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衡序
9 months ago
限定交流| 姜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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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白
latest #88
梁衡序
9 months ago
次日,梁衡序返程並和姜旭芳暫時分別,回頭與自家掌門再度會面,除卻告知息田一事,這回也將姜旭芳所做的推敲如實陳述。
「姜二當家的意思是,既這暴露存在的舉動針對他,息田或許是個幌子。」除卻事態上必須秉公,梁衡序也有想從中尋出解答的心思。
他明白這樣連自己都遲疑的跡象,堯晏溫必然也會察覺,就見自家掌門問「這位二當家為當年受害者?」
梁衡序搖搖頭,道:「我並未追問,他只言自己的兄長待過,所作所為也皆是助力,至少絕不是敵方。只是⋯」或許不是毫無過錯。
堯晏溫的灰藍落在安靜下來的自家子弟,半晌笑了笑「無論是不是幌子,也是個能反抓把柄的事,我會遣人跟你們一塊去。」
金燦的男子捻了塊糕餅,把剩下的推給對座的高壯青年。「衡序擅長識人,認為這個二當家能信,也願意信。」
「那些值得遲疑的,我想你自有定奪。」
梁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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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衡序頷首,視線落在淺粉色的梅花糕,數塊排列堆疊,如同盛開的一束。他似看到了關鍵,那四散的線索在瞬間聚攏。「⋯您曾說過,當年過有一通風報信者,不知生死?」
堯晏溫的灰藍一瞬閃爍,被隱在睫毛影子下,點點頭:「葬花道人有一名綠衣青衫的助手,名青蛾,我們得了一點一滴的消息,皆為近身才能探得,所以曾往這點懷疑,而破獲那日,相似的身影最終消失在我眼前。」
梁衡序問:「為何是消失?」
只見堯晏溫一指左側臂膀,斜劃在上臂底下。「我砍下了那人的左臂,上頭有著盛開的桃花枝烙印。」

*
梁衡序來訪時,姜旭芳正在進行第二輪酒局,掌櫃早些已經被交代了,帶著人到書房先稍作休息。

「等一會了?」姜旭芳推門走進來時,手上還握著菸管,有些微醺的模樣。他來到桌邊,打開茶壺瞧,「我沒交代,只給你上了白開水啊。一群勢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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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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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烈的酒水混雜煙味刺鼻,可梁衡序如今在意的也不是這些,他看著腳步虛浮的綠衫緩緩落座,在一如既往裡又好像多明白了什麼。

「無妨,我欠債呢。」梁衡序把身前沒動的杯水推給人,這對於解酒倒比茶更溫和些。

他跟姜旭芳告知了息田的行動,從暗袋拿出地圖,將明確的位置指給人瞧。「大夥會在這個鎮子會合,以免人多惹上矚目。」
姜旭芳看向地圖,扣著菸管的手一頓。回到酒樓後他便調查了息田的位置,沒想到離姜宅所在的位置不遠,只是當年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山頭,孩童的他就沒聽過這個山名。

最近故人舊事紛紛湧上,搞得他心煩意亂。他握著菸管,額側靠上掌心,呼出口帶酒意的氣,才道:「看來這趟,咱倆都是故地重遊了。」
梁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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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梁衡序的目光在地圖上巡視,城鎮與息田山相隔不算近,周遭還有其他小村落,會選擇此處,亦是有個遮掩作用。
姜旭芳將菸管擱在瓷缸邊,喝了口水,突然道:「這次息田山的行動,你也會去,是嗎?」

見梁衡序點頭,他又看著地圖一會,才勾了勾唇,道:「老家罷了。可真巧。」
梁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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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生的商家?」相較姜旭芳的笑,梁衡序反射皺起眉,流寇窩處處皆是,自己的出生地事還能稱作巧合,可已經有香爐一事,桃花源餘黨所選的新據點與姜家相隔不遠,是否也被算在其中?
這些姜旭芳自然也考量過,或許真是巧合,但巧得讓人不禁懷疑,前去是否是種自投羅網。

息田是梁衡序的故地,他不可能不去。姜旭芳想過,既知被盯上,跟著去是否成為累贅?但他不願在杏花村被動等待消息捎來,況且若有意外,自己保不定能成為轉移注意力的關鍵。

姜旭芳拿起菸管,一吸一吐間,浸在繚繞雲霧的沉思中。這一刻他等了十載,前頭等待的是什麼尚是未知,或許什麼都不會改變,或許一切就此告終,無論如何,對方既然捎來了邀請,他都得親自赴約。
梁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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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局我們能一塊應對的。」手上的重量驟然減輕,姜旭芳回神,便見煙管被帶繭指腹取走,梁衡序的臉在滅了的煙幕裡逐漸清晰。

