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吐後反而舒服的多。
娜塔莉亞讓自己不再思考所謂夢中的離奇，她走出化妝室時，甚至為了避免室友擔心，戴上制服手套，盡可能打起精神，「斯凱拉、蒂雅娜，你們應該沒事吧？」

斯凱拉沒有反應，明明裸著腿應該會感到寒冷，她卻毫不在意地坐在地上，只是低頭看著手中的牌卡。

娜塔莉亞見狀，立刻抓起自己的棉被將動也不動的斯凱拉包著，餘光卻發現她的手……和自己一樣。
「還好嗎？」

斯凱拉依舊沒有回應，雙眼空洞地望著地上。

「噢……」
為斯凱拉曾面臨與自己相同的恐懼這點感到難過與震驚。
娜塔莉亞不知為何萌生出總要有人振作照顧的想法，從行李挖出電子暖手機，又翻出一瓶礦泉水同乾淨的毛巾放在一旁。
「覺得緩過來就多少喝點，有需要幫忙我都在。」

隨後她走向她翻行李時同樣十分在意的蒂雅娜。
娜塔莉亞先是披上自己的外套，又將圍巾包裹蒂雅娜的雙手，並挨到她身旁。
「還好嗎？妳看起來臉色也很糟。」

「嗯？嗯……」看向聲音的源頭，蒂雅娜眨了下眼，勉強自己振作起身，「沒事……，就是覺得很不真實……」
她感受著自己被包裹的雙手，那被切斷指節的部位仍舊傳來清晰的疼痛，可周圍一切卻如同昨日入住時一樣，除了外頭偶爾傳來的哭喊外全無差別。

「你也……一樣嗎？」她說著望向娜塔莉亞，又像想到了什麼似的開口：「我的臉有沒有很糟糕？」自己那抹了滿臉血又混著淚的感覺還殘留在肌膚上，那樣子實在不該被人看見。

娜塔莉亞遲疑了一下，將左手舉到兩人面前，並將手套脫除，露出切面整齊的傷口。
「我原本以為，只有我做了這種惡夢，看來這裡確實發生什麼事了。」娜塔莉亞將手收回，「還好本來就沒有戴手部飾品的習慣。」
隨後起身翻了一瓶礦泉水遞給蒂雅娜。
「做了那種……能算是夢嗎？總之有了那種遭遇，可能誰的臉色都不好。
「不過今天我們沒有要見誰，臉色不好也沒關係。」

「謝謝。」伸手接過水，直接仰頭喝了一口，「我先……，我等等去洗把臉清醒一下就沒事了。」
盡量讓語氣顯得平穩，蒂雅娜露出一個不知道看起來如何的笑容，如果大家都發生了一樣的事情，自己總不能只是攤在這裡讓人照顧。

她扶著床起身，不經意看到坐在地上似乎對這邊沒有絲毫回應的斯凱拉。
「她……」本想問情況，卻覺得似乎問什麼都不恰當，便只好搖了下頭往洗手間慢步走去。

目送蒂雅娜前往化妝室，娜塔莉亞也起身翻找急救箱。
雖然失去的肢體回不來，但常備藥與包紮總是可以讓狀況好一些。
看著還在化妝室的蒂雅娜，娜塔莉亞拎著急救箱到斯凱拉面前坐下。
她先是捂著斯凱拉的手，好半會兒才打開急救箱，「斯凱拉，我將幫妳包紮傷口，過程可能會涼涼的，甚至或許會有些刺痛，如果不舒服可以跟我說。
「對了，妳有藥物過敏嗎？雖然這樣私下給藥不太合法……但如果可以吃的話，或許會好一些。」

久違的聲音像隔了一層水面傳來，模糊而遙遠。斯凱拉聽不懂，也不想懂。
儘管眼前明亮許多，但她的視野仍充斥著鮮紅。
母親、菜刀……她終究還是為了活下去捨棄那些事物，現在光回想就頭暈目眩。
刀鋒的冰冷彷彿仍在刺激傷口，她反射性想彎曲手指，卻做不到，只能任由切割的劇痛不斷蔓延。
聲音又傳來了，斯凱拉勉強望向聲音方向，卻在看到刀光的反射短促地尖叫，她用力推開眼前的黑影，奪門而出。

