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重啟

「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

稍早，毛邦羽跟家人大吵一架，準確來説，他只是跟他爸吵而已。吵架的起因，是因為毛邦羽想要跟毛正國談談自己跟男友結婚的打算，卻不曾想話還沒說完已經被他駁回。

毛邦羽覺得他爸溝通不能，便離家跑到一處僻靜的地方一個人喝悶酒。極待撫慰的人撥通自己滿心滿意喜歡著的家豪鼻鼻，換來的卻是一段又一段重複又滿毫無感情的錄音。

正當他打算錄限動標男友的時候，莫名的危機預感使他的身體無法再往前移動分毫，然而下一秒就有一輛車疾馳而過。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毛邦羽酒醒了不少，而當下他除了有逃過一劫的竊喜外，卻又萌生出另一股念頭⋯

家豪⋯該不會出事了？

忐忑不安的心情馬上壓過撿回一命的喜悅，既然聯繫不到人的話至少確認一下他在不在家吧！毛邦羽馬上叫車衝往男友家豪的家。

「拜託不要！」

毛邦羽心中一驚，這是家豪的聲音！看來自己的預感沒錯，家豪的家真的遭到侵犯了！他的手指已經快要按在門鈴上了，卻又覺得不妥，萬一驚動到裡面的人，說不定會把自己也搭進去！到時候連唯一的求救機會都沒有了。

所以他決定先報警，再按門鈴阻止歹徒的進一步行動。

「喂，警察嗎？那個⋯我男友的單位疑似遭到入室搶劫⋯蛤？我在哪裡？呃⋯正港社區⋯6棟4樓⋯」毛邦羽壓低自己的聲音，避免這通電話被裡面的人聽到，然而裡面又再次傳來聲音。

「碰！」裡面似乎有甚麼壓在門前，嚇得毛邦羽跌坐在地，不過接下來的聲音更是他這輩子都不想聽到的東西。

「再這樣下去⋯我會壞掉的⋯」是家豪的聲音。

毛邦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甚麼，倒抽一口涼氣後連忙掛斷電話。處於震驚當中的他感覺好像時間都暫停了，除了身後的那扇門。

「壞掉就壞掉啊！反正你跟毛毛撞號，你這裡根本欠幹吧。」另外一把陌生的男聲說道。

聽到自己的暱稱之後馬上回過神來，他已經不能騙自己剛才甚麼都沒聽到了。時間再度流動，一直在眼眶轉動的淚水也從眼角溢出。

一滴⋯兩滴⋯然後就湧出來了。

他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然而門後交疊的呻吟聲彷彿二重唱般合拍，一時之間竟讓他產生自己才是第三者的錯覺。

其實他已經不想再聽了，可是無力無助委屈地感覺像是幾股壓力一般重重地壓制自己，他只能把頭埋在自己的膝蓋上痛哭，而且還不能發出聲音，因為他不想被裡面的人發現這個一直被蒙在鼓裡的蠢貨在門外聽到了一切。

不知道過了多久，毛邦羽終於熬到了活春宮的尾聲，因為裡面的人説睏了，要趕快清一下然後去睡覺。

整個樓道只剩下寂靜，毛邦羽兩眼空洞的看著前方，他還不想走。不知道是在等那個負心男友看到自己的未接來電回撥，還是等裡面的人開門好讓自己可以潑婦罵街讓所有鄰居見證這個人行為有多惡劣。

他也不知道，他只覺得屁股好想已經嵌到地板上起不來了。

「叮！」電梯門開了，毛邦羽聞聲看過去，一個一看就知道沒有在防曬的人走了過來。

02. 誤會

十五分鐘前的正港分局，值夜班的吳明翰正無聊地看著警花的海報發呆。

「叮呤呤呤呤～」

「靠北喔，我怎麼那麼衰⋯」吳明翰看著那正在響的電話，萬般不情願地接起電話。

「喂～正港分⋯」

還不等吳明翰講完，電話的另一端便已經自顧自地說話，由於那個人把聲音壓到很低，導致他根本聽不清楚他到底為甚麼要報警，但循例他還是問了對方地址，只是不知為何，從一開始就很聒噪的人突然戛然而止。

