塩谷緒
11 months ago @Edit 11 months ago
牆上、
地上、
身體上。
頸部大動脈被銳利的刀口劃開,於是血液洩洪似的爭先恐後噴出。
昏灰的教室被濺上不同程度的血跡,刺眼的模糊了視線。
殷紅的、
黏稠的、
溫熱的。
鹽谷緒錯愕又惶恐的表情是表演最佳的喝采。
有間十分俐落的收回手術刀,黑色眼眸底下,生命的流失比豔紅的舞裙更加耀眼,空氣被鮮血噴濺的黏稠,而少年嘻笑的瘋狂。
砰咚、 砰咚、
塩谷緒
11 months ago @Edit 11 months ago
不知不覺間,鹽谷緒耳邊只剩心臟在血肉底下不停掙扎的響聲,殷紅編織的血管緊緊勒著他的咽喉,使他喘不過氣。
——「呵呵,還差⋯⋯鹽巴。」銀鈴般的笑聲響起,有間十分留下一段話,
便踏著鮮紅的地毯離去。
鹽谷緒跌坐在地上久久無法動彈,他在舞台在前端,正好目睹了全程,身上更是噴到比其他人都更多的血。
「⋯⋯」搞什麼?那是⋯⋯
血花綻開的瞬間,彷彿蜘蛛網黏著眾人的眼球,視覺落入陷阱般的無法自拔。 那名少年手裡光輝熠熠的銀刀因染血而黯淡,周遭驚恐的呼聲此起彼落,恍如謝幕時的喝采。
不敢置信透過廣播傳來的惡意教唆迅速的在某些人心中生根,竟是平時表現穩定良好的學生——錯愕的望著離去的背影,受害者的生命卻毫無留戀的流逝著。
他立即回過神察看倒在血泊的孩子,頸處的傷口俐落的沒有破綻,一點能夠擋住鮮血潰堤的皮肉都不曾留下。
「⋯⋯其他的同學,先去隔壁教室!」他使勁用手按著頸部的破口,一邊回過頭高聲吩咐後方目睹慘劇的學生,試圖截斷蓬勃的恐懼與慌亂,然而手裡流失的溫度卻更令他不安。
一陣奔走的步伐聲告訴他學生正在離開案發現場,再次抬起頭時,卻見到仍然呆坐在原地的紅髮少年。
「塩谷,別愣著,過來幫我。」
無暇思索少年為何留在現場,他的手掌仍然擋著出血口:「得把血止住,你的外套借我⋯⋯」
血流已經越來越虛弱,他也不願意識到眼前的生命根本無法挽救,執意的要繼續止血的動作。
溺水的人兒拼命掙扎獲取空氣,而他亦是如此。
不斷溢出的紅連同他的意識不斷抽離,空氣彷彿也被堵在氣管無法下去。
「鹽谷——」
他聽到熟悉的嗓音,隔著耳膜被模糊了。
「吵死了、拿瓦滾。」
意識昏厥前,他想這麼說來著。
平常愛頂嘴做對的學生突然一句話也沒坑,在這種狀況下也情有可原,他分心思量著;等到再次回望時,卻見到少年意識恍惚的倒了下去。
「⋯塩谷!」
又有一名學生倒下了。
他怔愣著望著那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身影,ㄧ會後才緩緩的鬆開了用力按壓止血的手,任由已然為數不多的生命力量衰弱到底。
「抱歉。」他雙眸輕斂,向無法挽救的生命道歉。其實早在確認傷口時就知道,在資源受限的環境,他們無法與外界聯繫,這樣的外傷根本回天乏術。
他起身來到塩谷緒身旁,被熱騰血液浸透的手自然垂落,鮮血循著引力嘀嗒的在地面碎裂,像是他自己流下的血。
估計紅髮少年是驚嚇造成的昏厥,他深沉的吐息,手則探入兜裡掏出手機,撥通了其他老師的電話。
「這裡出事了,有一個學生——⋯⋯」
向電話另一端冷靜的敘述剛才發生的慘案,將手機收進口袋時,濕潤的血水又悉數留在自己的外衣,他這才抱起陷入昏迷的孩子前往目前校內還算能派上用場的保健室。
渾身被血浸的濕黏,而胃裡不曾存在的噁心在翻湧。
昏厥、或者說他隔絕了世界,他可以感受到垂軟的身體落入另一個懷抱,可以感受到步伐走動的
顛簸。
沾染血液的臉龐向下滑了些,將所剩不多的潔白處也蹭上了紅。
