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的體感距離被放大了數倍，美術教室有這麼遠的嗎？由喜紀的腦子亂哄哄的，一切的一切都讓她的腦子亂哄哄的。

她伸手想打開美術教室的前門，發現是上鎖的，又馬上跑到後門，也是上鎖的，她想往窗戶裡頭看，但拉下的窗簾讓她完全看不見教室裡面的狀況。

她最後回到前門，書包裡的物品給了她些許底氣，鼓起勇氣拍了拍門板，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問道：「請問有人嗎？」

「有人的話可以幫我開門嗎？我只是想進去拿東西。」

真沒辦法的話又得跑去教師辦公室了，但多半會被教師們抓去集合起來，美術教室裡有人沒人到底怎樣比較好？希望幾秒之後她能夠得到答案。

一陣拍門聲將小睡中的画本叫醒。她醒來的之時發現糸屋不在，只看見她在手機裡留下的訊息：

我去食堂裝食物，請別擔心我的安危，這次準備了長柄傘防身，安心等我回去投餵吧ヽ(ˊᗜˋ*) ノ

即使放不下心她也不能做什麼，現在的她比誰都還要虛弱，她最該擔心的就是她自己。

拍門聲再度響起，画本感覺來者的聲音有些耳熟。她拉開窗簾一角偷偷察看，發現是上次她幫忙撿書、因而給予回禮、紙條上的顏文字很可愛的女孩子。

她猶豫了幾秒，便小心翼翼將門打開一條縫，問：

「是難陀同學啊……難陀同學需要拿什麼呢？」

啊、是画本前輩。

看到裡頭的人，雖然不確定是否還有其他人，但至少看到画本的臉時由喜紀是稍稍放下心的。

「画本前輩。」她打了聲招呼，背著紅光的黑眼珠打量著一條門縫間可見的內容：「我記得靠近美術老師辦公桌那邊有幾個置物櫃，我要的東西應該在裡面。」

「画本前輩一個人嗎？」
或許要先搞清楚裡面有些什麼樣的人再決定是否踏入，不過這句提問在對方的耳中聽起來不知道又會是怎麼樣的意思。

「啊……我和我的朋友在一起，但她正好去食堂一趟。」

画本暗自慶幸糸屋不在。雖說難陀給她了好印象，但她們終究只有幾面之緣，她不清楚對方實際上是什麼樣的人，人也不知道自己會被詭異的指令逼至何處。

既然糸屋正好去了食堂，讓對方進來有何不可呢。她將門打開。

「進來吧，難陀同學，外頭很危險的……」

她迅速地掃視了室內一圈，而後踏入。

「我很快就離開。」由喜紀一進門就想馬上往目標地走，不過又突然想到了什麼在對方身邊止住步伐：「画本前輩。」

「那個、你，還好嗎？」各方各面的都還好嗎？

她不自覺地摸了摸藏在制服外套下的，刻印了數字五的疤痕：「那個...你，做了嗎？」

她愣神地看著看著對方，目光穿過對方的瞳孔，一時之間不確定對方在說什麼。

「那個……是指什麼呢？是指……指令本身，又或是跨出那一步，成為……成為能夠傷害他人的人呢？」

「我不算是做了，但也算是做了，可是我的手腕依然是零……不知道接下來我會發生什麼事呢。」

她低頭，露出自己白皙的手腕，血紅的零字張牙舞爪，她在上頭輕輕比劃著。似乎並不是很在意向對方洩漏自己的資訊。

「難陀同學呢，一切都還好嗎……？」

成為能夠傷害他人的人 —— ?

這句話同對方粉色的視線讓她不由得撇開了眼神，零？做了還是零？所以画本前輩是做在了自己身上嗎？這會有什麼後果，画本前輩是在想什麼做了這樣的決定？

還是差點成為被他人傷害的人 —— ?

