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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已身尾指，啖其血肉。
並拾起牌卡，出口即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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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琳很少做如此真實的清醒夢，一般她會在意識到這是個夢境的時候同時找回縮在被窩裡的觸感與溫暖，然而此時此刻，她卻沒有適時地清醒過來，籠罩著她的只有無盡的黑暗，以及恰到好處能夠閱讀文字的視覺。

她隨手放下那張寫著荒誕文字的羊皮紙，接著研究起連同羊皮紙一起被發現的那把刀。它很輕，順著形狀摸上去，看起來就像是把切水果用的小刀，那種不是特別危險，但足以成為兇案主角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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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夢，毫無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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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琳感受不到緊張，她猜想會做這種像是被囚禁一般的怪夢肯定是因為路上那個突如其來的雪崩，那是某種不祥的徵兆，意味著這趟無聊的合宿肯定會發生點什麼。以她最近喜歡的小說來講，或許會被關在沒有絲毫聯絡手段的大屋裡，兩校學生為了某種目的開始自相殘殺——她真的很喜歡這種情節，如果真的會發生，她想成為能夠坐壁上觀的存在。

「你說是嗎？尼諾。」她開口，話音傳入黑暗中。

回答她的只有無盡的沉默，伊芙琳瞇起眼，她覺得自己應該已經要適應黑暗了，環視周遭時卻仍除了自已以外什麼也看不清。雖然在夢裡本來就不該追尋正常的生理現象，但她還是有些在意。

將刀刃從右手換到左手，她漫不經心透過自己的指尖像是個盲人般一邊摸索一邊前進。所能觸碰到的地方感覺似乎與睡前時的格局沒有差異，卻又找不到原本應該是門的東西。

密室，羊皮紙，小刀。

從喉間發出細小的笑聲，伊芙琳知道答案一直都在那裡。

不，正常來說，她應該再多努力一會的。比如說找到自己的手機在哪，比如找找室友萌千乃在哪，比如試著扯開嗓門呼喚看看，但所有事情在做之前就全都被她那異常鮮明的直覺推翻了，就和她在睜眼的瞬間就已經知道這裡沒有出口一樣。

「啊——真無聊。」她壓低聲音輕輕說著，聽上去就像爬過草叢的蛇，沿著她的靴子攀上四肢，使她緩緩坐下，重新端詳拿在手裡的那把小刀。

「要切的話，果然還是小指嗎？」伊芙琳對著空氣詢問，似乎也不期望得到回答，她像個幼童般將左手小指放入口中吸吮，沒有什麼味道，只有口腔的溫暖讓她感到自己小指知覺變得更加靈敏。

她鬆口，稍微有些懊悔地喃喃自語：「嗯……細菌感染。」

用睡衣裙擺擦了擦指尖，她重新拎起刀，同時伸手撥開自己貼在臉上的頭髮，剛好過肩的長度在沒有綁起的情況下極度礙事，她低下頭，方才撥開的髮絲便又再次垂落。

「真是不聽話。」她說道，舉起的利刃沒有猶豫，卻並非向著關節，而是朝著指腹輕輕劃下一刀。

「唔、」
很痛。

儘管只是刺痛，就像被書頁割開皮肉的那個瞬間，但她確確實實感受到疼痛。

「不是夢啊。」她笑了，湊近指頭觀察著冒出的血珠，想要吸吮的慾望再次湧上心頭，但想到或許不該再給接下來會大出血的傷口增加風險，她放棄了這個念頭，只是大大吸了口氣，盡她所能用力收起其他四指，再一次，將刀尖貼向了關節處。

心跳很快，在寒冬中的身體不知何時開始發熱，她喘著氣，發現自己的指尖在顫抖，汗水順著前額滑落。

就這樣朝著關節出力嗎？不，那樣肯定做不好。那麼該怎麼辦？用吃奶力氣抬起手揮刀砍下去嗎？不，她可沒有受過什麼訓練，就連對半切個蘋果都能變成一比三的大小，要是一刀揮下去砍在完全不對的地方該如何是好？

心跳聲夾雜著不知何時變得愈來愈清晰的耳鳴，就像是地底的岩漿般咕嚕咕嚕又嗡嗡作響，面前自己的指尖開始扭曲，一片漆黑中她能看見五顏六色的星點閃爍著，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她就好像坐在不斷晃動的船上，天旋地轉。

