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億年的愛戀

-4600000000.
在宇宙飄蕩了一段時間，安迪才再次恢復意識。
薩恩將地球徹底炸成碎片的時刻，他當時只剩下大概一片皮膚，大腦在高溫中成為灰燼，在虛無中飄盪。中間過了多久，或許是幾分鐘，也可能是幾百年。他的大腦在某刻開始重組，就再次因為缺少氧氣而失去意識。這種感覺反反覆覆，往往在他能思考前就被撕碎。
也是在那些空隙，他有一種＂感覺＂——無關神經，無關肉體。
那是什麼？
疼痛是用來提醒人類肉體的存活，就像是某種雜訊，時時刻刻訴說著肉體的存在。但是失去氧氣的狀況下，即使不死如他也無法感受疼痛。
所以，那是什麼？
被剝碎的思考空隙，安迪努力去感受著，回憶在當初鬼的UMA降臨時，那時碰觸到的感覺＂只要靈魂不滅，我就不會死。＂
＂只要靈魂不滅，我就不會死。＂

沒有外力可以施予移動的身體舉起手。即使此刻世界定義死亡是肉體的滅亡，即使神明訂定的規則還沒改寫現在的世界。
他咧開嘴。
我是誰？他問。
我是安迪。他說。
精神再次被破壞前，血管內的血液開始沸騰，安迪知道自己身體又要再次在真空中崩解：如果去控制再生狀況，讓自己外表皮膚持續壞死，或許體內的神經破壞到一定程度，他就能維持肉體的恆定，甚至繼續保持靈魂的清醒。
地球什麼時候要恢復？地球的誕生每次都要花約莫是四十六億年，但是從毀滅到誕生，中間一定有段時間，而且地球誕生後，上面大概還有百分之九十的時間人類還沒誕生。
他真正的時間並不多。
風子，安迪在內心默念。心臟有一瞬間再次停止跳躍，耳膜破裂開來。
十九世紀的時候，她就會回來。
四十六億年。
僅僅四十六億年，他們就會再次重逢。 安迪露出微笑，舌頭因為血液的沸騰而腫脹。

-198000000.
「既然能做出這個，代表UMA衣服的概念也是既有存在了。」
從樹梢上跳下，安迪扯了扯身上用野獸縫製的衣物，如果他想，他的確可以憑一己之力做出跨時代的產物，但是把這些精力放在衣服上著實沒有必要。他只是想要確認幾個事情。
他在巨石上刻下又一個名字，在火光中看著漫天的星辰。
即使還沒進入新輪迴，這次世界已經有夜空。黑暗中閃爍的白光是一顆又一顆的星球，其中有無數也孕育著跟地球一般的生命。
UMA銀河的概念從上一次的世界中保留到現在了。安迪猜測是一個輪迴就有一個UMA被設為固定，不過如果這樣說，那些動物本身也是被定義為有靈魂的嗎？
安迪扛起東西往外走。

圓桌還未回來，代表末世錄也還不會被啟用。安迪對照一下上輩子所學：歷史中人類的演化至少還有一億六千多萬年，過去吉娜否定改變，代表變化應該也是既有存在的UMA，演化或許只是它呈現的方式之一。乍看之下那有些動物便不該存在，但是他很清楚，昆蟲那時有被明文視為UMA之一，而活到現在，這世界上的確沒有上輩子記憶中的昆蟲。
同理，有許多紀錄上存在的恐龍品種都沒有找到，很可能他們便是被歸類在特定的UMA種類。
海邊的砂石敲打起來不難，安迪沒有花太多功夫便挖到一個像是墜鍊的東西，他握住，累積百輪的記憶流入腦中。
其實要確定的話還有一個更簡單的方法。安迪拍拍腦袋，原本插著卡片而無法癒合的傷口早已復原，然而體內另一個靈魂卻始終安靜不語。

或許是為了遵照約定，即使在太空中掌控靈魂的時間，安迪也不太能感覺到維克多的存在，彷彿上一世界中他已經燃燒殆盡，不死的戰神殞落成土。
安迪把之前摘好曬乾的葉子捲起，點上火後吸了口後吐出，尼古丁的香氣繞過舌根跟喉頭，化為白煙包裹住木柴上跳躍的火星。
安迪以為自己會像那時UNION的時候一直想著風子，但不然；他想到的人其實很多。他會想到安野雲、那個彷彿煙花般為他們未來付出一切的人；他會想到比利，為了其他人不公的命運而決定背負一切卻失敗的前輩；他會想到利普，那個失去摯愛後徹底瘋魔的傢伙。
睏意隨著柴火跟海風規律的聲音慢慢升起。
睡著前，他想起風子。
風子還活著。
他想，今晚會有個美夢。

