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往進入第三個月，秦江離跟高安榛逐漸習慣在無人的辦公室、實驗室，以及離校園偏遠的區域幽會。

也許有人注意到了，只是沒有說破；事實上他們平時在學校的互動，跟普通的師生沒什麼不同，只有兩人獨處時，那些過份親暱的言行，才會自然流露出來。

有傳言也很麻煩，秦江離心想。他盡量不待在學校，就算在學校，停留的時間也很短暫。他偶爾會假裝路過高中部的教室，悄悄瞄一眼榛的座位；那人或許趴在桌前假寐，或許正和其他同學聊天，又或者剛好兩人視線交會，沒有事先約定、沒有任何暗號，只是眨眼一瞬，提起嘴角的片刻，事後都會成為他們之間交談的可愛話題。

乍暖還寒的春日，晴時多雲，偶爾雷雨，例如今天，雨下個不停，高安榛抱怨著被雨水打濕的鞋襪，一手束起傘，一邊鑽入副駕駛座。

「下雨天好麻煩喔～！」

「要不要去我家？」坐在駕駛座的男子，扶著方向盤，轉頭看著不知作何反應的少女。


事情來得又快又突然，一路上高安榛似乎聽到男子說，下雨天外出不方便，以及兩人在家獨處比較自在……之類的字句，她或許是被說服了，又或者是她早就想看秦老師的家是什麼樣子……

坐在和式地板上，桌上切了紅豆羊羹，還有兩杯冒著熱氣的春茶，兩人肩併著肩，空調跟窗外雨聲交互來回，但沒有打斷兩人之間的談話。

「原來老師你都一個人住那麼大的房子，好羨慕～」
「嗯，那你想來跟我住嗎？」
「好啊☆老師也想跟我住嗎？這樣我的室友會很寂寞欸～」
「哦，這裡房租可不便宜，」秦江離挑了眉，露出不壞好意的表情：「要用全科目滿分來抵才行。」
「欸～老師壞心眼！」榛鼓著臉，故意做了誇張的哀怨表情。

榛發現她的男友越來越能掌握到彼此說話的方式了；因為跟在學校相比反差過大，有時候會覺得非常訝異。

──原來老師也會說這種話！？

但榛很喜歡這樣、對自己毫無保留的男友，而且她在心裡也有幾分得意：老師這一面只有我才看得到！

想到這裡，榛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

「什麼事那麼好笑？」
「不告訴你☆」
「哦──」秦江離沉吟了一聲，手托著對方後頸，讓臉靠得不能再更近，彼此的雙唇緊緊貼著，男人溫柔地親了少女一遍又一遍。

不曉得過了多久，不間斷的雨把他們兩人留在這個時空，單純而美好。

不想回宿舍了，真想一直待在這裡。

榛心裡想著沒說出口的話，喝了一口茶，說：「為什麼你今天這麼突然？應該不是只是因為下雨沒地方去吧？」

「你說的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男子從包裡拿出一個黑色的長方形絨布盒，不大，看起來像是放鋼筆的。

「這是……？」
「白色情人節的回禮。」

榛先是撫摸著絨布的盒子，上面有一個非常眼熟的燙金LOGO，難不成是……

打開來是一支名為「冰心蜜莓」的口紅，還有淡淡的水果香氣。

搶眼的紅色，蘊含著張力的魅惑──

榛看到這句文案，睜圓了雙眼，轉頭望向對方，說：「這不是日本限定店才買得到的嗎？」

早就預料對方會這麼問，輕描淡寫地說：「這不是你之前就一直很想要的？」

榛偏頭想了一下，前陣子的確在限時動態發了好幾則這家品牌的限定店口紅資訊，也有參加抽獎活動……

「吼～老師不要轉移話題，難道你……中獎了？」榛不敢大膽推測是秦老師買的，試探性地詢問對方。

嗯……如果回答中獎，榛可能會去查得獎者的名單，這樣很快就露餡了，於是說這是請在日友人代購。

雖然有點半信半疑，但榛臉上雀躍不已的表情還是道盡一切。

「老師的朋友是女生？不可能是男生幫忙買吧！而且要買還要加入會員……」

「怎麼，男生就不能買？」秦江離很快反駁回去，上星期去日本時，他就是在現場辦了會員，買到了限定店才有的口紅。

高安榛在這方面總是很機靈，從對方的表情跟語氣，她隱約猜到這是老師親自到日本的限定店買的，為什麼不直接說出來呢？

榛想著想著，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笑盈盈地說：「謝謝老師，我最愛你了♡」

「這沒什麼，你喜歡就好。」

在秦江離的內心深處，有部分正在嘶聲力竭，想向全世界宣告，高安榛只能屬於他──就算不擇手段──這些情緒全濃縮成一句故作瀟灑的話，說到底他是個好強、不甘願服輸的人。

高安榛立刻試了口紅，俏皮地說：「要給你的襯衫留下唇印嗎？限定版的喔♡♡」

秦江離莞爾一笑，不置可否。

「老師你對我好好喔，真的好喜歡你♡」榛想著上星期他突然說有事要忙，十之八九是為了準備回禮吧。儘管如此，榛確實很享受對方的寵溺與付出，只要待在老師身邊，榛就能很明顯地感到被愛。

「對自己的女朋友好有什麼不對？」
「齁呦，準備個小東西我就很開心了啦。」
秦江離偏著頭，悠悠地說：「這的確是小東西啊？」

榛頓時無言以對，不曉得對方是認真的，還是在開雙關玩笑。她挽著對方的手，被男友送禮物很值得炫耀，但一方面又不希望老是讓對方破費，可是直接說出來，好像會讓他沒面子，最後說了一句：「那我也要對男朋友好♡」接著像隻小兔子一樣，蹭著他的胸膛。

他們後來躺在角落的懶骨頭，秦江離手上拿著一本小說，讀給閉眼休息的榛聽。畢竟是老師，講話彷彿有讓人睡著的魔力，榛聽著故事打起瞌睡，耳邊的低語沒有因此停下，故事裡的男女主角，在夢中仍持續上演精彩的劇情。

接著是片片羽毛降落，肌膚被輕柔的觸感包圍，榛眼睛瞇成一條縫，灰藍色的法蘭絨毯披在胸口上，矇矓之間，榛呢喃了一句不太清楚的話：「嗯……」

「先睡，我待會兒叫你起來。」

故事的主人這樣跟她說，她全身放鬆地進入寧靜的世界。

「……」

「榛，這是第一個跟你一起過的白色情人節，我很喜歡你為我準備的情人節禮物，因此特別重視今天這個日子……希望我們以後也一起過各種節日。」

秦江離托著腮，手指捲著小女友的頭髮，她是白雪公主或睡美人，醒來之後必然愛上獻吻的王子。他又再次吻了榛的雙唇。

他知道人生不會像童話故事那麼單純，握著對方的手，看著她毫無防備的睡顏，想著那棵巨大的櫻梅花樹。

「你會活得比我久，對吧？」

在榛醒來之前，秦江離一直握著對方的手。

雨，還沒停。

繪師｜魚酥
排版、加工｜秦中
台詞監修｜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