒污的鐵鏟、無視他們手臂上暴漲的分數,他們就像是早上偷偷提早到學校約會的情侶一般,只是非常非常普通地,佔據了實驗室的一張桌子。
「鹽味,還有梅子跟鮭魚。」從袋子裡拿出了幾顆包裝完好的飯糰,與昨日拿過的牛奶與罐裝茶一同放到桌面。
兩人的早餐簡單解決即可,相比之下,每個早上需要先完成指令這件事才是重點。湊從袋子裡拿出了一盒菸、嶄新的打火機跟一盒短小的火柴。
菸是昨天從前輩的褲子口袋拿到的東西,這讓湊不禁覺得有點諷刺,他原本還想丟掉,讓這個東西隨著屍體一起消失,卻想到今天就用到了,他有些分心的想著,感覺那股纏著什麼的滑膩感又隨著自己想起昨日的情景再一次在掌心滋生。
湊抽出拿東西的手,在自己的褲子上擦了幾次後才重新動作。
「我拿了一些有用的東西,廣播室真的什麼都找得到……真的好奇怪。」
「連火柴都有啊。」黑川的視線第一個被那比巴掌還小一點的方盒吸引,區區火柴,在與指示相關什麼都能拿到的廣播室當然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但她並不認為現代有誰還會選擇這麼原始的手段——照這個邏輯來說,廣播室莫非連木柴都有嗎?
……不過如果要像是處刑魔女那般將人綁在火堆裡的話,也許木柴真的有必要吧。黑川嗅著空氣中的味道想著。
早餐被簡單擱置在桌面,或許是默契,他們誰也沒先去打開飯糰的包裝,只是喝了幾口茶,接著便將注意力轉向打火機,以及那盒大大印著有關於吸菸警語的香菸。
來自田徑社前輩的香菸。
直到最後,她都不知道那位前輩的名字。
不能知道、不需要知道,儘管她感受不到一絲後悔,但仍有預感如果自己知道了,夜裡出現在夢裡的形象就會變得更加具體。
雖然是不認識的前輩,但似乎是挺受歡迎又挺有活力的人。若不是陷入這種詭異的情況,說不定還是挺照顧人的社團前輩?她仍記得在走廊上見到他的第一眼,身旁的湊從原本的警戒放鬆下來的模樣——大概,是個會讓他感到信賴的對象吧。
不知名的學長,肯定,在某處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家人,也許有個人正在尋找或等待他,也許他原本還想著某些沒做完的事情,也許……
……不能思考、不能細想。
她笑著,主動從盒子裡抽了一根菸,推開滿腦子的雜訊問道:「湊同學抽過菸嗎?」
他搖搖頭。
「我們不能抽菸不是嗎?」湊將打火機拿在手裡,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空下來的掌心。
即便阿姨是不抽菸的人,自己也還是有被她用香煙燙過的時候。湊想起自己曾在黑夜裡看到女人點起火光,陰鬱地坐在沙發上許久後,扯著喉嚨把自己叫過來。
「……但我看過許多同齡人曾偷偷嘗試過。」從香煙原持有者的身份看來這句話其實不需要說明,那些田徑隊的前輩們在通常會聚集在一些死角裡做這些事,新生不會檢舉,專心社團活動的人不會干預,外人更不會去討這種苦頭吃。
想當然爾,他們決定要做這個指令的原因,就是因為昨天拿到的這個煙盒,同時也是因為這是三個指令裡最安全的。
「小都會討厭菸味嗎?」和人面對面坐著,湊輕輕的問著,然後想到什麼的補充:「啊、我只是擔心等一下會不會……你會覺得不舒服。」
「還好,沒問題的。」黑川轉著手裡的菸輕聲回答:「我在家裡常常聞到,沒有很喜歡……但不會不舒服。」
印象中的父親並不抽菸,甚至也不酗酒,他是典型的菁英,就連關起門窗對兄妹兩人實施「教育」時,身上被燙平的西裝也沒增添多少摺痕。或許是因為這樣,她對菸味沒有不好的連結,反倒想起西裝筆挺的人時會一陣反胃。