-12000000.
看見外面的隕石，安迪差點以為已經十九世紀了。
雖然已經經歷過多次寒冬跟天災，但是這次的衝擊可比之前要狠……感覺到地面劇烈晃動，安迪用力扭轉手臂，擊碎了洛在面前的隕石，其中還包含大量其他不曾見過的生命落下。
……UMA銀河的影響嗎？他從懷中掏出之前找到的如意金箍棒。
看著從山洞出來的人，宇宙飛船上的身影挑起眉頭，高傲的表上帶著一絲興趣：「原以為是毫無智慧生物的星球，看來還是有統一的價值。」
「你、」安迪還沒說完，突然大腦一股悶痛。
鮮血從額頭留下，遮住瞳孔，模糊間，安迪看到開槍的異種舉起槍，漫不經心地對其他人說：「看來這邊人不多，大概等等看到大動靜會有更多其他人來，那時候直接找他們的代表……」
傲慢的笑聲隨著安迪再次站起時逐漸停止，安迪抹掉眼睛上的血，看著對方扭曲的五官滿是愕然。

怕什麼，他想，把自己的手臂直接插到對方胸膛。在敵人驚愕的眼神中，安迪算了一下距離十九世紀還有多久——大概六千多萬年，到時候這邊戰況再糟糕應該都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一人大戰外星人這個故事，她會喜歡嗎？安迪轉頭，指尖一股看不透的能量射出，擊穿飛船的機翼。
安迪回憶一下，確定好想知會你裡面的確也有外星大戰的情節。
「那就是喜歡了吧。」他舉起武器，再次勾起嘴角。
「不錯，不錯，太棒了。」
看著那艘起火的飛船，安迪眼中閃過一抹思慮。

-2041.
「歡迎你們的到來。」
宴廳上，眾人為特殊的客人道賀，奴隸們小心地端上餐盤，肥碩的鯛魚被放在盤子上，尚未完全死去的身體露出鮮豔的紅，引來眾人一陣誇讚。
瓶內鯷魚發酵後的鮮味濃郁，放在烘烤好的麵包上美味得舌頭都能吞下，埃米利烏斯吃著美食，注意到旁邊一個佩雷格里尼正吃著最昂貴的魚膾：他氣質特殊，銀白色的頭髮在羅馬也屬少見。不過雖然他皮膚與肩膀都屬寬闊，但是體型卻有些野蠻，甚至有些傷疤。
但埃米利烏斯可沒有小看來人：他注意到對方身上的衣服，用的可是最昂貴的絲綢。他猜測對方可能是絲國那邊的商人，也能看出宴會主人這次是鐵了心想要壓站其他人面前。

躺臥的貴族們談笑著，注意到佩雷格里尼似乎要離席去催吐，他也趕緊悄然跟上，卻聽對方喃喃自語道：「這種味道挺重的啊。那時候在彭衙吃到的還跟後來壽司比較接近，不過她也不喜歡芥末……」
「彭衙？那是你在絲國的故鄉嗎？」
那佩雷格里尼轉身，喃喃道的確現在還不叫那名字才道。
「我在那邊有吃到類似的料理。」
果然，埃米利烏斯眼睛一亮，「如果你真的很喜歡吃鯛魚的話，我家廚子……」
「不是我喜歡。」
對方擺擺手。月光溫柔的包裹著他的胸膛，襯得面上輪廓更加分明，卻又像是隨時要融化。

他笑著，聲音都柔和幾分，看著便是想到什麼人十分喜愛。埃米利烏斯不無可惜的感慨這生意是談不下，又看了看他身上的疤痕。
果然，如果他能看起來更體面就好。(註一)

-810
安迪看著刀上的弧光，滿意的笑了笑後遞上定金。刀匠接過定金看著那人出去，心中暗道那人怕不是什麼大人物，身上肌肉看著可緊實。
走在路上，安迪看著自己髮際旁的碎髮，心道就算染了頭髮還是顯眼了，要不是有古代遺物，自己也不想這麼早踏足這塊土地。
武士配著刀劍與他擦身而過，佛法的聲音自遙遠的寺處傳來。安迪漫步著避開人，突然注意到溪邊上粉嫩的花瓣。他沿著河畔，最後在一山坡上找到一株盛開的櫻花：高大的樹幹撐著枝椏，花苞綻放，綠色的草地都被鋪上一層柔軟的櫻花毯子。
他舉起手，正好握住落下的一片花瓣。
是春天啊，安迪想，環顧下又想起什麼有點好笑得搖頭。他乾脆席地而坐，同時把手上的畫紙攤開，然而只是片刻他便失了興致，有點好笑闔上。
「雖然說是最古老的漫畫，但是也沒什麼劇情可言的」