「斯凱拉！？」
即便突然被室友推開，娜塔莉亞也一瞬理解是自己觸動她的防衛機制。
畢竟是失去肢體，連帶精神出現問題也是正常不過。
但現在這個環境是否正常都存疑。
娜塔莉亞立刻追隨斯凱拉奪門而出，然而距離並沒有縮短，反而越拉越開。
她忽然想起對方是Bairwin的學生，以自己的腳程是追不上專家的。
然而不能放著她不管。
於是儘管氣喘吁吁，還是硬著頭皮追。

蒂亞娜在洗手間用水洗了把臉勉強讓自己冷靜一點，卻聽到外面傳來聲響，她打開門，只看到娜塔莉亞離去的背影。

「哎？你們要去哪裡啊？」
本想跟著追出去，但聽到剛才娜塔莉亞還喊著斯凱拉的名字，蒂雅娜當機立斷轉向窗戶往外看去，便看到斯凱拉恍惚的轉過拐角，而另一邊是氣喘吁吁追在後頭的娜塔莉亞。

「應該……追得到嗎？」正當她思考著斯凱拉跑走的方向以及昨日大致看過的方向，想著能不能從另一頭擋住斯凱拉時，窗戶看不到的拐角陰影似乎傳來了兩人對話的聲響。

♠︎♥︎♦︎♣︎

搖晃的影子、混沌的五感讓斯凱拉無從辨別方向，只能依靠直覺前進。
她穿過走廊、衝下樓梯、一躍窗台、奔進巷子，然而身後的黑影仍緊追不放。
斯凱拉加快腳步跑過逐漸佈滿苔蘚的道路。

「斯凱拉！！等等我！！」
娜塔莉亞上氣不接下氣，喊出口的呼喚也是有氣無力的。
突然，穿過苔癬區域時，腳步一滑，狼狽地摔倒在地。

聽到後面疑似摔倒的聲響，斯凱拉頓下腳步。
她回頭，努力讓自己的視線聚焦，這才意識到跌坐在地的身影有些熟悉。
斯凱拉不敢置信，但仍小心翼翼地蹲下湊近。
「娜、娜、娜塔……」
久未發聲的喉嚨說不出完整話語，就像壞掉的發條玩偶，機械式的發出同樣聲音。

「嘿……」娜塔莉亞艱難支起上半身，將雙手污髒拍去，才朝斯凱拉伸出手，「妳還好嗎？」

斯凱拉沒有說話，但她顫抖的手短暫碰觸了娜塔莉亞的手，又迅速收回。
不是幻覺，碰觸得到……所以是真的、真的娜塔莉亞……吧？

看著斯凱拉的反應，娜塔莉亞伸手拍撫她的背，輕聲。
「昨晚的事很難受吧，但至少現在沒事了，我們回寢室休息？」

昨晚……？但記憶像是蒙了幾年的塵埃模糊。
斯凱拉勉強點頭，後方的鳥啼聲驚起斯凱拉回頭，只見苔蘚覆蓋的道路盡頭是石壁，隱約能見霧中有鳥振翅朝高聳的石壁飛去、隨後墜落。
斯凱拉的心也不快地隨著墜落聲響咚了一下，她轉身，和娜塔莉亞並肩走回宿舍。

好像……成功追上了？既然這樣，就到門口去迎接他們吧。蒂雅娜邊想著邊調整自己臉上的表情，下到古宅門前，對迎面走來的人招手，淡淡地笑著說：「歡迎回來。」

「蒂……」
剛發出一個音節就愣住，斯凱拉發現蒂雅娜的手，也跟自己一樣少了小指的一節……這到底是噩夢還是現實？她緊抿唇，恍惚地想。

注意到凱斯拉的視線，蒂雅娜故作輕鬆的伸出右手牽住對方的手往裡走，並繼續說道：「回房間吧，你們一個兩個突然都衝出去可把我嚇了一大跳呢。」

斯凱拉想回應，身體卻僵在原地動彈不得，怕碰觸眼前的一切就會像泡沫消失。
但蒂雅娜緊牽住她的手，而娜塔莉亞也牽起她另一隻手。
儘管她們都失去了什麼，手心卻一如往常溫熱。這份暖意也染上斯凱拉冰冷的手心，融化了不安。
她終於找回了聲音，輕聲呢喃。
「……謝謝妳們，我們一起回去吧。」
無論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