而對應的靛藍裡頭同樣映出一抹徬徨,梁衡序看到了飛蝶成了青蛾,撲火的傷痕累累。

若這之前,梁衡序或許是想知道所有的事,可當姜旭芳曾經的身分明瞭,他只知無論怎麼開口皆是揭開傷疤。他沈默片刻,問「你能再多講講你的家與兄長嗎?」
「⋯⋯」姜旭芳空落的手改而輕托臉頰,問:「想知道什麼?」
梁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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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你之前說過的,白玉算盤的故事。好比,你與兄長關係還好嗎?」
姜旭芳半垂眼,像是陷入許久前的回憶中。

「他是個優秀的人,比我優秀許多。想來我一直都明白這件事,但小時候總愛跟他比個高下,他也不曾放水。他比我父母還了解我⋯⋯太了解了,我可能會去哪,或隱瞞什麼,他最終都會知道。」

半藏在書堆間的香爐沒被點燃,殘留的沉香卻硬是在菸草味尋出道路,悄悄被嗅覺捕捉。姜旭芳以指沾水,一筆一劃,緩慢鄭重地在桌上寫出字。

「他叫姜夕鴻。」

姜旭芳記不起上次提及這三個字是何時了,有些唐突,但或許只是不想成為這世上唯一記得的人,更不希望這名字隨著自己再次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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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鴻雁,一個是芳草,各佔空陸一方,姜家父母很會起名。」梁衡序對看向自己的視線回以淺笑「較量不代表感情差,想來他是包容你的。」
「⋯⋯是啊。他是包容我的。」湧上的酒意蒸得姜旭芳視線有些渙散,他想笑,卻不知做沒做到,只覺出口的話像那被五爪抹開的水漬,破碎模糊。

「可我害慘他了。」

一旦開匣,姜旭芳便知停不下。姜夕鴻是個好兄長,但姜旭芳沒有資格只頌揚這個,彷彿把責任撇了個乾淨,刻意營造兄友弟恭的假象。

「白玉算盤是我偷走的。他為了找我上了商隊的車⋯⋯孰料遇到山匪,車隊翻覆,算盤沒了,哥哥的腿也斷了。那之後我為了彌補⋯⋯」姜旭芳輕抽一口氣,沈默了下,突然笑了一聲,喃喃道:「為什麼⋯⋯我還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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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起源被道出,錯誤不過始於孩子心性。梁衡序彷彿見到商家少爺淪為當街乞討的模樣,又接著,像是那些流民孤兒那般,被葬花道人攬進掌心。

彌補——只需簡單猜想就能明白,丹藥治病,以此為交換,姜旭芳便成了桃花源的助力。

「⋯你想活著,因為更大的過錯另有其人。」梁衡序輕輕扳開緊抓桌緣的指節,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收攏了掌心,將那隻手握住。

「為此付出的代價,你承受了多少自己也明白。」
梁衡序對全貌知曉多少,姜旭芳沒概念,但對方試圖從他身上移開一些重擔時,他下意識抽兩下手,力道卻微弱的不堪入目,更像頹喪的回握,彷彿攀附浮木。

不是的,你不明白。

他緩緩搖頭,想反駁什麼,卻找不到字句,最終抬眸看向咫尺的人,幾乎是氣聲道:「為何?」

為何如此看我?為何要問這些?為何在搞不清楚實情下待人好?為何用如此堅定的力道相握?

⋯⋯為何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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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衡序答不出喜歡,那份心思在無力下沒有價值,可他也想人能明白,緊牽的手沒放,梁衡序將之帶到了胸口上,在咫尺的距離裡伸出另一隻手,輕撩過姜旭芳的碎髮。

「因為我想護著你。」
這句話姜旭芳不是頭一回聽,卻是頭一回感到快承受不住,他在指頭撫過臉頰時輕輕一顫,掌心下對心跳鮮明鼓動,一路燙進心底。這麼近的距離,他快藏不了眼底的渴求,卻又因藍眸裡的純粹而自慚形穢,如立在懸崖邊,不知如何自處。

「我什麼都沒有。」於是姜旭芳只能笑,試圖用笑意掩蓋污穢的希冀,「不值得。」
梁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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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你在這,這就夠了。」這是彼此間最坦白的一刻,梁衡序壓抑的情緒泛濤,他在姜旭芳眼裡見著與自己相同的情,他不願人退縮,也渴望答案:「姜旭芳,我對你來說是特別的嗎?」
梁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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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旭芳沒回答,梁衡序的眼神燙得他一縮,卻被這熱度鎖在原地,出不了聲,但也移不開視線。那幾乎得到答覆的問話成了具體,灼熱呼吸以無聲的方式貼近,成了淺淺的吻,梁衡序能感受到姜旭芳微張的唇一顫,他亦同樣給予了後退的空間。