綜合了自己真下得了手去割裂他人手臂的手感，以及剛剛一觸即發的所有可能的事，画本那一句輕輕的關心讓由喜紀有些後知後覺的，覺得自己的胸口好像有什麼被捅穿了，被捅穿的迸發出情緒、攀延上頭頂從眼眶中流出液體，落下了慘白著神色的面頰。

「......還行吧。」她吸了吸鼻子，邁開步伐前往辦公桌附近的置物櫃。

眼前這名少女雖是嬌小，但画本每次看見她，其眼神所流露的堅韌，卻是令她尊敬與嚮往的。

她壓根沒預料到有一天能看見對方在自己眼前落淚，一定經歷了很難受的事情吧，一時之間她手足無措。

如果糸屋在就好了，她很擅長這種事。啊、對，糸屋通常是怎麼做的呢？

她看著對方走向置物櫃，怯生生地打開雙臂，小心翼翼地詢問：「真的……真的沒事嗎？需要來……抱抱……嗎？」

才剛說完她就後悔，太踰矩了吧。

由喜紀的腳步頓了頓，在這種情況下裝酷好像也不會讓自己像個大人，畢竟現在就有一個活生生的失敗大人範本正在等她回去。

她知道那個人真的不是故意的，至少在血色降臨之後。但她還是 ——

「好像、好像不是沒事......」她垂著腦袋轉回画本的方向，眼淚一顆一顆落下，身體開始止不住地顫抖，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這一切的一切到底該怎麼辦才好，或許一個溫暖擁抱真的是一個暫時的解方。

「嗚、嗚嗚嗚嗚 ——」黑髮少女抱住了藍髮少女，她的擁抱是緊鎖的、呼吸是紊亂的、眼淚是放肆的、放肆在了根本稱不上熟識的學姐身上。

出乎意料地，難陀轉身走向了自己，在自己身上盡情哭了起來。

画本抱著眼前的少女，有一點慌張，亦有一些感傷。淚水的熱意透過衣物傳遞過來，她被對方的哭聲催得不禁鼻酸。這段時間累積的精神壓力、酸液在喉頭翻滾的滋味，以及敞開外套露出傷口時糸屋的複雜神情。她的眼眶開始發熱。

在這裡任誰都不好過的吧，一點一點地被推向精神崩潰邊緣，沒有人知道何處是盡頭。

「……不知道難陀同學發生了什麼事，但如果……哭可以讓您感覺好一點……哭也是……沒有關係的……」

她說得斷斷續續，眼裡也浮現了淚水，不知道在為誰而哭泣。

「前、前輩、也、也是...」由喜紀邊哭還邊想著還好對方也開始一抽一抽的，不然只有自己哭好丟臉：「哭出來、好、好一點......」


悉悉簌簌、悉悉簌簌、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沒有很久，但對她來說感覺好久好久，當由喜紀終於冷靜下來了，她放開了画本，輕聲說了句謝謝。

「給你。」她從包裡抽出紙巾掩住鼻子，也給對方幾張。

「真是場噩夢，對吧。」她含糊地說了句，又轉身往置物櫃走去。

画本接過對方遞來的紙巾，低聲道了謝，輕輕擦拭眼角。

原本是想安慰對方，自己卻被帶進情緒裡，跟著一起哭起來。她有些難堪地，摸了摸鼻子。

她看著對方往置物櫃走去。

「……如果是噩夢就好了呢。如果只是一場噩夢，一覺醒來就會全部恢復原樣……」

而我們在夢裡的經歷只是一場刺激精彩的冒險。

「......」

她只是沉默著、邊收斂情緒邊打開置物櫃的門，第一個置物櫃裡掛著許多條課用圍裙，她取了四件下來。

第二個置物櫃裡堆放著雜物，她又把門關了起來。

最後一個置物櫃掛了一件白色的襯衫，挺大件的，她踮著腳連同衣架子一起取下來。

「這樣應該 —— 啊、」正當由喜紀抱著那堆衣物要看向画本，她的眼角餘光瞥到教師辦公椅上的黑色後背包，從上面掛著的吊飾認出來正是她手中這件襯衫主人的背包，那麼也一起拿回去好了。

