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分啊……」外狩虎遊把這兩個字在嘴巴中重複了一次。

他一隻手插著口袋，一隻手握著手機點點按按，倚靠在廁所隔間的門板上整理著思緒，理智告訴他這一切都是不可控制的瘋狂，但他隱隱約約的發覺——

「有時候……我都在想，我們這樣的人，在你眼中……到底算什麼？」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心臟倏忽跳的又急又速，像是要從他的胸腔裡跳出來，最後，他閉上了眼。

外狩虎遊從未有一刻像此時這樣，抑制不住的惡意衝動易躁地充斥著他的胸膛。

最後他握著手機來到了他最近逃課時常來的地方——老師辦公室。

他早已熟知八十部老師的課表跟習慣，毫無意外地是個普普通通的人。
而找他來做任務應該也只有這樣的用處了吧。

外狩虎遊拉開了辦公室的門，看見八十部老師正在用電腦，螢幕上的藍光映在他焦慮的面容上有些滑稽。

「八十部老師。」外狩虎遊懷著不懷好意的心思開口。

天上的血紅色滿月、手上的鮮紅色印記、無法連線的電腦、荒唐的指令，一切的一切都令人煩悶。
他是為了遠離一切才回到這裡的，然而卻事與願違。
這樣，最終會再次掉入泥濘的。

辦公室的門被拉開，他轉過頭，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外狩……同學。」
對了，還有學生呢。八十部試圖收斂自己的情緒，「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我會保護你的。」

外狩虎遊聽著老師的話，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他自己情緒都不穩定成這樣，卻還得強撐著「老師」的身分這樣說……

—當人只能當成這樣，真是可憐。

「那……老師自己還好嗎？」外狩虎遊又開始引導著八十部老師思考。

他適當地表現出自己在學校優異的「身分」說：「我想，先按照廣播所說的做應該…能夠安全一點，老師怎麼想的呢？」

「我……？」八十部看了一眼電腦，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雖然說要保護你，不過在無法運用網路查明事因的狀態下，只能笨拙的先完成任務，再來看看情況了。」

八十部向外狩秀出手上的疤痕，是暗紅色的零。
他還沒有離開過辦公室，自然也沒有拿到分數。

「如果廣播的命令是絕對的，那就由你先來吧，外狩，」八十部離開椅子，抬頭看著自己的學生，「你想讓我做什麼？」

「八十部老師不應該這樣說自己。」外狩虎遊輕聲說著。

看著他手上已經乾涸的血跡，上頭的零深深的刻在上頭，稍微頓了頓語氣說：「只要是看輕了自己，那誰都會欺負你。」

他不自覺摩挲著手上的手機，像是在權衡著什麼，有些不確定的看著八十部老師的眼睛，看似用真誠地目光反問：「什麼都可以嗎？」

「這樣啊，那我是不是該來想能做什麼了呢，」八十部舒了口氣，試圖扯了下嘴角，「外狩比我想像的還優秀呢。」

目前能想到的大概是預先寫好程式的小型機器人，但是藍牙能不能用是一個問題，電池的消耗也是一個問題，而眼前又是另個問題。

不該這樣說自己嗎？但是如果什麼都做不到的話，就像是回到了以前一樣，讓人喘不過氣。

「嗯，」他看著外狩，「只要是你說的。」

「八十部老師，這樣的情況下，能做什麼、做不了什麼事大家都是一樣的。」外狩虎遊聽著八十部老師的話笑著說。

他不覺得「老師」這樣的身分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多做點什麼，相反的，礙於這樣的身份上，這只是讓少數人顯得優越一點，就像自己特地營造的「優異」。

