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有找到什麼蹤跡嗎？」
「嗯……接獲回報說有發現一些隱藏的設備，形似儲能裝置。但是系統是不上線的閉鎖型，可能要到現場才能讀取資料。」

聲音突兀的從背後響起，早了一步捕捉到來人配備裝置的雪蘭絲毫沒有被嚇到，依舊坐在看著像廢棄水塔的高處撥動面前螢幕的數據。
「前輩怎麼在這裡呢？」

清晨時他自無盡的任務與夢中歸來，藍色的眼便捕捉到手機一閃一滅的通知，刺目的讓人想乾脆閉上雙瞳往後一撞，回到夢境的懷抱。
兩封通知，兩個寄件者。一封來自於鎮壓局對行動小組的統一通知，說明任務地點臨時更改，另一封則來自墨色的青年，手執白十字的黑。

臨時更換了任務地點，表示有情報顯示此處極可能有反抗者藏匿，但還真沒想到能一次就中大獎。他確認過了，雖然進幾日沒有使用痕跡，但自己屁股下的確是可以正常運作的水塔，那些設備或許是反抗者製作武器或用具的能量存放槽吧。
真是麻煩，本來只想隨便敷衍一下的，看來得認真一點了呢。

「小鯉跑去找貝阿朵莉絲那組了，我就先回來啦，剛好休息一下跟你過去看看。」
來者翻上了有些鏽蝕的鐵架，半跪於少年的身側，嘴上提議的同時伸手往腰包翻了翻，又搶在同僚好奇的望過來前抓出了一小包東西。
「對了，隊長有同一先幫大家準備好食水，集合時因為你比較晚到就先收在我這了。」

「喔，謝謝。艾賽尼你人真好！」
眨眨眼，雪蘭勾起唇彎出弧度，快樂的接過水瓶和包裝好的飯糰，手上直接拆了其中一個啃起來。要知道做後方輔助也是很耗腦力的，還要想辦法幫其他人開一些大門之類的東西跟避開陷阱，半點都不能放鬆啊。

「不會啦，別再讓我做惡夢就好了。」
笑笑的等待著同伴補充營養，艾賽尼在看見少年揮手關閉螢幕後先行跳下水塔，順手拉了隊伍中的輔助人員一把。
「我都快認為你的異能不叫『夢境漫遊』而是『夢魘』之類的了，現在申請不被當練習對象還來得及嗎？」

「唉呀，身為友好同事跟好前輩，互相幫忙提升能力熟練度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拍了拍白色的大衣，雪蘭確認著獲得的地圖與方位，步伐與回應的語氣一般悠閒，如是漫步於鎮壓局的中庭花園。

一步、兩步，他們一前一後行於看不見人影的郊外。
就連同為鎮壓局幹員的白都沒看見，也許這個區域以一個小隊的規模而言還是太大了點。
「雪蘭，確定是這邊？怎麼沒看到其他人啊？」
「那個倉庫沒有人看守，我就讓他們標記完位置後去探查其他地方了。」
撥動著懸浮螢幕的數據，少年回應著後方緊跟自己的問句，同時轉過下一個彎。

又是一步、兩步。
在將數出「三」的瞬間，灰藍色的夢能力者向前一撲，任由背後的冰冷劃破空氣。
來不及站起，雪蘭乾脆就著姿勢雙手拍了地面，正好避過再度揮下的刀鋒，連接於對方臂上的刃。

藍色的眼盯住突然發難的同事，卻沒能看見那往日清晰可見的玻璃球，無論是自己還是對方都無法漫遊進溫柔夢鄉，只能在現實中與兵器跳起一點也不有趣的非自願雙人舞蹈。

「預謀犯案啊艾賽尼前輩。」
腳步輕跳旋轉，雪蘭抽出配在腰間的兩把手槍，眼角餘光掃過地面深深的刀痕——艾賽尼斯克，變化類C級，能將自身特化為金屬，手臂部分能轉化成長刀，已知硬度高於碳化鉭。