陰影下細長的眼睛再度闔上,只剩垂落的髮絲假有活力的晃動,徒增少年還醒著的錯覺。
事故發生後,走廊一片死寂,偶爾遇到兩倆結伴的學生要回教室,他也只能盡力維持平時的做派,否則現在的模樣只怕是非常駭人。
快步來到醫務室,由於抱著個人,雙手都用上了,他只好抬起腳來推動拉門,有些艱難的將虛偽的拉門給推開了。然後側著身板才能讓兩個人一同穿過門框入內。
所幸醫務室空無一人,他將少年輕落在近處的整復床,胸懷支撐著對方的身體,同時將染了血的外衣褪下。
雖然不確定塩谷緒害怕的是血抑或是其他創傷引起的昏厥,他真心希望能將這孩子剛才所看見的一切掩蓋成為一場夢。
因而他試圖抹去一些痕跡,衣服上的鮮血、臉頰的血污,最後解開束成長辮的髮圈,細膩的擦去殘留在鮮明的紅色長髮上更為黯淡的色塊。
現實宛如夢境、夢境即是現實。
身上來自他人的變動是如此鮮明,紙巾為濕的觸感擦在臉上,卻造成他片刻的恍惚。
「別鬧了,大白菜。」他在無聲的夢囈中醒來,印入眼簾的是拿瓦滾那放大的臉龐,緊接著是自己赤裸著上身被大手攙扶,以及散落的紅髮曖昧的勾在那人指間。
一瞬間,他像一隻炸毛的狗,退到了床的底端,肩胛撞上扶手發出些微聲響。
他張嘴,而後沈默,表情是難掩的驚嚇⋯⋯可能還有一點羞恥。
塩谷緒闔著的雙眼就近在咫尺,他自然能察覺眼皮底下的震顫,那可能是將要甦醒的跡象。於是他停下了動作,果不其然就近距離迎接對方睜眼的瞬間。
「喔⋯醒來了。」他將染血的紙巾揉成團藏於掌心,還有些惋惜,少年昏迷的時間不足以讓他完整清潔的動作。
這讓他有點擔憂,但單看那孩子從自己身邊彈開的速度倒還是挺敏捷的。
只是那望著自己驚嚇的表情——讓人感覺有些微妙,他沒來由的就想解釋,像一定會被誤會那樣解釋。
「呃,別擔心,我只是要幫你換衣服而已。」
是的,誤會。
如此荒謬的開場必定造成一點可能毀掉某人職業生活的誤會,而緊接而來的解釋完美的化解了男人差點染上的污點。
他一愣,便注意到身體乾淨的可疑,想必是某人好心的替自己解決了,不過一身的血腥味卻是紙巾無法輕易拭去的,對此他皺了皺眉。
接著視線從尷尬處境中抬起,即便是知曉突然發生的一切,卻也不免產生了些許隔閡。
鹽谷緒神情仍然警戒,但表示理解的點了點頭,小心的挪動身子到了拿瓦滾面前,他伸出手掌勾了勾。
衣服。
態度自然的無禮,且不抱著任何感謝。
「嗯?」
接受到表示理解的訊息,他正感到些許欣慰,對學生異狀的擔憂也稍微放下;隨後卻又立刻感到納悶,那伸向自己的手好像是在討要什麼東西——
「⋯衣服!」思索片刻才道出答案,只是事發突然,自己替換的衣服也在辦公室的置物櫃,這裡有的只有棉被。
「真糟糕,這裡沒有乾淨的衣服。」他邊說著一邊思索解決方案,果然目光還是落在醫務室內側的床鋪上。
「會冷的話,先去床上吧?我去拿衣服過來。」
他開口提議,盯著塩谷緒的眼神確認心意;因為不知怎麼的,他總覺得眼前的學生還有點異樣。
卻說不上是哪裡不對勁。
順著話語思考了結果,在那裡他將會面臨一個人待在空間裡。
不要。他有些用力的抓住拿瓦滾的手腕,眼神在不安中晃動,他嚥了口水濕潤喉嚨,再次張口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https://emos.plurk.com/55864f1827d1549e9b70cd06202135d9_w48_h48.jpeg)
而突然之間卻又染上了怒意,如果不是聽了對方的話,他就不會來學校了!抓著拿瓦滾的手又緊了些,眉毛重重的壓下,使得眼神變得銳利,一副遷怒的模樣。