「⋯我是嗎?」再一次的問句伴隨抬眸,這回靛藍真切的見著了姜旭芳的動搖,粗糙指腹揉了早紅透的頰側,明白已得到解答。「這樣便好。」
姜旭芳怔怔看著梁衡序,半晌回過神般睜大眼,向後退,道:「不、」
梁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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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梁衡序就像終於取得了定心的答覆,也有了為人付出的地位,即便姜旭芳不認,那也無妨。他勾起一側嘴角,起身收拾,道「兩日後的未時來接你出發。」
姜旭芳來不及回答,就見梁衡序帶笑的臉消失在門後,只餘門板扣上的聲音。

酒氣早散了,姜旭芳定在原地,卻覺得腦子比剛才還暈乎,臉上的紅潤不再是朦朧的燈籠光,而是真實的熱,沒多久被掌心掩去,伴隨一聲無措的呻吟。

「⋯⋯」

姜旭芳再抬頭時,定睛在白玉香爐上折射的昏黃燭光,面上殘存的不是喜或羞,而是沉下的臉色。

他什麼都不該說的。只要梁衡序不知道事情原貌,判斷永遠失去公允,如今對方栽進去了,卻連真心付給怎樣一個人都不清楚,這不公平。

其他人無所謂,正因為梁衡序特別,姜旭芳更不能接受這份情。
姜還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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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後,梁衡序高大的身影準時出現在酒樓側門,抬起面具時的臉上洋溢比往常燦爛幾分的笑。

姜旭芳罩著帷帽,看不清神情,道好的聲音倒是一如往常,踩上偃月時勾著梁衡序腰帶的手維持不遠不近的距離,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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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衡序倒不認為對方會因一個吻而改變,姜旭芳的表態就如預想,只要不是被迴避,那自己仍然有能做的事。

兩人先到了客棧,此處是尋關係安排過的,安全無虞,但梁衡序仍然選了一間兩榻的房以防萬一。過程中姜旭芳僅瞥人一眼,沒有阻止,反正不管梁衡序是否別有心思,他都打算採取船過水無痕的方針。

梁衡序沒帶多少行囊,在房內繞了圈查看完,便道「其他人會在次日一早會合,有點時間,可有想吃什麼⋯」

他想起對方出生的商家近在咫尺,又問「或是想去哪看看?」
姜旭芳摘掉帷帽,順過亂了些的辮子,朝人笑了笑:「不了,我不餓。衡序買自個的份就行,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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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似乎要比初見時的假象更冷淡得多,梁衡序微愣,接著便垂下眸子,站了好一會才道:「是嗎,那我還是出去看看周遭,旭芳歇會。」

房門闔起,梁衡序在外頭偏偏頭,要說絲毫不受影響就太心大了,但相較難受,他更覺得這模樣姜旭芳有些新鮮,也明白理由。

自己在對方心中的份量還挺重。他厚臉皮的想著,同時決定在街上探查時仍順道撈個湯餅給人。
姜旭芳看著梁衡序有些垂頭喪氣的背影消失門後,抿了抿唇後呼出口氣,走到窗台餓邊坐下。他沒有應下邀請倒不完全是避著人,故地重遊卻物是人非,也不知能看些什麼。他雖然從沒回來過,卻好些年前就知道姜家早不在此了;想來也合理,一夜之間失去丈夫與孩子,他的母親沒有任何理由繼續待在傷心地。

姜旭芳看著街上燈籠點亮,攤販叫賣聲被黑夜矇得不清楚,像是從久遠以前飄來的餘音。人潮裡,一攤點點金燦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注視了一會,羅襪落地,帷帽再次掩蓋面容,轉身留下空蕩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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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周遭有著防護術,梁衡序因此放心的去外頭探了一圈,就著桃花源或許會以此作誘餌的考量,他亦稍稍打探了過往的姜家,就得知時過境遷,那宅子早就易主。

也是,都這麼些年了,所幸姜旭芳並未跟來,多觸及傷心事,但話又說回來,以對方的消息靈通,說不定好些年前早就知道。梁衡序端著湯餅,半是愧疚的邊想著邊返回房內,卻是不見裡頭人影,房門未鎖,幌子的誘餌皆指向人,他一瞬慌了起來,湯碗一放便又急匆匆下樓。

梁衡序大步跨出客棧,只張望了一瞬,便在不遠處的畫糖販子前瞥見那身翠綠。
姜旭芳隔了點距離,透過紗幕看著老闆的巧手用糖液畫出一隻蝴蝶,這時眼角感知到一個身影直直過來,定睛一看,就見梁衡序氣勢洶洶的朝此邁步。

姜旭芳想都沒想,轉頭就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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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擔心被視作空氣,梁衡序也沒想自己朝人走近的模樣多嚇人,三步併兩步便抓住了那隻右手腕,皺眉對視的目光帶上責怪,他喘口氣,在見著販子狐疑的目光時趕緊放開手。

怎麼覺得這景似曾相似?

