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縄繭那
9 months ago @Edit 9 months ago

第 三 日 with Miyuki_A

  第三日的指令公布後她一整夜無眠。

  此時已是隔日清晨,天濛濛亮著血色,距離任務截止還有一些時間,然而經過昨日的折騰,暫時藏身在廢棄教室的氏縄繭那不敢輕易再往外頭冒險——不是每次都有好運氣,能得到幫助終究是湊巧——她看著黑板上的指令,又不著痕跡地往朝見深雪的方向瞄了一眼,終於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再這樣下去,會死掉也說不定呢。」她說,試著讓聲音聽起來輕描淡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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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見深雪
9 months ago

妳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響是朝見深雪正在禱告,她想,現在沒有太陽,天照大神什麼也看不到,耶穌總看得到了。今天要喝人血,明天是不是要吃生肉?今天要溺斃,明天是不是要燃燒?

你從水中經過 ,我必與你同在 ;你逿過江河 ,水必不漫過你 ;你從火中行過 ,必不被燒 ,火燄也不著在你身上 。她低語道,她總算信起耶和華竟是在這詭異至極的地方,然後她抬起頭來,眼睛裡閃爍著美麗而詭異的光輝,「不會的,我們不會死,哥哥保祐著我們呢。」

「妳看,哥哥在這裡呢。他說,找一個漂亮的水盆來蓄滿水,讓我早日跟他相見。」朝見深雪站起身來,身上有些包紮的傷口,前一天的衣服還沒有乾,她雙手抱膝,「繭那,我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了。」
朝見深雪
9 months ago

「我的哥哥從沒有講過這種話,他希望我活到老死,也不願意我就這麼死去。但我看見他了,他在我身邊,我分不清楚是真的還是假的。繭那,妳可不可以牽著我的手,然後一起去找水桶?」

正因為人的溫度與靈魂的溫度不同,所以想法才毫不相通。

「親愛的(ダーリン),我其實也覺得我們來日無多。」
氏縄繭那
9 months ago

  是,把手交給她,在日復一日的黑暗與高掛的紅月裡。氏縄繭那走過去,牽起深雪的手,感覺自己也要被這場看似沒有盡頭的荒誕淹沒。她想過隨深雪一起禱告,但不懂祝禱詞,最後只剩牢牢握住的力量清楚地訴說著意志。

  假裝瀟灑,其實一點也不想死。手腕緊貼,能聽見脈搏鼓動、心音頑強,但此時此地的一切,都像是暮沉的景象。氏縄繭那壓低了聲調,話音溫柔,或許只是無力再說出希望,「來日無多嗎……繭那本以為,我們一定能一起活到最後。」

  她小幅度地晃了晃牽著朝見深雪的手,「那就只看著繭那吧,如果分不清楚真假的話。」然後,帶著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吧,繭那會牢牢牽住深雪。」這樣才不至於墜落在幻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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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見深雪
9 months ago

「幸運女神眷顧的不會是我啊。」她在牽起手後走在前頭,好像剛剛的脆弱只是曇花一現。她回頭看著繭那,總算在她的話語中分清現實,朝見深雪用平靜的聲音說,「我已經躲過一次災難,現在因果報應來了,只是時候未到。」

但妳要活著,活下去。我會替妳保有希望,絕望只要留給我就好。

她找到一個大水桶的時候像是抱住了浮木,眼睛閃閃發光,「我們把這個帶去淋浴間吧,我想洗桶子,也不想被人看到我狼狽的樣子。」或者狼狽的屍體,誰知道呢。深雪知道繭那並不願意把她按進水裡,只是除此之外,又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活下去呢。⋯⋯

她在廢棄教室裡吻到將死之際,才好不容易換來微弱的點頭。
氏縄繭那
9 months ago

  「嗯。」她停頓了很久,恍恍惚惚地應聲,上前用空閒的手一把撈過水桶。她不願意細想窒息的感受,胸腔壓迫卻又像鼓脹,對死亡的恐懼終究會體現在生理反應,畢竟是本能。

  活著是本能,但不擇手段地活著——

  繭那不想再深究,照著深雪的話到淋浴間去,這個時間一個人也沒有,她把自己與深雪鎖進小小的隔間裡,扭開水龍頭嘩啦啦地流,濺濕了自己的裙襬,水滴落在臉頰也像是在流淚一般,但她知道自己並沒有哭。洗得清這個大桶子,洗不清雙手沾染的血腥味了,她一邊放水時一邊這樣想。