外狩虎遊看著八十部老師的反應，他想：上鉤了。他像是蠱惑般的說：「我不希望老師吃壞了肚子，也不想指使老師去做做不到的事，那麼......老師願意嗎？」

他沒有說最後一個選項是什麼，他故意的、惡劣的在說這些他不曾說過的話。

心臟又一下一下重重的敲擊著肋骨直至生疼，外狩虎遊有些發愣，摸著自己的心臟跳動，那按耐不住的念頭。

大家都是一樣的、嗎。

要是真的是這樣的話就好了，很多時候只要有了一點差距，人就會開始互食。但是如果藉此反推的話，說不定外狩說得沒有錯。

「吃壞肚子是很麻煩，但也有胃藥能吃，做不到的事……你是指哪件事？」

三圈青蛙跳，1200公尺。當初他在跑1600的時候好像花了7分多的樣子，但是四肢著地的情形又不同了，他跳得完嗎？他能在大家面前跳嗎？

「我知道了，既然你想做的話。」

這個小鬼有這麼了解自己嗎？或者只是、單純──

「應該僅只於此，是嗎？」八十部從抽屜裡拿出一把全新的美工刀，「還是你想當個稱職的學生呢？」

聽著八十部老師的話，外狩虎遊露出了一個帶牙齒的笑容，像是這個年紀該有的乖巧樣子。

「謝謝八十部老師。」

語畢，他單膝下跪，一手徑直抓住八十部老師手上刻有零的那個位置，力道看著有些讓人生疼，而另一隻手拿過八十部老師從抽屜拿出來的美工刀，大姆指慢慢的推出鋒利的刀片。

「老師，原來你這麼有趣。」

再一次語畢，外狩虎遊把美工刀像轉筆一樣轉了一圈就直接往八十部老師的手臂上劃——

「老師，你知道怎麼樣的傷口是最不可逆的嗎？」

像是真心詢問老師一樣充滿求知慾的學生，外狩虎遊一字一句的說著，手上的動作卻不停。

鮮血又再一次流淌，外狩虎遊能感覺到八十部老師身體本能的反應，皮膚因為陌生人的觸碰起的疙瘩、一鼓一跳的脈搏、熟悉的鐵鏽味。

「老師，我要撒鹽了喔。」

外狩虎遊放下美工刀從口袋拿出一袋鹽放在桌上，握著八十部老師的手指有意的捻過那個「零」。

—還會疼吧？

他漫不經心地想著，放開了那隻手打開了鹽袋，摸摸索索的捻著鹽粒帶來的顆粒感。

最終他捻了一搓，強勢的又握住同樣的地方，像是真的因為對方受傷在安慰人的語氣說：「忍著點喔。」

手上直接把那搓鹽直接抹上了那處他割的傷口——血流不止。

外狩虎遊感覺到八十部老師的掙扎，他握著人的手又加了一點力道，他說：「老師，臉都皺在一起了。」語氣染上止不住的惡劣。

「有趣？我、不……」訝異著聽到同學對自己的評價是如此，但隨即便被對方的刀片所帶來的疼痛給壓了過去。

八十部咬緊牙根，手指向內緊握，努力抑止著自己想抽回手臂，以及隨時要喊出聲的本能。

「我可不是……生物或是……家政、老師，嗯……」即使情況至此，他還是回答著對方的問題，「或許是感染……或者是直接粉碎……」

即使以前習慣了被鈍器擊打，但是鮮少會被銳器劃傷，八十部感覺自己的傷口開始發熱，但是身體卻像是有一股冷流刺激著中樞一樣，讓他不自覺的顫抖，嘴唇也抿了起來。

感覺到了對方的話裡帶著的笑意，八十部抬起頭來，盯著對方充滿笑意的臉龐。莫非是自己的反應太大，讓他忍不住發笑？

──還是說，你是真的對此感到有趣呢，外狩同學。

鹽巴讓傷口泛白，然而流下的紅色的血液隨即將其覆蓋，滴了點到地板上。

八十部嘗試把視線移到對方有紅色刻痕的手上，「分數、確實加了吧。」

啊，他現在講話好抖啊。

「不啊，」外狩虎遊語調輕快的說，「無論什麼樣的傷口，只要受到了傷害都是不可逆的。」說到最後語氣儼然變成了滿滿地笑意。

「老師，你看人類多麼脆弱。」

說完，外狩虎遊看著八十部老師的模樣，終於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他注意繼續注意著八十部老師的反應，他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最終還是禮貌的說：「是啊，謝謝八十部老師。」