他看不見姜旭芳的表情,但估計不是嚇著,只是真想躲罷了。梁衡序感到有些沒好氣,看了眼商販還捏著的蝴蝶畫糖,伸手付帳,便一手拎糖,一手牽著人往回客棧的方向走。
姜旭芳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躲,大概是梁衡序進攻的氣勢太逼人,反射就想避開。他抽了兩下手無果,梁衡序寬厚的掌緊緊包覆,很快就把原本微涼的手捂出汗,直到進了房門才鬆開桎梏。

梁衡序遞出蝴蝶畫糖,不發一語坐到桌邊,似乎想說什麼,憋了半天,只給了個微皺的臉。姜旭芳拿著畫糖站在原地,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應付這種情況,決定當沒事的是自己,把氣氛搞得微妙的也是自己,與平時長袖善舞的模樣相差甚遠。

他沒漏掉梁衡序跑過來時臉上的焦急,想來以為出了什麼事。思及此,他跟著坐下,腿夾著畫糖竹柄,脫下帷帽後剝了塊蝶翅遞給人,道:「只是許久沒看到畫糖攤位,瞄一眼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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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衡序實際上擔憂更多,不過是不願像個愛管束又討人厭的傢伙,也確實自己給的保護姜旭芳能不接受,便成什麼都不說,卻不料想得了主動親近。

靛藍眨了下,頓時悶氣消散,喜悅湧上,他淺勾笑意,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張嘴銜走了蝶翅,笑問「這是理虧?」
這是得寸進尺?

姜旭芳給了梁衡序一個眼神,搓了搓指頭,重新拿起畫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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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線沒畫清,梁衡序也趁機把湯餅推過去,道「你沒用晚飯,吃點再吃糖,剛剛放的急,灑了點,但還溫熱。」說完,還拿帕子把碗緣擦了一圈,補充道「我自己吃過了。」
姜旭芳明明記得說過不餓的,這人倒比自個還上心這副身子進食了沒。他看著梁衡序貼心擦碗的舉動,心頭輕輕一緊,指頭抵上碗邊,輕聲道:「多謝,但你不用費心的。」

他與梁衡序對上眼,道:「我能顧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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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透的靛藍收回,梁衡序發出不置可否的鼻音,碗又往人面前挪幾寸。「你年歲比我長,又是個酒樓二當家,自然能顧好自己。」

「這是我出於本意的待好,若吃不完,放著我能收拾。」他伸手抽走姜旭芳手上的畫糖,好好的靠在旁邊的水杯上。「飛了半天有些犯睏,等會就勞旭芳熄掉燭火,我先去躺下了。」
姜旭芳看著梁衡序合衣而臥的背影,片刻後拿起湯勺,淺淺喝了一口。與梁衡序相遇後,他已經得到太多不該擁有的暖意,本乾枯的心湖泛起柔軟的漣漪——這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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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衡序睡的不深,夜半甦醒時見著了空碗與縮著身側睡的姜旭芳,他悄聲的替人拉上被,望著見不著面龐的人,悸動被妥善收好,替換成任務前的警覺。

此趟在息田能查到些什麼無人知曉,亦可能身處險境。如若葬花道人知曉曾經的副手仍在世,並且成了叛賊,他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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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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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雨降在了一眾修道者周身,防護術使之成為數個圓弧,對方已明擺著來,比起藏匿氣息,眾人更多的是拉高戒備。

姜旭芳對外的身分為家人曾遭迫害的關係人士,又精通陣法,雖以帷幕遮掩全身,在梁衡序的照應下,倒也無人過問些什麼。

「我記著前頭是有一片林地,更裡頭是有個洞窟的。」
幾人小心翼翼向前,來到洞口時,姜旭芳喊了停,撫過岩壁,又來回走動巡了下,才劃破指頭將血塗在陣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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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怪的手法令眾人一頓,梁衡序則回憶起前一回,姜旭芳亦是同樣作為,當時他便困惑,此刻卻有些明瞭,此陣是曾經的同黨才能解開,可如今,這不就如同向過往餘黨表態,自己便在這?
「你等會離我近些。」梁衡序抓了空隙悄聲,再一次的往裡頭探查。洞窟裡崎嶇,好在不像民房山寨一把火就能燒掉,這麼些年來沒有什麼變化。梁衡序憑藉記憶指路,一會後來到個開闊空間,很快地發現三四名倒臥地上的孩童,與先前一樣,陷入沈睡中。

姜旭芳看著幾名修道者趕緊前去扶起孩子,總覺得這一切簡單過了頭,且為何僅剩三四名在此?大型陣法能傳輸的人數遠遠比這個多。

一陣陰風吹過,姜旭芳撫過左手義肢,肩膀上突然一涼,似乎是沾到水滴。他向上抬頭,下一瞬大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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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自岩壁落下,劍氣一瞬交鋒,在嘣裂中同時罩出了防護的金色弧圈,一眾修道者早有落入陷阱的預備,這下卻是多了孩子得護,在狹隘的穴窟裡阻擋起來並不算輕鬆。

