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都這個年紀了還不知道什麼叫做「學會教訓」嗎？」他的手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甚至捏得更鬆了。

「您想換個新杯子也不必要如此拐彎抹角。」言下之意：你再不自己拿著我就要摔得粉碎。

「你就饒了那個杯子吧，那可是從我們神社拿出來的...多少該有點敬畏之心。」
岩間看著對方瞇細眼打量杯子，思考該不該放手的模樣，岩間還是被自己打上的耳環給吸走注意力，脫口詢問「要不正月初詣前，一起去參拜。」

「看來您的敬畏之心也所剩無幾，不然怎麼會將這種充滿「神力」的物品交給我。」就是硬要回幾句。

但他沒想到對方竟然用參拜邀請打斷了他接下來的陰陽怪氣：「我？」
他用另一隻手指著對方：「跟老師？」

「？」岩間從靈魂間發出了疑惑笑了出來：「可以跟老師在酒吧喝酒，讓老師載去海線兜風卻不能跟老師一起參拜嗎？」
在對方還沒有回話之前，岩間又接著說「我們老家的神社可是很靈驗的，去拜一下讓成績事半功倍也不錯吧，還能讓父母安心。」

「？」他的疑惑似乎也從靈魂間滲出：「酒吧喝酒是偶然和把柄，海線兜風是因為老師做了難以原諒的事情。」
他指著自己隱約散著光芒的左耳垂。

講到父母又讓他忍不住地皺眉，上一次的家訪讓爸媽都對對方讚不絕口，說著對方是非常棒的老師，很照顧學生要好好珍惜好老師等等......
唉。

「也可以。」想想他還是決定答應下來，那天他確實也沒有什麼計畫，況且他也有願想許。

「把我講的罪大惡極似..引線可是被梭子給牽動的啊。」
他替自己做出一點澄清。

岩間將課本全部集中到另一手臂撐住，自由的手就放在口袋上，沒有要去取杯子的打算：「我開車去接你吧，記得要穿正式的和服。」不是為了神明，而是為了那龜毛的巫女姐姐。

「好。」看著對方的動作，想了想還是把杯子放在了一旁的窗邊。

「我有正式的和服，不過等等再說吧？老師上課要遲到了。」話是這麼說，他也就跟著兩手插口袋，再也沒看那杯子一眼便朝著教室前進。

「喂，這樣也會遭天譴的！」
杯子最後被岩間捏在手上，右手還是空不下來啊。

————
在新年前的週六，岩間開車來到對方家前，跟家長確認隔日送學生到家的時間，他穿著一身米白色細格的羽織，將內裡的灰黑色和服襯出一點溫暖敦厚的味道。

站在白色的汽車旁頗有幾分正氣。
父母正一邊敦促自己的兒子，岩間則是笑咪咪的先坐回車上啟動引擎。

「小礼，要聽老師的話喔。」
「我一直都很聽話。」
「你的頭髮怎麼又掉下來了......早上不是讓你打理一下造型的嗎？」
「......」

明明離約定好的時間還有很長一段的空閒，父母卻早早讓他套上衣服、打理造型——說是要禮貌。
他一邊抓造型一邊思考，對老師他已經夠有禮貌了吧？

「媽媽，先別拍照。」他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小學剛入學那天，爸媽也是站在門外拿著手機一頓猛拍......但這次只不過是他第一次穿這套和服而已。
這陣仗未免也太誇張，他想。

他駐在門口，看著來人與爸媽可以說是交談甚歡。不得不說岩間這個人真的很會討年長的人們歡心，他總覺得爸媽都巴不得把他送出去讓他陪老師多玩一會。

才放空了一會就被回頭而來的夫婦半推半念的送上車：「好、恩，我們先走了。」

「碰！」

關上車門，他半低著頭繫上安全帶，微抬的眼中似乎帶著些惱意：「不要再跟我爸媽說我沒有朋友了。」
他明明就有！

「那你跟神明許願可以說這個。」
岩間放下煞車排D檔，回應這話一點也不負責任，然而春見的回答更加犀利：

「我為什麼要浪費一個寶貴的心願在你身上？」

「好問題，那你要浪費在哪裡？」岩間打趣的問。
放置在擋風玻璃的中央的GPS顯示著二十到三十分鐘左右的車程，剛好適合他們小聊小聊。

「告訴你就不會靈了。」他不再看向對方，而是直直的盯著前方：「走吧。」
他安靜地坐在副座上。其實答應的當下，他根本沒有想到參個拜還需要過夜......他的右眼皮突然一顫一顫的，總覺得這一趟似乎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車輛獨有的震動感不停的鼓動著睡意，一路平穩的道路讓他不知不覺的開始垂下眼皮......然而似乎也沒有再睜眼的動力。
太早起床了......