外狩虎遊站起身，粗魯地拉起八十部老師，讓他湊近了自己的面龐，他又露出了一個笑容問：「有趣啊，老師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有趣。」

他並不想任由八十部手臂上的傷口滴滴答答的落在辦公室的地板上，轉瞬間外狩虎遊又變了一個樣子，「老師去把傷口處理了吧，不然……可怎麼辦呢？」，語調在自己的嘴裡轉了幾個，又像是期待著什麼說。

「所有傷都是不可逆的嗎。」

至少傷口會好，至少外狩已經加上了分，至少眼前的人在這裡不會被其他的大人或同學給弄得窒息。
所以應該暫時不會有事了。如果製造出這一切的人沒有說謊的話。

八十部被對方拉了起來。外狩的臉毫無瑕疵，尤其是那副笑容，是如此清晰，他看得十分清楚，他對這種事感到愉快。

「……我先去洗手檯沖一下，櫃子裡有濕紙巾，就麻煩你了，外狩。」

他揮了揮手，嘆了口氣。
接下來就換他割對方了吧。八十部感到一陣不悅。

雖然有帶過學生的科展，但是他的手工一向不太好，幸虧鄉下也會有幾個聰明的孩子，只要告訴他們理論就好。

──像是外狩虎遊，馬上就能從這種事情上找到樂趣。

八十部看著水流發呆，鹽巴差不多都洗掉了，不知道要怎麼包紮才好，還是說ok蹦貼一下就好了？

「好的，八十部老師。」外狩虎遊乖乖地放開老師的手臂去置物櫃拿東西。

打開櫃子他馬上就看到目標物，他伸手拿了出來，但沒有急著關上櫃子，他百般無聊的看著櫃子內其他東西。

但外狩虎遊掃了幾眼就關上了，轉過身抽了一張濕紙巾擦了擦雙手，他有些無聊的想：現在擔心會不會病毒感染也太奇怪了吧。

最終他自嘲一笑，就靠在櫃子上等著八十部老師回來，照他那樣的人，應該起碼也知道傷口要包紮不是單純的幾個OK繃能解決的吧。

覺得沖得差不多了之後，八十部決定返回辦公室內。

「外狩，剛剛在櫃子裡有看到ok繃嗎，」看到對方靠在櫃子上，他指了指櫃子，「拿一個給我。」

應該貼著就好了吧，還是說要消毒？優碘？酒精？八十部不太在意自己的身體，所以一直沒有涉略這方面的知識。

外狩虎遊面色古怪的看著八十部老師，有些難以置信的開口：「老師...您...確定......？」

他還不小心加上了敬語，他是真的被驚訝到，沒想到老師對於傷口方面的常識可以...可以這麼的......單純？

外狩虎遊盯著八十部老師手臂上的傷口，他有些小小的，只有一點點的後悔，想著為什麼不在保健室做呢？

至少不用擔心包紮的問題。

最終思考了幾分鐘，外狩虎遊直接決定：「八十部老師，我給你的傷害不能只用一張或幾張OK繃貼能處理的，這是我的失職。」

像是怕自己反悔，外狩虎遊拿過桌上的美工刀放在八十部老師的手裡又說：「割完我一起去保健室。」

「我確定……怎麼了嗎？」看著突然露出怪表情的外狩，八十部困惑的歪了歪頭。

結果自己的學生沉默了一會後，說了要去保健室的話。所以應該要擦藥嗎？保健室老師不一定在，外狩知道要怎麼處理嗎？

「我以為你不會在意這種事，」八十部接過美工刀，拿起紙巾又仔細的擦了幾遍，想著要用多少力氣才能構成所謂的開放性傷口，「你剛剛很開心的，對嗎？」

他抬起外狩的手臂，在底下墊了紙巾，盡量找了看起來比較沒有血管的地方，稍微用了點力切了下去。

八十部專注的看著，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該停手。直到滲出血液的那一刻，他馬上把刀片給抽了出來，並用紙巾吸了吸滲出的血液。