梁衡序在眨眼間斬落敵方首級,也在剎那察覺姜旭芳消失於黑暗,防護術的蹤跡拖曳遠離,他幾乎是止住呼吸的追出洞穴,夜裡寒風捲起落地帷帽,幽魂般的白紗晃過靛色眸子。

姜旭芳的左袖重回空落,義肢連著半截綠紗繡擺皆被一男子捧著。他喚名都喊不出,在連肌膚都起了疙瘩的瞬間朝葬花道人掃除利刃。
當姜旭芳的身影出現在面前,刀刃硬生生止住了,接著一道強力的風刃劈下,逼得梁衡序後退好幾步。

「小心,刀子不長眼。」

溫潤的嗓音響起,雨持續下,在細如髮絲的銀線上敲出形體,從姜旭芳被勒紅的右手腕一路延伸到葬花道人的寬袍中。

「剛才說到哪?對了,」防護術中的葬花道人鬆開手中破碎的義肢,揚起笑容,一半白淨文雅,一半卻是腐朽發黑,強烈對比在幢幢樹影中更顯詭譎。他對著雨中的姜旭芳溫和道:「弄影,別來無恙。喜歡我送的禮物嗎?」

姜旭芳與梁衡序面對面,表情被雨霧暈開,看不太清。半晌,他轉過頭道:「大人,您沒什麼變,還是那般愛開玩笑。」

葬花道人笑著回:「是嗎?我倒覺得我們都變了許多。又是二當家,又是與這些人結伴,怕你忘了些事,才送香爐提點提點。」
他勾起手,姜旭芳經一扯手腕吃痛,止不住往前一步。

「那場大火後,我回到洞府查看,方才一碰,又更確信了。弄影,你這是走火入魔,靈脈全毀啊。」道人面露可惜:「帶了那麼多孩子進桃花源,害了你兄長,卻連發揮他們的潛能都沒能辦到,自斷飛昇之路。」

饒是姜旭芳再怎麼努力保持波瀾不驚,卻在這些話攤了開來時,腳下彷彿頓失立足之地,廣袖下殘存的右手攢成拳頭,輕顫起來。

道人柔和道:「過來。」

姜旭芳沒動,淺淺吸著氣。

「我的弄影。世人眼中的青蛾。」道人偏頭:「沒了桃花源的烙印,真認為所作所為就能一筆勾銷嗎?我不記得你有這麼天真。」

他伸手,語氣溫和,卻不容置喙:「弄影,過來。」
梁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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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芳。」

低沉的嗓音盪開,薄雨收寒,梁衡序在一瞬見著姜旭芳要邁開的腳步停頓,敵方的葬花道人亦同。

梁衡序的靛色在雨幕掃向那令人作嘔的溫潤,一字一句的說予人:「我都知道,我會護著你。」

只在霎時,雷閃竄成密網,在雨水中延綿攀上了葬花道人的臂膀,絲線被繃裂,梁衡序在同時間躍起,卻在越過地上的壕溝時被劍氣一掃,好在閃避得快,側滾一旁,被餘波掃過側臂,破了口子。
「衡序!」姜旭芳回頭時正巧看到這幕,焦急朝人邁開步伐,下一瞬突然雙腳一軟跪下,埋進泥濘中的半張臉露出痛苦的神色。

葬花道人平靜注視姜旭芳被砍斷腳筋而倒臥的身影,走過去蹲下,扯住姜旭芳的辮子,逼人抬起頭。

「同樣的話別讓我說第二遍,你應該最清楚。」道人歎一口氣,不解道:「我以為你懂我。」

姜旭芳嗆咳一聲,扯起笑容:「您⋯⋯誤會了。其實⋯⋯」

雖說背叛基本是板上釘釘,第一時間他仍想繼續胡謅,不管說這一切是故意引修道者來的陷阱卡,還是在等待時機回歸,看有沒有任何轉圜之處來表忠心,好爭取時間。
但當姜旭芳在雨幕裡望向梁衡序時,突然對說違心話感到疲憊了。說了大半輩子似是而非的話,他早像一團雲霧,摸不清也看不透自己的本質,但當倒映在那雙靛藍眸子裡時,僅有剎那也罷,他能感受到自己變得真實。

於是葬花道人靠近時,未完的話成了往旁啐出的一口泥土和唾沫,姜旭芳面露嫌惡,壓抑多年的憤恨翻湧而出:「他媽的誰願意懂你了,操。」

下一瞬,他拔出腰間匕首往後插向道人的臂膀,與此同時朝梁衡序一吼:「快走!」
梁衡序
9 months ago
梁衡序在這一刻深知他趕不及,雷符先一步的代替刀刃出鞘卻被斬斷,風馳電掣,他幾乎要以肉身去護住姜旭芳,一道充沛的靈刃劃破夜空,葬花道人在反射中阻擋,逼近的身影卻直將他打退了三米之距。

