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沒擦拭的鏡面沾滿污垢與水漬，乾掉的血跡殘留在磁磚掉落的牆面與洗手台上，福吉無緣佇立在男廁的鏡子前，抬首是蒼白疲憊的臉色，或許就到這裡了。

他不再看自己，低頭看見了檯面下的橙紅水桶。

比血還奪目……毫無意義的渺小念頭牽動手指，活下去是一個很奇怪的衝動，他提起空蕩蕩的桶子，晃著手把走出廁所。

髮尾還滴著水，嚷嚷著闖進廁所的渡邊一面收拾著滿地狼藉，一面將她趕回教室休息。北川八音止不住咳嗽，嗆出的水沿著下頷滴在衣襟上，半身浸濕得恍若淋了暴雨。她踉蹌離開廁間，正好撞上了提著水桶的少年，空無一物的容器紅得刺眼，像是某種警告信號。

剛踏出來便遇上了濕透的少女，陰暗的教學樓層內部沒有下雨，福吉無緣抓著水桶的手指輕輕鬆開了一點又抓緊，水珠從對方金色的發絲尾端滴落，他停下了腳步。

「好濕哦。」他眨了眨眼，一點都不避諱的往下看了北川八音濕淋淋的上半身，是把頭泡在水桶裡五分鐘嗎，沒什麼在使用的腦袋回憶不起來是泡頭還是泡上半身了。

「玩打水仗啦，玩太瘋了。」

用同樣濕淋淋的袖子蹭了下臉，這才發現頭上的紗布掉了。傷口碰水不是好事，她暗忖著換衣服前要先把自己弄乾。

「你要做指令三啊？」

「……」沉默的看了對方幾眼，轉身要走人。

「哦，對啊。」

「前面那裡有空教室，你有多的衣服嗎？」語氣平淡的聽起來像是要把眼前少女的頭再壓進水裡一樣，他抬起下巴對著前面的教室指了指，就要路過少女。

「有啊，體育服放在教室⋯⋯」

「咳、哈⋯⋯」 「哈啾！」

「在那之前，你有毛巾或衛生紙嗎？」

帶了衣服卻沒帶毛巾，這樣直接換上也只是會變成兩件濕上衣。她抹掉鼻腔裡混著血絲的生水，懸著手不知道該擦在哪。回頭望了下洗手間，渡邊給她一個『不准再進來』的眼神，她只好再回頭去看那位水桶同學。

福吉無緣沒有回應對方就自顧自地走進了方才說的教室裡，沒過多久就拿了一包科X蘭三層抽取衛生紙出來遞給對方。

「衛生紙。」同學的衛生紙就是大家的衛生紙。

「謝啦。」不管衛生紙從哪來，有衛生紙就是好同學，「福吉⋯⋯沒記錯吧？」

將手簡單清潔了下，她摸索著按住額上傷口，破碎的組織滲出點點紅斑。另一手捻著髮尾甩了甩——水珠似乎濺了些到人家身上——又將髮束掐出水來。

「噢，早知道就弄個浴帽什麼的。」是要從哪找來浴帽？

被濺了一點水珠後便不想管了，轉身去教室對面的洗手台儲水。

用來沖洗廁所的水桶底部浮著不乾淨的髒污，福吉也不在意，只是站在前方等水裝滿。

「福吉無緣。」沒有很喜歡自己的名字，他垂著眼注視緩慢往上升的水面，對方是叫北川八音嗎？同一個年級對於對方有點耳聞，他不太確定自己記得的名字是否正確。

「北川八音，」本來想叫名字的，但似乎不那麼入耳，她罕見地喚著別人的姓，「嗯......福吉。」

「你那個好像沒洗過耶，傷口會感染哦。」對方頭上也有一個未結痂的疤。她隨手拉張椅子坐下，在別人班上休息起來。

「……會哦？」他轉過頭看北川，可是他的杯子都沒洗過就繼續用欸。

默默的把水桶裡的水倒掉重裝，流水聲嘩啦啦的在空曠的教室裡繼續響著。

「你做完指令了？」對方看起來是被壓進水桶裡的人，還是她也 是自己做呢？

「做完啦，今天的辛苦很多耶。」

沒有遮掩手上的『零』，她撐著下巴看人裝水。五分鐘實在太長，她把自己嗆了又嗆，最後不小心睡在桶子裡......要不是倒下時水桶翻了，大概會就這樣溺死。

「......我可能沒辦法幫你做哦，剛剛吃太多水了。」水聲越來越鈍，她緩緩把身子坐直了。再來一次大概真的會死，她想。

「我沒有要你幫我做。」水龍頭在這句話結束後被青年的手轉緊，水聲軋然停止，只剩幾滴落入盛滿的水桶。

單手提起水桶走向一個課桌椅前，空著一隻手卻是用腳踢開椅子，他將水桶放至桌子下狹小的空間，抬頭看向北川。

「如果沒事的話幫我計時一下。」或是幫他在昏倒之時拉起來，仰視對方的同時才看見預料之外的數字，「……你應該很熟悉了。」

... 「你最長能憋多久？」

理直氣壯得能稱上莽撞......但她也對自己這樣做了，沒什麼立場說別人。少女拿出手機按著計時器，沒有去阻止對方冒險。或許利用桌子的高度阻止自己上浮是個好方法，至少能因為不自禁的掙扎少失敗幾次。