與父親相反,離婚後帶著她回到鄉下的母親身上常常沾滿香菸與酒精的味道,那些男人也經常在家將客廳弄得一片霧濛濛,而她經常在這時逃回自己房間,但氣味仍會隨著門縫鑽入,順便帶來母親的笑聲、哭泣聲、呻吟聲。當她再次打開房門時,迎接她的往往是像調料般和菸味交纏在一起的淫靡氣息。
也許被留在父親身邊的兄長在進入青春期後也會開始抽菸?她漫不經心思索著,伸手將手裡的菸遞了出去:「今天誰先開始?跟第一天一樣不規定傷口大小的話,發紅也會算嗎?」
「那還是我先被燙吧,這樣我們就可以知道怎樣的傷口可以得分了。」捲起袖口,湊很乾脆的伸出自己的手:「雖然這樣比較還蠻奇怪的,我之前的經驗是這個好像會比用棍子打更痛一點。」
他印象中,香煙的火熱灼在肌膚時那個瞬間會讓人難以忍耐,但那不是一個值得炫耀的經驗,他能理解自己被遷怒卻很難理解用香煙驅散情緒的念頭,湊這麼想,然後對上黑川的臉時,他又想起了兩人昨日到今日的關係變化。
他真的很難想像戀人之間吵架的情況。耳朵有點發燙,湊低下視線有些急促的轉移話題,
「不過燙傷真的蠻痛的……不知道今天還有多少人會做其他的選擇……我剛才還有看到有人在空地點了一個火堆。」
「之前的經驗」——聽上去像是曾經被燙過似的。
默不作聲收回本來遞出菸的手,她假裝沒聽見這句話,從桌邊拾起打火機端詳半晌,這才終於接上話題:「火堆聽起來有點危險……說不定校舍還會著火,我們要看好逃生路線才行。」
一口氣點燃整棟校舍的話,點火的那個人不需要拜託或襲擊他人就能獲得分數,順利的話還能拿兩倍分,怎麼想都是非常誘惑人的解法——要是真的有人這麼做,不曉得那個每天在黑板寫字的「神靈」會怎麼想。
啪嚓。
按下打火機,點燃的火焰帶來一絲熱氣撲面而來,黑川緊盯著搖曳的火光,小心翼翼將應該不是濾嘴的那方靠近火焰,直到菸與火觸碰彼此,一縷煙開始冒出為止。
「我想絕對不是這樣點的。」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嗯……沒關係,反正也不是拿來抽的。」體貼地說著,一面將另一隻沒有分數刻痕的手臂往黑川手裡的菸靠過去。
「快在我的手臂上燙一下吧!」他將自己整個人往前挪移了一下,擔心著少女又會像那天一樣對傷害自己躊躇不前,湊連忙開口小聲催促著黑川。
若是有其他人在場,或許會將說出這樣話的一宮湊當成一個怪人吧――那種叫同齡人對自己施以虐待的那種神經病,但轉念一想,現在在這個學校裡還活著的人,誰不是怪人呢?
湊想起有時兩人要是找不到話題的時候,他們就會猜起那個下指令的神靈是什麼的存在?指令到底又是為了做什麼而存在的?
祂是地縛靈?是枉死的冤魂惡鬼?還是吸收天地靈氣茁壯的邪祟?
是打算報復人間折磨他們?還是一次惡意的玩笑?抑或是群體的一場噩夢?
他在這種時候能保持著跟平常吃好睡好的心態,那麼自己還是正常的人嗎?昨日的事情過後,湊常常冒出這種罪惡感,或許那個燃起火堆的人也是如此,抱持著反正大家都是瘋狂的一份子的念頭,幸運一點會有想死的人願意跳入成為火刑架上的死者,運氣不好一點,也就是自己成為殉教的聖職者。
黑川手上的香煙前端裊裊升起白煙,微弱的紅光在肌膚上不輕不重的落下。
若要說不緊張絕對是騙人的,可手腕多餘的顫抖只會讓眼前的少年受多餘的傷。黑川屏住呼吸,比起左手臂的疼痛更先提示她應該收手的,是一宮湊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她幾乎是立刻就彈開自己的手,速度之快讓她差點將菸甩了出去,同時左手臂也傳來熟悉的刺痛感。她緊盯著少年的右臂,原本一片潔淨的小麥色肌膚上現在多了一個深沈的圓點,在短暫楞神後,黑川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冰——冰水!」