……一般的配發子彈大概打不穿吧，挺適合對付無法使用異能的心靈類的。
「太過分了吧，怎麼可以欺負柔軟可愛的後輩呢？」

「戰鬥中廢話是你的壞習慣，說的再多你也無法使用異能喔。」
側過身體閃過白色槍口飛出的反擊，任由落空的子彈在地面打出玻璃碎裂一般的聲響，艾賽尼旋轉刀刃手臂，削過少年臉側，拉出鮮紅的弧度。
臉上淡然的他其實有些煩躁。在預計裡，非前線人員的少年早該在第一擊時死去，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還有餘力逃跑和反擊。

第二發子彈落空，第三發瞄準了青年的面孔。雪蘭不期待填裝於白色的彈藥能給多少傷害，他要的只有對方迴避的那一瞬間，足以讓他竄入廢棄牆垣間的分心。
雪蘭明白自己的優勢在何處，他甩不開追擊者的腳步，同時也沒有必要閃開。

又是一個翻滾，鋒利的刀裁下幾縷暗於天空的灰藍。艾賽尼在那道靈巧的身影劃出不少刺目的紅，卻沒有一道足以永遠留下對方。
比他的主人還要狡猾的傢伙。跟著少年衝進漆黑的工廠時，他的腦海閃過這句話。
同時出現的，還有一聲巨大的槍響，伴隨右肩的劇痛。

鮮血與肉沫盛放在空中，鐵鏽味引動了蝴蝶的翅。
游魚一般的少年遠比普通的輔助成員更熟悉戰鬥的節奏。進入工廠後的他在視野死角跳起藏於門上，並毫不猶豫的在下一個人踏入時抬起右手漆黑的槍，如暗夜驚醒人們的宣告。
藉著後座力翻身落下，雪蘭趁著艾賽尼被震驚充斥腦海時補上了第二發子彈，白色槍口抵在了足以見骨的傷處，而玻璃碎裂的聲在青年血肉中悶響。

「艾賽尼前輩，忘記跟你說了。你送我的東西我會全部還回去喔。」
下一秒，少年的身軀向後拋起，轟在下腹的拳頭重的令人噁心，雪蘭卻彎起愉快的笑容。
畢竟那是有著體溫的拳，而不是冰冷的金屬。

「咳、你的子彈裡有……」
抑制劑……！
察覺這件事，艾賽尼當即決定改變作戰方式。失去異能的他抽起配發的長刀揮下，逼退原先欺進的灰藍身影，而後交付於完好的左手，目標是正輕巧踏著地面的足。
做為主要手牌的異能失去作用在意料之外，右肩的傷多少阻礙了行動，即使如此，他也能以純武力幹掉一個長期居於後線的輔助型幹員。
在疼痛再度傳來之前，他是這麼以為的。

「哈哈，驚喜嗎？」
幾發子彈落了空，或是擊穿了小型的燃料瓶點起火勢蔓延。雪蘭的表情沒有半點動搖，踩著步伐的腳步旋轉，旋轉，像是夢中的舞蹈而躍動，輕柔的踏上銀色刀刃而向前傾倒——
握著白色手槍掌轉過方向，而後重重擊上對方的下頜。
「朋友的新開發，使用簡單藥效快，最適合拿來對付想打異能戰的傢伙。」

青年暈眩了幾秒，緊握著的刀則本能的翻轉抽回，刀鋒傳回劃開什麼的觸感……不是人體，頂多是布料。
他避開了。艾賽尼意識到這件事情，而後又是一聲槍響，伴隨左肩驟然的麻木與冰涼。

白色的槍口緊貼白色的制服，裝滿抑制劑的子彈近距離的轟開了血肉，無數碎片與藥物碎散，深深埋入猙獰的傷處。
悶在火焰中的是艾賽尼墜落在地的聲響，少年壓制更為年長的幹員而跨坐其上，黑色槍口直指琥珀般囚著可悲蟲子的眼曈之間。
「好了，這下終於可以好好談話了吧。」

