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業上有問題自然是要詢問人，因為不想麻煩秋世和老師他才想到自己還有個直屬學長──人是約了，課本也帶來了，餐點都上桌了。但複習的對象不是自己而是小鳥居學長，負責解說的人則是自己，只因為他在邀請時順口詢問了學業問題，才發現對方的成績比自己還岌岌可危的事實。

但我還是高一生，沒有像高三生一樣有延畢或就學壓力，現階段只需要把課本讀懂就行。於是把嘴裡的薯條咬進嘴裡吃完，春哉才開口指著課本詢問：「學長，你需要複習高一的知識點嗎？」

看到對方的筆記，春哉沒忍住笑聲，把自己的筆記遞給小鳥居。

「這個借你，我現在還在讀數學，今天應該是用不到這科。」不知道學長的過往，誤以為對方上課都在睡覺或發呆的春哉沒有勸說，只是將自己能做到的協助塞到他的眼前。
速食店裡像他們邊吃邊讀書的學生十分常見，春哉又叼起一根薯條，雙手托著臉頰好奇盯著小鳥居。
「學長，」嘴裡有食物聲音聽起來有些含糊不清：「你說我讀二年級的時候，你會是四年級嗎？」

「雖然我很喜歡學長，但可以留級那麼多次嗎？」感覺會被學校強制休學之後進入職場，某天深夜在便利商店碰到剛下班一臉厭倦的學長，不，到時候要改叫社畜了。

喝著飲料的學長對學弟腦中的想像一概不知，就連學弟自己也覺得這個幻想走的太遠，他撐著臉，有些平淡地道出讓他也十分意外的想法：「說起來我很常聽說直屬只是一個傳統，其實沒在管的情況更常見，所以我們變成現在這樣……好像朋友一樣，還真神奇。」

明明是一年級和三年級，相處起來卻像是同年一樣，他笑瞇瞇的向對方撒嬌：「所以希望學長一直都是我的學長，我可不想放棄這個稱呼喔。」

「噗、咳咳太快放棄了吧？」春哉笑個不停，本來想拿飲料來配結果喝不到幾分鐘對方的發言讓他笑到差點噎到：「咳咳、咳哈哈哈──」

他邊笑邊拿起課本從位置上站起，挪動位置坐到小鳥居的左側，按著筆記的內容翻到課本相應的頁數：「這裡的話是這個樣子的……」
幸好這個段落感情要好的同學曾經和自己講解過，春哉按著印象給立夏講解，大概也花不過五分鐘的時間就告一段落。

好像在外面淋雨的小狗喔，春哉失禮的想著，有股想給學長摸摸頭誇聲了不起的衝動。但說完他也沒有回去原本的位置，或許是覺得這樣擠在一起很有趣，向來對他人情感遲鈍的他並沒有發現小鳥居擺在臉上的異樣，只是下意識覺得對方很喜歡被自己撒嬌的樣子。

「太好了。」學弟捧場地給學長鼓掌拍拍手：「學長學得真快！」

「不行──因為我想要繼續當學弟。」春哉拍拍課本表示事情才不會那麼快結束：「為了不讓出這個位置，你必須通過考試才可以。」
當學弟只要負責可可愛愛就行，學長還得要有前輩的樣子，可春哉只覺得自己永遠都會是弟弟，無論是姊姊的還是學長的，要他當前輩根本不可能。
但聽著一串柔道的術語們，他也明白眼前的人看不下更多書了，就連他剛剛短暫的解說都像在虐待寵物似的。
不不，學長怎麼會是寵物？春哉放任自己給學長摸摸頭安慰，最後還是退讓地討論下次繼續讀書的提案：「不過高三的課本對我來說還是太超前了，還是下次讀書會的時候，學長也邀請你的朋友一起來讀書？」

沒朋友？聽到這句話有點訝異，畢竟春哉和對方相處到現在也沒覺得小鳥居有什麼毛病，要說性格爛還輪不到他來坐上這把椅子，比他爛的人到處都是──例如我。
順口嗆了自己的春哉瞪大雙眼盯著他看，橘紅色的雙眸眨也不眨的，像是要望進那對異色的眼裡，找出對方爛到沒朋友的缺點。
「我不相信，」他篤定地說：「你看起來超適合被欺負的，怎麼可能沒朋友。」

但你到現在都還沒對我那些不禮貌的行為說「不」。他笑瞇了眼，沒有對剛剛的發言多做解釋。畢竟想當個稱職的可愛學弟，就是要學會什麼時候要閉上嘴天真無邪地笑笑。
明明是溫和柔軟的五官，可在他別有用意的微笑下，看起來就像一個狡猾且正在偷偷謀劃壞事的人。春哉短促且疑問的哼哼幾聲，低聲喃喃「學長怎麼迴避話題了？」「真的會有人沒朋友？」「雖然知道學長很愛睡覺但聽起來好像藉口喔？」的情勒抱怨，但也沒打算真的勒只是在欺負人的春哉在立夏回應前一個拍手，直接換了下一個話題：「說起來我有一個同學好像已經自學到高三的課程，下次讀書會要約他一起來嗎？」

「或者，」善解人意的學弟終究沒有繞過這個話題：「你想被我追問好像在迴避什麼的表現，這個話題我也可以的喔？」

反應這麼大，怎麼看都是被狠狠欺負過了。春哉一點也沒有踩人痛處的自覺，反而因為對方生硬的語氣感到有趣，畢竟為了結束話題他連敬語都跑出來了。
「學長你搞反了，怎麼會是你說敬語，這樣好像我在欺負你。」真的在欺負還裝作沒有的春哉低落的垂下臉，看起來超級可憐：「我不知道這樣關心你會讓你不開心，我下次會注意的。」