可地科實驗室根本沒什麼冰水,只有剛才從食堂拿回的飲料,以及實驗台旁附帶的水龍頭。雖然只是個不大的燙傷,但黑川仍著急著站起身來,一把扭開水龍頭,水槽裡什麼都沒有,但她彷彿在裡面看見昨天那個藍色水桶,一瞬間讓她失了神。
水桶、前輩、滿臉是水的一宮湊、像是海草般纏上指尖的頭髮——
「……啊……先、先沖個水吧,唔,燙傷的處理應該是這樣沒錯……我想想……」
受傷當下的情況其實只會分成生理反應與心理反應,但如果習慣受傷這件事的話,下意識的生理反應只會是那瞬間感受到痛楚的反射性動作,而最為重要的心理反應卻會像是古老笑話中提到的,那種神經傳導特別慢的恐龍一樣,有時需要等到周圍的人有著更為強烈反應的時候,才會更加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受傷的事實。
指腹滑過那個灼燒的痕跡,湊想著自己其實覺得沒那麼不舒服,但他又像是貪戀著黑川擔心自己的模樣,內心不太願意立即地告訴黑川。
「水應該也蠻涼的,我沖個水就好。」比黑川的動作慢上幾秒,同樣站起身的湊伸手拉住了黑川的手臂:「小都,小心你的手。」
燙傷自己是會被扣分的,湊看著她手裡的菸想著,然後才露出一如既往安撫著少女的微笑:「你不要被我剛才那句話騙了,沒那麼痛。」
小都。來自一宮湊的新的稱呼和觸碰讓黑川差點忘了呼吸,她想不起來自己幾秒鐘前在為了什麼焦慮,就這麼輕輕鬆鬆被湊抽走了手裡的菸。
「啊……嗯,但是,還是要沖水……」
和前幾天的指令比起來,不過是這麼小一點的燙傷而已,其實沒什麼好緊張的,但當她對上少年的笑臉時,卻又感到某種不甘心在胃裡彰顯著存在感,也許是因為自己不願意習慣這種事情,但更多的,是想到或許這對一宮湊而言真的是家常便飯。
她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所有的話都卡在咽喉,最後當她好不容易發出聲音時,只是一如往常的話語:「那輪到湊同學得分了。」
眼睛盯著黑川手臂上刺目的淤痕,他覺得顯眼到像是自己刻意做出的烙印,雖然這樣想有點不禮貌,但那只是為了任務,湊如此在心中做著無效辯論。
「……那你等一下也要趕緊沖水,這樣才不會留下傷痕。」叮囑著人待會應該要做的事,被他抽走的細長香煙在掌心裡翻了個跟斗,接著有些笨拙地被夾在兩根手指之間。
湊將香煙的前端靠近了黑川的手臂,在準備下手的那個瞬間他有些後悔,但少女盯著自己的目光卻讓他盛情難卻。
抱歉,湊低低說著,然後很快地將香煙按上黑川的手臂,與那個淤痕隔著一點距離的平行圓點是最新的傷口。
他不需要停留太久,手腕上的刺痛鑽進指尖,眼神掃過去確認分數無誤後,他很快就鬆開了手,煙蒂落在地面時被湊用力地踩熄。
像是要戳穿肌膚一樣的熱辣只有一瞬間,在黑川意識到任務完成之前,那根散發著淡淡氣味的菸就已經被徹底踩熄,而她那通紅的圓形傷口在下個瞬間才火辣辣疼了起來,彷彿就連空氣都在不斷刺激它,那塊皮膚的感官變得極其混亂,當黑川開始沖洗傷口時,傷處對她而言已經難以分清是熱還是冷。
「這樣今天就過關了。」享受著水流帶來的紓緩,黑川疲憊地笑著說道:「太好了,今天的很容易完成。」
如果明天也一樣簡單就好。她腦中閃過這個想法,隨即開始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厭惡。
明天、後天、大後天——比起祈求任務簡單,她或許更應該祈禱他們都能度過這個劫,回到平穩的日常……但是日常?怎樣的日常?