金燦掩住了負傷的兩人,別於梁衡序濃烈的靛青,抬眸的藍如湖水通透,金雲旋繞銀劍,沒給任何間隙便重新打出了下一步攻擊。

姜旭芳能感覺到自己被臂膀攬起,腿根的血被止上,與梁衡序一塊抬首時,幾道掠影同堯晏溫追擊而上,山林被數道靈氣照成了一片通明。
姜旭芳淺淺喘著氣,臉上滿是污泥,在梁衡序寬厚的身影掩去雨水之際,總算能看清盛著擔憂的藍眼。

他低聲呢喃:「怎麼⋯⋯不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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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衡序沒有應答,只以緊擁來確認姜旭芳的安好。濃墨的夜張開了數張陣法,不斷追捕空中身影,又在轉瞬被打的破碎,葬花道人似要朝兩人所在而來,那身白袍被劃的破碎,污血攀進織線,暴露出與之同樣的詭譎。
葬花道人望向姜旭芳的方向,卻只看見梁衡序將人徹底罩住的背影,那曾經被他圈養在方寸地的青蛾,在斷翅時依舊掙扎匍匐,最後到了他搆不著的地方。

「⋯⋯永遠渴著的人是最危險的。」他終是放棄,朝堯晏溫一笑:「可別被背刺了。」

語畢,他舉起劍招來強風,在眾人護身之際,消失在傳送陣法裡。
梁衡序
9 months ago
一眾修道者也不是初次討伐,僅簡單相互示意,便成了尋術法痕跡追擊的隊伍,同樣消失於天際。

堯晏溫落回地面,銀劍重新入鞘,回頭與帶著孩子前來會合的屬下簡單交代,整頓現況,遠遠便見將姜旭芳抱起的自家弟子。灰藍眼底有些複雜,但最終仍是拍拍梁衡序的肩頭,道「先回韶芳門。」
梁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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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衡序
9 months ago
鳴鳥振翅抖落幾片綠葉,偌大的門派內能聽見幾聲練劍的吆喝,而與演武場相隔對望,側院客室在前夜來了一名訪客,經掌門告知為秘密休養,不得叨擾,於是即便幾名年幼弟子有些好奇,但仍然乖巧的沒有靠近。

當然,在防護術法的籠罩下,也是除特定人進不去,裡頭亦出不來。

梁衡序在送離大夫後往回望,纖瘦被墊褥包裹,僅從淺淡起伏看出尚有氣息,姜旭芳在那日後便大病了一場,自己也與自家掌門坦言了對一切皆知的實情。

堯晏溫和煦的嗓音淺言:「我必須以保護韶芳門為首。」

於是這看似保護、同時也是防備的手段被罩上了院子,韶芳門是自己的家,梁衡序在複雜下仍能理解這份立場,只慶幸姜旭芳是被允了住下與療傷,在這處也不必擔憂性命安全。
姜旭芳昏沉地睜開眼時,一時不知今夕何夕,望著床頂半晌,才看見坐一旁的梁衡序。

「⋯⋯衡、」聲音乾澀的不堪入耳,姜旭芳淺咳幾聲,動靜倒立刻引來假寐的梁衡序的注意。
梁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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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喝口水。」梁衡序一手攙扶住姜旭芳的背,手端茶碗給人小口啜飲,末了將人放回榻上,手背貼上額際,道「退了不少,再睡會。」
姜旭芳還沒完全恢復神智,茫然道:「這裡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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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衡序微不可察的頓了下,然後道:「韶芳門的側院,你可以安心休養。」
聞言,姜旭芳頓時清醒一些,掙扎著試圖撐起身,壓到後腳踝的傷時悶哼了聲。
梁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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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有什麼事,都等病癒再說。」這舉動自然被梁衡序制止,他明白姜旭芳是出於愧疚而認為不該在這,但仍然將人重新調整好姿勢躺回床榻,道「我什麼都知道,掌門亦同。」

他在愣怔的綠眸前取出玉香爐,裡面的沉香已經被倒了乾淨——經大夫一查,姜旭芳不止重傷,體內甚至有毒素,才發覺是源自於裡頭的沉香香灰。他將此事一併告知於人,並道「我不知你是否還想保留⋯所以沒有一塊處理掉。」
新添的沉香有毒,若因思念而燃燒,日積月累之下,終會敗在不必要的情中。姜旭芳因這份陰險而輕抽一口氣,愧疚使得他不敢碰那香爐,又因捨不得而遺棄不了,才會只吸入一點毒性而已——這份作為提點的禮物,可謂面面俱到。

