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沢美葵
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アコンプリス
nihill_ と一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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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沢美葵
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愛沢美葵將繃帶拆下,果不其然,是二位數字。

昨晚她包紮手臂以後,又反覆拆開檢查。並不是幻覺,數字從傍晚以後就沒有再更動。但那怎麼可能發生呢,明明只流了那麼少的血──無論如何,她沒有勇氣去化學教室檢查。如今那裏也只剩下一攤破爛的制服吧。

此時愛沢穿著冬季水手服,一雙手臂隱藏在袖筒當中,謀殺的證據唯獨烙印在自己心中的殘像而已。刻印在小臂的紅字,卻彷彿燙在臉頰上,行走到哪裡都感到赤裸。
愛沢美葵
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忍耐一下。」

愛沢以棉籤滾過刀傷,仔細敷上薄薄的優碘,男孩子的手腕骨意外堅實,手筋染上病態的淡黃色。她輕輕吹乾傷處的藥水,纏繞上乾淨的繃帶,少年手臂上的其他舊傷仍然整潔,有另一個人照顧的蹤跡。

「今天的指令……學長決定好要做什麼了嗎?」
幻世打工仔
8 months ago
「嗯……勉強有想法?」

「今天要做的事看來都挺危險的呢。」那些指令真的是用危險一詞可以概括嗎?說不定對方正如此想吧。然而他的任務在來到這裡之前就已經完成了。

他還在試著搞清楚惡鬼的無聊把戲。

傷口上難以忽視的刺痛感,似乎像在和他這位當事人抗議自己照料的有多麼差勁,儘管少女輕巧地動作已經避免掉了很大程度的疼痛。

「美葵同學呢?」

「妳對今天有什麼規劃了嗎?」他幾次看到對方的手腕都沒看到未乾的刀痕與血跡,看來應該是還沒想好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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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沢美葵
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nihill_
野呂神情泰然,淡然而篤定的口吻,和血月高升以前幾乎沒有什麼不同。也許他什麼都還未經歷過?這樣的幸運簡直要叫人嫉妒……但從新舊交錯的挫傷,就能看出事實並非如此。況且,能在三天內拿二位數的人,不可能沒有經歷任何事情。超越常人的堅韌反而不自然。

走近深淵的人會本能地想要退開,愛沢所感受的即是這樣的不安;然而這少許的不安在猩紅的天光下黯然失色,等死不是她會做的選擇。

深陷血池的人,即便是一根蛛絲也要握住。

「我……還沒有想法。抽血很不衛生,但恐怕只有這個能做了。」
「學長已經完成指令了嗎?」

她將繃帶繫緊,在平整的結處貼上一截膠布防止滑動。野呂的血字刻在右手上,然而兩隻手上在類似的位置都有包紮,她並沒有動另一手。
幻世打工仔
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唉呀,被發現了。」

「但是我做的事不是計劃內的呢,實在不太算是我自己決定好的。」說著輕易就能識破的謊言,畢竟他換藥時右手腕上的紅色切線仍還濡濕。

這是多麼正常的一件事?他在第三天才得到了十二分,而大多數人只會覺得他是求生意志堅強的人。

怎麼會是殺了人的人呢?

雖然他根本就不在意誰殺了人就是,遑論有些人還是自找的 —— 說不定排除鼠輩還稱得上是這小小囹圄裡難得的趣事。

「還是美葵同學也想試試看呢?」

「我拿到分數的方法 —— 在路上找個死掉的人頭塞進水裡。」如果是平日這絕對是瘋子才會有的想法,但是現在這簡直是最無害的提案了吧。
愛沢美葵
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nihill_:
12分是個很奇怪的數字不是嗎?單用1、3、5三個數字,無論怎麼加減也不會出現12──除非某一天出現了偶數?啪地一聲,愛沢不小心將膠台摔在了地上。

「死、死人──」
「那種東西──我──」

儘管心中抗拒,她卻已飛快地盤算起來。校園裡到處都是屍體,比起將來路不明的粗針插進誰的血管,屍體不會疼痛也不會反抗,顯然友善的多……只要她願意握一下死人的脖子。

「………」
「也……也許可以試試。屍體只會停留一小段時間,沒有腐敗那麼快。」

理智思考使她冷靜下來,愛沢將藥品收回化妝包裡,想在自己反悔前動身,「學長做指令的地方會離這裡很遠嗎?」
幻世打工仔
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不會的。」