非做不可喔，伊芙琳。
「為什麼？」她問，「我也可以在這裡慢慢等，看看會發生什麼，對吧？」

但妳不想的。妳想要離開這裡。
「我無所謂——我只是在做夢而已。」

妳感覺到危險。所以現在才想要做的。
「我沒有。」

妳明明以前更勇敢的。
「我——」

冰涼的刀尖末入關節處，遲了幾乎有一秒鐘，尖銳的疼痛才蜂擁而上，像是潮水般侵蝕了思考的每一處，也打斷了伊芙琳所有的想法。她張大嘴，想要哀號卻沒能發出聲音，但當她雙眼被淚水模糊，向前蜷縮著跪倒在地時，卻又聽見自己覆蓋了心跳聲的悽厲哭喊。

「啊——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笨拙的刀法並沒有成功切斷手指，反倒是在碰到骨頭的地方卡住了，鮮血並沒有湧出多少，那把刀還緊緊卡在關節之間，不斷折磨著她所有的感官，而她大口喘氣，握著刀的右手已經沒有力氣再使勁。

「別開玩笑了！」她嘶吼，「我不要、快點、快點、快點、快點——」

顫抖的手控制著刀尖，血水順著她的攪動自切口被擠出，刀子卻沒有更往深處切下的傾向，她哭著，帶著鹽份的淚水落在傷口上，疼得她整個人不斷哆嗦，傷口也跟著不受控制地被不斷擴大。

「已經夠了！」她尖叫，「好痛！為什麼我要做這種事！我不要！他媽的混蛋全部都去死吧！所有人都去死！去死！要是不去死的話我就殺了你們！每一個人！每一個人！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喉嚨也一起發疼，她聽見有什麼硬物龜裂的聲音，但她已經失去查看自己指頭的勇氣，只是瞪大眼看著前方，手指盲目地不斷施力，任憑眼淚不斷滑下。

「……還沒。」她虛弱地說，「切斷，還沒，為什麼，還沒……放過我……原諒我……啊……」

妳可以的啊，伊芙琳，妳以前最喜歡割腕的。
「……」

來，冷靜點，低下頭看清楚，然後好好——的，好好的，切斷就可以了。
「……」

「……」

「……哈啊。」
伊芙琳面無表情扔開了刀。

殘破不堪的斷面滴著血，方才還連在手上的指結像是垃圾般掉落地面，伊芙琳緊盯著自己的斷指，雙眼發直，過了好半晌才伸出手，輕輕捏起還帶著溫度的指頭。

斷已身尾指，啖其血肉。

她張口，就像剛才一樣，將指尖放入嘴裡吸吮，卻沒能感覺到口腔的溫暖，只有黏膩濕滑的口感，配著令人作嘔的鐵鏽味，以及不知何時塞滿鼻腔並開始倒流的鼻涕的腥味。

她就像是吐魚刺般吐掉了那根曾經阻礙她的骨頭，接著搖搖晃晃站起身來。

「牌卡。」伊芙琳的聲音相當沙啞，「牌卡，在哪……」

所尋找的東西就放在離刀不遠的腳邊，伊芙琳又楞神了幾秒，接著才彎下腰撿起她一開始並不在意的那幾張卡紙，有什麼聲音在這時闖入腦海，但她充耳不聞，逕自翻看著那幾張什麼也沒有的白色卡片，左手小指的空缺也跟著映入眼簾，它看起來像被包上了一層薄膜，不知何時起已不再出血。

「哈。」她冷哼，「是夢的話就原諒你。」

沒有任何猶豫，她轉身朝著她所知的門的方向前進，光亮起時她下意識閉上了眼睛，也就在這個剎那，她感覺方才的一切都消失了，無論是那個黑暗的空間，還是纏繞在鼻腔的腥味，只有疼痛和臉上的淚痕依舊。

她重新睜開眼，在看清房間前便對上一雙看起來充滿驚慌的黑色眼眸，伊芙琳眨了眨眼，還沒能開口說上話，室友持月萌千乃就像個子彈般撲上前重重撞上她的身體並用力擁抱了她，逼得她退了一步，長髮搔得她脖頸發癢。

萌千乃很慌張，臉埋在她的肩上，嘰嘰喳喳慌亂地日英交雜哭訴著些什麼時，她沒仔細聽，只是感受著活人的溫暖並抬起手，緩緩環住對方的後背，讓一直捏在手裡的卡紙重新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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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3、♠J、♥9、♦6
——不知意義、不明所以，就像是死亡遊戲作品的開頭一般，帶著不祥直覺的撲克牌，成為她的新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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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妳還是辦得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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