正當吳明翰想要追問的時候，電話裡有傳來一下撞擊聲，隨後又有另外兩把男聲碎語，還沒來得及問，電話就掛斷了。

思來想去，他認為報案人可能是冒著生命危險的打過來的，那撞擊聲跟別人的聲音，該不會是被發現了吧⋯既然有了地址，那就去看看吧。

吳明翰火急火燎地趕到報案人提供的地址，莫名的焦急感讓他把原本30分鐘的路硬生生縮短一半。然而步出電梯，一目了然的走道裡只有一個男人坐在其中一戶的門前。

卷毛、紫色上衣、灰色外套、藍色褲。

這樣的一個男人頂著一雙紅腫的雙眼正側頭看著自己，眼底裡充滿著悲憤和無助。

吳明翰感覺心頭被揪了一下。

「欸！是你報警的嗎？」

不知為何，吳明翰認定了眼前這個人，就是剛才電話裡的人。

「嗯⋯」過多的鼻涕有點堵住的感覺，毛邦羽清了清喉嚨喉後接著説：「剛才⋯是我誤會了⋯對不起⋯讓你白跑一趟了。」說沒幾個字就要把鼻涕吸回去，感覺更可憐了。

「誤會？甚麼誤會？」

可憐歸可憐，該問的還是要問的。

「我⋯不想説。」毛邦羽別過頭，他實在是不想要再回想剛才的種種。

「蛤，那你這樣要跟我會去做筆錄餒！」

「我説了我不想説你為甚麼要逼我？」毛邦羽情緒失控地吼了回去。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眼淚在剛才已經流乾了，沒想到現在因為這個警察三言兩語，又重新激活淚腺了。

「啊你就報了警啊！不然勒？拎北因為你離開分局來到這裡你一句誤會就打發我回去，那我檔案怎麼寫？因為報案人誤會所以我離開分局半個小時嗎？」莫名被吼的吳明翰也不甘示弱，聲量也提高了不少。

「哈⋯哈哈，那你聽好了！我以為自己的男友有危險所以報警，結果他只是在裡面樂於被別的男人侵犯而已，我就是這麼一個蠢貨，這樣你滿意了嗎？」毛邦羽這次激動得站了起來咆哮。

「欸幹！你吼我幹嘛？媽的又不是我出軌，有種你去吼他啊！」

毛邦羽頓時語塞，其實他是知道的，他知道警察這樣要求一點問題都沒有，畢竟自己這樣算是虛報，只是他太需要宣洩自己的情緒，所以把氣都撒在眼前這位以為他有危險而前來救助的警察。

吳明翰氣沖沖的想要按門鈴，沒想到這時候門卻自己開了。

「吵夠了沒⋯毛⋯毛毛？你怎麼在這？」開門的人是陳家豪，衣衫不整的他對於突然出現在家門前的男友感到驚詫。

毛邦羽聞言馬上冷笑了一聲。

「對啊！我怎麼在這？看來現在連我出現在這裡都需要理由才行了⋯」

「Baby怎麼那麼久⋯」

陳家豪的腰間多出了一雙手，直到手的主人看到毛邦羽的時候，又馬上收回去了。

「毛毛你聽我解釋！」

太慘了吧要聽活春宮
好好笑見面又吵架！！好可愛

geankkk:
感覺要毛毛光速抽離的方法就只有他親臨其境才可以
不然他又會像電影那樣把問題都攬到自己身上

他們就是要吵架！吵完感情就升溫了（然而他們現在還不知道對方叫甚麼名字。

「好啊那我問你，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或者是我做得哪裡不夠好？」

毛邦羽聲淚俱下，旁邊的警察先生不耐煩地插了一句：「欸不是，是他出軌欸，你問那甚麼爛問題啊？」

陳家豪瞥了他一眼，又看回毛毛。

「他是？」

「呵呵，既然大家各玩各的那就沒事啦！」陳家豪身後的男人戲謔地說著。

「三小啦幹！」

「你幹嘛打人啊？」陳家豪目露凶光地看著吳明翰。

原本覺得打人不可取的毛邦羽卻看到了男友從未在自己身上有過的緊張跟保護慾，原本想要制止的話語，又吞回去了。

「幹恁娘勒因為你們欠揍啦！」

「你再打我們就要報警囉！」

「拎北就是警察啦幹！」 纖弱的陳家豪自然不敵對體格有要求的吳明翰，沒幾下就隨男伴倒下了，只是這時候吳明翰才發現，姦夫真的報警了。

十分鐘後，林子晴還有羅偉倫到場。

陳家豪跟姦夫馬上求她主持公道，她隨便應了幾聲看了一下現場，倒地那兩位應該就是報案人，吳明翰一定是肇事者，還有一位是？不管了，全部帶走再說。

「那四位先跟我到警局一趟吧！」

林子晴在車上大概了解了一下情況，簡單來説就是捉姦現場外加一個被説成是gay就惱羞的警察。

「為了避免你們再起衝突，所以會分開筆錄。吳明翰，毛先生，跟我走。」

林子晴吩咐了一下旁邊的警員，就把陳家豪跟他的男伴帶走了。

04. 對不起

正港分局

「吳明翰！你死定了！」

張永康講這句的時候幾乎是用吼的。

「欸幹！老大，他説我跟他們這群死⋯有為青年⋯一樣欸⋯」

不知為何，平常死gay死gay地掛在嘴邊的吳明翰今天總是不能暢快地説出這兩個字。他感到很納悶，也很不解。

「那你知不知道你打的是誰啊？」

「誰啦？不就一個出軌男。」

「他可是陳議員的二公子啊！他前腳踏進我們局，後腳電話就來了叫我們一定要處理好這件事⋯」

吳明翰心頭一驚。

除了沒想到對方的後台竟然大有來頭之餘，更是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浮現在心頭，像是一種似曾相識卻又不盡相同的即視感。