姜旭芳偏過頭,突然不想看梁衡序,或該說,不想被人看見。華美的外表無足輕重,卻是他能見得了光的唯一特質,殊不知早被扒了開,破敗不堪的內裏攤在人前而不自知。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他輕聲問。
梁衡序
9 months ago
「不是很早⋯本也不是刻意打探,只是長輩口中臆測的舉發者,跟你太過吻合。」梁衡序的目光從姜旭芳的側臉向下,落在空落的左臂。

他明白,為挽救過錯而深陷,迫於威脅的過失,每一句都是數條性命,無法輕易抵消。可他也明白了這個人的所有,那份坦蕩由外貌包裹,裡頭全是經年累月的愧疚,姜旭芳已經摔的太碎了。

他端正的坐著,目光直望向人:「最大的錯仍不在你,旭芳。」
聞言,姜旭芳無聲一笑,面上毫無表情,只餘疲憊。

當年他雖隱藏身份洩漏消息,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做到算無遺策,可從來沒以真面目示人,因此在杏花村多年未曾被認出。韶芳門參與討伐的人究竟怎麼推斷出他的身分的,他有疑問,卻也覺得無所謂了。

「⋯⋯你曾好奇為何我擅長應付孩子。現在你知道了。」姜旭芳的聲音如呢喃,不帶情緒。「衡序,你覺得我可憐嗎?」
梁衡序
9 months ago
「我想我沒有同情的資格。」梁衡序垂眸,收緊的手置放在膝頭,他知道即便此刻伸出手姜旭芳也不會願意回握,但仍想讓人明白自己的存在。
「無論是你、你的兄長,還是那些孩兒,若無天災人禍都不必遇到這些,甚至是我也僅是僥倖運氣好些。」

「我說過,我會護你,而如今,我也會陪著你。」
姜旭芳收緊抓著被子的手,梁衡序不願施捨憐憫是好事,但依然不明白實際情形,將原因歸咎於不得已。以往姜旭芳可以閉口不談,如今,他得親手徹撕下偽裝,讓人看清這份心意付出的多麼不值得。

「⋯⋯我不記得帶過多少孩子進桃花源了。那確實是個仙境,比外頭的飢寒交迫好許多,孩子們獲得短暫的快樂,久而久之,我也覺得或許不全然是壞事。當然,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可為了哥哥能延年益壽,好撐到尋獲解藥的一天,無論如何我都會繼續做。」
「哥哥是個君子,凡事講求不愧於心,我試圖隱瞞,但真相洩還是敗露,於是繼斷了他的羽翼,我還逼死了他。」姜旭芳一點一滴細數罪責,一聽便知歷經無數個無眠夜的推敲,不帶情緒,娓娓道來:「一意孤行的犧牲最終什麼都沒有換來,可我沒想過要離開。一日,大人拿了顆特別的丹藥給我,我知道那是什麼,但還是照著指示吞下去了⋯⋯就像之前無數次那樣。我的金丹就是這麼累積來的。」

姜旭芳撫上丹田處,他再也感覺不到運轉的靈力,但毫無變化的外表時刻提醒著,那顆罪孽凝成的結晶依然存在。
「如果老天爺沒有給我修道的才能,或許就沒有後續了。」他因荒謬而輕笑,喃喃道:「桃花源大火那天,我本該死的⋯⋯不,更早之前土匪劫車時,死得也該是我。這一路上,我有千百個機會,但總是走上另一條路,苟延殘喘至今。」

室內陷入一陣凝重的靜,姜旭芳閉起眼,片刻後終於轉過頭,像是等待宣判,直視梁衡序。

「衡序,我是個自私且不擇手段的人。我給不了你什麼,護著我對你沒好處。」
梁衡序
9 months ago
「⋯或許你說的皆為實情,做過的、抉擇過的也都出自本心,可拼命的想去活著,也沒有錯。」梁衡序回望那張疲憊,同樣輕輕的伸出手,將掌心覆蓋在抓皺了被褥的纖細手背上。

「你漏說了自己的才學,自己的能耐,還有裡頭仍然擁有的良善,即便有暴露的可能,還是幫著我們尋到了孩子⋯你已經試圖補救了。」

「況且,我喜歡你,也不是想從你身上拿些什麼。」面對掌心下的一顫,梁衡序微微笑「如果旭芳像自己所說是個自私的傢伙,大可順從本意投進我懷裡。」
姜旭芳想過許多可能性,唯獨不敢奢望這個結果,從夢中醒來太苦,他才不斷提醒自己,打一開始就別做夢。