  氏縄繭那終於將水桶蓄滿水,幻想起自己是行刑者。可是在她眼裡,朝見深雪又能有什麼罪呢……
朝見深雪
9 months ago

深雪拿出一根細細的吸管,在此時可以用上,在水中的時候跟外界依然能有氧氣的聯繫。她又吻了一下對方的臉頰,「沒事的,不會窒息也不會死掉,我有這個呢。」

她把上衣脫掉,以免洗好的衣服又濕透,綁起頭髮,然後張開嘴含住了吸管,把臉朝向水桶,水面映照著她的面容。

現在只要繭那輕輕地把她的頭按進水裡五分鐘就能得到分數,就能活下來。她不會亂動,也不會掙扎,她的愛就是沈默不語。

即使知道戰勝不了回憶,妳也沒關係嗎?
氏縄繭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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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這樣很好,現在繭那只要數到三……」她的眼神有些飄忽。氏縄繭那低低地數了三聲,緩慢卻毫不猶豫地動手,就這樣把朝見深雪壓進水中,伴隨一聲嘆息。活下去、活下去,為了分數和生命,模擬這種殺人的舉動。

  繭那啊,因為太喜歡深雪,所以不願意看她難過,或者其他狼狽的模樣,可是繭那太無能,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最後要親手折磨深雪。她在狹小的淋浴間裡自言自語,水下的世界安靜無聲,空氣振動的轟鳴不會到達,她想自己幽幽的自白也不致被聽見。

  「但是,就算幸運女神不會站在妳身邊,我也會和她一樣的眷顧妳。」口中溫柔的話與手上殘忍的動作割裂、解離開來,她恍恍惚惚,分不清自己的愛究竟透過什麼形式傳達,但心想深雪是愛她的,所以也合該由她來回報這份愛。
朝見深雪
9 months ago @Edit 9 months ago

在水裡的時候,什麼都看不到也聽不到,想要掙扎卻壓抑住自己的情緒。

水下的體感變得很漫長,哥哥是被火燒死的,自己會不會是溺死的?從水中經過,水必不漫過你;從火中經過,火焰不著在你身上。可最後我們都依然被折磨,耶和華。

五分鐘了嗎?

好像還沒,說起來,她們好像沒有一個暗號。繭那的手離開代表五分鐘到了,還是⋯⋯她思考得忘記用嘴呼吸,不知道上面會不會沾到口紅,從三天前開始就沒辦法卸妝啊,皮膚肯定會變差的。
朝見深雪
9 months ago

⋯⋯


五分鐘了嗎?五分鐘了嗎?五分鐘了嗎?
⋯⋯我就說幸運女神從不庇佑朝見家。
氏縄繭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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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氏縄繭那沒有讀秒、沒有計時,最後是手上的刺痛提醒了她指令已經完成。又多活一天,但她並不覺得有什麼值得開心的了。

  她鬆開手。該起來了,她說,但是誰也聽不見誰,除非她們都一樣在水下——繭那一瞬間有種想要把自己的頭也伸下去的愚蠢衝動,但她最後只是面向深雪,把雙手都伸入水中,捧起少女的臉頰。

  啊啊,這種時候該說些什麼……「歡迎回來?」她用嘴叼過朝見深雪咬在口中的吸管,隨意丟在一旁,又傾上前去給了她一個吻。
朝見深雪
9 months ago

臉被雙手捧起後她知道自己撐過了五分鐘,並且渾身濕透,還好剛剛已經把衣服給脫掉了。她吻完對方後把衣服重新穿回來,並且撫摸著她的頭髮⋯⋯這時候要說什麼?「我回來了」?她想,最後什麼都沒有說。

「妳想要做什麼指令都可以,妳決定就好。因為是妳⋯⋯所以不滿分也沒有關係。」每每說得到滿分才是好學生的朝見深雪,這次意外的回應『沒有關係』,我不要妳跟我一樣窒息。
氏縄繭那
9 months ago

  不要第二、或許也不要第三。氏縄繭那想了半晌,「抽我的血吧。」她說,看起來是個相對安全的辦法,雖然不舒服但致死的機會卻看起來比其他小。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裙子濕了一片便隨手擰了擰。

  「我們去拿抽血的用具,」繭那把門推開,又轉身去牽深雪的手,「廣播室會有的。」然後得做好準備,最好是回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她並不清楚自己被抽這麼多血會發生什麼事,或許會頭昏腦脹、或許會昏倒,最糟糕的是最後就這樣死掉(雖然她覺得不至於如此)。
朝見深雪
9 months ago

她出了門後牽著繭那走,把水桶扔在那邊,並不管裡頭的水是否會污濁。去廣播室的路上一個人都沒看到,只有在廣播室附近才聽到一些零碎的聲響,不過她並不在意。她看起來依舊保持的很好,除了一些水漬,沒有人會覺得她剛剛在水裡窒息了五分鐘。

