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空出現劇變的那一天起、天女淡薄的表情就沒有再產生過變化，但此刻的心情複雜到、她不知道該對面前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少年投以怎樣的目光。

「現在確實，不是能悠閒喝可可的時機呢。」
這個陌生鄉下裡、那個唯一能讓自己放鬆的咖啡店和敦厚的工讀生少年，和自己是同校的學生啊ーー

「指令，你是說第二天的那個嗎?」啊啊、的確。如果能在這裡和稍微熟識的人一起完成那些藐視人命的蠢指令，或許迎接隔天來臨前的時間、能從緊繃情緒裡解放不少吧。

在那間稱不上時尚的咖啡廳裡，少女的身影總是突兀。她與駿馬截然不同，心裡似乎總有餘裕，像是留在桌上的零錢小費，或是特別給他的巧克力。
前者他不能收，後者他殷切地感謝，表現的馴良如這座城鎮、如稱不上時尚的咖啡廳。

在這種時刻見到她，他心裡湧然一股歉意，興許是少年不認為少女適合出現在這裡，僅屬於咖啡廳。明明不是他的錯。

「嗯。」少年用一聲短音答應，是第二天的那個。

oO(嗯...表情這麼陰沉啊。)和在咖啡廳打工時的少年簡直判若兩人，溫柔又敦厚的他，彷彿只存在那片刻的午後記憶裡。

就算出餐時發生點小岔子也會溫和的向顧客及上司致歉，不敢說所有顧客都吃這套，但至少天女覺得、每次光顧時看見的少年很努力的把工作、和對每位顧客的服務做到盡善盡美ーー
『總覺得自己也可以再這個城鎮撐下去。』初來到這座城鎮時、是天空佈滿陰雨的天氣，帶著煩悶、躁動和不安逃出了暫居的別墅，來到咖啡廳後又被少年努力工作的身影吸引了。

「很難受吧，現在學校這種狀況...這段時間你被人欺負了嗎?」微偏頭、看了眼瀏海下悲傷的瞳孔...『不相襯啊。』暖金色細髮的少年背後、映有血色的月光在窗外。

「不然、怎麼會開口就主動問人要不要完成指令?」沒有人傻到會在這種情況主動為人獻身吧?至少自己不會這麼做。

「欺負什麼的……」他想起一青，一青也說過同樣的話，說他被欺負了。

她跟一青一樣，他想。少年無意識地抬起手來，撩起半邊髮鬢作對己身的掩飾，掩飾連他也不明白的情緒、掩飾自己分不清對錯。

「我只是想為重要的人做些什麼……難道不正常嗎？」

「你...」從少年不安撩起的半邊金髮，可見若隱若現的瘀傷遍佈在半側的額頭上，看起來就很痛...不、那不可能不痛吧。

『想為重要的人做些什麼，難道不正常嗎?』在天女的心底沉重的迴盪著，

oO(很正常呀少年，但這種事情大概是各自定義吧。)天女硬是把哽在喉頭的話又吞了回去。

是啊，這種事情是各自定義吧。

「所以...那是重要的人、為你留下的嗎?」意識到自己的情緒要受到影響了，轉換個表情、露出微笑。伸出手指指少年額頭上的瘀傷。

「是啊，我們一起留下的。」他饜足地笑了，彷若傷痕替他賺取了上天堂的確據，從此他從罪裡得了釋放，做了神的奴僕，那結局就是永生。

「這樣啊!」看對方的表情似乎甘之如飴的樣子...嗎?好像不方便多說什麼、只是覺得ーー
「只是覺得、那個、看起來好痛。」還是忍不住說了出口，從口袋拿出一個綿羊圖案的OK蹦、伸手遞給少年。

「不會痛哦，」他說出一個不真的事實，連自己也欺瞞。「所以，我可以幫你。」少年沒有接過那過份可愛的好意，將一齣連自己也蒙在鼓裡的戲演得真實。

「幫...」本來就打算在路上找個看起來比較友善的同學互相做第二天的瘀傷指令，只要拿捏好力道，小小的瘀傷也無傷大雅...主動送上門的善意確實是省了一番功夫。
「那你呢?有完成第二天的指令了嗎?」頭上那個傷口是單方面的、還是互相的?必須先確認清楚...畢竟在這種狀況下完全不想欠人人情。

少年輕輕搖著頭，表示「我還沒做」，卻一副不以為然，一點也不著急。

oO(這樣正好...)正好...嗎?天女握了握手中的冰冷，緩緩從百褶裙後拿出預備好的鐵鎚。這是在雜物間找到的、總比親手好。
「我們，互相做這個任務吧?」她向少年提出邀請。

「你也需要分數、才能為你所重視的人活下去，不是嗎?」

「啊，你放心、我帶著這個絕對不是一開始就要攻擊別人的意思!」在這種情況下突然拿出鐵槌，很嚇人吧。
「我只是覺得、用鐵鎚應該比赤手的成功還要率高而已。可以的話互相都挨一次痛就好了。」自認要使人瘀青應該不難，自己皮膚薄的關係身上偶而會有小小的瘀青。
嗯!不困難吧，輕輕敲一下就有了。

「互相……是嗎？」
少年有些遲疑，彷彿不明白詞語的意義，又一次確認。

「嗯!是互相喔。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話、」輕輕地拋起沉重的鐵鎚，接住後將把手那側遞給少年。
「給你先打也可以哦!畢竟是我提議的!」