「壽司、一心、漫畫……結果提早來了日本，你喜歡的東西還是要等到十九世紀。」
他望著下方，城鎮上人來人往，似乎無人能注意到春天的來臨。
安迪舉起手，些許的靈魂凝聚於指尖。隨著靈魂彈擊中，狂風捲起繁花，人們被風吹亂了髮，這才注意到這突如其來的櫻花雨。
安迪整理好衣物站起，看著這棵櫻花樹，彷彿許久未見的友人般拍了拍樹幹。
「再撐一陣子，到時候我會帶最棒的人來見你。」

-387.
在最終宣判出來時，安迪並沒有見證到最後一刻。他穿好隱身的古代遺物站在教會的屋頂上，看著遙遠的天邊墨色漸漸染白。
天動說與地動說，過去他沒有注意到這塊，但是在讀遺物內的記憶時候，他還是有看到這種審判過程。
但當時並沒有引起這麼多反彈，或許是因為那時候只有太陽跟月亮，天動說的證明被延遲道很久之後的航太技術，人們才窺得地球的形象。
但這次，因為UMA銀河的存在，讓人們更快知道了世界的"真相"。
UMA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人類被折磨嗎？
他想起風子，想起風子的不幸甚至給UMA帶來的死亡。
不是所有的UMA都認定他們是為了神而服務。但多數的UMA卻是跟人類對立。
……他們將得到什麼？

安迪站起身，看著陽光從海平面升起。那光芒對一般人來說應刺眼的無法直視，但是安迪卻目不轉睛得盯著那團火球。
UMA的實體在這麼久的時間他也見過許多，不過這次他沒有像之前那樣隨意破壞核心。倒不是擔心薩恩又會動手腳——這神真要做，他還是兵來將擋。
他記得他為何站在此處。
一百六十七年。他在徹底消散前在內心默念：還有一百六十七年。

-190.
安迪知道自己這次停留了太久。
靈魂被太陽灼燒太久可能真的讓他意識不夠清晰，因為課題沒有開始，自己這次為了確定風子的行動不小心分出太多靈魂。而當Sick掙脫離開後，安迪知道在一切落定前，他不能再跟之前一樣有動作——隨著年限越來越靠近2020，不是只有人類進化，UMA的實力也開始變強。
他在裂縫破裂的空隙將自己的靈魂化為鎖鏈，將那些身影直接壓制在黑色的圓桌上。
大火焚燒，連同肉體跟靈魂一起在發燙。
但安迪無所謂：他看到她，一樣的短髮，一樣的笑容，一樣冒冒失失的樣子，還有那即使面對不擅長的事情，依舊願意為之付諸一切的靈魂。
風子過得很好。
所以，只是重逢往後延了一點。
安迪閉上眼。

-5.
姆布把裂縫再次添補上時，安迪難得的抬起頭。
皮膚跟神經早已被燒的壞死，靈魂並不能真的辨識出肉體外貌的改變。但是在分身的片刻，他看到風子——她頭髮變長了，眼神更加堅毅，破舊的牛仔褲下是鍛鍊結實的身體，以及更加果決的動作。
要喜歡上她根本不難啊，他想，放下手。

距離命運之日還有五年。

==完==
打完後還是想說解釋一下，這是個假設如果安迪很早就飛到太陽上但是後來有不時派出分身到地球上的小故事合集。
按照一席在18x回的說法，安迪壓制了他們幾億年，直到近兩百年間才有機可趁，但是當時為2015，2015-200=1815，這可是距離風子降臨人間(1800)後還有十幾年，雖然按照湖中的意思這兩百年間應該就是1800那時候為了給風子留訊息下去，但是如果以"其實1815有發生什麼"為前提去設想，那之前安迪分很少很少的靈魂趁機在地球上蒐集那些有關風子喜歡的事情也是有可能的吧——話是這麼說但是寫著寫著就覺得安迪你這悶騷，快告白謝謝(

*註一:古羅馬人癖好為白皙的皮膚跟寬闊的胸膛，因為這時候的安迪就已經是分身，所以身上有疤。

昨天貼到AO3後的補充這邊忘記補了加一下：安迪在1815年前開分身去的時間點分別是古羅馬（以及周朝，為了吃生魚片）、鎌倉時代（日本此時有歷史定義上的漫畫前驅出現）與伽利略被判刑的時候
然後上面12000000應該是120000000，少了一個零直接差一個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