「要的話我們現在就過去吧。」這三天以來他被太多的屍體包圍,如有一股瘋狂壟罩所有人身上 —— 當然也並非所有躺倒在地的人都與他有關,有些只是他偶然撞見而已。

他現在就回憶得起同棟某具倒臥在洗手池邊的人,而那人上身濕漉,額中還帶著鮮血。或許也是被捉去做任務的吧?接著又被石磚角給撞死了。

那死狀與他昨日瞥見的,在化學教室裡的屍體好像有些類似。少女會不會臨時退縮呢?他心中暗付。

「太久的話會不見呢。」
愛沢美葵
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nihill_:

「嗯,走吧。」

走廊上又重新熱鬧起來,找水與找水桶的同學四處奔走,日常光景恍然又復甦過來──然而除了高大的男老師或三年生外,已經很少見到單獨行動的人了。兩人混跡在學生當中走下樓梯,忽然不約而同在轉角停下腳步。

先是響起了哭叫的聲音。四五個人從他們面前鬧哄哄地走過去,人群裡拖著兩隻男孩子的腿,一隻腳已經踢掉了鞋子,腳踝不斷敲打著地面。少年淒厲地喊著、哭著,他們倚靠著磁磚牆,除了等一行人離開以外什麼也不能做。愛沢掉開了頭,目送的眼睛彷彿也是能殺人的刀。
「…………好噁心。」

她躲在野呂背後,以只有彼此能聽見的音量呢喃。假如這真的是被霸凌的學生以性命獻祭換得的天堂,神明顯然只是讓這些食物鏈底層加速沉淪為牲畜而已。
幻世打工仔
8 months ago
「……是那樣呢。」

「有些人不靠著踐踏他人就活不下去了,無論何時。」也有意將少女護在身後,他們最終只是旁觀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去,而那被拖行於地的少年一眼看來,就彷彿是在求救。

雖然他們肯定不是少年第一個求助的對象了。

「我們走吧。」

「在回到安全的地方前千萬別落單了。」走廊上又變得安靜許多,然而自課室窗簾裡透出的視線卻沒有減少。大多數活著的人好似從第三天起就瘋了。

他也早就知道惡鬼大人不會實現人們的願望了。祂只不過是餓了就把人當成點心來吃,而他對禽獸怎麼滿足口腹之慾毫無興趣。
幻世打工仔
8 months ago

兩人的腳步沿著走廊繼續前進,最後終於是抵達了該棟的最尾,而那裡的洗手間裡傳出滴滴答答的水滴聲,儘管裡頭看來並沒有人。

至少並沒有活人。

「找到囉。」

映入眼前的一位頭被浸泡在水桶中的學生,小小的桶子裡裝著染上紅色的清水。
愛沢美葵
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nihill_:

「………………」

找到囉,少年朗聲說道。愛沢站在他的身側,雙臂緊緊環抱在胸前。

這就是人死後的樣子。剛死不久、穿著制服的身體,連屍僵都還未開始發生,手臂自然地垂放在腰側,彷彿傾身去俯瞰自己的死亡。諸多情緒中最令她難以接受的,卻是死亡驚人的平庸性。臉孔被水桶遮蓋住,身為「人」的標記也就抹銷了,僅僅像個棄置的塑膠人偶一樣,不使她激動、也不使她悲傷。極端當前,人的感受力竟是如此侷限。

呆板的死的構圖停滯在現實,一動也不動。氣窗上的抽風扇空洞地運轉。

「………」

愛沢往前邁出了一步,往那不幸的學生走近,她抬起了手,卻沒有伸向前方,回過頭來問道:

「……學長,你相信靈魂嗎?」
幻世打工仔
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靈魂?」

他不是很理解這突如其來的詢問是為了什麼。難道少女擔心起這些屍首的主人會化作厲鬼來糾纏,還是越過了恐懼後就會進入什麼哲學思想嗎?

他望向那地上的人五體垂落,像是幾條洩了氣的長氣球。

「我想或許有吧。」

「美葵同學聽過嗎?據說靈魂的重量是二十一克。」以一個能掌控人類生死乃至意識的器官來說簡直輕盈的不可思議,抑或人類的意識價值真的就是如此輕薄。

「為什麼會問起這個呢?」

「妳擔心我們所做的事對靈魂會有什麼影響嗎?」還是擔心我們輕飄飄的靈魂會無法飛升,墮入地獄呢?

雖然這裡的外頭已經很像地獄了。
愛沢美葵
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nihill_
野呂依然很有耐心且和善,回應比起本意,更像他認為自己希望聽見的回答。愛沢不認為他真心相信有物質以上的價值存在;或是相信與否,並不干涉他實際處世的行為。真正的野呂伊呂波在哪裡呢?

