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新衣服太貴了嗎？」

「不，不是這樣的，寶貝。」黛維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會這樣想，因此連忙安撫，「媽媽只是聽到妳今天早上經歷的事情而已。」
索菲抬起頭，這才想起前因後果，平靜地微笑著，道：「那沒關係的。」

羅亞為有錢人工作，種花種草，不懂事的那些雇主的小孩便會在田園旁笑著所有的農夫，他們都是幫忙看田的狗。
至於索菲，只要是去為羅亞送來關心，她定然要被說成是賤民養的商品，不知道以後會賣給誰當妻子。

索菲第一次聽時哭了許久，她更多的是氣憤，可她是窮人的孩子，其他人是有錢人的孩子，天差地別，若是打了，也不一定能討到好。
她只有那一次，找了個角落偷哭著，再之後，沒有一句話語會被索菲放在心上了。

黛維半信半疑，但看著索菲的表情正常，便也只能嘆氣，愧疚地擁抱著索菲。
「去玩吧，孩子。」

索菲離開後，並沒有真的去玩耍，她抱著自己剛摘下的花小心地走在路上，那些小孩經常活動的地方她都記著，也知道哪些路不容易碰上會給她帶來麻煩的人，繞了一段時間，終於來到了那棟巨大的房子前。

她的父親為小有名氣的貴族所用，因為他們給錢最慷慨。
「哪來的小孩，渾身都是泥巴。」
門口的男人看著，似乎很不愉快，用手勢驅趕著索菲離開，索菲低頭看了眼，並沒有男人說的那樣骯髒，她就繼續站在鐵欄杆旁待著。

「喂，叫你，泥巴！」

「我身上沒有泥巴，所以你並不是在喊我，叔叔的眼睛應該要去治治。」

男人似乎被這話挑釁到，正準備上前時被一雙手趕緊攔下，是剛從別院走出的羅亞，「抱歉，這是我的女兒，她來等我的。」
男人臉色稍微好了些，他只是看著羅亞，羅亞便從口袋中掏出一些錢交給對方，這才帶著索菲離開。

羅亞牽著索菲的手，並沒有因此生氣，但也不再開口。索菲只是將懷中的花遞給羅亞，讓羅亞好好看著。
「謝謝索菲，很好看。」
雖然還在不悅的情緒中，但羅亞仍是給與一點讚許。

索菲注意到羅亞的口袋中除了微薄的錢以外還有一包紙袋，她偷偷看著，不過被羅亞發現了。
「索菲很好奇嗎？」

「嗯，這是種子吧。」

羅亞有些意外，好笑地看著，「妳一個小孩子怎麼知道，說不定是別的啊。」
索菲外了頭，似乎是在確認，很快，她便肯定地搖頭，回答：「你跟兩個叔叔在一個月前一起蹲在田旁邊，媽媽出去了一下，回來時身上有跟平常不一樣的泥土的味道，我去過那個大叔叔的書店偷看過，那個叫做培育。」

羅亞停下腳步，蹲在索菲面前，溫柔地揉著她的頭頂。
「索菲也想學嗎？」

「嗯。」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裙子跟靴子，都是新的，收到的時候她十分開心，從來沒這麼開心過，就像是早晨經過麵包店聞到了香味，結果羅亞跟黛維都為她買下來，讓那出爐的麵包能夠入嘴。

但下一秒，她突然感到空虛起來，因為那份美味是別人送給她的，她再也不能心平氣和地路過那間麵包店了。

她還太小，不知道這種情緒叫做虧欠。
「我也想當種花的人。」她最後，也只是給出這樣的解釋，對於一個孩子而言剛剛好的想法。

羅亞笑了笑，重新牽起索菲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搖啊搖，偶爾讓索菲能夠坐在他的肩頭，眺望遙遠的盡頭。
「爸爸也很喜歡當花農，很喜歡的。」

「那以後我學會了，媽媽也不用辛苦下田了，每次媽媽工作，爸爸都很難過。」
羅亞沉默不語，有些哀傷地看著不遠處的小小的家。
「那就要麻煩我們索菲了呢。」

兩人回到家中，便看到黛維正在磨著藥草，一旁已經有簡單的晚餐，但也沾染上藥味。
「回來了。」

「吃飯吧，索菲怎麼跟爸爸一起回來的啊，路上碰到了嗎？」

黛維一直不想讓索菲看見工作那些骯髒事，索菲清楚，因此她只是點頭，「我在市集看的時候被爸爸帶回來了。」

羅亞坐在椅子上，默不作聲地接下了這份誤解，以及妻子不樂意的眼神。
「你不是說新種子成了，難道賣給市集其他人了嗎？」

「不，暫時不會，我去找諾他們討論怎麼繼續改良，聽說第一批的花運送到王都，不少貴族都喜歡。」羅亞冷靜地解釋著，「等到能大量生產後，錢就可以穩定下來的。」
黛維笑著，又給羅亞與索菲添了一口湯。

「那一定會是非常美麗的景象。」

－

那花是改良了玫瑰，最後所有權被雇主一把拿走，分散給手下每個園藝學家培養，索菲羅亞都沒有機會再去親手改良。
至於那玫瑰有沒有被真的培育好？弔詭而遺憾的，即使貴族手下無數能人，卻沒有辦法培育成功，總是卡在最後一步。

許多年後，他想重新找羅亞，卻發現羅亞再也沒有消息，他的妻子死了，那個最有可能繼承他手藝的孩子也不在西里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