「我要灑鹽了，」八十部把美工刀放下，拍了拍外狩的肩膀，「忍耐一下。」

外狩虎遊輕輕嘆了口氣，誠實道：「我割太深了，對不起老師。」

之後他聽見了八十部老師的話，他意外的燃起了想解釋的慾望，沒有誰會真正在意他想什麼、要什麼，只是因為他與他們有血緣關係罷了。

「老師，現在問這個感覺好像不太對啊。」外狩虎遊也跟著歪頭說，他覺得八十部老師可以再多上一個「單純」的標籤。

他低頭看著八十部老師認真而小心的樣子，不禁感到諷刺，對自己、還是對那些人。

「老師，不用這樣子的。」

外狩虎遊冷下臉說，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該怎麼去解析，他有些釐不清，自己到底是為什麼要說這句話。

而自己早已過了需要被這樣對待的年紀。

「嗯，」八十部輕輕應了聲。

他原本也想回『沒關係』，或者『是任務的關係』，但是思考了之後，還是覺得不要替對方找藉口比較好，於是只回了一個單音，表示自己沒有怪他。

「因為很痛，所以讓你做個準備，」八十部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要是沒辦法忍受的話可以抓著我的衣服，或者外狩同學是很耐痛的人？」

他從對方準備的袋子裡拿出一小搓鹽，小心的撒了一點上去，「等分數加了就馬上去洗掉吧。」

外狩虎遊覺得今天雖然日子過得很不對頭，但他笑得真心實意的次數卻很高。

他不明白為什麼世界上還有八十部老師這種人，都說了不用這樣對他的。

外狩虎遊想了想說：「會痛，但不怕。」

意外的，他現在面對八十部老師都會想解釋上幾句，而且是真心實意的乖乖聽老師的話。

「知道了，八十部老師。」外狩虎遊看著八十部老師依然在流血的手臂，語氣有些冷說。

他現在多了另一個後悔的地方就是不該下那麼狠手，但他內心的狠劣慾望卻好像一點一點的在侵蝕著他。

外狩虎遊感到有些頭痛。

八十部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刻在上頭的數字確實產生了變化，然而帶來的痛感遠不及外狩造成的刀傷。

「好了，去洗手吧，」一放鬆下來，又開始意識到手上傳來的陣痛，看來光是貼個ok繃，期待傷口能自己癒合的想法是有點不切實際。

八十部低下頭，纂緊自己的手腕，深呼吸了幾下。

「直接去保健室吧。」外狩虎遊盯著八十部老師的手臂直接說。

他只是稍微感覺鹽在傷口上一點點的刺痛感，還可以忍受他才這樣說的。

「可能得動作快點了，八十部老師。」外狩虎遊突然說道。

不可能只有他們做這樣的選擇，保健室的東西數量不至於說很充足，但今天的指示就這樣了，明天、後天呢？

外狩虎遊不是純粹的為了八十部老師做的考量，起碼他有想要的東西在那裡。

「直接去嗎，好吧，」看外狩的樣子，剛才的傷口對他似乎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八十部稍微鬆了一口氣，「那麼包紮可能得麻煩你了，外狩。」

他將辦公室的門帶上，轉頭和外狩說道，「既然確認任務是真實存在的，那麼之後可能也會需要保健室的物品，只是應該有同學已經先過去那邊了。」

言下之意是要對方不要抱有太多期待。

「好的，八十部老師。」外狩虎遊回答，他站在八十部老師身後看著他的手臂一直在滴血。

他有些看著血滴發愣，他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突然在思考。

也許，本來生在黑暗的人不會渴望光明，可一旦觸碰過……

會卑劣的渴望。

—

發完才發現回了這麼多......幸苦八十部中了

和外狩中一起對很開心 辛苦啦~

本篇虎狗：想要使壞結果被八十部老師拿捏到什麼結果突然好乖

虎狗啊，媽咪對你難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