「艾賽尼斯克，怎麼這麼急著對我出手呢？看來鎮壓局真是腐爛到底了，即使我對規則派系而言很礙眼，也不該這麼魯莽啊。」
少年藍色的眼如沒有盡頭的大海，映不出掙扎的蟲豸，唇邊戲謔的弧度上翹，如彎月亦是小丑咧開了嘴。
「什麼時候最愛護同伴的傢伙們也開始搞這種手段了，嗯？」

「……這與他們無關。」
啐了口血沫，艾賽尼瞪著自高處俯瞰的藍，慣用的長刀在倒地時被踹了開。他嘗試動了動手指，換到少年一聲輕笑，以及貫穿手掌的子彈。

「是啊，確實與他們無關。」
規則派系個個都正直如複製版維爾加德，要拉下人也絕對是最笨拙而公正的找證據，死板到說不定可以拿來擋飛彈。
而且他有十足的把握，推動艾賽尼行動的是那麼一目瞭然。

「嘿，我親愛的前輩。」
雪蘭傾身，任由灰藍掃上青年的臉，像是雨天垂落的絲，輕柔細微又不堪其擾。
在雨幕下的敵意中，少年輕啟了唇。
「是誰允許你擅自行動的？米契爾先生可沒下這種命令。」

「你又怎麼知道先生沒下。」
青年冷笑，鮮明而強烈的針鋒相對。雪蘭沒有錯過對方移動的視線——落在逐漸蔓延的火焰，像是盛開又凋零的炫目之花。
「你當真以為自己對先生而言多麼寶貴？別太自以為是了。」
「你做了多少事你自己心知肚明，滿手血的人不會真以為自己沒有成為獵物的一天吧？就算不是我，也會有下一個人來要你的命。」

「哼哼，放心吧。這點我當然有自覺，而且我可是個謹慎的人喔？」
少年說著，槍口卻自對方面前移開，燻黑的白袖抬起，卻令艾賽尼心中警鐘敲的格外急促。
「不是米契爾，也不是規則派。你知道從瓦提拉那邊交換過來的錢財與權力得好好回去才有命花跟像個猴子一樣揮舞，但你就是這種不會放過機會的人啊。」
「在行動前確認一切目的是基本道理……不過，也許我該感謝你製造出這個局面。」

「……你想做什麼？」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

矛盾感充斥於四周，為什麼雪蘭在調查後仍與他同行？為什麼沒有以慣用的伎倆以他人為盾與劍剷除對自己不利之人？短效型抑制劑作用快在熟悉者身上失效也快，為什麼除了第一次之外，雪蘭沒有再度嘗試過？

為什麼明明這個場地是他特意選擇，為的是讓慣用槍械的少年不敢放開手腳，卻反而像落於對方的陷阱之中？

「這個嗎，和你原本想做的事一樣？」
深淵般黯淡的槍口筆直指向了上方。
能源槽底部的金屬是厚實的，倒映橘紅焰光，一般的攻擊無法打破，這是佔有此地的反抗者持續活動的靠山。
前提是，那是一般攻擊。

「你瘋了嗎！在爆炸的瞬間你連逃跑都沒有辦法！」
艾賽尼瞬間明瞭了少年的用意，扭動身體嘗試擺脫對方的束縛。他記得很清楚，方才戰鬥時那把黑色手槍的子彈是怎麼在動用異能的自己肩上留了個透風的洞。
那肯定是以特殊手法強化過的彈頭，也許在它之前，能源槽的牆壁比布丁還不如。
艾賽尼是擅自行動的沒錯。他是利益的走狗，但沒打算與目標同歸於盡。
他以為那名少年也是這種人，在最乾淨的地方披著潔白無瑕，操弄滿是血腥的局而不染塵埃。
「你絕對逃不出去的，我們會一起死在這裡！」

「那不是很好嗎？可愛又單純的艾賽尼斯克。」
雪蘭說著，在扳機扣下之時，倒映在驚恐而瞠大的琥珀中那笑靨是燦爛如節慶的煙火。
在灰藍之上，點亮的是致命而華麗的光。

「所謂的結局就該如此，不是嗎？」

「所有壞人都死了。不論是我，或是……」

.。.:*🦋

別人都跑去炸鎮壓局了我還在第四章
雪蘭：好耶下班啦！