岩間看著人睡著便笑了出來，本來還想伸手去作弄，又有一個聲音在心裡想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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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從交流道下去後就開上山路，逐漸有些住宅與平房點綴在兩側，隨處可見林草，綠樹成蔭。
與他們學校的偏僻鄉下更加濕潤，山雲被其他山給劈開，看起來流過的速度比平地更加緩慢。

直到停在宅第旁的木造圍牆內，岩間才叫醒對方。

從圍牆綠草至家門前，岩間的老家看起來是新舊結合補強的模樣，可也還算氣派。
岩間家族也在這裡陪著神社成長好幾代了，古樸感也一直是神社的賣點之一。

「我先去拿行李，你到門口等。」抽出鑰匙便往右門出去。

寧靜的小區一有來人駐留就十分引人注目，附近幾戶人家中就有一位太太熱情地走來招呼。
「天嗣先生啊，好久沒看你回來了！這次是回來幫神社準備迎新嗎？真的是看你都消瘦了──」
岩間提著行李停下來，簡單附和老人的關心一邊走到門口與春見會和時，岩間才想到自己沒說重要的事情。

「啊...田中太太，我旁邊這位是」

「啊啊啊──天嗣先生的孩子都這麼大了嗎？！」
話一出，岩間瞬間臉黑，果然被誤會了。

對方一句話就把他一人留在門口，他便趁此時四處看了下週遭環境。
傳統的日式建築、稱得上豪氣的規格......不愧是當地最有名的神社一家。

興許是因為這地方久未有外人前來，才短短幾分鐘內他就感覺到路人們對他投來好奇的視線。然而尚未完全清醒的腦袋還有些迷茫，但又不想失去禮貌，他只好像個啄木鳥一般的不斷點頭。

好不容易等到那位先生回來，旁邊還跟了一位婦人，與他有說有笑的，應該是熟人。

「──天嗣先生的孩子都這麼大了嗎？！」
這句話差點沒讓他被口水嗆到。

... ... 他的臉愣的差點說不出話，轉眼又看到對方沉黑的臉色，作弄之心瞬間大起：「您好，我叫礼。」

「爸爸之前工作太忙了，新年剛好才能抽時間回家。」身子微微一鞠，刻意在最前面兩個字加重語氣。

這傢伙捅了什麼戲給我？
岩間睜大眼睛本來還掛著的笑容幅度開的更大，全是為了掩飾內心中的困惑。

「...才剛處理完這不肖子在外早戀的孽種，陪你回來也是別讓姑姑把你打死。」面對著笑容可掬的鄰居，岩間把自己的名聲賠了也要給對方一個新劇本，說出了一個令人震撼的情節後刻意掐緊對方的肩膀，情同父子──還是有個扶不起的那種。

肩膀上的威壓讓臉龐吃痛的扭曲一下，隨即又切回一臉無辜的模樣，像是討好一樣的撫上對方在袖下的手臂：「我會負責的，爸爸......」
講的時候一邊在對方的手臂上狠狠捏了一下。

「啊...田中太太，我旁邊這位是」

鄰居聽得目瞪口呆：「那...真是...」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謝謝田中太太，預祝您新年快樂。」拖著行李帶對方轉身進屋。

從門口進去後轉向右邊，在一棵棵的庭園植物著遮蔽下還是能看到通往神社的石階梯，不難想像在人群通往神社時的路徑。
「你們家這時間沒人嗎？」春見看岩間進屋一點招聲都沒往家裡打，自然浮出疑問，一來他沒有主動問過老師家裡的狀況，二來也沒什麼立場問。
「我奶奶跟姊姊應該在神社裡，然後母親另組家庭了，沒事應該不會在這裡。」

春見已從話裡聽出缺席的男性，倒沒繼續追問。
岩間將客房打開，因為先前跟姊姊連絡過，房間被整理得很乾淨。
「我行李就放這裡了。」
看對方張望著觀察環境，岩間感覺對方很像自己小時候帶來家裡照顧的那隻奶貓，放到哪裡就四處看：
「怎麼了？」

「你家好大......」光是進個門就走了幾分鐘，他看著裡頭別緻的擺設，感覺都是高級品......還是他以後也開神社算了。

「這代表我等等有機會看到老師的姊姊跟奶奶？」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撩了一下額前的髮絲，希望看起來別太邋遢。

「我不告訴你，讓你沿路猜怎麼樣？」

「恩，我不要。」天生反骨冒出來了？

「在這點上倒是放棄得很快啊。」
「那就當一個沒禮貌的學生吧，這樣他們就信了。」不然每次這傢伙裝乖大家就信了，偶爾也要讓大家相信自己說的這傢伙也是挺有想法的。

「光是說我來老師家住就已經沒有人信了。」嘴上這麼說著，腳步還是向前了些許：「恩？帶路吧。」

「行。」岩間卻朝著門口的反方向帶，那是另一個長廊與庭院拉門。
「走正門到神社很簡單，我們家還有另一條秘徑。」說起來其實就是後山的路，比起正門的通天石階，後山彎彎繞繞就多了很多：「帶你走看看吧，這可是絕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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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山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