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是牙齒。

⠀⠀⠀站在洗浴室裡的半身鏡前，水木張大嘴把手指伸進口腔觸碰，那明顯缺了一顆的臼齒他始終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掉的。

⠀⠀⠀洗淨的手忍不住搓捻額前的髮尖，灰白色的頭髮也和失缺的牙齒一樣，水木無論如何都回憶不起造成身體變化的起因為何，他苦惱地蹙起眉，雖然這些變化並沒有帶來任何不適，卻實實在在影響到周遭人對水木的觀感。

⠀⠀⠀突兀且突出的存在，以及失去龍賀製藥這位大客戶，接連不斷的失手讓水木在血液銀行裡處在十分尷尬的位置。

⠀⠀⠀當水木在家坐在矮几前與年邁的母親久違地面對面吃飯，他忽然興起了辭職的念頭。

⠀⠀⠀天井上落下的燈光於母親臉龐點出不健康的蠟黃，水木回想起當他在醫院醒來時，看見從不輕易掉淚的母親泣不成聲的慶幸。

⠀⠀⠀他想起那年他活著回來時，面對斷垣殘壁的家鄉，母親哭倒於跟前的淵藪。

⠀⠀⠀死命從地獄爬出來，卻只是墜入另一個地獄。

⠀⠀⠀放下碗筷，朝母親知會了聲，水木來到窗邊打開窗戶，從菸盒抽出一支菸。

⠀⠀⠀「媽，我最近打算辭職。」

⠀⠀⠀「什麼⋯⋯？你在那裡不是努力打拚了很久嗎？怎麼忽然要辭職？」

⠀⠀⠀「我⋯⋯我不知道。」

⠀⠀⠀水木吸了口菸，吐出的白霧乘著夜晚的涼風遠淡。

⠀⠀⠀遲疑片刻，終是下定決心。

⠀⠀⠀「就是覺得，好像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橫在母親鼻梁上的圓形眼鏡反射著不刺眼的日光燈，鏡片後面此刻是勾勒什麼樣的神情，水木不自覺地偏移了視線選擇不深究。

⠀⠀⠀良久，清淺的嘆息流蕩一室。

⠀⠀⠀「⋯⋯只要你好好的，只要我們都好好的。兒子，我現在只求你平安無事就好。」

⠀⠀⠀「⋯⋯謝謝媽。碗盤放著讓我洗吧，您這段時間也累了，早點休息。」

⠀⠀⠀「好吧，晚安。」

⠀⠀⠀「晚安。」

⠀⠀⠀視線重新放回窗外，漆黑一片的夜晚傳來陣陣蟲鳴，水木捻熄手中抽盡的菸，又拿了一支點燃。

⠀⠀⠀不再忙碌於工作後，身體的變化很輕易的便察覺與以往大不相同的地方，水木咬著菸逐一將碗盤洗淨，抬頭望向壁鐘，已近深夜時分，這具身體卻一絲疲憊也沒有。

⠀⠀⠀有什麼正在他不知道的深處改變身為人類的肉體，就跟他灰白的頭髮一樣，跟他瞞著母親把掉下來的牙齒扔出窗外一樣。

⠀⠀⠀舌尖忍不住又一次觸碰空洞的牙槽，然而意料外的堅硬令水木動作為之一頓，他快步來到洗浴室對著鏡子張大嘴。

⠀⠀⠀重新長出的牙齒已經足夠驚愕，而指腹擦過新長的牙輕易就留下一道血線更使水木難以置信。

⠀⠀⠀再怎麼努力忽視那些顯而易見的變化，此時此刻這具身體也依然向水木展示他正逐漸脫離人類常理的現實。

⠀⠀⠀窗外的雨聲逐漸填滿清冷寂靜的室內。

⠀⠀⠀驀地一團白霧朦朦朧朧從視野的邊角飄浮而過，水木猛然轉頭，那無法形容的異象縱然模糊不清，卻是不容置疑在他周身流連。

⠀⠀⠀他想起小時候曾經聽聞的妖怪故事。

⠀⠀⠀木屐的咯咯聲響由遠馳近，毫無徵兆地於腦海中迴盪。

——脫軌——

————

此篇與 另一篇 有些微相關，不看不影響閱讀的程度

—

朋友拉著我參加應援場，因為現實諸多事情所以沒有心力弄無料，即使如此在現場還是拿到了其他人的心血，在這邊謝謝面對毫無生產力的我也願意塞無料過來的大家

想說都參加了至少寫點什麼放上來回饋，腦子想著父水 打字的手依然只寫得出水木個人，希望大家看得開心

謝謝主辦辦了這場應援場，鬼太郎真的好好看，謝謝鬼太郎，謝謝父水（語無倫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