「不到一分鐘。」拿水桶的時侯試著憋氣了一下，連半分鐘都很勉強了。

「記得叫我。」講的像是小睡一下而已，他喬了一個比較不會卡住的姿勢，雙手握住水桶兩側，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將整顆頭埋進水裡。

冰冷的流水在頭部下潛的瞬間泡沫竄起，耳部被水流包覆，福吉無緣緊閉著雙眼，在個位數的時間裡尚未感受到苦難。

「三十秒。」

盡責地在一旁報數，水裡沒有半點氣泡。她將手機放在桌上，執起長髮擰了擰，水珠滴滴答答落地積成一漥。

「......過了一分鐘之後好戲才上演......」彷彿分享經驗談一樣低喃。

才三十秒的時間福吉無緣抓著水桶的手就逐漸加緊，再撐一下吧、再撐一下吧的念頭強壓著想抬起頭的慾望。

又過了多久，無法運轉的頭腦計算不出來，壓縮肺部的疼痛感傳到四肢，顫抖的肩膀強壓住浸泡的頭部，福吉無緣一片漆黑的腦內想到了破舊雜亂的房間。

「兩分半......」盯著對方微微顫抖的背影，她只是傾身將肘稱在膝上，「還不行，還不行哦......」

「冒險是要付出代價的，中途折返的會被稱為英雄，因為他們沒看過更遠的旅途。」不曉得是說來鼓舞或單純是喃喃自語，她將手機握在掌心，「而走完全程的人會被稱為騙子......他們不相信有那樣的地方存在。」

「三分鐘，撐著點。」

「咕嚕咕嚕……！」聽起來是在罵旁邊的人很吵了。

意識在暴漲的二氧化碳填滿肺部後渙散，他有點不確定北川八音在說什麼了，將頭卡在桌子底下似乎是不需要的防患措施，福吉無緣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會忍耐。

是啊，不可以抬起頭。

無緣，不可以打開門，不可以哭泣，再撐一下夜晚就會過去了。

空洞的漆黑模糊了時間的邊界，永恆又廣大的黑暗如母親般溫柔包裹著福吉無緣。

逃走吧，逃走吧，他們是懦弱的怪物，從家裡，從學校，從所有碩大的怨念中半途逃走，他是滿身傷疤的野獸，退後是眾人喊打的祭品，向前是舔舐膿瘡的野狗。

意識
⠀⠀⠀⠀⠀逐漸
⠀⠀⠀⠀⠀⠀⠀⠀⠀⠀墜
⠀
⠀⠀⠀⠀⠀⠀⠀⠀⠀⠀⠀⠀⠀⠀⠀落
⠀⠀⠀⠀⠀⠀⠀⠀⠀⠀⠀⠀⠀⠀⠀⠀⠀⠀⠀⠀深
⠀⠀⠀⠀⠀⠀⠀⠀⠀⠀
⠀⠀⠀⠀⠀⠀⠀⠀⠀⠀⠀⠀⠀⠀⠀⠀⠀⠀⠀⠀淵

「⋯⋯五分鐘了。」

沒有動靜，斷斷續續有水泡浮出破裂，聳起的肩膀塌下了。她扯了扯癱垂的手臂，只有啵地一聲回應。

「起來了，起來！」

桌椅如骨牌掃落，地磚浮起水漬，高出半顆頭的少年從水桶裡探出頭來，濕潤的面容、蒼白的唇，口鼻間滲出清水。北川八音不免想起那些散落各處的制服，像是案發現場的粉筆線框⋯⋯幸好手上這個雖脈搏微弱，但呼息尚存。

她鬆了口氣——意識到這舉動時又不自覺撫上脖頸，他們都還在呼吸⋯⋯在令人窒息的表面下，堪堪得到一絲喘息。

——————我好像忘記要結尾了所以交給北川中文字高手收這個尾！

救命啊我以為這樣淡出有收好了這樣可以嗎！！（荒唐

你收超好的這超完美結尾！！！

謝謝福吉中揪我看到好多福吉超完美每看一句就好開心福吉真的好寶貝！ㄞ！每次看福吉的交流都可以窺探到一點點福吉的過去也好棒ㄛ⋯⋯我這次坐前排搖滾區⋯⋯

噗首的圖待補 我是幸福ㄉ中之終於在這個企劃裡面跟美少女玩到……謝謝北川中已經做完任務了還是跟我交流我賺爛了……

ant1s4nctus: 我快死了我想先發制人你怎麼打那麼快！！真的是十分感謝北川中我可以圓滿退出此企了

好好笑不小心走在前面可能我網速比較快（？）&跟福吉講話我才賺到吧賺爛了！！謝謝福吉中讓我維持每個指令一交流的傳統（傳統？）
不准退出欸我們要活過七天沒有人可以辦頭七！出學校之後要辦同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