「吳明翰！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張永康在出了神的吳明翰眼前揮了揮手。

「蛤？」

「局長下了命令，叫你明天直接到派出所報到。」張永康沒好氣地又把話重講一遍。

「蛤！？？欸不是，他兒子出軌欸」

「但你打的是陳議員的寶貝兒子啊！不把你從分局調走你連警察都當不了。」

「對不起。」

本來還想為自己辯解甚麼的吳明翰被毛邦羽輕飄飄的三個字打斷了。明明他說的語氣是那麼地氣若游絲，但他聽起來卻有千斤重。

「是我沒搞清楚就報警才害你被⋯」眼泛淚光的毛邦羽有點哽咽地說。

不等毛邦羽把話說完，吳明翰就把話搶過來。

「你不用對不起啦！啊他就欠揍啊！不要動不動就把錯往自己身上攬好不好？」

又是這樣，不知為何吳明翰看到這個人露出這種表情就很火大，同時又讓他很揪心。

他不喜歡看到毛邦羽露出哀傷的神色。

毛邦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吳明翰。

他從高中開始，因為長期受到霸凌的緣故，他從一開始不解為甚麼自己會被霸凌，到後來把原因歸咎到自己做錯了甚麼才會遭受如此對待。

雖然畢業後脫離苦海，但也只是因為他變得圓融，在待人處事上總是遷就別人，生怕自己會惹到別人。

再後來，為了讓自己更有自信，不惜武裝自己，讓自己成為帶刺的刺蝟，用嘴賤來掩飾自己自卑的一面。這種生活方式過久了，他都覺得自己真的堅強起來了，要不是發生這種事，他也不會如此脆弱。

沒想到眼前這個男人，才第一次見面就已經發現他有自責傾向，這讓毛邦羽感覺自己被看穿了，有點不適卻又有點開心。

「對不起我不是故⋯」

「不要再對不起了！你沒有對不起我，是他對不起你！媽的渣男出軌還害我被貶，幹！」

那點不適已經被開心掩蓋過去了。

翌日，正港派出所。

「警員58487報到。」

吳明翰心不甘情不願地到派出所報到。沒想到屁股還沒坐熱就被八卦的同事關切地問候：「欸！聽說你是因為打議員兒子才被調過來的欸？」

「對啊！自己出軌被抓包還説拎北是gay，幹你娘咧！那個死gay愛亂搞就算了啊是乾我屁事喔？」

「吳⋯警官？」

昨晚才聽過的聲音突然又在耳邊響起，抬頭一看發現毛邦羽就站自己位置不遠處向自己揮手。

「咦⋯Hi⋯你怎麼在這裡啊？」吳明翰心虛地也向毛邦羽揮了揮手。

幹！希望他沒有聽到我講死gay⋯雖然不是在說他但他聽到應該也是不好受的。

「我是不是⋯不該出現在這裡啊？」毛邦羽苦笑著繼續説：「我最近好像總是被問到這一題呢！」

「不是啦⋯我只是⋯」吳明翰焦急地想要解釋卻無法組織一句完整句子。

不是這樣的！我跟那個渣男不一樣！我只是⋯不希望你從我的口中聽到會讓你不開心的字而已⋯

然而在毛邦羽眼中，就是遲疑，慌亂。

「沒關係啦！事情我都辦好了，只是剛好看到吳警官您想說打聲招呼而已。既然您在忙我就先不打擾了。」毛邦羽頭也不回地走出派出所。

其實毛邦羽聽到了。

對啊！像他那種鋼鐵直男，恐同也是不意外的吧！就跟楊彼得那些人一樣。

只是畢竟有過一面之緣，禮貌上還是要打個招呼，卻沒想到對方一臉惶恐，彷彿看到甚麼嚇人的生物朝自己接近。

毛邦羽不是自討沒趣的人，在情況進一步惡化之前自然先躲開。

吳明翰雖然笨嘴拙舌，但好歹是分局裡面出來的人，基本的分析能力絕對不會差。

明明昨晚第一次見面也沒剛才那麼見外⋯看來是聽到了啊⋯

「幹！他怎麼在這裡啦？」煩躁的吳明翰口氣很差地向同事詢問。

「喔？你説毛毛嗎？他代表他們家環保團體來邀請我們一起去淨灘啊！」

「淨灘？」

「對啊！他們家定期就會找我們一起淨灘，他們需要人力管理秩序，我們也需要樹立正面形象，所以合作好幾次了。」

同事順勢點開以往派出所有參與淨灘的照片。

為甚麼毛邦羽笑起來那麼⋯現在不是想這些有的沒的的時候！該趕緊找機會跟人家道歉才是。

「淨灘是甚麼時候？」

「就這個星期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