「這⋯⋯怎麼了嗎?」正要轉身,他的手腕突然就被牢牢的捉住,下意識的就出力與之拉扯,卻看見那雙不安後滿載憤怒的眼神。
他直面著那張怒容,左思右想,也不再反抗的讓人抓著,隨後得出有可能的原因。
「我知道了,你是——不想下床走嗎?」他靈光一動,想這孩子確實嚇的不輕,雙腿可能還在發軟:「沒關係,那我抱你過去吧。」
半猜半就的將被人拿捏的手臂往少年腹側一推,抱住人的腰腹,稍微蹲下身後又將對方扛上肩去。
「嘿⋯」伴隨著瞬間出力的發語詞,他隨後調侃:「好重喔,塩谷小弟。」
瞬間的失重感襲來,充滿怒意的視線被迫翻轉,與地面來了一場親密的對視。
蛤?所幸他有著良好的身體素質,不至於在胃酸翻滾的時刻敗下陣來,他把手壓在對方身上作為支撐,而後便將目標鎖定了男人另一側的肩頭。
讓你囂張!讓你嫌我重!
蘊涵憤怒與不安的力量,他重重的咬在那人肩上以示抗議。
「⋯⋯!」他吃痛的發出短促的哀嚎,在將少年放上床去的同時明白剛才發生了一場猝不及防的咬人事件。騰出雙手後,他立刻看向烙印在自己肩頭深刻的齒印。
「⋯⋯你這傢伙,下口沒輕沒重,是有什麼不滿嗎?」雖然不至於對一個做小惡作劇的學生進行反擊,他還是得知道原因。
也多虧這聲責問,他才終於意識到從剛才起一直存在的矛盾感——塩谷緒一直沒有說話。
於是他再次望向對方,仔細端詳著,想從外觀上看出什麼蛛絲馬跡,卻尋思無果。
「慢著塩谷,從剛才開始,你就一直沒有說話吧?」
他看了一眼,撇過頭得意的哼了一聲,對自己的傑作還算是滿意。
得意了一陣子,卻沒等到責難的後續,他有些疑惑的轉回視線,便與那雙探究的眼對視,一瞬間又嚇了一跳。
天知道他有多努力才忍住沒有出手將人眼睛戳瞎。
最終他選擇比出了中指,意味著關你屁事。
自我強烈的青少年不允許弱點輕易的被識破,卻也在無法繼續故作無事發生時感到十分的不滿,於是他選擇再次轉過頭移開視線。
倔強的少年依舊什麼也沒說,卻能朝他比出不敬的手勢。表示說話這項功能此刻並非是對方自主能控制的——他實在不願往這一方向思考。
「別鬧了,把頭轉過來⋯⋯」他有些急躁,出口下令的同時已經等不及,手掌便鉗著人下顎硬是往自己的方向擺弄。
「你沒辦法說話,是嗎?」他稍微將少年的下顎抬高,露出頸部查看,思索著是否有遺漏的傷口,興許是喉嚨——或是口腔;
接著又想讓人張開嘴,拇指按在對方唇上試探著。
他不擅長與人正面接觸或是視線交錯——甚至可以說他是討厭的。
目前為止最深刻的也只是DNA不符的大哥揉亂了他的長髮。
相較於有力的手臂,脆弱的頸椎是輕易的被掰正,只是對視了一秒,身體便下意識的瑟縮,眉毛也擰了起來。
很危險。
感知神經在叫囂著,渾身的汗毛直豎,袒露著胸口開始大力起伏。
指腹按壓的薄唇微啟,而惶恐的情緒從細口呼出,他在猶豫。
卻無法思考。
最後混沌下的小狗猛地張開嘴,銳利的牙口是幼犬不成熟的反擊,直到令人作嘔的鐵鏽味在口中蔓延開來,他才終於感到安心。
「⋯⋯」
塩谷緒的反應幾乎正面應證了剛才的假設,他瞠目並倒抽一口氣。並非是因為手指頭被咬破的疼痛,而是因自己的學生在眼皮子底下遭逢變故,甚至導致失去某項重要的功能。
「抱歉。」他立刻抽手,這才發現因為自己方才魯莽的舉動,已經惹的少年驚懼不安,這幅模樣顯然不是他以往對這孩子的認知,那個總是不拘禮節,不高興了就大聲說話,桀驁不馴的學生。
「老師剛才太心急,嚇到你了⋯⋯」他稍微退後一些並微微欠身,讓視線與少年齊平:「以後不會沒說一聲就碰你,抱歉。」
此時凝視學生的目光穩定而懇切,毫無保留的坦承自己的歉意。並且往床頭抽了張面紙,讓人能自己擦拭嘴角的血。