如果他身上有耳朵和尾巴，肯定都變成挫折的模樣：「對不起，學長……」

「不，這不是學長的錯！」只是裝可憐的春哉勸導真正需要被安撫的人：「學長請不要跟我道歉，你是個很好的人，我很喜歡你！」
他誠摯地看向小鳥居，鏡片後的眼睛裝滿真摯的情感：「你是個溫柔的人，和你認識我非常開心，讓我覺得來這所學校能當你的學弟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
說完他掏出錢包，從裡面翻出剛好的零錢，準備走向櫃台給這個可憐的學長來一杯草莓奶昔。

「咦？學長真的不要嗎？草莓奶昔。」
畢竟對方有事沒事都拿著草莓口味的利樂包飲品，雖然他們認識的時間並沒有長達幾年，但也讓春哉知道對方有多喜歡草莓牛奶。
終於聽到自己想聽的東西，春哉也很樂意給對方一些物質上的報酬。如果這個時候說自己很想要請客的話，學長應該會勉為其難的答應，可前面已經順口情感綁架太多次，繼續綁架效果應該會削減。

「學長的經歷……聽起來很辛苦，對我來說實在很難想像，但你當時很難受吧。」

他並不認為自己能同理誰的痛苦──應該說在個人情感上，負面的部分是無法與他人同調的，這種時候說「我能理解你」不過是過於敷衍的說詞。

所以，「也請學長不用這麼介意我，您應該要多照顧自己的心情。」由一個自私自利的人說出口特別有說服力：「我很開心你願意顧慮我可能會有的心情，但這個時候我想說的是……」
他輕輕拍著學長按在自己肩上的手背，安撫他因自己好奇而掀起的情緒：「我們是朋友，所以我們都放輕鬆點，對吧？」

看來是躲不過去了，教柔道似乎變成學長回報自己的方式，就算不太有興趣，還是得口頭答應一下。
「我很不擅長喔？」春哉比著自己，讓看起來小小隻還很柔弱的刻板印象成為延緩提案的藉口，實際上只是嫌剛開始學會有的陣痛期麻煩：「是從現在開始學，也追不上學長的進度的超級初心者。」

「把人丟出去才不好玩吧。」那可是姐姐排斥的暴力，春哉想也沒想的直接回絕，他才不想變成姊姊不喜歡的那種人。他打量著學長，比自己高、看起來塊頭也比自己大，頓時無藥可救的姊控立下不要讓學長跟姊姊碰面的目標，他得好好地把會讓姊姊討厭的對象隔絕在外才行。
看著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錯過認識雙胞胎之一機會的學長正收拾著桌面的書籍，學弟也把剩下的薯條丟進嘴裡，一邊嚼一邊用紙巾擦拭手指。

「姆？」他嘴裡還有食物所以只能發出疑問的哼哼，確定手乾淨之後才接過筆記，但上頭的字十分端正，怎麼看都不是學長歪七扭八狗爬到根本看不懂的字。
「姆嗯哼？」這個是？

把嘴裡的食物吞下後，春哉才回答學長的提問：「這是學長喜歡柔道的原因嗎？把人丟來丟去。」
畢竟要推薦給其他人，肯定會從自己感興趣的地方開始說起，春哉比較兩人的身材，覺得自己被學長開心地丟出去可能性更大。
他快速翻閱筆記的內容，內容非常整齊也很好閱讀，怎麼看都花費極大苦心在製作這本筆記。既然學長都認識會把這種筆記借給他的人，怎麼樣也不會說自己沒「朋友」，連讀書會的成員都要從自己這裡湊，這個疑惑一直到他翻到封底，看到上頭的名字才被釐清。

「『小鳥居深冬』？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是在哪裡……」他努力回想，小鳥居和學長同個姓氏，是在哪裡看到之後因為同個姓氏記起來了？

「啊，不是小鳥居老師嗎？」因為他有時會幫忙跑腿送功課到教務室，所以才對這個名字有印象。

反應慢好幾拍的春哉忽然意識到，這本筆記會出現在學長手上的原因，肯定就是──「你跟小鳥居老師有血緣關係？」

「我以為是親戚，原來是兄弟。」畢竟差那麼多歲數，在小鳥居說之前她還真沒有往哥哥的身分猜。
「但這樣就更不應該借給我了，畢竟這是他為你準備的吧。」忽然覺得手裡的筆記有些沉重，畢竟要整理筆記可不是隨便抄抄就能完成的，要做到這種程度決不是幾個晚上就能完成的工程：「花費這麼多心思的東西，不要隨隨便便就借給其他人喔。」
因為是兄弟，也因為是姊弟，時常被秋世細心照顧的春哉非常有感觸，要是他把秋世特意給自己的心意轉借給其他人，秋世一定會非常生氣，也會因自己的不重視而受傷。

「而且學長，就算你把筆記給我，也不可能逃過小考前的複習喔。」在讀書會以前，他可是特意去「打聽」三年級的考試範圍：「從這一頁到這裡，都是會考的內容。」

遲鈍的春哉自然是沒注意到對方的敷衍，畢竟考試的成績是自己的，吸收的知識與未來能選擇的內容，都會因升學考試而浮動。
畢竟他只是個學弟，意外與學長熟識、成為朋友，可他還是個什麼也不懂的一年級生。是個對環境逐漸熟悉，在學校內交到新朋友，為新的課程內容苦惱，並對考卷上的成績不滿的年紀。
「那下次讀書會再見吧。」他收起自己的東西，但沒有收下那本註記了小鳥居名字的筆記，並把食物的垃圾收集到托盤上。春哉微微笑，轉眼間就做好離開的準備。

「日期就由學長決定，不要忘記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