可覆蓋手背的暖意那麼的真切,那抹笑是旭日的亮光,照入暗無天日的牢中,美好的甚至刺眼,讓人幾乎不敢直視。

不為了什麼,只因喜歡,就接納了他的所有。

「你怎麼⋯⋯這麼傻啊。」

姜旭芳抽不開手,壓抑的渴求終是沸騰溢出,手顫抖收緊的同時,淚不斷從泛紅的眼眶滑過蒼白的頰,有那麼一瞬,澆熄了身上日以繼夜燃燒的業火。
梁衡序
9 months ago
梁衡序伸手抹過那止不住的淚,又成了用袖襬擦,最後將那份難受的源頭緊緊摟進懷裡。「我很傻嗎?⋯只不過是總落你手裡罷了。」他能感覺到胸口濕了一片,心頭是心疼,卻也知道這要比被拒於門外好的太多太多,姜旭芳坦承了,自己真正的觸碰到這個人。
撇開夢中遺留的淚痕,一個人時姜旭芳從未哭過,木然地接受一切,一度以為再也什麼都感受不到,什麼都不在乎,丟了自己也無所謂。

但這回他哭了很久,有了紮實的支撐,整個人徹底崩解了,從啜泣到慟哭,彷彿把這幾十年累積的淚都流乾了才肯罷休。良久後他總算止住淚水,因哭得太兇一下下抽著氣,感受到梁衡序捧住臉時,微微撇開頭,似乎不願狼狽被徹底瞧清。
梁衡序
9 months ago
這曾是那麼一瞬好看的令自己在意的臉,卻是在事件的牽連下才真正成了動情,梁衡序以指腹抹過哭紅而濕熱的面龐,初見時的假象已經在上頭沒半點痕跡,換成了有著自私、軟弱,活生生的模樣。
他在姜旭芳側過臉時吻上頰側,當換得注意,這一次紮實的吻在唇上。相貼那刻,姜旭芳悶哼一聲,緩緩啟唇顫抖回應,回握的手成緊抓的力道,一直被刻意忽略、小心壓著的情再也隱藏不了。柔情的氛圍隨著吻的深入而越發熱烈,姜旭芳柳眉蹙起,吻間發出細碎輕哼,周身都是梁衡序的味道,讓人沉浸——直到外頭傳來陌生的吆喝,他才憶起身在何處,於是側頭中斷了吻,垂眸緩著氣。
梁衡序
9 months ago
「抱歉,你該好好歇息。」梁衡序也知道此刻還不是時候,大手有些依依不捨的摩挲著姜旭芳的後頸,末了又順整齊那縷軟髮,道「腿根傷得不輕,短時間內應該沒法走,但我跟大夫會輪流前來幫你換藥,別擔心,會好的。」
姜旭芳輕撫被褥下的雙腿,置身姜夕鴻曾經的處境令他升起股奇異的感覺,那是種詭異的滿足感,彷彿這麼做就能帶來一絲補償。

「腳筋都斷了,好不全吧。」姜旭芳的表情平靜,甚至帶一點舒坦的笑意。他垂眸半晌,又道:「我的身分在韶芳門總是敏感,回杏花村養傷也是可行的。」
梁衡序
9 months ago
「這是掌門允下的。」梁衡序將被子拉好,又幫忙調整了姜旭芳後頭的軟枕。「韶芳門有比外頭強上太多的結界,倘若我要外出探查,你在這我才能安心。」
姜旭芳知道梁衡序顧慮的是什麼,葬花道人沒有伏誅的一日,誰都說不準何時會再找上門。

「你們掌門也是心胸寬廣。這是韶芳門的門訓嗎?」姜旭芳調侃了下,隨後輕嘆口氣:「但杏花村的事總得料理。你能拿到香爐,想必跟大當家見著了吧。」
梁衡序
9 months ago
「嗯,去給你告假⋯你們大當家讓你事後去向他解釋。」還被明著討了賠償,想到這個梁衡序只感到無奈,但畢竟是自己帶走人又害的傷著,只得表示之後會去付的。
「比起金錢賠償,大當家更希望的會是情報方面的知識。」姜旭芳思忖了下,道:「我之後會處理的,衡序無需掛心。」
梁衡序
9 months ago
梁衡序應了一聲,半晌又問「你曾考慮過我之前說的事嗎?就是⋯離開那處,跟我一起做委派過日子。」

他想了想,有些擔心的問「莫不是大當家不會放你走?」
姜旭芳愣了下,才想起梁衡序確實提過這件事,但當時連對方知道真相後能不能接受都不曉得,他壓根沒有繼續細想。

梁衡序講得平鋪直敘,但背後的意思就是讓人一塊同住。姜旭芳突然感到臉頰有點熱,翠眸輕搧,閃著點無措:「我從沒想過⋯⋯離開杏花村會是怎樣的日子。」
梁衡序
9 months ago
見到這抹神色,梁衡序忍不住勾起笑意,指節順過仍然泛紅的眼尾,只道「你能慢慢考慮,都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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