身體恢復自主控制權後,便立馬縮了起來,青藍的瞳孔藏於紅色細絲下,只堅持了一秒便已粗魯搶走面紙的方式轉移注意力。
而面紙粗糙的表面只吸走表面的液體,留下了一道紅褐色的印子,有種什麼黏在皮膚上的觸感,令人不爽,於是鹽谷緒伸出舌頭將嘴角殘留的舔去。
接著他想起了什麼在身上掏了掏,從褲子口袋拿出了手機,還好沒掉!他這麼想著。
『喂,任務怎摸辦?都是你者家火害得,如果不是你跟勞透縮那些廢話⋯⋯』
打到一半,他猶豫了下將後面的部分進行了刪減。
『喂,指令怎摸辦?』最終移到拿瓦滾面前的便是簡短的一句。
「?」他眨了眨眼,本來不明白這孩子突然找起手機的原因,原來是不能說話的時候就用這種方式表達;隨後才細細思考那句疑問。
怎麼辦?
目前為止關於學校發生的詭異現象,校方還是一點說法也沒有,而且也沒有人試驗過如果不做指令是否就會如廣播所說的死亡——
「保險起見,還是量力而為的去做吧。」這是他思考後的結果,也表示他即將遵循的作法。
說罷,腦中飛快閃現任務的內容——造成開放性傷口並灑鹽。
頓了頓,抬起剛才被少年咬破的手指笑道:「不過你已經完成一半了?」
「剩下的⋯我得去拿鹽巴來給你。」他思索著,估計當時肇事的有間十分也會回到原來的教室。
見血的齒痕被擺在他面前,多少有點心虛,只是對方那坦然的態度讓他更是不爽。
聽到要去拿鹽巴卻又顧不得情緒,從床上爬了下來,他自然的站在拿瓦滾身邊,用行動證明他也要去。
如果忽略兩人都是裸著上半身,某人身上還掛著齒痕的話。
他自己倒也不在意,只是平坦的胸口上方儼然是張放在一群女學生裡也找不出問題,甚至可以說是出眾的臉。
而他骨架本就比一般男性纖細,以至於腰部也有著微妙的線條。
此時兩人在保健室裡,倒像是老師正在對學生做什麼壞事。
對著爬下床的塩谷緒困惑的偏頭,他想到剛才說要把人留下的時候,這孩子也是死死扒著他的手不肯放;現在又是如此不依不撓的模樣,他多少也能猜到對方不想一個人待著。
「⋯⋯」
然而再覽過一遍少年此刻裸露的身軀,及腰的長髮及秀氣的面容,他越發覺得可不能袒胸露背的被第三人看見。
「塩谷啊。」他誠懇的望著眼前的孩子,表情慎重的像是要宣告一件大事。
「你已經長大了,應該要能一個人待在保健室這種地方。」一邊說著,他的腳步同時遠離那張床,要往教室的出口前進。
![](https://emos.plurk.com/bc769c6f3f88326b4c043e92eeb2dd47_w48_h48.jpg)
「⋯⋯⋯」未完全消退的怒火再次燃起,當成幼童的叮囑實在侮辱人,這次他直接抬腳往那結實的屁股來了一腳。
而後扯開帶血的唇角,露出整齊的牙齒,一副我不介意讓你身上再多幾個齒痕的架勢。
他比了一個倒讚,
滾吧,不需要你陪。
「⋯!」臀部突然被使了個力道,反射性的向前踉蹌了幾步,站穩後才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麼;背對著塩谷緒,他臉上寫滿驚訝,別說作為老師被踢屁股不可能,就連生身父母都不曾對他做過。
一股身為教師本能的嚴厲精神就要佔據他的思緒,回過頭去看見少年那副狼狽的模樣,那股教育人的衝動又被壓了下來,只剩下一聲無奈的嘆息。
「注意你的態度,塩谷——小心我把你丟在這喔。」
他最後只是這麼調侃,便開門出去了。腦海中是塩谷緒剛才齜牙咧嘴的樣子,讓他想起某種狗狗。
有些錯愕的看著關上後的門板,他抓了抓頭,竟莫名其妙的開始反省自己是否做得太超過。
不會真把我丟在這吧?