「……我是不相信靈魂的。」

「但是,人死後就形同肉塊,這種想法我也無法接受。」愛沢又向前一步,壓著裙子在死者旁蹲下。這裡能看見死屍脖子下暗沉的靜脈,她手扶膝蓋,袖口下一截白皙的五指微微顫抖著。

「其實我們何嘗不是踐踏著他人生活著?即使在指令開始以前也是這樣。」
「換做是我,死掉以後絕對不會想被人做這樣的事。」

「──所以我要活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握住冰冷的後頸,將死屍的頭提起──再重新按入水中。
幻世打工仔
8 months ago

滴答 —— 滴答 ——

桶中溢出的水滴落在地上,而他們甚至沒看清過水桶裡的人生作何樣。所有經過的人只會將那具空殼當作兌換分數的籌碼,接著再過不久這裡就只會剩下一套濕衣裳,沒人會知道有誰在這裡過。

是啊,他們平日的生活又何嘗不是如此?只是這些骯髒事通常不用人們親手去處理,所以沒有人會感到罪惡,沒有人會直面到要將人命替換成天平上的砝碼那刻。

但他並不討厭這樣的人性。

「也不一定是踐踏不是嗎?」

「我更覺得這是一種互相利用……如果今天是你我死在這裡,而那位同學還活著,那他是不是也會做出相同的事呢?」他望著那隻微顫卻又有幾分堅定的纖細手腕,試圖揣測少女的心思。

「非要說的話,我們都是受害者吧。」

「無論在哪,總會因為不可抗力而做出違心之事,被現實踐踏。」
愛沢美葵
8 months ago
nihill_:
「是這樣沒錯……我們都是受害者。」

所以我們會被原諒吧。

浸過水的皮膚冒出油膩的觸感,陌生的後腦勺在水中浮沉,頭髮飄散開來,露出浮腫蒼白的耳朵。愛沢想將所有的感官與眼下一切阻絕開來,但她直直注視著被糟蹋的屍體──即使這個景象將成為餘生的夢魘。

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為了生存可以做到什麼程度?學校沒有教過他們這種事情。她的胃咬噬自己,彷彿道德抉擇是一種生疏的特殊才藝,沒練習過幾次,就不得不硬著頭皮去登場。這裡沒有逃避的餘地,在她面前就是逃避的下場。

「學長願意陪我走到這裡,也是一種互相利用嗎?」
「我身上不一定有學長需要的東西呢。」
幻世打工仔
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怎麼會沒有?」

「說不定未來我也會遇到需要美葵同學幫助的事啊 —— 像是在我畢業後也帶著新進社員一起去社課什麼的。」他可一點也不擔心這個問題,因為人只要活著肯定就會有利用價值。事實上,他也是這麼看待自己的,所以他不打算隨意死去。

「別擔心那種事情了。」

「盡可能地利用所有人吧,我希望看到美葵同學活下去。」
愛沢美葵
8 months ago
nihill_:
「──現在這種時候還想著社課嗎?」

理所當然的話變得如此不合時宜,在這艱困的三天裡,畢業與未來彷彿已經永遠不會到來似的。她深怕一移動就將手鬆開,只是似笑非笑,稍微回頭睬了野呂一眼。

「我會活下去的,無論如何……」

手臂上銳利的刺痛使她鬆開了手,屍首滑入水中,濺起不新鮮的水花,引來她一陣倉皇的閃避。愛沢滑開袖子,纏繞分數的繃帶滲出血跡──五分鐘已經過去了。
幻世打工仔
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總比想著現在的事情好嘛。」

看對方倏地收回了手,他只是抽了幾張紙巾遞去,同時也伸出手讓少女可以藉力起身。

「那我就相信妳囉。」

「我們也快點離開這裡吧。」他在最後又看了眼那載浮載沉的頭顱 —— 或許如今還存活的人們都只剩這兩個選擇。

是要讓他人的鮮血挾著自己繼續汩流,還是合於那桶中積淤的腐朽。他相信眼前的人會做出正確的抉擇。
愛沢美葵
8 months ago
nihill_:

「謝謝你。」

愛沢接過紙巾,卻沒有拉住伸來的手。隔著制服,她握住屍首的肩膀,將那人從水桶裡拉了出來,翻過身,平躺在一旁的磁磚地上。一張蒼白、浮腫變形的臉孔赫然躍入眼底,但她硬是忍住了反胃的衝動,將擦手紙蓋在那張臉上,兩手合十。

即使只是徒勞,即使不會被原諒──

「──抱歉,我們走吧。」

留下了死者,活著的人們離開了洗手間。愛沢沒有再回頭,氣窗風扇的響聲,依舊在他們身後空洞地迴響。
愛沢美葵
8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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