「……」斂下目光,她在感覺傷口舒適一點後關上了水龍頭。
「對啊,幸好不難。」確認著自己的分數,也將視線看向黑川的手腕,這份刺痛竟然會讓他們感到安心,湊感覺自己果然也變了,愉快的表情在一瞬間又皺成一團。
他把打火機放上桌子,自己拿來的物品裡還有著一盒他們都沒有打開的火柴。他其實沒有用過這個,生活中最常用到火的場合就是瓦斯爐。
「這個沒有用到,」湊將火柴盒拿到兩人中間,想到剛才黑川也一樣驚奇,他將火柴打開,整齊排列的小木棒一根根在裡面等著揀選:「你用過嗎?我聽說玩煙火的時候會用來點。」
黑川 都
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啊……我沒有玩過煙火。」她摸著自己的傷口說,「家人不太喜歡這種東西……」
原本在流水下還算舒適的肌膚一離開冷水便開始瘋狂發熱,使得黑川腦袋一部分思考能力被奪走。她努力壓下立刻衝出教室尋找冰塊的衝動,將注意力轉向湊推過來的火柴盒。
「要點燃看看嗎?我記得是用盒子側邊。」
說著,她從中捏起一根火柴,好奇地放在手心。
「印象中是這樣沒錯,」湊也從盒子裡面拿起一根火柴,接著把像是書桌抽屜的盒子推回去,火柴渾圓的前端抵在粗糙的長方形側邊條上,有些遲疑地摩擦過去——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不夠用力還是太慢,湊的第一下沒有成功。
雖然有點懊惱,但想到他其實也沒有放過煙火,包括祭典或是那些露營活動他也不曾去過,湊多少覺得自己現在失敗並不意外,但他並不想讓黑川發覺到是自己貧瘠無趣的過往造就這個結果,即便少女看起來不會因此對自己有任何的差別待遇,湊依然想要小心翼翼的保護自己在黑川面前的形象。
「……說到火柴,小都應該也是聽過那個童話故事吧?賣火柴的小女孩。」
丟開火柴,一邊提起另一個話題的湊說起小時候看的繪本,雖然他沒有什麼特別的童年回憶,但是幼兒園老師說過的故事,他還是深刻記得的。
「嗯?是的——安徒生的童話。」
黑川當然聽過,那可是跟小紅帽一樣知名的故事,結構非常簡單,儘管她上次聽到這個故事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也能隨口重新講述一遍。
「有個小女孩在非常冷的天氣裡賣火柴維生,但誰也不買她的火柴,她不敢回家,所以她就在街上靠著點火柴取暖……」喃喃念著印象中的內容,她伸手接過被湊推開的火柴盒,有樣學樣在盒子的側邊劃了一下、兩下、三下——
小小的火焰燃起,帶著些許熱氣,照亮他們的臉龐。
黑川露出笑容,她抬手盯著那小小的火焰,透過晃動的火苗看著對面少年的臉:「……然後她在火光中看見幻影,是這樣吧?」
「嗯,小女孩透過火柴許了願望,最後跟著愛她的祖母一同抵達天堂。」算是悲劇嗎?湊覺得這個故事應該還是一個幸福的結局。
畢竟小女孩回家還是只能面臨被打的命運,但火柴卻讓她得以擁抱溫暖與愛。那的確是神奇的火柴。
搖曳的火光在兩人之間閃動,轉瞬即逝的光芒儘管很小,卻異常耀眼。湊多少可以理解為什麼童話作家會以這樣的物品當作許願成真的代表,因為那剎那的確是足夠美麗。
「以前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回家問過可不可以拿火柴許願。」朝小都笑著,對自己小時候幼稚的行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在火光消失的時候,他又一次拿起一根火柴嘗試,隨著第二次找到訣竅的動作,火柴重新在兩人之間燃起光芒。
「後來我就被罵了。」原因好像是自己怎麼會這麼笨。
「不過當時就一直想著好想試試看喔,對著火柴許願這件事。」
黑川 都
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可愛的、天真的童年往事。
光是聽著就能忘記傷口的不適。
這是黑川第一次聽湊主動提起小時候的事情,他們待在一起的四天幾乎不聊家裡事,而在這之前更是只有打招呼和必要的對話,短短時間裡的進展讓黑川既喜悅又有些害怕。
她輕輕放下手中燃盡的火柴,湊依然盯著火光,他的笑容和平常有著不一樣的味道,驅使黑川在抽出第二根火柴時說道:「……那,湊同學要許願嗎?」
火柴尖端擦過方盒,這次黑川只花了一次就成功點燃了。
「現在,在這裡……我絕對不會責備湊同學的。」
「哎?」
沒料到自己提起的童年過往會獲得黑川這樣的回答,被這樣溫柔對待的湊感覺自己臉與耳朵的溫度都上升不少。火焰在兩人之間輕輕搖動著光芒,黑川臉上的表情似乎變得更柔和,這讓兩人獨處的這個瞬間添增了比剛才還多的曖昧。
「這樣好像有點不好意思……」看著火柴,湊猶豫著:「還是說,我們輪流許一個願望?」
「欸?」愣了愣,短暫的寂靜中傳來窗外有誰在尖叫的聲音,但黑川顧不了那些,她因為幸福而變得黏稠的思緒費盡轉動著,接著她才笑了起來:「嗯……好啊。」
手裡的火柴又一次熄滅,黑川將火柴盒放到兩人中間,從中再次取了一支。
「那,」她思索著停頓了幾秒,「湊同學先吧?像故事那樣——點燃之後許一個願?」
「好啊!」
伸手從中拿出一根火柴,在兩人的目光中劃開光芒,摩擦燃起的煙硝比他們五分鐘前為了任務點起的菸來說更加純粹,火光擺動著,關於願望這件事湊沒有細想過多,僅是將腦袋裡面第一件想到的事以許願的方式訴諸出口。
那是自己在之前就曾經偷偷期待過,在夢裡也想過的一個念頭。
「……等出去之後,我們去看電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