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有父親的，但因為父親揹一屁股債，連母親抵押上信用仍無法填滿的無底洞。
娜塔莉亞記得，在她小學一年級時，母親告訴她，『娜塔莉亞，妳不再姓Taylor，而是與我一樣的Olenyeva』。
這些話自母親口中說出時，就像說今天天氣晴朗適合郊遊的語氣。彼時她還十分懵懂，只知道父親已經很久很久沒出現在這個家。

娜塔莉亞很少看見母親臉上的表情變化，一如母親始終不過問她的生活，不願意分享彼此，稍微大一點才知道那是「漠視」。
起初娜塔莉亞試圖用亮眼成績引起母親注意——一開始是有效的，至少母親嘴角上揚了幾度。
然後閾值越來越高，除了優異成績，過早開始的穿環與挑染，超齡的妝容與穿搭，最後在14歲抱著馬桶嘔吐，順帶驗出兩條線時，母親甩了她一巴掌。
嘿，母親已經要到她懷孕才有反應了嗎？
娜塔莉亞記得自己以狼狽的笑容回擊。
但預期中第二次的巴掌並沒有來，而是面無表情的替她隔天請假，要她卸下妝容移去首飾，吃飽睡好，隔天引產。

「妳和我以前很像。」
她們之間在這句話之後無話。
娜塔莉亞不確定是不是要再懷孕一次、抑或做出更離經叛道的造型，才可以等到下一句話。
「容貌、行為、舉止，連第一次墮胎的年齡都一樣。」
後續來的比想像快，也許不必再多兼打工賺取異物植入與刺青的錢。
「我因為父母過度約束，才逃離俄羅斯來到澳洲。所以，我以為只要我將你放著不管，事情就會不一樣。」
娜塔莉亞靜靜躺在床上，試圖看清點滴上的標籤，她將母親呆板的話語左耳進右耳出。
「我不知道怎麼教妳。妳知道妳的父親是個爛人，不過很不幸的，我也沒有好到哪去。
「但我希望妳可以至少保護自己。墮胎之後恢復還需要一段時間，之後若沒有生育計畫，能避免懷孕就避免吧。」

這倒是聽進去了。
娜塔莉亞知道懷孕的難受與引產後的虛弱，就醫費用又非常高昂。於是為了合法取得這些藥物，她在同樣流連於不同床鋪的生活中選擇成為醫科生。

「沒有床伴妳會受不了嗎？」
母親問她。
「就像戒糖甚至戒毒一樣困難吧，」娜塔莉亞收拾行李，準備離開澳洲前往歐洲念書前，以桀驁的姿態面對母親同樣的淡漠，「也許忙碌的生活壓縮休閒空間時，也將不得不戒。」

她沒想到的是，戒除壞習慣，可能只要一次深刻的陰影。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