「但我希望是『互相』，優先權給你是因為我『信任』你。」
不如說、請讓我相信那個，在咖啡廳裡溫柔的男孩子吧。

互相嗎？
跟一青，
不一樣。

他心底有模糊的情緒，剛剛產生，又隨即被棄置，它們醜陋如淤泥，累積了又累積、堆疊了又堆疊，一層一層混雜在一塊，分不清彼此。
他現在是什麼感覺？

明明笑著，卻感到羞愧。他不應該笑的，但他總是在笑。（連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他點點頭，伸出手來「沒關係，你先吧。」

看著少年伸出纖細的手，才像觸電般想起什麼似的、突然握住對方的手。
「2-B的茨木天女，我居然說了這麼多話都還沒有向你自我介紹、有失禮儀。」輕輕地把握住的手晃了兩下，握起來的手感...真的比想像中的纖細。

「抱歉，真的有點緊張。」雖然昨天才被人拿美工刀抵著，但今天面對的是可以正常交談的對象，應有的禮儀怎麼能忘記。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不、我……」在那一瞬間，他感覺世界天旋地轉，不確定自己是否值得這些。
「我……」他不清楚自己在那瞬間是否還維持著笑，只覺得自己不能停下，要是停下的話……

「我叫做神原駿馬……」

「這樣啊!我記住了、神原同學！」
「神原同學你除了咖啡店以外、還有兼職其他打工嗎?」仍舊維持握著的姿勢，感覺這隻手⋯摸起來蠻粗糙的。

這問題是必要的嗎？
又為何你非得要問？

他總感覺這些關心比傷害更令他難受，卻不明白為何會這樣；他感到無地自容，張著嘴巴，支支吾吾地，將自己早晚的行程全盤托出。

明明眼前的少女正示範給他看，他卻還是無法宥恕自己。

「可以了嗎？」
他垂下頭來，沒法再看向對方
「我們趕快開始好不好……」

「神原同學的行程...還真是驚人。」這不是幾乎沒有課後的消遣時間了嗎?才高中耶、這種生活沒問題嗎...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難處吧，自己好像不應該妄下定論。
「哇，抱歉抱歉、問了你這麼私人的問題，難為你回答了!」見少年越說、頭都快垂下來了，趕緊打住自己這張想繼續聊天的嘴。

『只是，只是覺得在這種時候還能和人交談、感到很高興而已。』在心裡這麼想著，但現在也確實，不是能像這樣談話的時機。
「那麼，我就先動手了、失禮了。」輕輕地拉起少年的非慣用手，槌子...該對著哪裡好呢?
老實說、並沒想到會這麼順利的就達成協議，後續的計畫和細節等都還沒想好...腦袋一片空白。

「對不起喔，要傷害這隻那麼努力工作的手。」腦裡閃現了一些片段，那時候聽到可以把巧克力分享給弟妹而面露微笑的神原同學，堅決不能收下小費的神原同學和ーー

『咚。』

敲擊後，一個悶聲響徹了無人的走廊、靜靜地在血色的月光照耀下，擴散了開來。

「換你了，這力道應該能達成那個蠢指令吧。」很乾脆地把使用後的鐵鎚轉向把手方向，伸直遞給對方。

「唔、」他哽著，將隱忍不住的痛苦藏在一聲鼻息中，「嗯。」

鐵鎚沉甸甸的，少年托住對方的手臂，打算在相同的部位留下痕跡。

互相是嗎？
我們是，一樣的嗎？

「忍一下、就過去了。」
他用一樣的力道，在同樣的地方，留下相同的痕跡。

「還好嗎？」他說。

「唔、」擊中的疼痛感比想像中的還要更強烈，結實挨下這槌的左手、忍不住縮了一下。
「謝謝你、神原同學。哎呀、看來指令是達成了!」受到槌擊的部位開始從疼痛發燙、慢慢地蔓延到末端，左手腕上的刻痕看都不用看也知道，發出了陣陣的疼痛表示成功了吧。

「你也還好嗎?說實話這比我想像中的還要痛、唔。」忍不住伸出右手摀住槌擊的部位，左手指好像有些不自在的抽搐著。
「面對女孩子也不手軟耶你，哈哈。」雖然沒有太放在心上，但都結束了、可以揶揄對方一下吧?

「不用擔心，明天……或後天吧，很快就會好了。」他苦笑道，回覆少女的話。

「嗯！嘛、也只是小瘀青而已——」說是這麼說，但左手傳來的異樣感好像越來越明顯⋯
「指尖、好像有點動不了了。」

「咦？我可以看一下嗎？」少年伸出手，示意要對方把手臂放上來。

好像真的抬不太起來、只好用右手撐起，輕輕把左手放在神原伸出來的手上。
「不會吧⋯我有嬌貴到連挨一鎚都沒辦法嗎⋯」有點緊張的盯著痛到逐漸失去知覺的左手，不要啊、現在少一隻手也太麻煩了吧?!同時也對自己的肉體耐性感到失望不已。

他輕輕推開少女的衣物，仔細端詳瘀青腫起的部位，當然是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他著實屬於愚笨。
「我會補償你的……像是明天的任務、或是——」

「熱可可，上面擠一大圈鮮奶油的那種!」天女伸出右手的食指，抵在少年的面前，打斷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好嗎?如果我們都能平安出去的話。」

少年停頓下來，有股不知名的情緒在眼眶裡打轉，又很快地被他己身的麻木不仁逼得乾涸。

「嗯，」他感覺自己的聲音沙啞，說「我們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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駿馬!!!!!!!!!!!!!!!(拿毛巾衝出來包好)
謝謝駿馬中跟駿馬一起做這次的指令!!要瘋了...我第一個帶駿馬逃走...

amame000: 咩婆婆…駿馬就拜託你ㄌ…（不對吧！！！）

他要吃飽穿暖...(好ㄌ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