她拿好用具之後,決定回到原本的藏身廢棄教室會好一點,這樣才不會出什麼狀況。就跟剛剛一樣,把淋浴間鎖起來也是為了避免一些問題

「我們回去吧。」回去抽比較好。
氏縄繭那
9 months ago

  往廣播室的路距離不遠,氏縄繭那卻覺得怎麼走都看不到盡頭。直到身旁出現窸窣的聲響,她開始想像黑暗中有許多雙眼睛盯著她,在她看不見的所在,卻也不覺恐懼。生活在此間、見證這些地獄,每過一日她就感覺自己的常知被撕得更加稀碎。好像到最後已經沒有什麼值得害怕。

反正都一樣,她和他們都是同類,冷血、暴力、獨善其身。

  她順著深雪的話點了點頭,不再作聲。
朝見深雪
9 months ago

直到回到了藏身處,朝見深雪也沒有任何的感受,就好像她並不在意那些,或是認為自己早已是將死之人,於是並不將痛苦投射在無人的走廊。她會看見幻覺,知曉來日無多,但是不至於在水裡依然虛實不分。

找到自己的道路吧,朝見深雪,儘管遍佈荊棘。

她小心地擦了繭那的手,然後將抽血的器具舉起來,輕輕柔柔地說,「我要抽了。」可以嗎?
氏縄繭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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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氏縄繭那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疼痛已經算不上什麼,現在她要奉獻,奉獻然後飲用自己的血,是為了洗清自己的罪,回報深雪的愛。

  「開始吧,不用怕弄疼繭那。」繭那並不怕痛,怕的是與深雪分離,所以用針刺穿我,取我的血,不要猶豫、不要有一絲遲疑。在說話的時候,她抬起頭來直直看進朝見深雪的眼。「是這樣說的吧……速戰速決。」
朝見深雪
9 months ago @Edit 9 months ago

她很快地弄好一切,人在絕境中什麼都做得出來,只是她從抽血到包紮都沒有一絲停頓,看見鮮紅的血液也無動於衷。她只是想:這是繭那的血,不能抽過頭。

最後她把洗乾淨的容器遞給了繭那,裡面盛著的鮮紅血液既代表繭那依然是活的人,也倒映著兩個人的面孔。朝見深雪說起往事,我去醫院抽血的時候經常哭,後來就不哭了,我突然發現被針扎,比新生兒的啼哭還要不重要。⋯⋯

那無關痛覺,哭是痛覺的生理反應,不過痛的時候更應該保持理智。會使妳變得比別人還強,那時我想,只要抽血不哭,就比新生兒好上千萬倍。

而現在我認為,只要不哭,就比這群學校裡的所有軟弱到死的人⋯⋯好上太多。
氏縄繭那
9 months ago

  氏縄繭那看著血液從自己的身上流出,想像那是一部分的自己被剝離開來,五百毫升是個巧妙的數字,傷害不大,卻足以令她開始感到頭暈目眩。也許是沒睡好的緣故。

  她接過深雪遞來的容器,鹹澀的腥味撲鼻而來,她看著暗紅的液體,像看到此刻正高掛不墜的紅月,「深雪是很堅強的人呢。」她道。

  但是啊,在繭那面前偶爾也能哭出來的,她說。這無關軟弱或者強大,繭那只是希望深雪在繭那面前,永遠不用想著武裝堅強。

  然後她閉起眼睛,緩慢地把黏稠的鮮血吞下喉嚨,好鹹、好鹹,像眼淚——原來比起流淚,流血更是一種哀悼,哀悼一部分自我的失去。
朝見深雪
9 months ago

她沒有回應,只是輕輕拍著繭那的背,直到手腕傳來痛覺。她心想自己還不到那個可以不必武裝堅強的時刻,「堅強」跟自己也沾不上邊,更多的是無意義的好勝心,用言語刺激他人換來的一絲不確定的意義。

在堅強之前要先理解堅強的定義。

她聞著鐵鏽味,輕輕地將唇瓣靠上,「現在我們就是一樣的了。」她輕聲說,「我也喝了妳的血,觸碰了妳的血,本該不會出現在身體外的部分⋯⋯」她用拇指把唇角的血抹開,「睡吧,我們都是。」
氏縄繭那
9 months ago

  身體輕飄飄,眼前霧濛濛,她又依依不捨地吻了朝見深雪的唇角,然後選了一個位置躺下,用她能找到的所有柔軟物品當作枕頭。睡吧,她伸手想要深雪躺在身邊,但地板冰涼,她最後又搖了搖頭。

  「嗯,晚安。」只要沒有陽光,就當作夜晚。「好好休息吧。」她輕聲說。可是噩夢會結束嗎?氏縄繭那閉起疲倦的眼,悶不吭聲地想。
朝見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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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唱起搖籃曲,總覺得,美麗又哀愁,帶著一絲生氣,還未絕望,只是麻木透頂⋯⋯
氏縄繭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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