於是他緊張的跑到門邊,卻又想到如果追上去對方回來找不到自己反而更麻煩。
「⋯⋯」最終他選擇在門邊坐下,雙手環抱著膝蓋,聽著時間滴答的走。
失去了另一人說話的聲音,空間彷彿又變得黏稠,身上難聞的鐵鏽味還未退去,正不斷刺激他的感知神經。
他有些難受的看向牆上的時鐘,數著秒針的步數,而越是這麼做他越感覺時間被拉的冗長。
「快點回來啊⋯⋯」他把臉埋進手臂小聲嘀咕。
——教職員室——
習慣在置物櫃裡預備換洗的襯衫,並非是多正經的原因,甚至說起來還不太想讓人知道——那是為了在他進食時不慎讓衣服沾到醬料後的急救措施。
他將摺疊好的染血衣物放進櫃子裡,又穿上乾淨的襯衫,另外再拿了要讓塩谷緒穿上的份;躺在置物櫃裡的髒衣服不斷令他想起稍早前發生的暴力事件,他深深的凝望著,一會又將櫃門沉沉地戴上。
案發當時,在場的學生應該都被安頓好了。屍體存放的位置也應該再與校方研擬,他還得和那個人聯繫討論。
以及另一個令他傷腦筋的,是塩谷緒突發的失語;他只能暫且這麼解釋無法說話的狀況,雖然可以用手機來溝通,但也不是長久之計,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出去接受治療。
盤算著現下的狀況,他環視一周,目光定在自己的桌上的調味用鹽罐。
已經不知道抬頭了幾次,時間依然沒有長進,他逐漸感到有些焦躁,而門外偶爾響起的腳步聲也讓他不停的期待與失落。
他緊咬著下唇,又或者用額頭輕輕撞擊手臂。
/
指令裡的內容,需要在傷口上灑鹽。
他手裡握著調味鹽罐,思忖——姑且不論此刻發生的狀況不合常理,單就指令本身思考,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讓人吃發霉的麵包、讓人青蛙跳、讓人受傷並在傷口灑鹽。細想這三則敘述,簡直就像是同儕之間霸凌的手段。
這當中難道有什麼關聯嗎?
思路一直延續到醫護室門口停下,他拉開了門,第一時間的視野並沒有塩谷緒的身影,直到他步入室內,才注意到蹲在門邊的少年。
⋯⋯
「嗯?你為什麼要蹲在這?」他偏頭疑惑。
他聽到腳步聲停在了門口,而此時他卻感到頭暈,時間好像重回到那個昏暗的房子裡,而老舊木質地板隨著腳步發出吱呀聲響。
他懷裡抱著的是黃毛又髒的有些發綠的小狗,他們縮在角落看著門上唯一的光線被人影擋住。
從主人緊張的情緒中小狗感知到了危險,於是小小的身影對著門齜牙、低吼。
門被打開的瞬間,少年肩膀嚇得抖了一下,聽著是他認知中的聲音,恍惚間木質地板已然消失。
你這傢伙!