她又走到辦公桌那兒，把身上的物品一股腦地放到桌上，背起那個尺寸大得在她身上宛如大龜殼一般的後背包，再背起自己的肩背書包，最後捧起那五件衣物。

「呼 —— 這樣應該都拿到了。」由喜紀看起來都要被那堆東西給淹沒了：「前輩和前輩的朋友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呢...？」

畢竟這一切都是無比的真實，絕對不只是一場糟糕的夢。

「我們應該會先待在美術教室……」画本說，「再根據今天及明天的狀況做決定。我們都食物中毒了，吐了一大堆，身體現在好虛弱，我們想暫且好好休息……」

況且沒有人知道明天還會發生什麼，養精蓄銳或許是明智之舉。

她看看難陀取出明顯不符合她身形的襯衫，再看看她拿起那巨大的背包，在腦袋裡搜索起背包主人的身影，有一個奇異的想法出現在她腦海裡。

「噢……那不是陸老師的背包嗎……？」

膽小鬼先生，被學生如此戲稱，新上任的美術老師。由於她是二年級，他們之間並沒有太多交集，只不過見過好幾次對方來美術教室取回自己遺落的包包。

膽小鬼老師……每當看著他的背影，想起這樣的戲稱，便不由得覺得兩人身上擁有類似的氣質啊。

「...天哪、你們好好休息。」她在心裡咒罵那些可恨的指令，自身難保的情況下根本別妄想說出需不需要幫忙的問句。

而見画本認出背包的主人是誰，這讓由喜紀愣了一下，雖然有其他人會認出陸老師的背包也不是在意料之外，不過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牙敗，這樣是不是算是被間接發現她現在和陸老師待在一塊？

這好像很牙敗，各方各面都是。

「喔...是的。」大腦飛速運轉，她突然想到一個不錯的藉口：「我幫老師跑腿，他請我幫忙拿的。」

是不錯的藉口嗎？在如今的狀況下還請一個瘦弱的女學生幫忙跑腿拿東西，似乎也挺符合『膽小鬼先生』的人物設定？

某間遙遠的教室中，陸雲打了一個大噴嚏

……為什麼陸老師不自己過來拿？反而要一個比他瘦小的女生幫他拿？

請難陀同學拿的風險難道不是更大嗎？

画本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背包、看了看襯衫，再看了看難陀。儘管仍有擔憂和疑慮，但她目前實在沒有協助的餘裕，似乎也不太好再過問其他。

「是、是這樣啊……難陀同學請等我一下……」

她走向存放備用美術用具的置物櫃，往裡頭翻找了一陣子，取出一個經常是用於炙烤肉品的火焰噴槍，說。

「這個給難陀同學……壓克力畫有時候會用上噴槍調整顏料流速。我這裡還有很多，給您一支防身。」

由喜紀打從心底感謝画本沒再問更多，然後將手中的衣物環上手臂，騰出雙手手掌準備迎接 —— 火焰噴槍？？？

「哇喔。」她哇喔了一聲，是真沒有想到美術教室還會有此等、具有威嚇力的武器(武器？)

「那個要怎麼用？」

或許是高年級的課堂才會教？她目前還沒碰過這個物品。

画本將噴槍交給難陀，從置物櫃裡拿出另一噴槍。

「像這樣……」

噴槍後方有一個旋鈕，她將旋鈕順時針轉動並按下，鐵色的槍口迸發出青色的火焰。

「轉一下按下去是開，旋鈕可以調整火焰大小，再按一下是關。」

「威力可能不是很強大，應該需要搭配其他溶液，但就威嚇效果來說應該是有的……」

「如果陸老師對你做什麼不太好的事……」她的語句意有所指地停在這裡。

「......」她非常認真地記下了画本的使用教學，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前輩。」

「陸老師他 ——」她還想幫那人講點什麼，但想到不久前發生的事，她還是把話給吞了下去，勉強扯出一點微笑：「我知道了。」

「那麼我先離開了...画本前輩，注意安全，務必保重。」

由喜紀再次確認手上的東西都拿好了，便疾步離開了美術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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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軍火女王画本的火焰槍贊助(什麼綽號

／謝謝由喜紀中一起玩交流
&美術教室意外地可以找到些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