鹽谷緒咬牙切齒的站了起來,邁著不悅的步伐前進,張開的嘴像是在那麼吼著,而胸口壓抑著沈悶,讓他意識到自己再次無法發聲。
腦子亂作一團,焦慮也在裡頭作亂。
為什麼、
離開這麼久啊⋯⋯
他一步一步的向前。
直到站在拿瓦滾面前,握著的拳卻改為拉住對方衣角,少年倏地哽咽,他低下頭而細碎的淚珠從眼角滑落。
拿瓦滾
11 months ago @Edit 11 months ago
「誒?」才一重逢這個學生再度露出咬牙切齒的模樣。他察覺到對方握緊了拳,一度以為自己又要被揍了,因而有些膽怯的退後幾步。
直到少年垂手拉住他的衣角。
塩谷緒垂著腦袋,披散在肩上的長髮阻擋他看清對方臉蛋的視線。他想這孩子無法開口說話,此刻又看不見表情,正是一籌莫展之際,終於聽見了低微的哽咽聲。
⋯⋯?
哭了?
杵在原處的他顯得無措,在腦中反芻惹的學生哭泣的原因。然而這一題的答案很快被他抱到腦後,想著當務之急還是先行安慰。
於是他抬起手,手指試探性的輕觸發熱的腦袋,接著才進一步的輕輕拍了拍。
「怎麼了,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再次問詢時,他釋然的吐氣,厚實的手掌在少年後腦順著髮流撫摸,試圖安撫對方潰堤的情緒。
少年搖了搖頭,對此沒有更多的解釋,反而抓住正安撫的手拉到眼前,看著拇指上的咬痕微微發著青紫,較淺的位置在慢慢癒合。
他胡亂用手臂將眼淚擦掉,試圖抹去狼狽的模樣,覺得恢復原樣後才彆扭的抬起頭。
他伸手湊到拿瓦滾面前,怕對方沒理解,又往前了些,幾乎都要貼到唇上才停了下來。
泛紅的眼映著認真與堅持,是想讓對方也一起完成任務。
沒有讓塩谷緒的手碰上來,他的腦袋反射性的退開。
或許是無法開口說話的緣故,他越發覺得自己現在是在和一個不懂人類語言的小動物溝通;就例如塩谷緒將自己的手湊上前——他實在不太明白。
「手?怎麼了,有受傷?」
他詢問同時仔細的瞧,少年手上並沒有明顯傷口;倒是想到了自己拿回來的衣物和鹽巴,自顧自的打理起來:「對了,鹽巴在這,快點來撒吧。」
而後他捉住少年的手掌,將握在自己手裡、已經變得溫熱的玻璃瓶塞進掌中。
他急得都要說出話了,為什麼不懂!!!!
鹽谷緒翻了白眼,從桌上拿了美工刀,作為交換似的塞進男人空下來的手裡。
接著他指了指美工刀又指了指自己,青藍色的眼睛在紅絲下面非常努力的盯著,試圖用眼神讓對方明白。
「啊?又怎麼了——」他看著自己手裡多出來的美工刀,有些無奈的皺起眉頭。接著又與那雙青藍色的雙眸對視,他本想說,青少年的心思真是複雜難懂,但那一刻,他卻好像明白了。
塩谷緒這是要讓他對自己造成開放性傷口以完成任務。
「這⋯⋯」這麼一想,手裡的美工刀忽而變得陌生,像是他從未知道這東西的功能及用途;而他竟然要用這東西劃開學生的皮肉嗎。
⋯⋯
短暫的停頓後,他再次凝望那雙堅決的眼睛,正面拒絕看起來是沒有動搖的可能性。
「我知道了,那你先用這灑鹽吧,不然傷口都要癒合了。」終於收下美工刀,並再次展示出對方剛才咬傷的指頭晃了晃,開玩笑說著。
他盯著拿瓦滾的眼睛,在確認真實性,隨後又低下頭自顧自的在那隻展開的手上做了拉勾蓋印章的動作,完成這項幼稚的儀式後,他滿意的勾起嘴角。
這才將裝著鹽的玻璃瓶倒扣,當鹽粒細數灑落在傷口,他的手臂也傳來一陣刺痛。
原本為零的劃痕此時變成了五。
指令是真的。
他拉著拿瓦滾的手愣神,腦中情緒複雜,不知該從何思考。
愣了一會,身為笨蛋,他很快的做出決定,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他用力晃了晃腦袋,將煩惱拋至腦後。
零,變成了五。
或許是光怪陸離的事情見多了,他感受上的驚訝並沒有表現出的多。大部分只是迎合塩谷緒的積極,他看著對方伸向自己的手,躊躇不定。
他將刀片推出,鋒面輕輕靠上少年的肌膚,停滯了片刻,隨後又收回手,同時也收起刀刃。
「還是算了吧。」說出口的話音稍微被刀片推動栓的聲響掩蓋,顯示他對學生食言的心虛。
他們還拉過勾來著——
「你有完成指令就好了。」他拿回自己的鹽罐,裝模作樣的舉起搖晃幾下,顧左右而言他:
「啊,肚子餓了。」
小狗的心都要碎了,雖然是自己拉的勾,但也是兩人都同意的!
他瞠目結舌的看著鹽罐被拿走,明明都有人主動當指令對象了,為什麼不做⋯⋯
是孬種,還是不想活了?
巨大的疑問擠壓著他僅剩不多的理智,而那樣不在乎的態度再次惹惱了他,這次情緒表現的不是牙齒也不是鞋底,是才剛收起的眼淚又奪眶而出。
『開什麼玩笑,你再小看我嗎?』他終於想起了手機的存在,不再是著急的用肢體語言試圖溝通。
「——?!」又哭了?
以往對這個學生認識不深,即使做過家庭訪問,了解生長環境及家庭背景,對本人的了解也肯定不能說最多。
只不過現在他可是對這個學生的淚腺發達感到震驚。
「不、不是,我沒有小看你⋯⋯」對於強烈的情緒反應他是有點招架不住,雙手在胸前擋了擋,卻又被這孩子率真的舉動逗笑了。
於是轉而抬手溫柔的拍了拍小狗的腦袋安慰著:「塩谷緒——今天很勇敢,老師是很尊敬的喔。」
接著他彎下腰,好讓人不必再仰頭望著自己。
「現在沒有做,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釐清,我答應你,如果需要的話一定會找你。」雖然已經有一次晃點的紀錄,但他依舊說的誠懇:「這樣可以嗎?」
雖然對於男人把他當成小孩哄感到些許煩躁,卻又因此輕易的相信與釋懷,對此他仍然嘴硬,畢竟他不希望再次遇見對方時只剩一具失去生命的屍體。
『不咳以,我不向心!我要跟這你。』
『嗨有補藥把握當小孩!』他一腳踢在拿瓦滾小腿上,然後抽走對方手上的衣服,比他高了幾十公分的人,衣服穿在身上肩線遠遠超出了該有的位置,正鬆垮垮的掛在手臂上。
他看了幾眼,嫌棄的把過長的袖子捲了起來,看起來亂七八糟的。
「喔⋯!」又被踢了,他反射性的勾了勾小腿,總覺得自己雖然沒做什麼指令,最後還是落得一身傷痕累累。
不過應自己學生的要求他重新看向塩谷緒,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穿著自己衣服(大人的衣服)時又不合身,頭髮還沒有整理,亂七八糟的完全就像個需要人打理的——小孩。
「是、是,那你可要拿出一點大人的樣子才行喔。」他有些無奈的應允,過後著手替人整理衣袖,同時想到了從剛才開始他一直很在意的事。
「啊,還有啊,你那些錯字⋯⋯就是你打在手機上的,有些都快讓人看不懂了,要多讀點書呢。」
什麼怎摸辦啊、是在不是再之類的⋯⋯真傷腦筋。
不用你管!
雖然這麼想著還是等到男人幫自己整理好衣服後才抬手,雙手手掌一拍,在對方臉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力氣沒用多少,聲音倒挺足的。
是的,少年看人低頭認真的模樣,手就有點犯賤。
______
現在揍馬上揍
使出中之之力讓他揍人
![https://images.plurk.com/1urioqMPgqmUrojB7ba9f8.png](https://images.plurk.com/mx_1urioqMPgqmUrojB7ba9f8.jpg)
非常的好看
你喜歡小緒被揍
非常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